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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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只是路上失足跌落山下,受了伤,行至此处,希望能借宿一晚。
在仙、魔、妖等三族的威压之下,人族过得战战兢兢,相比其它天生就能使用灵力,呼风唤雨的种族,人族显得脆弱无比,也正因为如此,处境的艰难让他们越发团结。不像六万年后周印所在的世界,彼时妖族已经没落,而仙、魔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太初大陆上,各国之间,修真者之间,为权力,为名声,为法宝,为修为,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周印他们被迎到村长的屋子里,村中的其他人听说有远客到来,纷纷停下自己手中的活计,拿着自家的吃食过来迎客。
这种热情是真挚的,没有虚伪的算计,更没有躲闪的打探,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发自内心欢迎他们,村长将他们迎到村子里平时用来议事的大屋里,摆上吃食,全村半数以上的人围坐在这里,谈天说地,村长对外面很好奇,不时问起外头的情况,周印是没法指望了,飞澜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跟他们聊天。
周辰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了,肥滚滚的毛团趴在木桌上啃着一只山楂果,一边酸得吱哇乱叫,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吃,憨态可掬,让一旁的小女孩看了十分喜爱,忍不住伸手来摸它,毛团今日倒也好脾气,以往只有周印能碰,现在人家小女孩一下下顺毛,它也趴在那里不动,似乎十分享受,眯着小眼睛,一副大爷样。
村长谈兴颇浓,直到飞澜忍不住露出疲态,这才让众人散了,又将他们引至自己的房间,让客人休息。
屋子里终于静下来,飞澜叹了口气,面露感慨:“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还是个寻常普通的人族,当年若是没有拜师修行,后来就不会飞升上界了,更不用掺和这些事情了,如今只怕是隐居山林,逍遥快活。”
周印道:“你若没有修为,现在早已死了,哪还能活那么久,在这里无病呻吟。”
这么多天下来,飞澜纵然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有时候仍会忍不住被他的毒舌震得嘴角抽搐。“……我好歹也是上界神仙,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敬畏之心?”
周印道:“追求力量,追求长生,本身就是一种执念,仙魔也罢,妖族也罢,无不奉行强者为尊,如果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谈何逍遥自在?”
他身份不如飞澜,修为不如飞澜,可坐在那里说话,自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飞澜虽是个仙人,无奈不善争辩,只能讷讷道:“你说得未免过于功利,须知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你瞧这里的村民,手无缚鸡之力,更不会点石成金,呼风唤雨,可他们不也活得十分自在?”
周印哂笑,只要是生命,就会自然而然崇拜强者,崇尚力量,六万年后的太初大陆,正是活生生的写照。
一旦尝试过那种滋味,就绝不可能放弃,所以修真者孜孜不倦,追求更高的境界也罢,追求飞升成仙也罢,皆是为了获得更强大力量,更尊荣的地位,就连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们,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六万年前尚且如此,六万年后岂能更好?
飞澜被他似讥似讽的眼神瞧得满身不自在,只得换了话题,落在毛团身上。
正是因为周印随身带着周辰,又把它养得肥肥胖胖,才让飞澜这个同情妖族的上界中人多了一份亲切,将他归到“好人”一类。
虽然数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低阶修士与好人二字完全搭不上边……
飞澜问:“你可有想过带它寻到父母族人?”
周印道:“等它长大了,若是愿意,就自己寻去。”要找也不是在六万年前找。
飞澜拧眉,欲言又止:“我瞧它颇有灵性,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来历,可也不似一般的低阶妖兽,恕我直言,你的修为并不足以保护它。”
周印道:“只有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才是强者。”
飞澜摇摇头,不赞同:“它现在还没长大,理所应当受到妥善的照顾,妖族之中,但凡高阶幼兽,一生下来就会被严密保护起来,直到长大化形为止。”
周印看了他一眼,丹凤眼狭长潋滟,不见妩媚,却有种泠泠拨动人心的嘲弄,随着年纪的增长,周宝儿这身躯壳渐渐褪去青涩,越发显露出周印原本给人的感觉来。
“所以妖族不就衰败了?有女娲伏羲等上古神祗扶持的种族,现在居然成了被人四处追杀的丧家之犬。”
飞澜再次被驳得哑口无言,狼狈败退。
“雏鸟要学会在悬崖上展翅,才能高飞,否则,只能折翼早夭。”
周印说着,拎起周辰脖子后面的软肉,将懵懵懂懂的它举过头顶高度,然后,松手。
飞澜大惊失色。
不及半个巴掌大小的翅膀扑棱扑棱使劲煽动,支撑着肥胖的身躯有惊无险地着陆,周辰眨眨眼,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会娘娘的叫,过了片刻才渐渐兴奋起来,表示这个游戏很好玩,啄着周印的衣袖表示自己还要再来一次。
真是奇葩的一人一鸟,飞澜扶额无语。
天际近晚霞,新月入眉湾。
小村庄虽然简陋,却有着难得的宁静。
屋里,周印在床榻上盘腿闭目养神,飞澜则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村景。
忽然之间,他脸色一变。
“有外人来了!”话刚落音,他随即筑起一道结界,将这里与外界隔离起来,又拿出开天镜,放在桌子上,手掌拂过,水波晃动,镜中人影晃动,逐渐清晰。
周印睁开眼。“追兵?”
飞澜摇首,凝神侧耳倾听,皱眉:“好像是……魔族。”
魔族与魔修是不同的。
魔者,寓意杀心,集天地之间至阴至冷之气凝聚而成。盘古开辟天地,女娲创造人类,这些都是顺应天道的大功德,但有光明必有黑暗,在另一个极端,也就衍生出魔这种东西来平衡天道。
起初,上古众神谁也不把一团幼小的魔气当回事,但随着众神陨落,纷争频起,无论是谁,一旦有了私心欲望,由此产生的阴邪之气,散布于天地之间,也可化之为魔,甚至拥有自己的意识与智慧,久而久之,此消彼长,魔族渐渐崛起。
到了后来,魔族出了一个魔主,将四分五裂的魔族整合起来,逐渐庞大,形成一股连仙妖也无法忽视的力量。
魔族本身并没有实质的形体,所见之物皆可化,可为人,可为草木,可为异兽,在后来的势力划分中,他们独踞异界,少有到大陆上行走,偶尔有之,也都是些低阶魔族吸了哪家小儿的精气一类的传说。
世间凡人不了解这段渊源,经常将曾经尊荣的妖族与魔族并列,妖魔妖魔地叫,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而魔修,实际上不过是修真者走了一条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修行之路,随心所欲,修炼方式古怪荒谬,所以常常被视为异类,冠以魔修之名罢了。
飞澜显然也不怎么待见魔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鄙夷,但神色却不见轻松。
镜子上的一男一女,貌美妖娆,但他们在村中行走,竟无一人察觉,可见是用了隐身法术。
无论前世今生,周印都没见过魔族,倒是有些好奇:“他们修为如何?”
飞澜答:“若是我没受伤时,自然不敌我,但现在,如果二人合力,就难说了,我没胜算。”
疑惑很快得到解答,水镜的视角紧紧跟着他们的行踪,两人径自入了其中一间屋子,里头一个小女孩,正在和一头狐狸玩。
狐狸浑身雪白,小巧可爱,正亲昵地咬着女孩的小指头,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而那女孩,便是白日里依偎在村长旁边,逗着周辰的那个。
那对男女入了屋子便现出身形,又定了小女孩的身形,让她张不了口,也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飞澜跌足道:“不好,他们是要捉那狐狸的!”
话刚落音,便见狐狸身形逐渐变大,身后蓬松狐尾晃了晃,渐渐衍生出九条来。
那女人咯咯笑道:“你当年何等威风,如今竟到了要靠一个小娃儿庇护的地步!”
第25章
九尾狐口吐人言:“不要伤害他们,我跟你们走。”
男人道:“你自身都难保,就不用费心管别人了。”
白狐道:“我虽然修为尽失,但妖丹还在,即便反抗不了,与你们同归于尽还是不难的。”
男女对视一眼,女人道:“你肯乖乖就范,我们自然不为难其他人。”
飞澜手一抬,便被周印止住。“你想作甚?”
“救人!”
“你救,还是我救?”
重伤的有,修为低微的也有,还有一只连说话都不清不楚的幼兽,加起来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飞澜一愣,咬咬牙:“九尾狐乃是妖族中的高阶妖兽,等同长老,如今连它亦沦落到如此地步,那必是妖族遭了大劫难,再这样下去,整个妖族都要覆灭了。”
“覆灭不了。”周印道。
六万年后,大陆上的妖修虽然少,可还是有的,否则他也不会发现周辰了,更何况旁观者清,对比飞澜的义愤填膺,他总要显得冷静得多。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果妖族已经沦落到处处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纵然最后灭亡,也是天道轮回,怨不得旁人。”
飞澜从修行开始,到最后飞升成仙,奉行的都是恪守本心,悲天悯人的原则,与周印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在六万年前,像他这样的修真人并不在少数,所以仙族对妖族的战争,即便是在上界内部,也有许多反对的声音。
“不行,如今上界与魔族达成协议,那些折磨妖族的伎俩,上界不屑为之,却也对魔族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定要救他,否则那狐狸落入魔族手里,只会被他们强行取出妖丹,生不如死!”
他说罢,撤下结界,也顾不上再与周印说话,便消失了踪影。
九尾狐原本已是束手就擒,男人伸手按在它头顶上,正缓缓将妖丹取出。
却不料飞澜突然出现,横生枝节,二话不说便先将两人逼退数十步。
魔族男女看到开天镜,不由脸色大变。
“飞澜仙尊大驾光临,何故藏匿身形,令我等不能远迎?”女子娇笑,不时去瞧他手中的开天镜,显然颇为顾忌。
飞澜冷冷看着他们:“既知我来,还不退避?”
两人相望一眼,女人笑道:“上界与我魔主早有协议,仙尊难道不知?”
飞澜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白狐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周印走过来,白狐一动,勉强睁开眼,却在看到周辰的时候,眼睛一亮,仿佛又有了生机。
只因方才周印已经去施了一个小法术,让村民都陷入沉睡,是以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无人过来查看。
“你……”白狐仿佛要说什么,声音嘶哑,气竭力衰。
周辰歪着脑袋看他,罕见地主动从周印怀里跳出来,啄了啄白狐的茸毛,仿佛是安慰。
激动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白狐又抬头看周印一眼,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在这种赶尽杀绝之下,妖族已经越来越少,所以它见到周辰,才会如此激动不能自持。
“麻烦你好好照顾……”
话没有说完,白狐就断了气,纵然它妖丹还在,但修行已废,先前又受了伤,只是被那小女孩捡去,悉心照料,这才苟延残喘了些时日,然而内力沉疴,已是无力回天。
“吱?”周辰呆呆看着它。
那头飞澜与魔族男女还在僵持,对方不知飞澜受伤,碍于他的身份和他手上的开天镜不敢动手,但飞澜知道自己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虚张声势先吓退他们。
“飞澜,若不是开天镜,我还找不着你!”
天际悠悠一声招呼,隗皓在云雾包裹中缓缓现身,负手而立,面带笑意。
“故友数日未见,何故一脸不快?”他明知故问,又看了周辰与白狐一眼。“正好,人又齐了。”
女人过来见礼,半带歉意半是打探:“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将隗皓仙尊也吹来了,我等是来找那白狐的,却与飞澜仙尊起了点误会,还望仙尊见谅。”
隗皓似笑非笑:“飞澜叛出上界,已非仙族中人,若非你们,我还找不到他,说起来,还要谢你们一声才是。”
魔族男女交换了一个眼色,女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仙尊叙旧了,这便告辞。”
隗皓看着飞澜明显苍老许多的面容,道:“值得?”
飞澜没有理他,反倒转头对周印道:“你方才说得不错,是我一时冲动,连累了你们。”
周印没有说话。
隗皓目光一闪,先发制人,手中五指张开,一团五彩斑斓的丝线朝他们当头罩下,隐隐可见交错斑驳的纹路。
白玉簪化而为剑,手中灵隐剑不可谓不慢,但剑刃一碰到那金网,便轻轻滑开了去,毫无作用。
隗皓冷笑:“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飞澜祭出开天镜,镜面光芒大涨,金网生生停在半空,被阻住来势,却也没有被隔断。
他微微咬牙,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
隗皓悠悠道:“飞澜,你元气大伤,不是我的对手,把那东西交出来罢,我可回去为你求情。”
飞澜不答,却以传音之法对周印道:“我快撑不住了,原想着与他拼个玉石俱焚,却不愿连累你们,且我有一事相托,请你帮忙。”
周印道:“说。”
他手下不停,从须弥戒中拿出一张又一张本来就写好了的符箓,在二人周身布置法阵,协助飞澜。
眼下他修为尚浅,加上隗皓有备而来,法阵的作用实际上杯水车薪,可毕竟也还能让飞澜得以喘口气。
“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叫洗天笔,本是受人之托,欲转交妖族之主的,便是我先前没法与你说实话的苦衷,它十分重要,不能落入隗皓手中,如今暂存你处,还请你在遇见其它妖族中人时,将此物转交,在那之前,你可先将其作为法宝来用。”
他说罢,掌心出现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笔,笔身淡淡流光,精致玲珑。
情势所逼,飞澜来不及多说,只得言简意赅将洗天笔的用处说了一遍。
周印接过玉笔,放入须弥戒。
隗皓见状大怒:“飞澜,你不将此物予我,却要给那小修士,当真以为你们今天走得了吗?!”
飞澜冷笑:“我虽不中用,可也是上界仙尊,与你实力相当,如今虎落平阳,别的不会,与你斗一斗,还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