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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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无为居士厉叱。
“前辈不嫌太过盛气凌人么?”柴哲冷冷地问。
“你不服气?”无为居士阴森森地问。
柴哲冷然瞪视着对方,毫不畏惧对方凌厉阴森的目光,久久方说道:“一个真正的侠义豪杰,从不欺凌弱小,锄强扶弱,气度恢宏,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一等的是英雄好汉,敢作敢为,善恶分明。与强梁分高下,向高手分雌雄,但决不向艺不如己的人称英雄好汉。等而下之的人,倚势欺人;挟技横行,无是非之心,只知逞一时快意,无所不为,自命不凡,这是小匹夫,不足为法。前辈的年纪,比在下大四五倍,过的桥比在下走的路还长,吃的盐比在下吃的米还多,堂堂一代高手名宿,欺负我一个江湖小辈,你并不见得光荣。前辈咄咄逼人,有意生事。在下先说明,人贵自知,与你动手,等于是以卵击石,在下可不敢自讨没趣,自寻死路。你说吧,阁下到底存何居心?”
“你好利的嘴。”无为居士阴森森地说。
“岂敢岂敢。”
“你以为老夫不敢治你不成?”
“正相反,在下对尊驾的居心,明若观火。”
“你倒有先见之明。”
这时,两楼的人全被惊动了,纷纷出外观看。
黑蝴蝶一群人住在邻室,二十八个人全出来了,站得远远地袖手旁观。
柴哲淡淡一笑说:“阁下刚刚到那天,在下曾陈明利害,劝阻你们不可冒险,而阁下却置之不理,最后狼狈而回,因此迁怒在下,早晚要找在下的晦气,柴某早知阁下不会放过在下的,这是必然之事,与先见无关。只不过在下认为,以阁下万翠山庄庄主身份,名位之尊辈份之高,不用在下代为吹嘘,武林中无人不晓,总该给柴某一次公平一拼的机会。”
“怎样才算公平?”无为居士傲然地问。
柴哲胸有成竹,笑道:“目下所有的人,可说是风雨同舟;也可说是涸辙之鱼,相汝以沫;互相残杀,未免令人齿冷,被人讥为凉血的人。既然阁下要称英雄,让众人知道你阁下比我姓柴的强,那么,咱们同闯番人的埋伏,看谁能活着回来,死也死得光彩些,不知阁下是否有此胆量?”
这些话正好击中了无为居士的要害,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老家伙不由愣住了。
柴哲打铁趁热,接着说:“阁下气功盖世,刀枪不人,番人的箭毫无用处,番刀也伤不了阁下一毫一发,千军万马丛中,可以任意去来,取番目的首级,如探囊取物,大概不会拒绝在下的挑战。前辈,意下如何?”
蓦地,对面有人大叫:“好!这才是英雄之论。”
叫声发自北楼下;那儿站有二十六个人,为首的汤豪站在左首,他们是各有坐骑的二十六骑士。人挤立在一处,叫声不知发自何人之口。
南楼上面,原被无为居士六个人所占据,不许后来的人上去,所以只住了他们六个人。这时,其他四人早已下来了。
叫声刚落,两个人影从无为居士身后飞射而出,其中之一是八方风雨雷振声,他的龙首杖十分抢眼。
无为居士向孙女挥手,冷笑道:“丫头,你去帮助他们两人教训他们。”
飞花姹女身形疾射,射人风雪中,好快的身法。
八方风雨两人尚未到达北楼下,飞花姹女已先到了,娇叱道:“刚才谁在叫?站出来。”
汤豪身侧一名高大的人,向右面举手一挥。右首踱出一个高瘦中年人,手按刀柄问道:“有何贵干?”
“把你的牙齿敲下来,自己动手。”飞花姹女沉叱。
“笑话!”
“你要本姑娘亲自动手么?”
“你动手试试?”
八方风雨一声怒啸,急冲而上,龙首杖兜心便捣,风雷骤发。
中年人向后一跃,身旁抢出一名壮汉,人到刀出,“铮”一声暴响,梁开了一杖,揉身抢入,一刀攻向下盘。
能以一把单刀震偏沉重的龙首杖,这人的臂力十分惊人,刀发殷殷振鸣,而且十分迅疾凶猛。
八方风雨有点心惊,杖向下沉,“划地为牢”接招,“铮”一声架开刀,杖前伸招变“铁牛耕地”,也抢攻下盘。
飞花姹女一跃而上,追逐后退的中年人叫:“你走得了?留下!”
中年人不予置理,身侧抢出一名五短身材的人,钢刀一闪,叱声似殷雷,拦腰就是一刀。
飞花姹女娇躯一扭,剑虹疾闪,奇快绝伦。
“啊……”五短身材的人狂叫一声,纵退丈余,突然扔刀便倒,倒人抢出的一名同伴怀中,右肩挨了一剑,深人肩窝三寸有奇。
一声怪叫如同炸雷,一名魁伟壮汉从旁抢出,手中抡着一根六尺余长的怪棒,粗如鸭卵,乌光闪闪,前两尺像刀,棒尾像枪,在怪叫声中,一棒扫向飞花姹女的腰部。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此地来了。
柴哲和古灵已乘乱离开了无为居士,急急走近。
“咦!这位老兄的叱喝,不像是汉人。”柴哲心中暗叫,暗中留了神,目光在二十六人中搜索。
他脸色渐变,突然大叫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黑蝴蝶一群人中,冲出装了假手的云梦双奇老二夺命无罡范志高,怒叫道:“小子,你鬼叫什么?这儿前辈多的是,哪辈子才轮到你小子逞口舌之能?说!那晚上是你刺了老夫一刀么?”
柴哲吃了一惊,说:“在下必须请他们停止自相残杀……”
“老夫先宰了你再说。”夺命天罡怒叫,急步抢人,迎头便拍。柴哲向侧一闪,夺命无罡的假手跟踪猛扫。
正在混战,楼上守望的白永安突然大叫道:“番人来了,准备迎击。”
番骑确是出现了,只不过尚远在四五里外,雪花飞舞,只可看到朦胧的骑影。白水安有意解围,所以提前大叫。
其他的人,皆闻声知警,纷纷奔向把守的地方,只有夺命无罡不放松柴哲,铁手凶猛地进击。
柴哲不接招,也不出招,八方游走闪避,夺命天罡无奈他何。
人群大乱中,两个人影一闪即至。
另两个人影站在两丈外的廊下,袖手旁观,那是曾与柴哲接头,自称姓闵的闵老人,与一位身材稍矮的同伴。
两个人影奔到,喝声似沉雷:“住手!岂有此理。”
叱喝的人,赫然是无为居士,另一人是飞花姹女。祖孙俩站在丈外,神色冷厉。
夺命尺罡不加理睬,一声大喝,铁爪劈向柴哲的左胁。
柴哲急退八尺,再向右窜走。
夺命天罡如影附形逼到,铁爪击向柴哲的背心。
人影似电,一闪即至,是无为居士。他俯身出掌,奇怪绝伦,“噗”一声响,一掌拍中夺命无罡的右大腿前端。
夺命无罡想躲已力不从心,无为居士来得太快了,这一掌力道不轻,“哎”一声惊叫,倒退近丈。
不远处站着黑蝴蝶的拜弟血掌敖平,吃了一惊疾冲而上,想扶夺命天罡。
飞花姹女突然从斜制里截出,拦住去路,拔剑出鞘,伸剑娇叱道:“站住!想死么?”
云梦观奇与无为居士齐名,因此夺命天罡并不在乎无为居士。但血掌敖平辈份低,却不能不有所顾忌,站住怒叫道:“飞花姹女,不可欺人太甚。”
“不服气你就上,尽说废话作什么?你们凭什么管咱们的闲事?”飞花姹女毫不客气地说。
“姓柴的小辈与咱们有过节。”
“他也与咱们有过节,算过节还轮不到你们。”
南楼的廊下,站着一个老眼放光的人,招手叫:“志高兄,算了,暂且放过他一次。”
夺命无罡揉动着被击处,正欲和无为居士拼命,闻声乘机下台,这一掌他已明白自己不是无为居士的敌手,恨声说“姓解的,咱们走着瞧。”
无为居士阴恻恻地冷笑道:“解某等着你,下一次老夫必定杀你。你云梦双奇那点点零碎,老夫还没放在眼下呢。下次动手,最好叫九现云龙一起上。”
夺命天罡偕血掌敖平悻悻地走了,柴哲正想开溜,无为居土却向他招手叫:“你别走,过来。”
柴哲不得不过来,徐徐走近,拂掉落在脸上的雪花,沉好地说:“番人已经杀来了,前辈是不是要与在下同闯……”
“老夫不想和你计较。”
“前辈……”
“有件事问你。”
“这……”
“初生之犊不怕虎。你,有年轻人的狂傲,有蓬勃的朝气,与少年英雄的气概,确是人才。”
“前辈过奖了。”
“古灵只是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而已,你跟着他未免委屈,一辈子没出息。你如果跟我闯荡三年五载,老夫保证你出人头地,名震江湖。”
“前辈错爱,晚辈深感荣幸。只是……”
“当然你有困难,但并不严重,只消你说个肯字,没有人敢反对。”
“只是……”
“当然我得给你思量权衡的时间。我的住处你知道,老夫等你的回音。”无为居士说完,转身走了。
飞花姹女临行,回眸一笑道:“兄弟,别错过机会。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你跟我爷爷扬名上万,没有人会指谪你的不是。请记住:良机不再,我们等着你的消息,希望我们能并肩行道江湖。”
柴哲往回走,心中骂道:“见你的鬼!跟随你们去做黑道歹徒?岂有此理。”
一场风暴就此平息,但却隐伏了更大的风暴根源。
一百二十名番骑,从西面来,绕过北面向东走了,旌旗招展,笳声长鸣,浩浩荡荡而过,似在炫耀实力。
等番骑消失在东西风雪茫茫中,柴哲神色凝重地说道:“今晚咱们必须离开,成败在此一举。”
“为什么?他们是否也走?”古灵也紧张地问。
柴哲愤愤地说:“人多没有用,所有的人,全都自命不凡,各怀鬼胎,一起走反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两批人最为可虞,再不走大祸立至。”
“哪两批人最为可虞?”
“姓陶的二十个人,和姓汤的二十六名骑士。”
“他们……”
“姓陶的别具用心,居心难测。姓汤的那批人,尤为心腹大患。”
“你……你并不知他们的底细哪!”
事已至此,柴哲不得不说,冷笑道:“姓陶的二十人中,有两人是五岳狂客陶永齐与他的师侄唐壁!……”
“他们与咱们无利害冲突呀。”
“哼!茂州杀官差的事犯了。陶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名捕,他们这次到西番所为何来?假使不是被番人所阻,彼此利害攸关,他们恐怕早已动手了。”
“什么?真的?”端木长风讶然问。
“真不真不久便可分晓,他们志在咱们和黑蝴蝶,黑蝴蝶血案如山,老捕头八爪苍龙可能已经来了。至于汤豪那群人,十分可疑,二十六个人中恐怕有一半是番人。”
“真的?”古灵变色问。
“他们来时,马匹所带的行囊甚少,当时我已起疑。他们的马,带了不足三天的草料,如果算旅程,那么,从梭宗地境到达索克图牧地,按理怎能还剩有三天草料?请看江淮暴客那些人,他们假扮行商,带了三匹驮马,到达时连一根草料也没有了。闵家六个人六匹乌骓,到达时也草料告罄。刚才与八方风雨动手的家伙,我敢保证他不是汉人。如果所料不差,咱们将大祸临头。”
“你……你是说,他……他们是……是番人?”白永安凛然问。
“可能。你们先不动声色,我带梭宗僧格前往一探。”柴哲冷静地说。
他带着梭宗僧格走了,古灵立即和众人准备行装。
同一时间,五岳狂客一行二十人,分为两拨,一拨前往黑蝴蝶的住处,另一拨共有六个人,直超古灵的室外。
古灵五男女正忙于捆扎行囊,木门突然而开,六位不速之客抢人室中,奇冷的嗓音人耳:“诸位要走么?我看不必了。”
古灵顺手抓住蛇纹杖,转身戒备地问:“诸位不请而来,有何用意?尊驾何人?”
为首的人摘下头上的毡巾,冷笑道:“阁下定是黑煞掌古灵了,茂州杀官差掩护要犯的事犯了。”
“镇八方叶沧海。”古灵变色叫。
镇八方叶沧海,原是中州怀远镖局的局主。二十年前,怀远镖局的镖旗,东北至京师,西抵兰州,北至榆林,南迄粤东,没有人敢正眼相视,红货几乎可不用镖师护送,仅插上镖旗便可平安到达,声誉之隆,无与伦比。
叶局主为人交游广阔,挥金如土,轻财重义,人缘极佳,而且艺业超尘拔俗,一身软硬工夫,火候精纯,罕逢敌手。
俗语说:树大招风。十四年前仲夏,押送兰州的一批官银,在六盘山出了大纰漏,三十万两官银,被来自四川湖广一带的黑道群贼绿林巨寇截留,杀了六名镖师,二十名随的押送的官兵,甚至二十四名局子里的脚夫,也被屠杀净尽,这是江湖道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屠杀镖局脚夫的事,江湖规矩列为大忌。
本来,押送饷银是官兵的事,但官府为防万一,因此重金请怀远镖局护送,这一来,叶局主怎脱得了身?他的朋友众多,不消多久,便查出主谋与合谋的人。首先,他派人讨镖,对方早就闻风远遁。
其次,他亲自出马,仍然毫无结果,对方不但没遵守留镖一月的规矩,更将镖银瓜分一走了之。
他把心一横,取下镖局招牌,倾家筹款,向各地朋友借债,赔了镖,落了个两手空空,加上一笔可观的债务,怀远镖局就此垮台。
他带了两位拜弟,龙卫华志远,虎卫邢志超,以及总缥头金眼雕吕守正,四人四剑四海追踪,大开杀戒,搏杀那次夺镖强寇。
最后。他一气之下,投入湖广王府为宾客,协助武昌府的巡捕,四处扫荡群盗,把那些黑道人物几乎全部赶离湖广。
在湖广耽了三年,随即东行,足迹遍及大江南北,绕道粤东云贵,在四川一住三年,与成都的名捕头八爪苍龙结为知交,扫荡四川群丑。
他四人艺业不凡,名头虽没有两堡三庄两条龙响亮,真才实学却不在那些江湖巨头之下,游踪所至,黑道朋友和绿林巨寇闻名丧胆,莫不纷纷走避,迁地为良。因此,白道英雄皆以结交他四人为荣,江湖寇盗却恨之入骨。
其实,那次劫缥的人,只有八十余人。但寻仇报复时,少不了牵连甚广,即使做贼的人,也有三五个知己朋友,动起手来,拖朋友下水在所难免,死伤自然加倍增加。他们巳得到当年劫镖人的名单,逐个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