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衣裳-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延著婚事,现在,她也该嫁了。我已经一无牵挂,除了——你。”他深刻的凝视著她了,眼
底的神情非常古怪。“不,”他又说:“你也不会成为我的牵挂。”
她仍然不说话,只是瞅著他。
“我有一条遥远的路要走,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如何,这可能是条漫长而辛苦的道路,我
必须自己去走!我不能让你来扶我……”她轻轻的扬著睫毛,轻轻的笑了。
“你真正的意思是,你不能有任何牵累。”她说,温柔的望进他眼睛深处。“我想,我
终于有些了解你了。有些男人,生来就属于孤独,生来就不是家庭的附属品。你就是那种男
人,所以,当初你根本不想和桑桑结婚。虽然你很爱她。”
“是的,我不知道这样会杀了桑桑。”
“放心,”她低语:“我不是桑桑。”
“你确实不是,”他的眼珠一瞬也不瞬。“桑桑爱我,你并不爱我。”
她惊愕的瞪他。“你怎么知道?”她坦率的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如果你被爱过,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爱。”他说:“桑桑永远抵制不了我用吉他对她的
呼唤,桑桑会追随我到海角天涯,桑桑跟我生气顶多只能维持三分钟……最主要的,如果我
叫桑桑跟我走,她不会扑向别的男人!”
她深深的看著他,发现他说得非常冷静,他的思路明朗而清楚,他的眼神第一次这样清
爽明亮,而不带丝毫凌厉与阴沉。“我刚刚坐在这儿弹《梦的衣裳》,我在凭吊桑桑。你知
道桑桑为什么自杀吗?因为她知道我是个情场上的逃兵,她一直知道。所以她有‘请你请你
请你——把这件衣裳好好珍藏!’的句子。雅晴,”他看她:“你不知道,她是多么纯洁而
深情的女孩!”“我想,我知道。”她低声说。梦的衣裳25/30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谢谢你!”他忽然说。
“谢我什么?”她迷糊的问。
“谢你很多很多东西,谢谢你骂我,谢谢你恨我,谢谢你披满了阳光走向我………你永
远不会懂得,你对我的意义。”他站起身来,低头看她,他眼里掠过一抹更加怪异的神色。
“我要走了,台湾很小,说不定哪天我们又见面了,希望再见面时,我不是个飘荡的游魂!
雅——晴——”他拉长了声音:“祝你幸福!”她坐在那儿不动,呆呆的抬著头,呆呆的仰
望著他,到这时,才明确的了解,这是一次诀别的见面。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见面!不知怎
的,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喉中有个坚硬的硬块。但,他挺立在那儿,高大、潇洒、自负而
坚强。坚强——他是真正的坚强了。不再出于伪装,不再是自卑下的面具。他是真正的坚强
了。
她茫然的站起身来,立即,他拥抱住她,紧紧的抱住,他并没有吻她,只是把她紧拥在
胸前,紧紧的,紧紧的。她被动的站著,被动的贴著他,被他那强壮的胳膊拥抱得不能喘气
了。他猝然放开了她,转身去拿起了他的吉他。
“再见!”他说,把吉他非常潇洒的往肩上一摔,他背著吉他,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的
走了。他的脚步坚定而踏实,背脊挺拔……他消失在那些高大傲立的树木之中了。
13
冬天来了。耶诞节转眼就要来临,桑家的宗教观是古怪的,佛诞节要庆祝,生了病要去
庙里烧香,但是,外国人的耶诞日,他们也照样庆祝,奶奶的理由很简单:
“那耶诞树花花绿绿的,挂满了小球又挂满了小灯,实在是好看呀!”桑家兄弟早已过
惯了中西合璧的生活,他们也热心的布置耶诞树,也忙著购买耶诞礼物。雅晴屈指一算,她
到桑家来,居然已经整整六个月了。奶奶度过了最初的三个月,又度过了李医生再次所说的
“五个月”。尔旋私下对雅晴说:
“相信精神治疗的魔力吗?如果我们要为她庆祝八十一岁的大寿,我并不觉得是件意
外。”
“你预备再从什么地方,找一件礼物来作为奶奶八十一岁的寿礼?”雅晴笑著问。尔旋
呆了呆,忽然悄悄低问:
“一次婚礼,怎样?”“尔凯和宜娟的婚礼吗?”
“不。”尔旋直盯著她。“我和你!”“哇!”她大叫:“你昏了头!那岂不是穿帮
了?你要让奶奶以为我们兄妹乱伦吗?你……”
尔旋的眼珠闪烁的凝视她,一个神秘的喜悦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雅晴立刻发现她上
了当。她等于招认了,如果不是为了“穿帮”,她是会嫁他的了。她蓦然满脸绯红,又龇牙
又咧嘴又挑眉毛,她逃开了,边跑边说:
“你这人太坏!太坏!太坏!”
他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下捉住了她,他们隐在树后的阴影里。一片心形的叶片落在她肩
上,他拾了起来,沉思的看著树叶,看著她,又抬头看看梧桐。
“我不知道梧桐叶是心形的。”他说。
“事实上,心形的叶片很多。”
“是吗?”他握著她的双肩,一直望进她眼睛深处去。“我以为只有一种树的叶子是心
形的。”
“什么树?”“桑树!”“胡说,桑叶并不是心形……”
“只要你把它旋转修理一下,是标准的心形!而你,是很会修理人的!”她愣了愣,恍
悟他是把“桑尔旋”三个字嵌进句子里去了。她的脸就更红了,呼吸更急促了。尔旋瞪著
她,看到她那面泛桃红的双颊,看到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到她那红滟滟的唇……他就再也克
制不住自己,俯过身去,他吻住了她。她恍恍惚惚的,在一日比一日更深的相处里,她不能
否认自己是一日比一日更受他的吸引和感动。桑尔旋,她心里想著他的名字。只要你把它旋
转修理一下,是标准的心形!她想著他那绕著弯的“明示”。尔旋就是你转,像跳快华尔
滋,许久以前他说过。她闭著眼睛阳光从梧桐树的隙缝里射下来,幻变成无数光点,洒在她
头上、身上、衣服上,她的心在“旋转”著。耳边似乎响起了快华尔滋的音乐,砰咔咔,砰
咔咔,砰咔咔……她的心也在跳快华尔滋了,是轻快、美妙、疯狂的旋转……在这一刻,什
么都不存在了,没有寒星,没有万皓然,没有桑桑……她忽然惊觉的推开他,慌张的四面观
望:
“你疯了?如果给奶奶撞到了……”
“我是疯了。”他叹口气,眩惑的瞪著她。“天知道,我多为你发疯!”他抓住她的
手。“走吧,我们上街去给奶奶选耶诞礼物。”他们坐车进了城,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礼
物。雅晴给奶奶选了一条毛线披肩,给兰姑选了一件薄呢外套,给纪妈选了一件非常可爱的
围裙,给宜娟选了瓶名贵香水,给尔凯选了对金笔……尔旋忙著帮她捧那些大包小包,一面
不住口的问:“你想当耶诞老公公吗?”
“我还没买完呢!”她在百货公司中转著,一面笑著问:“你不买样东西送我吗?”
“我早就买了!”“哦?”她有些惊奇,望著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是什么?可不可以预
先告诉我?”“不行。”他微笑著:“天机不可泄露。”
她歪歪头,做了个鬼脸。猜想他很可能去订做了件什么名贵的首饰之类。她不再问了。
在百货公司又转了半天,她再选了一个很漂亮的红木烟斗,和一串珍珠项炼。尔旋惊奇的望
著她,问:“这又是送谁的?”她看著他,叹口气:“别忘了,我姓陆呵!”她说:“这是
送爸爸和曼如的。今天,我要回去一趟。”“好,”他说:“我送你回去,我早就该去拜见
你父亲了。”他忽然有些紧张:“我也该买样东西送你父亲,给我出点主意,该送什么?
哦,对了,你看我会不会穿得太随便了?我是不是该穿西装打领带……”她正眼看他。“你
该穿燕尾服!”她说:“再戴顶高帽子,拿一把金拐免……”“这算干什么?”“你是个魔
术师!”“我不懂。”他皱眉。“这是恭维还是讽刺?”
“你——改变了我的生命。我一度认为,只有魔术师才能改变我的生命。你使我觉得,
我活著,有我的价值,为了奶奶,我延长了她的生命,是不是?”
“还有我的生命!”他正色说:“我不是魔术师,雅晴,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小人
物,有天无意走上了一座天桥,发现有个女孩站在阳光底下,从此……世界就变了。雅晴,
你对我来说,是命运安排的奇迹!”
雅晴在他那诚挚的眼光下融化了。
于是,这天,他们回到了陆家。
陆士达正好在家,他用又惊又喜又紧张又复杂的情绪来接见了桑尔旋。他拉著雅晴的
手,左看右看,高兴的说:
“你看来容光焕发,有天兰姑打电话来说你病了,害我急得要命,好在,两天后她又打
电话告诉我你好了。怎样?孩子,你是不是都好?”他看了桑尔旋一眼。“你让桑家满意
吗?你那个拗脾气,有没有使桑家头痛?”
“他们头痛极了。”雅晴笑著说,也转头去看尔旋。“我让你们满意吗?”她问。“这
是该我来问的问题。”桑尔旋一语双关。“陆伯伯,我正努力在让雅晴满意………”
“咳!”雅晴咳嗽了,转开眼光去找曼如,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喂,爸,怎么没有看
到曼……曼……噢,我是说,我那位小妈妈呀?”陆士达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房门开了,曼
如云鬓微乱的走了出来,雅晴张大了眼睛惊奇的发现,她的腹部隆起,一件宽松的孕妇装已
遮不住她的肚子。雅晴回头看著陆士达,不知是喜是惊,她愕然的微喟了一声,终于吐出了
一句:
“恭喜你,爸爸。”曼如有些羞涩,她看看雅晴又看看尔旋,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或做什
么。雅晴跳起身子,她热烈的握住了曼如的手,及时解除了她的窘迫。“我真太开心了,太
开心了。”雅晴嚷著说:“我希望你生个小弟弟,我爸一直没儿子,他虽然不说,我知道他
一定挺遗憾的。噢,你要生个小弟弟!”“这可不一定呢。”曼如红著脸说。
“没关系,万一是个女娃娃,你还可以再生!”她笑著,拥抱了一下曼如,低声说:
“我真的高兴,这下子,你会有个孩子,血管里流著和我相同的血。我再也不能跟你怄气
了,小妈妈。”曼如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上。
陆士达惊奇的看著这一幕,他感动而欣慰。他再转头看桑尔旋,发现后者那对眼光始终
没有离开过雅晴的脸,那深邃而乌黑的眸子里明显的闪烁著爱情。于是,陆士达悄悄把雅晴
拉进卧房,私下问她:
“有什么事想告诉爸爸的吗?”
雅晴故作天真状的睁大眼睛摇摇头。
“不要掩饰了!”陆士达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我打赌,外面那个年轻人并没有把
你当妹妹看!”
雅晴笑了,抬起头来,看著父亲。她忽然一本正经的、深思的说:“爸,你知道这半年
多以来,我认识了许多不同的人,过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想起万皓然。
“爸,如果我嫁给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会不会吓一大跳?”
陆士达盯著她。“是认真的问题吗?”“是。”她点点头。他沉思了一会儿。“当杀人
犯的儿子并没有罪,”他说:“有罪的只是杀人犯而已。如果那孩子是优秀而有前途的,自
然可以嫁。”他凝视她,稍稍有些担心了。“你并不要外面那个年轻人吗?”他问:“你真
要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差一点。”她说,眼里掠过一丝成熟的忧郁。“那是个好男孩,爸,我想,我差一点
爱上了他,或者可以说,几乎爱上了他。但是,他不要我。他爱自由更甚于爱任何女孩,那
是个天生的孤独者,也是个奇怪的天才。”她眼里那丝忧郁很快的消失了,抬起头来,她微
笑的看著陆士达,眼中重新流露出青春的光彩。“人,是为被爱而爱的。是为被需要而爱
的。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成为一个男人的羁绊和累赘。爱是双方面的事,要彼此付出
彼此吸收。我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到一件事,崇拜、欣赏、同情………都不是爱情。狄
更斯笔下的《双城记》只是小说,爱情本身是自私的。要彼此占有,彼此倾慕,彼此关怀,
彼此强烈的想结成一体。所以,古人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把爱情形容得最好。而秦观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自我安慰的好词而已。如果每对相爱的人,都
不在乎朝朝暮暮,人类就不需要婚姻了。”陆士达怜惜的用手抚摸雅晴的头发,深刻的看著
她的眼眉鼻子和嘴。他低语著:“雅晴,你成熟了。”“我付出过代价,”她看著父亲。
“我曾经痛苦过一阵子,认为自己简直是被遗弃了。”她想起万皓然,把吉他潇洒的往背上
一摔,头也不回的走往他的“未来”。梦的衣裳26/30
“为了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是的。但是,后来我想通了。那男孩面前有一长串的挑战,这些挑战才是他的爱人。
事实上,他欣赏我,喜欢我,离开我对他可能是痛苦的,这痛苦本身也变成一种挑战,他必
须克服,他不能被任何女孩拴住,不论是桑桑,或是雅晴。”她又笑了,眼光明亮。“爸,
他有一天会很成功。”
“我相信。”陆士达说。“你谈了很多那个杀人犯的儿子,你是不是该谈谈外面的年轻
人了?”
“尔旋吗?”她长叹了一声,扬起睫毛,眼睛变得迷迷蒙蒙的,柔得像水,甜得像梦。
“我没有办法形容他,爸。他不是言语可以描述得出来的人,也不是文字可以写得出来的
人,他需要你用心灵去体会。”
“你体会了吗?”“是的。”“怎样呢?”她眼里的雾气更重了,她唇边的笑纹更深
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一声又满足、又幸福、又欣慰、又热情的叹息。于是,陆士达知
道,他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这孩子在恋爱,她每根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