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血染衣-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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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小姐只是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高大小姐今天依然很乖。
宋捉鬼出去转了半天,回来时天已二更,高大小姐早已抹干了泪眼。
宋捉鬼进门就叹气,道:“济南 孟尝公子也出事了。”
高大小姐不吭声。
宋捉鬼道:“据说也是走火入魔。”
顿了顿,又道:‘’好像是同一个‘鬼’捣的鬼。”
高大小姐木然坐着,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宋捉鬼打住话头,看着她,柔声道:“吃药没有?”
高大小姐点点头,其实她没有吃。
宋捉鬼道:“打坐过了吗?”
高大小姐根本没打坐,但她仍然点头。
宋捉鬼却很相信她,吁了口气,叹道:“睡觉吧。”
说完他已开始打哈欠,伸懒腰,然后他就坐在椅中睡着了。
高大小姐却渐渐有了活气,她眼中开始放光。
她轻手轻脚溜下床,溜向开着的窗口。
宋捉鬼忽然从椅中消失,出现在她面前:“丑丫头,你给我省点事好不好。”
高大小姐僵住。
宋捉鬼苦笑道:“就算帮帮我的忙好不好?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行不行?”
高大小姐突然发怒了,尖叫起来:“我要报仇!你放我走,你这丑鬼!”
宋捉鬼道:“就凭你这几下子?”
高大小姐又捶又打,又哭又骂:“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宋捉鬼捏住她双腕,沉声道:“现在我做主,我当然要管。”
他将她扔回床上,关上窗子,又走回椅中,接着睡觉,很快就又打起了呼噜。
又是一个黄昏。
雨后的黄昏,宁静、清新、温爽、恬静。
朱争凝视着窗外的暮色,凝视着即将黯淡的残霞,凝视着树叶上即将干涸的水珠。
他的生命之路,岂非也已走到了尽头?
若若叹着气,揉着昏花的老眼,喃喃道:“天要黑了。”
朱争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若若又道:“小仙走了这么多天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朱争淡淡地道:“最好永远没有。”
若苦唉声叹气地摇着头,嘟嚷道:“听说小愿儿也过得不好,媳妇走了,孤家寡人的,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朱争轻轻一叹,微笑道:“除了他自己,谁也休想要他的命。”
若若有点紧张了:“你是说他会想不开?····不会的,愿儿这孩子从小就开朗得很,他不会看不开的,不会的,我晓得他不会的。”
朱争道:“我原先也认为他不会。”
“现在呢?现在他就会了。”
朱争微微颌首:“是的。”
“怎么会呢?”
“因为他有一把刀,我给了他一把刀。”朱争缓缓道:
“只要这把刀他驾驭不了,他迟早会想不开的。”
若若气愤极了:“那你为什么要把那柄‘龙雀’给他?”
朱争落寞地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对他期许太高了。……而他也实在是个天才,他能和那把刀息息相通,他的表现实在太令我满意了。”
若若默然。
“我终究还是忘了,人毕竟是人,人心自有真情,这真情迟早会爆发出来的。”
若若理解他说的“真情”是指什么。
那是天良,是人的天性。
再邪恶残暴的人,也是人,不是畜牲。
杀人的人偶尔杀一两个大恶人,或可引为此生最大的荣耀,但恶人杀多了的人,只会觉得痛苦。
杀恶人也是杀人。
被恶人欺凌的人或许会认为杀恶人的人是好人,是救星,是侠士,但杀恶人的人心中那份作为“人’的天性必然会谴责他的行为。
同类相戕,即使在野兽中,也不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更何况人呢?
如果有一位大侠,从未杀错过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能追到的恶人,那么,当他杀足一百个恶人之后,若仍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他就简直不是人,而是神。
只可惜,世间本无神,硬被造出来的神,终究会被还原以人的本来面目
朱争浩叹。
若若轻声问:“还能挽回吗?·,…·比方说,把刀收回来?”
朱争摇头:“他被刀控制了。他在试图挣脱,如果我们现在收刀,他会崩溃。”
一个人,正全力推着一扇抵死的门,如果抵门的人骤然跃升,这个推门的人就会一下失去依托。
若若流泪了;“那……那岂非…,··岂非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
朱争点头。
若若饮觑不已:“我们就…··,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吗了’
朱争又点头。
两滴昏浊的老泪,溢出眼角。
又是黄昏。
郑愿又应付过去了十七场厮杀,其中有七场是陷阱,三场是突如其来的袭击,五场是来自背后的黑刀,另两场则是他和“龙雀”之间的“厮杀”。
他已精疲力尽,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要剥落,神经却偏偏一直绷得紧紧的。
和“人”的厮杀,并未使他疲于应付,而和他袖中“龙雀”的无声较量,却使他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每次当“龙雀”躁动雀跃时,他就得分出巨大的精力来克制它的杀气,也克制自己心里的杀气。
他实在已经快崩溃了。
如果他控制不住“龙雀”,就只有两种后果。
一种是他变成一个见人就杀的杀人狂。
另一种就是走火入魔,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这两种后果都令他不寒而栗。
这个黄昏,他走到了微山湖。
他疲惫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去,好好睡一觉。
他已经许多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又甜又亮:
“喂,郑愿,你是不是郑愿?”
郑愿吃力地转头看去,发现残霞中有个快被夕阳熔化了的身影。
郑愿疲惫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但他已刹那间警觉起来。焉知这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
那人却一蹦三跳地跑了起来,脸儿通红通红的。
“喂,喂,你还记不记得我?还记不记得?”
郑愿想不起来,他的脑瓜已经木木的,转不动了。
那人跑到他面前,忽然挺起胸,扭着屁股走了几步,道:“记不记得?”
郑愿还是不记得。
那人恨声道;“你这人真是的!去年今天,你在我摊子上吃过面,后来又砸过轿子呀!”
郑愿浑身一震,想起来了。
她就是那个摆饭摊的小姑娘,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已长大了,胸脯更高,眼波更媚了。
真正是奇遇。
郑愿苦笑:“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很不知道害臊。”
她抿着嘴,低下头,瞟着他,羞答答的,一副“深闺”少女的形象。
郑愿莫名其妙地觉得浑身轻松多了,疲惫的感觉也越发浓重了,他只觉天晕地旋。
眼前一黑。
郑愿栽倒。
远远跟踪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人有的扮成商贩,有的扮成走镖的,有的扮成农夫,有的扮成回娘家的小媳妇。
也有的扮锡匠,扮剃头匠,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
这些人,在这个黄昏,看到了极其诡异、极其震怖的一幕……
大名鼎鼎的大侠郑愿看见了一个村姑,说了几句话,忽然栽倒在地。
然后那村姑伸出一只手。
右手。
这只手扯着郑愿的后襟,将他提了起来。然后那村姑大笑了三声,声音尖锐凄厉。
所有的人于是都意识到出了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他们都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郑愿栽了!
……郑愿将毙命于此时、此地!
锡匠打扮的中年人先是惊呆,然后就有许多念头刹那间一齐涌上心头……
郑愿栽了!
郑愿被那个村姑抓住了!
冲过去!
冲过去救郑愿!
骑在驴背上的花袄小媳妇发出了撕裂人心的惨呼:
“放下少爷!少爷……”
她是阿娇。
紫雪轩的阿娇。
更多的人,只有一个心思……
赶上去,割下郑愿的头!
他们是设陷阱的人,捅黑刀的人,搞突袭的人。
他们是郑愿的死敌。
小姑娘提着郑愿,转身飞跑,后面一大群人怒吼悲嘶着拚命追赶。
小姑娘的轻功居然好得出奇,提着郑愿,跑得居然比风还快。
难道她想一个人报仇,想把郑愿提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折磨?
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芦中人也这么想。
芦中人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一面跑,一面嘶吼。
他要救郑愿!
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并不恨郑愿。
他甚至崇拜郑愿,感激郑愿。
阿娇被人绊了一下,跌倒了,立即被无数只脚踏过。
阿娇躺在血泊中,但她还想爬起身,还想上去救少爷
是少爷救了她的命,是少爷为她报T仇。
可她已无法再报答他了。
阿娇的口中.不住有鲜血涌出。
小姑娘跑到一处断崖边,站住,猛然转身,尖叫道:
“都给我站住!”
芦中人站住,所有的人都站住。
小姑娘冷冷道:“你们都想杀郑愿;我也想杀他,总共只有一个郑愿一条命。何必弄得你抢我夺的?所以,我今天就曾大家代劳了。”
所有的人都吼道:“不行!”
小姑娘道:“崖下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
大家都以为她还有话要说,没想到小姑娘手一扬,郑愿的身子已飞起在空中。
一片惊呼声中,小姑娘的身子也已飞起在空中,宛如残霞中的仙子。
人们发疯般冲到崖边,低头看着那片沼泽,后面的人都堆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已有不少失足落崖。
但他们并没有真的落下去。
身在空中的小姑娘双手中突然抛出了十几道金光闪闪的丝线,缠住了那些失足的人。
然后小姑娘仙子般飘落在人群后面,将那十几个失足的人扯了回来。
这下没有人敢再拚命推操了,人们静静地俯视着沼泽。
沼泽上还有半截身子,那是郑愿的一双腿,还在挣扎。
渐渐消失。
无情的沼泽,成了一代大侠的坟地。
而且有这么多人注视着他渐渐死去。
这是不是对“侠义”一词的极大讽刺?
芦中人忽然跪下来,恭恭敬敬地朝郑愿消失的地方磕了三个头。
暮色正浓。
第三十五章 刺客的组织
宋捉鬼绝不相信。
他对高大小姐说:“小郑这王八蛋最会玩这种障眼法,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高大小姐不吭声,泪流得更急。
宋捉鬼瞪眼吼了起来:“哭什么?”
可他自己的声音也已岔了。
他突然拔出桃木剑,狂怒地乱砍乱劈起来:
“这里面有鬼!有鬼!”
花深深听到这个消息,脸一下变得雪白雪白。
但她没有流泪,也不肯说话。
除了脸色发白之外,她几乎一点表示也没有。
孙老太君怕她一时想不开寻短见,特地搬来和她一起住,而且严令花老祖等人不许进来打扰。
花老祖虽然也陪了几滴泪水,说了几句哀悼英雄的话,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
他一直不承认郑愿这个女婿,而江湖上也几乎没外人知道花深深已怀上了郑愿的孩子。
花家已太平。
阿福夫妇暗自流泪,他们之所以还“赖”在花家未走,就因为他们已下定决心,要毕生照顾好郑愿这位“拜弟”的遗腹子。
朱争已经老了,连悲伤都没心情了。
他很平静。
他对若若说:“人生真是难说得很,我已经七十多岁了,居然还在吃饭,他才二十多一点,就先去了。”
若若没理他,扭头走了。
若若也很平静,静室独处时,她甚至还不时露出微笑。
很得意的微笑。
而无独有偶,朱争晚上熄灯后,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微笑。
秦中来苍老了许多。
消息是瞒不住的,红石榴、阿英和小竹都听到了噩耗,君子庐中,顿时哀声动天地。
秦中来听着她们的哭声,看着她们身上雪白的孝服,默默地打自己的谱。
他居然还有心思打谱!
南小仙的反应先是吃惊,然后是皱眉苦思,然后是摇头,然后是叹气。
最后是展眉微笑。
吕倾城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然后他就开始高兴,在心里高兴,表面上,他还很沉痛地陪金蝶流了几滴泪。
他实在想马上冲出去,找家酒店,痛痛快快喝个一醉方休。
他可以透口气了。
吴枕霞整整哭了一个夜晚。
郑愿是她第一个愿以身相许的男人,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推一可以完全信赖的男人。
若不是孟临轩…··
吴枕霞捶床大恸,结果是孟临轩遭了殃,他被齐先生齐老夫子着实教训了一顿。
原因仅仅是吴枕霞在悲痛中大骂了他几句而已。
不可一世的孟临轩,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白痴。
济南城里,最开心的只有两个人。
其一是李济南,孟家一垮,他李济南已成为济南名符其实的“首户”。
另一个人,就是铁宽。
虽然孟家倒台不是野王旗的功劳,也和他铁宽无关,但铁宽仍然十分得意。
如果你有个几十年的对头,忽然间垮掉了,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芦中人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出手救护一个江湖人。
他本是个杀手。他只杀人。
但当他走过阿娇身边时,却再迈不动脚步了。
血泊中的阿娇,那么凄艳,那么瘦弱,那么无奈。他的心在刹那间被震撼了。
他杀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在血泊中垂死挣扎的人,他向来是一击奏功,转身就走,连一眼都不多看。
不愿看,不想看,也不敢看。
可他看见了阿娇。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他听见她在惨呼,知道她是郑愿的丫环。
美丽、痴情的丫环,却已被鲜血浸润,她的少爷已被扔进了泥淖,她自己也将踏入永恒的黑暗。
芦中人慢慢跪下来,跪在血泊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
那时候天还没有全黑。
星星知已开始闪烁。
那么凄艳、那么娇弱、那么无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后起的一波更惊人、惊天、惊地。
… …在江湖上,有这么一个神秘血腥的组织,它的目的是赚钱,并且用钱来控制整个武林。
… …它的手段是杀人。
… …它的成员都是职业刺客,是以杀人为职业的人,他们只认钱,不认人,为了钱,他们可以杀害自己的亲人,可以杀死三岁的婴儿,九十岁的老娘。
… …他们杀人向来不光明正大,他们精擅暗杀、狙击、下毒、设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