天使的愤怒-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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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笑道:“我巴不得他们搞到点什么呢。我们可以在他们到达这儿之前把垃圾堆跟邻近餐馆的垃圾堆换一下位置。”
可以肯定,联邦政府的特工人员是不会来触动他的。家族的活动正在扩展,迈克尔胸中盘算着新的计划,可是他对谁都还没披露过这些计划。唯一的障碍是托马斯·柯尔法克斯。迈克尔清楚,他必须把这个老律师打发走。他需要一个年轻人来接替他。他的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詹妮弗。
亚当和詹妮弗每星期在一起吃一次饭,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们没有其他时间可以单独待在一起,无法亲亲热热,他们使用化名每天在电话里谈上一阵。他成了亚当斯先生,詹妮弗则成了杰伊太太。
“我讨厌老是这样私下往来,”亚当说。
“我也是啊。”一想到她要失去亚当,她就惊恐万状。
法庭成了詹妮弗克制内心苦痛的唯一去处。法庭犹如舞台,是她和对手较量、斗智的场所。审判庭又是她的学校,她在那儿学习,成绩优异。每次审判不啻是一场比赛,必须严格遵守各种规则。只有优秀运动员才能取胜,詹妮弗决心做一名优秀运动员。
詹妮弗在法庭上的盘问成了戏剧性的事。在盘问时,她应付自如,速度适中,富有节奏感,又善于利用时机。她学会了一眼认出陪审团负责人,以便自己全力以赴和他周旋,因为她明白他能够左右其他人的看法。
一个人脚上穿的鞋子能反映一个人的某种性格,詹妮弗注意寻找穿便鞋的陪审员,因为这些人往往性情随和。
她研究战略,即审讯的全部计划,同时也研究战术,即每天采取的具体步骤。她成了物色友好的法官的专家。
詹妮弗夜以继日地为每一起案件做好周密的准备。她懂得一句格言:多数官司在开庭之前胜负已经定局。她让自己熟悉各种记忆术,以便记住陪审员的名字。如把史密斯比做肌肉发达抢铁锤的人;把海尔姆比做开船掌舵的人;把纽曼比做新生儿。①。
①英语中Smith(史密斯),与blacksmith(铁匠)有关;Helm(海尔姆),与helmsman(舵手)有关;Newman(纽曼),与Newborn(新生儿)有关。
法庭一般在下午四点休庭,如果下午三点多钟她开始盘问证人的话,那么她就设法一直问到四点差几分钟,结束前对证人讲上几句有分量的话,这些话深深地印入陪审员的脑海中,使他们整宿都想着这些话。
她还学会了识别身体各部分的动作所表示的意思:如果一个证人撒谎的话,肯定会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动作,诸如用手抚摩下巴,紧闭双唇,捂住嘴巴,或用两手拉耳垂,抹平头发等等,等等。詹妮弗现在成了洞察这种种迹象的专家,因此在法庭上常能认准目标,置对方于死地。
詹妮弗发现,妇女充任刑事犯的辩护人有不利的地方,因为她们侵入了男子们的世袭领地。目前,担任刑事犯辩护律师的妇女还是凤毛麟角,一些男律师对她甚为反感。有一回,詹妮弗发现她的文件包上被人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反语:女律师能提出最好的动议。辛茜娅为了表示反击,在她的办公桌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最适合妇女的地方是众议院……和参议院。
许多陪审团初次交手时总是对詹妮弗怀着偏见。因为由她处理的许多案子中,当事人都出身低微,而人们往往把她和当事人联系在一起。人们都以为她会穿戴得像简·爱一样,她没有称他们的心,不过究竟穿什么东西上场是她很费了一番心思的——她不能穿得过于考究,以免引起女陪审员的妒忌;同时又要注意打扮得富有女性感,不至于使那些男性陪审员产生误解,以为她是个同性恋者。要是在过去,詹妮弗本人肯定会对这些考虑嗤之以鼻的。可是在法庭上,这些无情的现实却是需要正视的。因为她踏进了男子的世袭领地,她必须加倍努力,必须干得比自己的对手出色。詹妮弗学会了不仅从自己的角度对案子做好充分准备,并且从对手的角度对案子进行周详的考虑。她俨然是一位统兵的将领,为决战运筹帷幄。
内线电话传来了辛茜娅的声音。“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要找你,他既不肯讲出自己的姓名,也不愿告诉我是什么事。”
要是在半年之前,辛茜娅肯定会把电话一挂了之,可詹妮弗历来教导她不应拒绝任何人的要求。
“把电话接进来吧,”詹妮弗说。
过了一会,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詹妮弗·帕克吗?”
“是我。”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这电话保密吗?”
“保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的事。这……这是我朋友的事。”
“哦,你的朋友出什么事啦?”
“你要明白,这件事必须严守秘密。”
“我明白。”
辛茜娅走进来,递给她一份邮件。“等一下,”詹妮弗说。
“我的朋友被家里人送进了疯人院,可她并没有疯。这是一桩阴谋,有关当局也插手了。”
詹妮弗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把话筒搁在肩上,一边翻阅着这天上午的邮件。
那人继续往下讲:“她很富有,她的亲属图的是她的钱财。”
詹妮弗说:“往下说吧。”一边继续阅读邮件。
“如果他们发现我在设法帮助她,他们也会把我关起来的,这对我可是桩危险的事,帕克小姐。”
詹妮弗得出结论:这是桩棘手的案子。她说:“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建议你找一位好的精神病专家给你朋友看病。”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他们全串通一气。”
“我听懂了。”詹妮弗宽慰他说,“我……”
“你愿意帮她的忙吗?”
“我根本无能为力……我看,你这么办吧。你干脆把你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去调查的。”
话筒里沉默了良久。最后那人又说:“这事不得外传,请一定记住。”
詹妮弗真希望他赶紧把话讲完。她上午的第一个当事人已在接待室等着了。她忙说:“我会记住的。”
“她叫库柏。海伦·库柏。她在长岛有一座大庄园,可他们把它夺走了。”
詹妮弗照他的话在面前的一个本子上做了记录。“好。你说她住在哪个疗养院来着?”忽听到咔嗒一声电话挂断了。詹妮弗把记录扔进了字纸篓里。
詹妮弗和辛茜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
第16章
亚当·沃纳几乎打一开始便意识到自己和玛丽·贝思的婚姻是一大错误。当时为了保护一个孤苦伶仃、容易受人斯侮的弱女,他和贝思结了婚。这完全是由于一时感情冲动之故。
过去,他为了不伤玛丽·贝思的心,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可是现在却又深深爱着詹妮弗。他想找个人谈谈,于是想到了斯图尔特·尼达姆。斯图尔特向来富于同情心,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处境的。
两人的会见和亚当原先的设想完全是两码事。亚当刚跨进他的办公室,尼达姆便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和选举委员会通过电话。他们已正式要求你参加美国参议员的竞选。你会获得全党的支持的。”
“我……那太好了,”亚当说。
“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孩子。首先得着手进行组织工作。我打算建立一个资金筹措委员会。我认为我们该从这儿入手……”
接下去他们为竞选活动讨论了整整两个小时。
谈完之后,亚当说道:“斯图尔特,我有件私事想跟你谈谈。”
“恐怕来不及了,有位当事人约我晤谈,亚当。”
亚当突然感到斯图尔特·尼达姆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亚当和詹妮弗相约在西城的一家乳制品餐馆吃午饭。詹妮弗已在餐厅深处的一个火车座上等他了。
亚当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詹妮弗从他的脸上便猜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亚当告诉她说,“我已被推选参加全国参议员选举。”
“是吗,亚当?”詹妮弗一下子变得兴奋无比,“那太好了!你肯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参议员。”
“竞选肯定相当激烈。纽约州不是个好对付的地方。”
“那有什么关系,谁也阻止不了你获胜的。”詹妮弗知道自己的话实在没有夸大。亚当有勇有谋,能为自己的信念坚持不懈地奋斗,正如他曾经为她的事据理力争过一样。
詹妮弗握住他的手,一往情深地说:“我真为你感到骄傲,亲爱的。”
“别急,我还未选上呢。你一定听说过差以毫厘,失之千里的谚语吧。”
“那跟我为你感到骄傲又有什么相干。我是多么爱你啊,亚当。”
“我也爱你。”
亚当想把自己准备和斯图尔特·尼达姆讨论、但实际并未讨论过的事告诉詹妮弗,不过后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等把事情妥善解决之后再跟她说不迟。
“你什么时候开始竞选活动?”
“他们要我立即宣布开始竞选。我将得到全党一致的支持。”
“太好了!”可是詹妮弗的心头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她眼下不想用言语表达这一感觉,只是她知道自己或迟或早总得正视它的。她希望亚当竞选获胜,可是竞选参议员如同在她头顶上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宝剑①一样。亚当在竞选中将提出种种改革措施,以争取选票。他一旦当选,詹妮弗便将失去他。他的私生活从此将容不得半点丑闻。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如果让人们得知他有个情妇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在政治上自杀。
①喻临头的危险。达摩克里斯是希腊民间传说中狄奥尼索斯国王的大臣。有一次,国王在宴席上让他坐在一个位子上,头顶上方用一根头发悬吊着一把宝剑,以示名位、权力是随时可能带来危险的。
当晚,詹妮弗失眠了。这是她自爱上亚当以来第一次夜不能寐。她睁着两眼直到黎明。
辛茜娅说:“有你的电话。又是那个火星人打来的。”
詹妮弗不解地望着她。
“喏,就是那个讲疯人院的事情的人。”
詹妮弗早已将那件事置之脑后了。他八成是个精神方面需要治疗的病人。
“你告诉他……”她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自己来跟他讲吧。”
她拿起话筒。“我是詹妮弗·帕克。”
传来了熟识的声音:“我告诉你的事调查了吗?”
“我还没机会哪。”她想起自己已把记下的姓名、地址扔掉了。“我愿意帮你的忙。你能告诉我姓什么吗?”
“不行。”他轻声答道,“他们也会来迫害我的。你去调查一下吧。海伦·库柏。长岛。”
“我可以推荐一位医生……”电话挂断了。
詹妮弗坐着思索一会后,请肯·贝利来到办公室。
“有什么事啊,头头?”
“我想……没什么大事。有个怪人给我打来好几次电话,又不肯留下名字。你能不能打听到一个叫海伦·库柏的女人的消息?据说她在长岛有个大庄园。”
“眼下她在哪儿?”
“不是在某个疯人院就是在火星上。”
两个小时之后,肯·贝利带回了叫詹妮弗大吃一惊的消息。
“你的那个火星人下凡了。威斯切斯特的海泽思疯人院是有一个叫海伦·库柏的女病员。”
“你没弄错吧?”
肯·贝利显得很委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詹姆弗连忙说。肯是她见到过的最好的私人侦查员。他没有把握的事决不乱说,从来没有搞错过什么事。
“我们调查那女人干什么?”肯问道。
“有人认为她是受迫害进疯人院的。我想请你把这件事的背景查清楚。再了解一下她家庭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所要的情况都已摆在詹妮弗的桌子上了。海伦·库柏是个有钱的寡妇,丈夫死后留给她价值四百万美元的遗产。她的女儿跟她们居住的那幢房屋的管理人结了婚。婚后六个月,新郎和新娘向法院提出要求,宣布老人精神机能不全,把庄园划归他们名下。他们请了三个精神病专家证明海伦·库柏精神机能不全。起诉得到法院认可,海伦被送进疯人院。
詹姆弗读完报告,抬起头看了看肯·贝利。“整个事情听起来有点蹊跷,对吧?”
“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这个案子里,詹妮弗找不到原告,库柏家的人既然把她送进疯人院,自然不欢迎詹妮弗插手。而原告因为已被宣判为精神失常,也就不可能请詹妮弗做她的律师。这个问题挺有意思。有一点詹妮弗是清楚的:不管有没有当事人,詹妮弗决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他人被无端送进疯人院。
“我将去探望一次库柏夫人,”她心里做了决定。
海泽思疯人院坐落在威斯切斯特一大片树林之中,医院四周围着栅栏,唯一的入口处有人看守着。詹妮弗还不想让库柏太太的家属知道自己所进行的工作,因此,她四处打电话联系,最后找到一个跟疗养院有来往的熟人。那人为她去拜访库柏太太做好了安排。
医院院长富兰克林太太是个相貌严厉,表情冷酷的女性,詹妮弗不由得想到了《吕蓓卡》一书中的丹弗斯太太。
“严格地说,”富兰克林太太哼哼道,“我是不应该让你进去见库柏太太的。这样吧,我们把你的这次来访作为一次非正式访问,不做记录。”
“谢谢你啦。”
“我叫人带她来。”
海伦·库柏身材纤细,相貌出众,快上七十岁了。蓝色的双眸活泼地闪烁着,目光聪慧。她态度端庄大方,就像在自己家里似地热情接待着詹妮弗。
“你真好,特地来看我,”库柏太太说,“不过,我不十分明白你为什么而来。”
“我是律师,库柏太太。我两次接到匿名电话说你在这儿住着,而你本不该来这地方的。”
库柏太太温柔地一笑,说:“那人肯定是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是谁?”
“他给我当了二十五年的管家。我女儿多萝西结婚时,她把他解雇了。”她说着叹了口气,“可怜的阿尔伯特。我想,他属于老派,是另一种天地里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也是这样的人。你很年轻,亲爱的,所以你也许不明白世道起了多么大的变化。你知道当今世界上缺了样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