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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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定是在想自己的婚礼吧?梅兰想起了玉华!
玉华呢,你在哪里?他们曾经约定过,每天晚上十点钟,各人在自己的房门前看牛郎织女,看半个小时。
梅兰下意识地朝大厅外边看了看,从内往外看到的天空,一片灰暗!
玉华……
“请屈老师讲话!”郭欣仍在履行着职责。
此刻,屈老师冷静多了,只见他缓缓站起,从裤袋里摸出两个酒杯一小瓶酒来,那是他和护林老头一同喝酒的两个酒杯。
他斟满酒,向着前方的虚空念祷道:
“老伙计,你走了,走了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们都还常在一块儿喝啊!今天咱们还喝三杯,喝完三杯,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喝了,永远不喝,坚决不喝!该你喝的酒,我每天给你攒着,每年送给你两次。我不能陪你喝了,你不要怨我!冬天又到了,冬天很冷,山里最冷,你要是太感孤单的话,就回来吧,还回到我这儿来,我会抽出时间陪你的。你的两个娃娃在我这儿,好好的,你放心!我不喝酒了,我是老师,我要在见你之前,多做点儿事。来,咱俩今天干了这三杯!来!来!来!我把火枪也准备好了,一共五支,我们一同干了这三杯酒,就放枪!我要让全城,全县的人们听听,让山林,让东江,让我们共同热爱的这一切听听,听听一个山民的心声!干啦——”
就往前边地上倒了三杯酒,倒成一个半圆状。
五支填满了火药的猎枪就靠在门边,枪身油光乌亮!
今夜天空透明深邃,群星璀璨。
今夜寒风凛冽,山野凄厉!
放枪仪式在操场上举行。屈建明,刘怀中,罗大鹏,沙岩和梅兰五人,一字儿排开,枪管直指冷冽的苍穹:
“嘭——嘭——嘭——嘭——嘭——”
像连环炮,有节奏地排响!
天空嘶鸣,山野激荡,大地呜咽!
荡人魂魄的悲豪之气,震憾群山!
放枪的人们心事沉重地返回饭堂,才要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所有立在门口观礼的老师们,一个个仍然沉浸在那种隆隆声的震慑之中!谁也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罗大鹏当时第一个走进饭堂,他的前脚刚刚迈了进去,突然,冷不防从门的后边闪出四个刚健的身影,他们只在一眨眼间,就极熟练地下了他手里仍然平端着的火药猎枪。只听得一声“咔嚓”响过,一副锃亮的手铐套在了罗大鹏的腕上!
“你们几位请都把枪放下!”是命令!四个全副武装的公安民警,手里都攥着手枪,机头保险是开着的!
沙岩一怔,正要发作,梅兰连忙抬手压下他扬起的胳膊。
“我们是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一下!”
刘怀中这时候最为冷静,他上前一步道:
“既如此,也请你们把枪收起!我们不要你们费事,来吧,统统铐上!”说着伸出了双手。
“铐吧!”屈建明也抢身上前伸出了双手。
梅兰见状,知道事不至此,急上前用身子挡住他们。沙岩也抢上前来,挡在他们之间。
“各位老师误会了,没有你们的事,请让一让!”一个民警说。
沙岩大叫道:“那么,请你们出示罗大鹏老师的逮捕证!”
“当然有!当然有!”民警拿出那证件来时,上面的确清清楚楚写的是罗大鹏的名字。东江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的大红印章和检察长的签名,墨迹未干!
“他犯的什么罪?”
“强奸罪!”
天啦!
罗大鹏此时反倒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式,只见他凛然无惧地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你们别为我担心。不要害怕,你们要坚持到底,一直坚持到罢教完全胜利!”
“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沙岩大声叫着!
有人猜到罗大鹏被捕的原因,但此时谁也不想说。因为那很可能仍然只是人家弄的一个陷井,一个圈套!人家急于要分化瓦解罢教队伍,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们,闹吧,事来了,谁也躲不过!人家只等着一个个收拾你们。
梅兰默默走到罗大鹏跟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戴着冰冷铐子的双手,低声鼓励道:
“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心底不要太灰暗了!振作一些!”
罗大鹏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不会哭的,更不会发抖,你放心!我永远会和大家在一起!”
说这话时,罗大鹏发紫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目光茫然,眼光中看不出有什么坚毅的神色。
那天晚上,梅兰没有去看牛郎织女,他不知道玉华去了没有。
她一定会去的!他想。可惜只她一个人去看了,他没有去。
她会知道他没有去,像她知道他站在宿舍门口那样!
这算不算失约呢?
她不会孤独的,不会!
因为她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看。
第二十章(1)
梅杜杜退学了!
喀什葛儿地区的文艺期刊《芨芨草》杂志上,刊出了一篇小说,题目是:《当千足虫爬过的时候》,写的是一个中学生暗恋老师的故事,行文虽稚嫩顽皮,却极是沉重和悲凉。由于那署名叫豆豆,引起了东江人广泛的关注。
小说以第一人称写的,全文如下:
我心不在焉地在教室里坐着,座位靠窗,讲台上有一个人在讲什么,是老师。我不知道他是谁——管他是谁!早就深恶痛绝那种枯燥无味,结结巴巴罗罗索索婆婆妈妈没完没了!如今是世风日下,什么事也不会干的人就来当老师。
我的心早飞出窗外。
窗外是疲软的冬阳,一坪的风也像得了阳痿病的吸尘器在打扫屋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卷着那些可怜的衰草。草儿虽然枯黄,却漫不经心地笑着,它压根儿就没当一回事。
冬阳下,那操坪里有一片新填了土的地方。几天前,可可还戴着一顶缺了边的草帽,在那儿不停地挑着土。那是操场边边处的一个洼洼坑,原先长满了梭梭柴和骆驼刺。自从他被剥夺了进课堂上课的权力以来,一直被软禁着。见他总闲着没事,太便宜他了,学校领导总算想出了这个办法,说是一定要让可可好好地改造改造世界观,自打他来后就没干过正经事,这回也让他为学校建设做点有用的贡献。其实说穿了,他们是想煞煞他的傲气,让他跟了几个校工一块儿将那儿砍了刨了填上土,以扩增操场的面积。
那时,那陷坑好久总是填不满,我在窗口一天天看着他挑着土担的身影,心疼极了,从没听课。我为此在课堂上不知挨了多少克……谁知道土坑终于填满了,他人也失踪了!如今想来,要是那坑再深点多好,最好那是一个无底洞,那样以来,可可就可以一直这样挑下去……让我天天看得见他!
泉水般的眼泪太贱,又趁机流了出来。“不懂不懂”地打在课桌上,课本早已被泪水哗啦啦地冲洗个干净。我明白自己只是一只纸老虎,太懦弱,周围的一切太残酷,除了用削笔刀修理可恶的桌子,我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来,化解我此刻的仇恨。
我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认识可可的时候,那时他刚来到这所学校不久——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电铃像一条千足虫一样拉着长长的尾巴,响起来让人每一条神经都发颤。
上课了,这是一堂美术课。
我们学校是一所全日制的完全中学。初中阶段按大纲要求的所有课程都开,因而初三也开着美术课的。
走进教室的是一位鼻梁上架着眼镜长发飘逸的青年教师。别看他年轻,整个一酷哥的坯子,神态却老气横秋,眼睛也刀子一样。
如今年月人们爱扮酷,越是年轻着,越是板着脸装深沉。我见得多了,不过就那几下子,唬得住谁呀。多少年轻老师,大多一来时都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还不一样全都成了孙子,让同学们背后当笑料,起外号!我们全校老师大都有外号,什么草履虫、白毛冬瓜、叫驴、黑猩猩、周扒皮、美女蛇、歪脖子阉鸡、九斤老太、申公豹……真是应有尽有!一些人课堂上受了委屈就回去办公室哭。眼前这人如果……说不定班上的“康熙字典”早已在那里给他想好最贴切的外号了!想着想着,只想笑出声来。
可是,接下来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就发生了!这一回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的,大山里来了一位真有本事的大学究,同学们才认真听他讲了几句,竟全班都被震住了,一个个全收住了先前那不屑的神色!连最擅起外号的康熙字典此时都全神贯注地在听他神侃。他还真的有些渊博,讲得眉色飞舞。那种从容不迫,引经据典,简直神气活现,满嘴不是文艺复兴、米开朗基罗,就是梵高毕加索,好像这些都是他饲养着的一笼小宠物。
一堂课讲得绘声绘色,同学们兴犹未尽地还想听,可他却布置作业了,画头像!
绘画是我从小的爱好。正想露一手,在为自己的画洋洋自得。他过来了。
“不错嘛!……不过,这儿应该这样改一改,对!对!对……”
“叫什么名字呀?……呵,豆豆,这名字好极了(谁都这样说),这名字与你这人很呼应哩。”说着,看了看我,又说:“对了,你的形很准的,素描关系、黑白灰层次的把握也不错。你现在主要是要注意虚实关系……学校首届课外美术班我正在筹办,我想,等高三时,建议你也参加课外美术班学习,将来考美院啊……”
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两个字,像是一员中国古代的武将。这名字一般少有人叫的,他让大家只称他可可行了,连老师的后缀都可以省去。我明白那是酷酷的意思。
说来有趣,无论教什么的老师,都在鼓励我向什么方面发展。语文老师让考中文系,数学老师让考数学系,外语老师让考外语系,体育老师让考田径或排球,物理老师让考物理系,历史老师让考历史系……可就是没人鼓励我考音乐学院。我上初三之前,已在家练了一年多小提琴了,由于没有好的老师教,进展不大。为此,爸妈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为我延请老师。可小小的山城,哪有好的专家!
他怎么那样看着我?搞美术的人都那样瞧的人吗?那眼睛如鹰隼一般,直勾勾的,脸上冷峻得如冬天的冰大坂!让你胆怯。
星期天,他偶尔见了我,劈头一句:“你长得外国人一般,帮你画张像好吗?”
怎么办?这么多同学,他唯独要给我画像!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和用意吗?不会的。漂亮的姑娘多着呢!
像画好了,不用问,比我还像我。
常听谁说:艺术家的劳动是高级劳动,那是将客观的自然美概括起来,装进一个坛子,像做酒一样让它发酵,然后一古脑儿倒向你面前,那艺术就成了!当然,这坛子就是艺术家那不同寻常的大脑。坛子不一样,画出来的画也不一样。按可可的说法,这是他自身对美主观感受的形式再现。所以面对着同一个模特,每个艺术家画的都不会相同。那是每个坛子不一样道理。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画像上的我比现实中的我更“像”。它概括了我的特点和精华,省去了我的平庸和累赘,像农民剥白菜一样,剥掉了干黄废叶下脚料,只剩下一团白胖胖的心!
夜深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数已数了五百,又从一开始。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我那张画像,旁边一副眼镜。眼镜后面,那是一双深邃而敏锐的青年艺术家的眼睛,却又那样地冷漠而深不可测……失眠像春天里暖暖阳光下的大葱,有生以来第一次,只管忽忽忽忽往外冒。
那是在什么时候?在一次学校文艺晚会的彩排时,因演出节目,我脱去了平时宽大的外衣,紧身的内衣衬出了我苗条的体态。可可发呆地看着我,手里的小提琴不出声了……
原来他会拉小提琴!
一个星期天,可可叫住了我,说他最近才真正发现了造物主是如何巧夺天工。我迷惑了,他让我去他房里坐一会儿。
他的桌上摆着一尊尺来高的断臂女人石膏像,我知道那是一个叫维纳斯的希腊美神,但我不懂那美神为什么不穿衣服……
对了,何不乘这机会求他教我拉琴!
第二十章(2)
可可压根儿就没让我多说话!
他给我沏了杯茶,就摆家家一样,翻出了许多美术杂志让我看。天那,这上面怎么也尽是些不穿衣服的人!
以前当是听传奇故事一样听人说,正规美院画素描模特儿是要脱掉衣服的,原来这都是真的!这画书上的画全是祼体……我又不是美院学生,他让我看这些干什么?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
“这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我尽力平静地说。
“你呀,说说看,丑在那里?”
“不穿衣服就丑。”我有点强词夺理。
“其实,带着什么样的动机,就会看到什么东西。”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认为什么东西入画才是美的呀?”
“比如花儿呀,风景呀,都美。”
他笑了,真率地说:“它们都穿衣服了吗?”
“你!狡猾!那一样吗?”
“是不一样,但人体是世界上最美的一种造型,却是不争的真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在美学这门学科上,愚昧的人类至今还没有完全真正理解自身存在的价值,而当你一旦真正彻底抛弃掉世俗那低级的邪恶理念,你会发现这些优美的曲线,精巧的造型,是任何人为的艺术品甚至世界万物都无法比拟的!”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到底与现实太遥远,将人体就这么展示出来,人们会认为是大逆不道的。”我好像明白一些,但还是不服气。
“道德和世俗,对艺术来说,是一对不共戴天的冤家!所以,艺术殿堂与普通人的道德观,有时候真的是格格不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