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飞鱼-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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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打算是能参加校友会组织的媒体俱乐部活动。据介绍,在这俱乐部中,能够遇到法国各大媒体的老板和首席执行官,在一起以平等的校友身份喝酒吃饭。陈香墨的媒体从业背景也许能引起这些重要人物的注意,假如他们想要开拓中国将要开放的出版和媒体市场,陈香墨就会是个理想的市场拓展人选。
媒体俱乐部果不食言,不久就发给陈香墨一个通知。校友暨欧洲伊麦出版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德·芒代史先生将和俱乐部成员一起在巴黎普豪高浦(Le Procope)餐馆共进早餐。
普豪高浦餐馆位于拉丁区古喜剧院街13号,它名扬巴黎,是巴黎历史记载的第一家餐馆和咖啡馆,由一个名叫弗朗西斯哥·普豪高浦·德·高勒德里的人创办于1686年。1689年巴黎古戏剧院在餐厅对面开张,使餐厅成为上下幕之间的剧院咖啡馆。伏尔泰、卢梭和狄德罗曾经是该餐厅的忠实常客。而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丹东、马拉、罗伯斯庇尔等又常常在此聚会。后来,本杰明·富兰克林在此润色了他起草的第一部美利坚合众国宪法。
在这拥有光辉历史的餐馆和一位卓有成就的校友共进早餐,对陈香墨来说,既是一份光荣,表示他初步踏进了这个社交小圈子,同时何尝不是一个事业机会呢?
参加这次聚会,陈香墨要额外支付30欧元餐费,以支票方式预先寄到校友会秘书处去。同时,他必须在那个早晨起个大早,坐两小时车进巴黎市区。陈香墨查了查课表,还好,是组织行为学课,即使不去上课学业损失也不大。当一个MBA生,每天都要做很多计算,在成本和收益间作出选择。陈香墨现在也和商业出身的同窗们一样牢记,一节课不上,就是损失50美元的学费。加上生活费用和不上班的机会成本,损失就超过100美元。所以,去和德·芒代史先生吃早饭,对陈香墨是个投资,不该没有回报就回来。
陈香墨抱起小猫,和它顶顶头,说起上海话:“老伯伯去巴黎寻工作,寻到了大家有饭吃,寻不到侬格猫粮就要降等级到一欧元二角的那种。所以,在屋里厢乖乖向上帝祈祷吧。”
小咪咪喵呜了一声,抖抖毛,跳到窗沿上继续它每天的瞭望。
早晨天还没亮,前苏维埃红军的大军用闹钟就大吵大闹起来。陈香墨困得睁不开眼,觉得浑身软得像一摊泥,捏也捏不拢。还是小咪咪懂事,像在前一天听懂了陈香墨的话,竟然努力几次,跳上了陈香墨的单人床,在他胸脯上伏下来,喵呜喵呜直叫。
陈香墨特意穿上出门见人的西装,选了条在意大利罗马买的绿色斜条纹领带,登上新买不久、为面试备用的80多欧元的瑞士黑皮鞋,披上外套下山去。想到山路会因露水而潮湿,细心的陈香墨在新鞋上套好了从上海带来的塑料鞋套,手里带着一张一次性塑料台布,那是为翻越潮湿的围墙而准备的。山下进出的小门除了周末关闭,平时也要到上午8点才开。
几乎是十分顺利地到了巴黎,找到古戏剧院街上的普豪高浦餐馆,比约定的8点30分还早了25分钟。陈香墨先到街对面观赏一番这古老的餐馆。它紧闭着木门,古色古香的街灯点缀着门面。假如不因为它的历史,行人也许不会特别加以瞩目,毕竟巴黎漂亮的餐厅咖啡馆多如牛毛。
陈香墨有些内急,便推开餐馆门,一位穿着宫廷侍者服的男侍应生笑容可掬地向他道早安。陈香墨报了俱乐部的事由,侍应生客气地带他到一楼的可容70位客人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厅。陈香墨不忙进厅,打听洗水间在哪里,侍应生指了指,就在楼梯旁。陈香墨推开单间的洗水间门,放水。
出来正找盥洗台洗手,另一位年轻的侍者笑嘻嘻指着洗水间对陈香墨说:“先生,你刚才去的是女洗手间。”陈香墨吃一惊,抬头看,原来两间小厕所是画了两个不同的人头在上面区分。那女头不仔细看,和法国男人惯常留的乱发也无太大区别。但陈香墨还是有些沮丧,他是上海人,觉得在巴黎出了洋相,好像上海人爱嘲弄的乡下人,进城出了丑。
带着这一丝不悦进到富兰克林厅,里面一位三十七八岁的夫人和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正忙着往墙边的长桌上放伊麦出版集团发行的各种各样的杂志。
“早上好,夫人。我是巴黎一商MBA项目的学生。”陈香墨自我介绍。
夫人矜持地朝他点头说早安,转而介绍那位先生就是媒体俱乐部的主席。
陈香墨恭恭敬敬送上名片,主席回赠了名片,和他寒暄几句,就把他扔在一旁。陈香墨只好浏览那些杂志。
好在杂志非常有趣,内容丰富,吸引了陈香墨。伊麦媒体集团以出版休闲时尚类的杂志为主。除了女士杂志和男性杂志外,比较有意思的有游艇杂志、打猎杂志、河钓海钓杂志、工具杂志、收藏杂志、高尔夫球杂志和马术杂志。所有杂志的专业化程度都很高,令看惯了东拉西扯的中国杂志的陈香墨耳目一新。他一下子觉得这是中国杂志业未来发展的方向。自己能否成为为此努力的业内人士呢?他的心热了起来。
第二章 寻寻觅觅(3)
人渐渐来得多了,巴黎人真的和上海人有点像,只和自己认识的人打招呼说话。像陈香墨这样被冷落在边上的也有几位,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但却都是法国人,大概陈香墨是这里惟一的外国客。
有位四十多岁落单的老校友主动问陈香墨是哪里来的,然后很亲切地和陈香墨谈论巴黎的媒体行业。陈香墨送了名片给他,对方也回赠了名片,但上面只有私人电话号码。他解释
说目前并未担任公职,在家赋闲。
陈香墨满腹狐疑,料定这也是个来找机会的主,不由得倒了谈话的胃口。心里又暗暗吃惊自己也是如此这般的势利,不比巴黎人的势利来得清淡。
终于主角驾到,德·芒代史先生在一片鼓掌声中走进富兰克林厅。他只有38岁,戴红棕色边框的眼镜,高而略微有些驼背,显出萨特式的法国知识分子气。他落座后,大家也跟着对准自己的名牌坐下,关紧嘴巴,表示自己的礼貌态度。
媒体俱乐部主席先生做开场介绍,同时把第一桌上的贵宾也引见了一番。媒体人士们只是互相颔首致意,绝不喧哗表现,这恐怕是看多了世间百态的媒体人下意识的群体行为方式。
德·芒代史先生站起来,向同行业的校友们演讲,主题是伊麦集团在法国的成功扩张。伊麦集团总部在英国伦敦,法国业务由德·芒代史先生全权主导,过去两年间,德·芒代史市场开拓取得了一系列成果,把多种杂志的发行量提高到盈利点以上。
“法国市场是一个成熟的读者市场,发展的潜力和基础是富裕和时刻准备行动的中产阶级男性。他们在有益身心的户外生活和运动领域的追求,决定了我们的杂志成为生活必需品。我们正是提供及时信息和先进知识的服务商,获得相应的利润。”德·芒代史先生务实和谦逊地评价自己取得的不凡成就。
接下来德·芒代史先生接受大家的提问,认识他的校友轻松地同他开开玩笑,使对答有一种不正式的家庭式的气氛。在小圈子里又形成了一个凭亲密度组成的更小的圈子。不认识德·芒代史的年轻校友们噤若寒蝉,他们呷着橙汁和咖啡,只有听讲的份儿。
陈香墨一心希望和德·芒代史先生结识,引起他的注意,但也怕莽撞会使自己显得不懂法国人的潜规则。他小声问身旁的一位法国记者:“法国媒体是很讲级别观念的吗?我作为学生问个问题是否会不得体?”
那年轻记者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想了又想,说:“很难说,未必会不得体,但说不清,要看情况。”
他这话等于没有回答,陈香墨估摸着早餐会快近尾声了,再不尝试自己的投资将会血本无归。他鼓起勇气,举手要提问。
组织会议的女士显然吃了一惊,她犹疑地望了陈香墨一眼,又转开视线。但陈香墨很坚决地伸直手,眼睛看着俱乐部主席。
主席先生请他提问,陈香墨站起来,确信自己今天衣履一新,胡子刮得发青,样子不会差。他以酝酿多时的法语句子,不慌不忙地问:“德·芒代史先生,您好。我是从中国上海来的资深记者,在学校读MBA。”
他注意到,德·芒代史先生鼓励地向他点头微笑,不由心情大好。
“我想知道您是否对庞大的中国市场感兴趣?鉴于ELLE杂志在中国市场的成功,伊麦集团是否也会尝试进入中国?”
德·芒代史先生很高兴第一次遇到来自中国媒体行业的校友,他问大家:“这是否意味着巴黎一商正在成为世界级的大学校?”
大家报以掌声。
“对您的提问,我的回答是:事实上,我刚从上海考察市场回来,我十几年前去过上海,这次我看到了巨大的变化。”
陈香墨的心咚咚跳,越来越热。
“然而,”德·芒代史先生话锋一转,“中国出版市场是个十分陌生的市场,不但有市场风险,还充满政策风险。我们需要一个长时期的观察,来进一步做出商业判断。先生,我回答好了您的问题吗?”他面向陈香墨说。
“谢谢。”陈香墨致谢,但意犹未尽,只是不适合多问,毕竟不是记者招待会。
散了会,陈香墨慢慢走上去和德·芒代史先生认识一下,许多人围着德·芒代史,和他交谈。但德·芒代史先生很互动地特意转向陈香墨说:“非常有幸和您认识,您的问题好极了。”
他们交换了名片,陈香墨乖巧地送上自己特意写的一份《中国杂志市场的外国投资》,说:“请您指教。”
和德·芒代史先生握手告别时,陈香墨注意到好几双眼睛盯着他,有俱乐部主席,还有校友会秘书长。他记起有位法国同学说过:“校友会事实上有点讨厌在校生参加校友活动,因为在校生只有一个目的——找工作。而很多官居高位的校友,有不胜其扰之感。”
第二章 寻寻觅觅(4)
他们的眼光中,一定有这层含义。陈香墨确信这一点,但今天是他的机会,管不了这么多。
为庆祝自己勇敢出击,而且发挥得宜。陈香墨搭地铁回校时,允许自己奢侈一下,买下了那本犹豫了好久没买的法文书《新闻界的小兵》。这是法国新闻第一院校“里尔新闻专科学校”的一个年轻毕业生写的,披露了不少行业内幕。
陈香墨有点辛酸地意识到,自己虽然离开了新闻行业,但心里还是不无留恋。毕竟那是自己青春所系的事业。
王林这段时间比较沉默寡言,好像一个正在全力踩脚蹬的法国国际自行车拉力赛的车手。
依靠自己设立的功能强大的搜索引擎,几乎每周他都为自己找到一个面试机会。但却屡战屡败。好像邪魔附体一样。
太太却带给他一份惊喜,她怀孕了。
暑假里,他俩回到上海,跃动的房价曲线使王林不能不下决心,他用商业贷款买下了松江佘山脚下的一栋独立别墅。210万元的成交价,已经上涨过25%。但王林认为至少还会上涨一倍。
压力,也随着这些生活内容而来。
应对压力,王林自有一套。他坚持每天清晨下山跑步。跳跃和迈腿,永远带给他对抗逆境的冲动。马上就要当父亲了,王林格外感到肩负使命,需要和困难搏斗。
鼓足勇气和魄力买下别墅,的确对他的经济能力是个严峻的考验,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能稳定带来可观收入的工作,他不在乎为谁打工、在何处打工,只要来钱。他为钱打工。
秋意让欧洲爬山虎变成亮丽的火红色,张洪平在秋季班毕业前最后一次召集中国同学到湖边烧烤。
校园如同一个稚嫩的姑娘于岁月蹉跎间忽然成了美艳的妇人,秋色老梧桐,彩叶动秋风,大家如同置身风景画中,举杯看着白天鹅在湖面游弋,伸展着优雅的翅,梳理羽毛。
王林和陈香墨很久没有来往,王林可以感到陈香墨对自己的腹诽。但面对湖光山色,众人皆醉之时,我又何必独醒?大家正絮絮于张洪平、廖顺顺等人的即将离去,怅然之下,王陈两人,忽然又打开了话匣子。
陈香墨对张洪平不找工作,准备考美国经济学博士的决定颇为感佩。觉得张洪平个性方隆,不随环境变迁而移动。他自己情随事迁,多烦恼顾虑,张洪平的好他是学不来的。
王林不以为然,他认定张洪平是没有胆量迎接改变,上去了就下不来。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意从头再来?MBA的本意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张洪平枉作一届学生会主席,不乘胜在法国谋一个位置,反而龟缩在象牙塔内,是件十分没有看点的事情。
陈香墨觉得王林虽是商人重利,但对他思想有深度这点,从认识他至今,都还有所了解。于是,建议王林一起拿一块刚刚烤好的羊排,端着红酒去湖堤上坐坐。
“老王呵,太太有了身孕,你的心态大有改变吧?”陈香墨问。
“没有本质性改变,”王林笑道,“孩子不是知难而退的借口。”
“好,”陈香墨赞叹,“人生,不搏不精彩。”
“我们大家的处境都有些困难,”王林说,“就业市场萎缩得厉害。我现在哪里都可以去,只要待遇水平保住。”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陈香墨摇摇头说,“我瞄准国际传媒集团,这是我的初衷,这点改了,一切就偏离方向了。”
“我不同意你,”王林直截了当,“我们向往的一切事业的基础是什么?是钱,是经济实力。老陈,我要是你,就不会书呆子气。你去了传媒集团又能怎么样?轮到你做想做的大事吗?相反,一旦先赚到了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事业才由你选择!有了实力再谈理想不丢脸,没有实力奢谈理想让人鄙夷。”
陈香墨被王林说愣了,王林抱歉说:“就事论事,不是打击你。”
“你说得好。”陈香墨被打中软肋,嚼着羊肉,不吭声了。
“我们大家同学一场,是缘分。”王林说;“虽然互相之间有时有些不友好的态度,我还是宽容的。老陈,你是有远大理想的人,这点我看出来了,但你未必有魄力做事,以后记得我的话,该下狠心就得下狠心。”
他说着站起来,去换酒,留下陈香墨咀嚼他的话。
湖边的野餐热热闹闹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