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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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拿在了沙岩手上,如他这样的刚直脾性,哪里能替人隐忙?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全县舆论大哗!
不过,这事终没能给当事者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学校领导在县上有关人员的授意下,立即找沙岩谈了话,并立即全部销毁了所有的试卷,采取了措施紧急避谣,风波总算平息下来了。可沙岩在学校领导甚至在县上领导心目中的不良印象,却从此根深蒂固的扎下了!许多人都知道,那是个太麻烦的人物!
麻烦人物沙岩,自己还就是不怕麻烦。
一天,他突然对梅兰说:“阿兰,这些人完了,他们的心全他妈是麻木的,对他们存在任何幻想,都是对国家的犯罪。我们的教育事业,说近点,我们东江的教育事业,全靠我们了。因而,我有个想法!你当班主任吧,手里有教室的钥匙,这下好办了。”
“你又想干什么了?”
“阿兰,我是想,东江的教育,只有靠我们这些人了,我们自己干如何?”
“!!——你什么意思呀,办私立学校?”
“不是的。你,我,还有东风、桂平、晶莹、郝花等,我们几人一块儿来到这儿,如今都干得不怎么顺心的,因此我想,不如我们自己在外边贴出告示,办个业余夜校,义务为县内一些教师和想学习的有志青年进行文化补习。我想跳过门前的这一堆垃圾,干点样子给他们瞧瞧!”
“这主意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就这样说定了,你如果自己不想干,只借给我教室就行。”
说干就干,第三天一大早,东江县城各主要街头,一些公示宣传栏、海报栏上,贴出了文革后出现在公众场合的第一张无任何商业目的的个人海报。那内容如下:
海报
兹有师大政教系哲学专业本科毕业生,二中高中部教员,哲学学士沙岩暨各位同届文、理科学友共五人,愿为各界有志学人无偿奉献自己的全部学识,现拟在本校高一(3)班教室义务开办文化补习班,每周周六下午、晚上及周日全天开课。初拟开课范围,从初一至高三阶段全部内容皆备,并拟设“学员点讲”专题,可与有识之士共同研讨大学阶段相关课程以及社会热点、工作实践中的一些科技疑难问题。欢迎凡有意补习文化知识,有决心和时间从事学习者,不分年龄,不论职业,均可自愿前来听课、研讨。本学习班不收取任何报酬。
东江二中教员:沙岩等
╳年╳月╳日
开课第一天,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教室一时门庭若市,熙熙嚷嚷地热闹起来。
五个文革后招收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要为彻底改变山区文化落后的面貌,无私地奉献自己的一颗赤子情怀!这事件本身就是一种高尚的行为。六七十个学员满满当当坐了一教室,一些人找不到座位,只得在窗沿上靠着听。他们中有中年人,有背着小娃娃的妇女,最多的还是那些平时下班后把大多数时间放在压马路、逛商场的在职年轻人,红男绿女们如今都规规矩矩地坐着,时而拿出笔记本沙沙地记着笔记。除了语、数、理、化、外等文化补习外,沙岩还根据学员的要求,向他们讲述人文、地理、历史、时事以及许多有趣的名人逸事,以开拓他们的视野,提高他们的人品修养和广泛的知识面。他讲马克思和燕妮的爱情故事,讲世界之最,讲百慕大三角的神秘海域,讲金字塔古文明,讲意大利文艺复兴,甚至讲外星人,讲黑洞,讲UFO……
来到这片大山里的学子们,就在这样一片成年人的赞许中,感到了自己的真正价值所在,他们几乎都和沙岩一样地整天处在亢奋之中了!这与成日老是看那几个领导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一遍遍地去讲台上向学生们重复那些老掉牙的骗人鬼话,面对着那些可怜的娃娃们不得不老板着那张所谓“为人师表”的脸孔,来得畅快而又舒坦自由多了!人人都感到了兴奋和自豪的愉悦。
呵呵,沙岩!!
他瘦了!大家都瘦了,是累的!他们不为什么,只凭了自己一腔忠诚教育事业的热血,只为了一种久久不被人理解不被人承认不被人重视的压抑!
对他们几个热血青年的这种做法,马副校长、申主任、宋书记他们,这一次反倒破天荒地一直保持着沉默了。倒是一些与他们平时谈得来的谈不来的老师们,聚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嘲弄的,也有发自心底由衷地称颂赞美的。有一些对此不屑一顾的人,间或冒出一两句“吃饱了撑的”的风凉话来。雷平就是这中间的一个。
这个平时与谁也说不了几句话的才子,长发披肩,放浪不羁,云里雾里,一副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顶的样子,人们称他独行侠。一些人提到他时,大都这样议论:“他对谁都是那样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自命清高,精神贵族”!“他搞艺术,艺术家与众不同,没有共同语言,难免格格不入”。“他自己业余时间在县文化馆美术班代课,是要报酬的,对我们的这种义务补习班,当然不怎么赞同了,因为这容易让人家类比……”。
雷平真的是压根儿瞧不起这一群年轻人的这种搞法,按他的说法,这叫愤青!
“由他说去,不要理他。以为他有多了不起似的,哼哼,真了不起也不会到西域这荒漠边上的大山里来了。”沙岩不理雷平那一套,他听了人们的传说,不屑一顾地回道。
雷平是自梅兰、沙岩等一帮同学被分配来之前,东江二中年轻教师中有大学本科学历的唯一一个,他在这儿,代表整整一个时代的特殊群体——工农兵大学生。其实,他大学毕业比梅兰、沙岩他们这一届只早了五年,即雷平毕业不到一年,沙岩他们就参加了高考。首届的高考,雷平还在老家那个县参加了监考。
沙岩也知道雷平的一些底子,事实上他对他还是敬重的。但在这件事上,他一直沉浸在激动、亢奋之中,没法认同雷平的冷嘲热讽。
这一天,他和他的学友们正在谈论雷平的怪异之处,更加充分肯定自己这次行动的伟大意义,尚未从兴奋中解脱出来,梅兰来找沙岩。尚未进门,梅兰就嚷嚷开了:
“不谈雷平,先不谈雷平。我们的事这一次有点小小麻烦了!”
第十一章(4)
“你说什么?”沙岩道。
“局长大人开会回来了,他找我去。说可能要……要……”
“要什么,你也结巴?快说呀?”
“可能他们这一回要招安我们了!他们说,你们那布告不合法,说那是无政府主义。还说……还说,既然已经办了这么久,可以考虑允许你们继续办下去。你看,这不是皇恩浩荡吗?”
“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消息绝对可靠!只是他们有两个条件,一是直接归文教局业余教育办公室管理,要适当收取学费;二是重新贴一个布告,加盖业教办的大印。”
“你都接受了吗?”
“他们是找我在文教局谈话的,在场的有马副校长,申主任,还有一个文教局的副局长,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
“什么什么,公安局?叫公安局的来干什么?”
“他翻开一本法律小册子,正儿八经地给我念了半天条文,还说什么让我们接受教训。”
“他奶奶的,什么接受教训,我学习法律时,他哪里就当上那狗屁副局长了?”
“他说他们早已注意我们好久了,他们派人在关注着我们这些人的一切行动。我们那几个老师讲课,哪天讲些什么,他们都记录在案,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文教局的那个副局长,说他们一直很关心我们,他们这一次专门为我们的事请示了县政府那位抓教育的副县长,副县长让组织上多关怀我们青年教师的成长,要引导我们走正轨。最后,他们批评我们在讲课中,有些言辞,或者说有些观点太过激了!说这样不利于安定团结。”
“你接受批评了吗?”
“我?我——对,我当时走过去打开了电风扇,说:天真热啊,各位领导,你们最好把帽子脱下来!”
“你他妈古里古怪!他们怎么说?”
“他们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有一个人不知是什么职务,可能是个一般什么股长吧,真的将他的帽子拿了下来,看到其他人都不脱,他又戴上——哈哈哈哈……”
“亏你想得出来!当场戏耍他们,他们都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常言道,不怕官,只怕管啊,你也得看看场合。”
“后来,我们那位局长大人告诉我说,从下个星期起,全县要开办一个月的行政在职人员文化、政治理论补习班,第一期主要是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大班子所有副科级以上的在职领导干部。共有一百二十多人,上课地点在县委招待所三楼会议室。他们让我去讲《现代汉语语法》和《应用文及公文写作》;让你讲《马列主义常识》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常识》。”
“还是义务的吗?”
“你听我说。他们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说,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代表沙岩和其他所有来上课的老师提一个条件,那就是要给报酬的话,每堂课至少15元……”
“你怎么这么损,自己贪得无厌,倒把我来作挡箭牌?”
“他们——不,那位业教办的主任和我讨价还价半天,说每堂课给5元,还说在我们喀什葛儿地区,人家教授上课也只每堂课8元!这已相当于一个中国农民在田间劳动十天的收入了!我说我们不同,比教授级别高,既然教授也才8元,那我们就10元吧!”
“你太贪婪了,全月工资也才48元,你上四五节课的报酬就够一个月的工资了?人家怎能接受!”
“不!他们接受了。你知道雷平在总工会给各单位的板报宣传员上实用美术课,每节课得多少吗?就是得15元的。他说他那是高级劳动,谁不服气谁来!再说教人写字,写会了你一辈子受用!你看,人就是要有这么点傲骨,不要我就拉倒,要我就是这个价!”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雷平真的在外面拿那么多?这个雷平,神秘兮兮的,真人不露相,原来这样。难怪他对我们的义务补习班那样冷嘲热讽!”
“雷平自己讲的,向他们要这个价就是他授意我的。他当年在大学时就去自己挣钱。那时控制非常严,连农村都在大割资本主义尾巴。暑假刚开始,他在街上被扒手偷了钱包,回不了家,就和一个同学分头去学校附近乡下画像。半个月过去了,他挣了八十多块回到学校,一问那位同学,说是才画了一张像,还没拿到钱,因为画得不大像,人家不要,他早早地回来了。同学见他挣到了钱,眼睛大了,向领导打了小报告。结果学校大为光火,说王洪文副主席如今亲自抓这事,全国到处在割资本主义尾巴,而你却公然走资本主义道路,这还了得!学校党委在全校通报,并让他们美术系全系组织批判,说他是资产阶级思想恶性膨胀,利用党和人民给予的知识技能谋取暴利,是典型的知识私有!学校处理他,不但撤销了他系团总支书记职务,还开除了党籍。他的党票还是从部队带回来的,而今威风扫地,全校闻名,臭名远扬。学校还扬言,如不向那些贫下中农同志们退还全部赃款,要开除学籍。万般无奈之中,他只好灰溜溜地让家里寄钱来退赔……”
“原来这样,我说此人非同寻常,他性格阴沉沉的,高深莫测,看人常常背后还有一双眼睛,难怪是受过挫折,见过大世面来的。这些都是他自己告诉你的吗?”
“今天一大早,他找到我,悄悄说了这事。他说‘局里有人可能要利用你们赚一把,不如抓住这个机会,既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得到了社会的承认,还可挣点钱,补贴自己这点可怜的薪水。钱哪,谁会怕多呢!无论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呀!’我一听,开始还犹豫不决,因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的钱,仔细一想,他说的对啊!对照我们自己这样抱着一腔热血,啥也不图地胡闹,人家看来不笑掉大牙才怪哩。”
“太对了!我们寒窗苦读十数年,为了什么,就那种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的虚无缥缈的理想和抱负?理想和抱负值多少钱,我们早该要报酬的。你做得对,我们不能掉价!”
初步迈上正轨的补习班就这样办起来了。
此事在全县引起很大的反响,坚持了一年之久,效果明显。一位因此受益匪浅的干部,后来回忆说,若不是他们那补习班,我哪有今天!他因为借助补习班的东风提高了文化水平,后来顺利考上了地区党校,从副科晋升为副处了。只是,补习班的任课老师后来有了很大的变动,沙岩和他的学友、同事们在那里任课前后不到两个月,就因为一些原因退了出来。
补习班一年后改成了县委党校,申请了发放大专文凭的资格,虽属地方粮票,但总算是文凭,在本县的花名册和个人档案上,是算数的。它关系着许多人的晋级,升迁和发达。
党校后来配备了专职教师,并一直延续了下来。县委还拨出专款盖了校舍,这是后话,但县委党校最初的雏形,当然非沙岩他们的补习班莫属。这是东江人谁也忘记不了的。
沙岩两个月后退出补习班的原因,至今令人唏嘘。
最初,刚开始时补习班的一整套课程安排,教师配置,都由沙岩和梅兰二人共同负责,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了补习班——这所业余学校的正副校长了。来补习班上课的老师,都是沙岩根据学校的排课情况,临时邀约的。当天在二中无课的老师,无论是谁,只要本人愿意,都被他请去补习班上课。李小玫因此也被请去上过几堂数学课。
出事那天,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补习班坐了一屋人在等老师上数学课,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见人影!人们沉不住气了,电话打到学校,沙岩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去到李小玫的房门上狠劲的擂!门开了,小玫正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