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皇后-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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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星汉徐移,凝凝的细露,淡淡的晓色,长林丰草间吹过一阵一阵清风,夜色渐渐褪去,遥望远远的东方,紫赤光焰,愈转愈明,炎炎的云苗,莽然由天际直射,轰轰烈烈,光轮旋转,是朝霞来了!
却只见风离御优雅一个伏身,凌厉一个旋风扫退,已是袭上了莫寻的膝盖,莫寻则是一个后仰,已是翩然旋身,来到风离御的身侧。明亮的银光一闪,他手中的弯刀已是顷刻间架上了风离御的脖颈之间。
惊呼之声几乎脱口而出,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迅疾在烟落的心头狠狠划过,痛楚的睁大了双眼,方才瞧清楚了风离御的青锋剑已是抵上了莫寻的心口间,不偏一寸。
同样的致命,他们便这样僵滞凝立着,一任朝霞五彩绚烂的光芒将他们缓缓覆没,而那样美丽的霞光,带着鲜红的血色,炙热得几乎要将烟落烫穿一般。
风离御不疾不徐,缓缓开口道:“完颜寻,我打听过你的底细了。你的母亲生的貌美,可是出身寒微,一届医女,生下你后便被大皇子的生母西帐阏氏寻故赐死了。而你的父汗却是不闻不问,这些年你在王庭之中更是无人问津。你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日月盟,不就是想拿下凉州与灵州,他日好在你的父汗心中居功占稳一席之地么?”
眸中精光一轮,轩眉一扬,风离御勾唇继续道:“如今你我一时难分胜负,与其这样耗着,不若做一笔交易。”
莫寻手中弯刀不曾松懈半分,饶有兴味地望着风离御,眸中折射出点点寒光,冷声问道:“什么交易?”
一缕霞光耀上他英俊的眉眼间,似凝成七彩的玉带丝绦,风离御只淡雅一笑道:“你将我的妻女还我,他日我扫平慕容逆贼叛党,便助你一臂之力,送你坐上汗位,如何?”
莫寻仰头狂笑一阵,面色却渐渐阴沉如铁,冷声道:“风晋皇朝的皇上真是好大的口气,如今慕容成杰稳居半壁江山,你自身难保,却在此诳语。不妨告诉你,汗位与她,两样我都想要。”
“那你就是找死!”风离御双肩狠狠一震,凤眸陡然眯成一道狭长的细线,仿若一头弓起身欲扑向猎物的豹子,胸口随着他的气息不稳而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是怒极。
这样激烈地对峙,大家都怔愣在了原地,是以谁也没有发现烟落已是一步一步向他们徐徐靠近。
待到风离御回神之时,方发觉烟落已经近身在咫尺,心中猛然一滞,他大声喝道:“你快离远些,刀剑无眼,等下就是剑气都能将你震得五脏俱伤,赶快离开。”其实,他真的是撑不了多久了,莫寻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本来他们大战上几日几夜也是不在话下的。只是他背后的箭伤此时恐怕已是裂开,一片暖黏黏的腻湿在了后背之上,那样的湿热的感觉一直顺滑至他的腰间。
听着他的话,烟落的心中柔软若一池春水,却并不说话,她只缓缓走近风离御,靠近他的身旁,那样淡淡的龙涎香,她曾今几乎要绝望的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清晰闻到了,如今他终于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中是极欢喜的。
侧眸瞥见风离御右臂之上的衣服有一道裂痕,似有丝丝血迹隐隐泛出。其实,如此激烈的缠斗,这样一点小伤原本也算不上什么的。可是那一抹淡红色却无端端地如芒刺一般刺伤了她的双眸。她只知道,他又受伤了。
突然,她低头垂下双手,撕下自己衣摆一条长长的缎带,伸手便在他的手臂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柔声道:“你受伤了,我先替你包扎一下罢。”
转眸冲莫寻欠身一笑,她道:“麻烦你稍等片刻。”
风离御炙热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不愿移开分毫,那样的容颜他已是想念了太久太久,可如今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伸手去触及,那样的无奈与痛更是令人撕心裂肺。
烟落仔细将伤处替他包才俯了,打了一个如意结,低声道:“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今日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眼角隐约有一点泪光,他眉宇之间的疲惫,他的脸色渐渐发白泛青,她不是看不懂。
风离御微微凝眉,只低斥道:“你还不赶紧离远一点。”眼中却有着一丝动容,轻轻一笑,柔声宽慰道:“傻瓜,我们还有孩子。”
她亦笑了,泪水却依依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御,你就让我傻一次罢。”
风离御温柔凝视了烟落片刻,抬首向莫寻冷声道:“完颜寻,我们这样耗着总不是办法,不若你我皆同时放开,再继续?”今日,他们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只是他不能拖得太久,再拖下去,他的这支轻骑兵恐怕就无法顺利抵达定州了。只怕会遭到慕容成杰的半路伏击。
莫寻怔怔望着风离御右臂之上的伤处,有着片刻的失神,那样细心的一层层包裹,仿佛包扎的并不仅仅是一处伤口,更是将她浓烈的心意尽数缠绕其上。其实,他自己亦是受了轻伤,可是在她的眼中,只怕是无法瞧见的罢。
莫寻暗吸一口气,很快便扬起头,目光冷冷从风离御面上划过。他突然将手中青龙弯月刀往地上一抛,神情颇为懊丧,仰天长啸一声,道:“不比了。你的确很爱她。”他侧眸瞧了烟落一眼,“你的心里,也许只会容得下他了。”
风离御没有想到莫寻竟是会先行松开弯刀,不觉一怔,手中青锋剑已是缓缓垂下,指向地面。他一臂揽过烟落,搂得极紧,仿佛想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去一般,仿佛再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般。他的双唇因着后背不断地渗出鲜血,渐渐泛白,望着一脸颓丧的莫寻,缓声道:“多谢!我言出必行,他日必定助你登上汗位。”
莫寻背身而立,晨曦深重的露水凝了他满身,而那样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寂冷清,他哑声道:“你们走罢。我不会再阻拦了。只是,风离御你听着,她于我的意义,绝不是一场交易。我尊重她的意思,不忍她伤心罢了。”其实,他的心中并没有妄想过能留下烟落,与风离御比试,他不过是想替自己的放手寻一个借口罢了,也许,这样,他的心中才能好受一些。
其实,一开始注意到烟落,他只是觉着她貌美。而他认为一个能让七皇子上心的女人,想来必有其独特之处,出于好奇,于是他便开始仔细留心了。他没有料到,即便是被残忍地送入宫中,她没有哭闹,亦没有绝望。而她的淡定,她的聪慧,她的坚毅,竟会令自己亦是逐渐深陷其中。可是他深深明白,爱一个人未必要拥有,只要她幸福,于他便是足够了。
扬手一挥,他冷声吩咐随同而来的黑衣人道:“撤退!”可跨出去的步子,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他知道自己今日一旦这样走了,他日与她便是永远都无可能了。
这样的每一步迈出,都好似重重踩痛了他的心,都好似踩踏着绝望而离开。可是,只要她能快乐,自己这点心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众黑衣人已是按着莫寻的指示迅速消失在了浓密的山林之中,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
最后一个转身时,莫寻美艳的脸上已是再无一丝一毫的悲痛之意,覆上的是满面春风,正如这山间四月的山花烂漫,桃红柳绿,芳菲无垠。
春光锦绣如织如画,仿佛在他的眉间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
莫寻看向正一脸沉沉阴郁的风离御,正声道:“慕容傲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他日你若能能收复南部半壁江山,我自会助你攻打凉州、灵州。”
转眸又看向烟落,他的眸光,深情而又多情,直直瞧着烟落,只轻声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那样轻柔的声音,如同一阵徐徐清风抚上她的面颊之上,旋即飘散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烟落菱唇微张,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能说出口。
言罢,莫寻转身离去,身影在盎然的春色之中却显得格外孤清,宽大黑色的衣袍被一阵风荡漾起水面波纹般的褶皱,好似他整个人都这般褶皱起来。
烟落定定伫立在风口,温热的风一阵阵扑到她的脸上,连眼眶都有些热热的。
只见莫寻纵马缓缓前行,尘土远扬中,他高俊颀长的身影缓缓掩去,不复可见……
突然间,风离御的暴怒之声已是在她耳边陡然炸开,“楼烟落!我让凌云去空灵山接应你!你的人呢?究竟去了哪里?让我找了你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又怎会和莫寻在一起?!”
烟落只觉耳中一阵蒙蒙的痛,被他狂怒的叫嚣之声震得再无法听清周遭其他的声音。凌云曾经去空灵山接应她?脑中隐隐回忆起那日风离御落崖之后,她匆忙下山,不想正巧遇上了一辆运送药材的马车,便急急坐了上去,往皇宫中赶去。好似当时隐隐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正飞快地朝山上奔去,她只隐约瞧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人该不会就是凌云罢。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风离御,只见他的脸色已是气的异常的红,不觉吞了吞口水,怯怯道:“我……我只是想去……救宸儿而已。”
“你!你简直是!”风离御听罢,更是生气,颤颤举起一指直指向她,心中愤然,久久无法放下。这个笨女人,当下那种混乱情形,竟然还只身一人往火坑中跳,真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啊。虽然他没有料想到自己真的中了箭,假戏差一点就真做了,只是他都有安排,哪需要她瞎操那份闲心。害得他方才竟然还要与人比武争夺回自己的妻子,日后若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烟落一时不知他为何那般生气,只得面带委屈地望着他,盈盈水眸,如羽双睫轻轻颤动,看着便惹人心疼。
风离御不由得长叹一声,正欲说话。
就在此时,不远处有单骑一人急速飞奔而来,近至风离御时,旋即飞身下马,三步上前叩首道:“皇上,楼尚书让我火速加急来报,按照原定计划,慕容逆党已是全线暴露,昨晚我们在青州、云州、定州、燕州、越州、凌城的暗中部署均已是开始反扑夺权,十分顺利。请皇上速速回定州坐镇指挥,直攻回晋都。”
烟落仿若当顶被人劈下一道犀利的电光,眼前瞬间一亮。什么叫做慕容逆党暴露?什么叫做夺权?什么叫做反扑?
楼尚书,天底下哪会有几个楼尚书,该不会是指她的爹爹罢。可是爹爹明明不是?
那一刻,她整个人完全呆愣住了。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三十三章 芙蓉帐暖春意深
迷人的夜景,天空蓝的发黑,黑的深邃而又纯粹。
月亮还没有出来,暗夜如钟罩一般扣在了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无数璀璨的明星点缀其上,繁密而又低矮,仿佛就挂在了群山的腰际,又像是散落在连绵起伏的山头,有些近的几乎伸手可及。
稍后,月亮才缓缓的升起,像一个巨大的玉盘,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普照着群山原野。天空渐渐的发白,星星开始隐退,天地间都好似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轻纱,朦胧似幻。
自那日清晨得到急报之后,他们便加急赶路,两天一夜,眼下终于抵达了定城外的山峦密林处暂时驻扎。捷报频频,这两天一夜之中,风离御已是将定州、凌城、云州、柳州、越州以及燕州一并收复。
而她的爹爹果然还活着,眼下已是被派往凉州、灵州一带,执行下一步的计划。卫风与宸儿则在云州一脉,远离前线较为安全的地带,宸儿只是普通的婴儿红疹,并无大碍。
烟落此时正席地而坐,双臂拥环着膝盖,兀自抬头瞧着硕大浑圆的月儿怔怔发愣,一路辛苦的赶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她几乎都没有和风离御再说上过一句话,有的只是他偶尔投来的一个关切的眼神而已。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想要问他,有太多太多的地方,她理不明白,没有丝毫头绪,只觉脑中如一个凌乱的线团。
眼前,来来往往穿棱着忙碌的士兵们,此时正在搭建着露宿的营帐,收复晋都之前,他们都会驻扎在这里。士兵们聚拢着柴火,点燃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跳动的火苗映照得在场每一个的士兵的脸都是红彤彤的,他们的兴奋自然不言而喻,连连传来捷报,想必是大震军心罢。
楼征云依旧是一袭蓝色素锦长袍,于夜风之中更显得长身直立,他在营地之中巡视一圈,瞥见烟落正独自一人坐在了草地上,一脸惘然,怔怔发愣。不由得长眉微微蹙起,抬步缓缓踱步至她的身边,挨着她的身侧小心坐下,递上一个羊皮水袋,还有一块玉米面饼,柔声道:“妹妹,你一定很是饿了吧,先将就着吃点,这里尚没有扎营安置妥当,军厨要过一会儿才煮晚膳。”
烟落转眸冲他柔和一笑,冷寂的风一阵一阵扑到她的脸上,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轻声唤道:“哥哥,谢谢你。”从小自大,哥哥总是十分照顾她,一直都是。
楼征云的温度和温软的披风一起裹到她的身上,抬手温柔替她将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挽起至耳后,轻轻感慨叹道:“自家兄妹,还谢什么,倒是显得生分了。”
烟落低首轻轻咬了一口面饼,徐徐咽下,就着水袋饮啜了一口,略略迟疑了下,低声问道:“他呢?”
楼征云将烟落自冰冷的地上拉起,拉近至一处篝火堆前,复又拉着她一道坐下,一手执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另一手遥遥一指,指向不远处方才已是搭建好的皇帐,凝声道:“此刻几位将领正在里面,共商军情大事,商议着如何才能一举攻下晋都,永不留后患。”
烟落略略靠近了些温暖的篝火,暖着被夜寒冷烈的风吹凉的双手,缓声道:“哥哥,你怎会在此?你不是被他流放至青州了么?还有爹爹?爹爹不是在狱台所得了疟疾不治?这是我去刑部大牢之中,刑部尚书李文清大人亲口告诉我的,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有些话,如果她直接去问风离御,只怕他又会生气,所以还是问哥哥比较妥当。
楼征云理一理衣袍下摆,收拢双腿,徐徐道:“其实,这原不过是皇上一招掩人耳目之计而已。其实爹爹早在你入宫为先皇冲喜之后,昔日太子带兵勤王逼宫之前,爹爹已经转而支持今日的皇上,昔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