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奶便是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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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啊、来人啊!」她花容失色,写满恐惧的眸中充满了泪水。「晔哥哥,大事不好了!我刚刚看见、看见维儿被……被人给掳走了!」
「你说什么?!」闻言,齐烨向来面无表情的俊颜也不禁流露出惊惶神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看见是谁掳走他了么?」
他紧紧握住锺莹莹的双肩,激动得无法控制手劲,已经完全相信眼前这位哭得抽抽噎噎的柔弱千金。
一来,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疑有他;二来,乍然听说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肉让人掳走了,为人父母者没有一个能继续保持冷静的。
「我、我不知道……我没看仔细……」似乎是被他因担心而过於严峻的口气吓坏,锺莹莹眼泪掉得更凶了。
叹了一口气,齐烨罕见地软声安慰。「你不要哭,冷静地想一想,到底是谁把维儿给抓走的?」
在问话的同时,他那被恐惧暂时蒙蔽的理智亦逐渐恢复清明,开始细细思索最有嫌疑的歹徒——
维儿一大早便悄悄出了门,听在他身边照料的丫鬟们说,他也跟袁如君那丫头到神女庙来玩儿了。
只是,现下维儿被人掳走,那个该好好守护他的臭丫头却不见踪影,实在令人心生疑窦……
观察著男人诡谲不定的脸色,锺莹莹知道他已如自己所愿的方向做了猜测,便顺势补上那临门一脚。
「我想起来了,可是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支支吾吾,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那个抓走维儿的是个陌生男人,可是,他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很像是、很像是……如君姊姊……」
那丫头果然不简单!都是他这阵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才会一再地姑息养奸,任由她在府里作威作福。
早在他发现自己在那丫头身上投注太多的目光时,就该将她撵出齐府的!他咬紧牙根,恨恨地想著。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走了?」他脸上的神情寒漠残暴,就连一旁的锺莹莹也忍不住打起颤来。
「我、我……那边——」锺莹莹伸手指著树林的反方向。这次她的结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被男人可怕的表情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树林旁的陡坡下突然传来一阵低吟——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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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如君以单手死命地攀著头顶上那根手腕粗的树干,另一只手还得紧紧搂住昏厥过去的齐维,一张小脸因用力而涨得通红。
方才她失足掉下这座陡坡,一路碰碰撞撞地滚下去时,像是冥冥之中有神明相助一般,天旋地转之中,她的身子狠狠地撞上这根树干後,竟让手臂顺势张开勾住它,成功地挽救他们继续向下坠的命运。
她偷偷往下觑了一眼,两人脚底下数百尺处是片乾涸的河床,满地布满坚硬的石砾。要是她没有及时瞥见这根树干然後攫住……袁如君咽了口唾沫,想都不敢去想他们的下场会是怎样。
尽管暂时止住下跌的趋势,但所有的伤口都因这剧烈的拉扯而更加疼痛,不断流失的鲜血也一点一滴地带走她的气力,更别提怀中抱著个七岁的孩儿了,这些都让她必须咬紧牙根,才能努力撑在树干上。
「可是,他身边的女人看起来很像是、很像是……如君姊姊……」此时,锺莹莹污蔑中伤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飘人她耳中,她却没有多余的气力替自己反驳。
更教她伤心的,是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居然毫不怀疑那个坏女人的话,一迳地相信她就是绑走齐维的凶手!
可恶!她都已经照顾齐维这么久,也早就跟他产生亦亲亦友的情谊了,那个男人竟然还轻易地相信她会挟持齐维这种鬼话?!
袁如君全身的大大小小伤口都在淌血,却已经渐渐地感觉不到疼痛。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攀住树干的手腕也开始痉挛颤抖。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跌下来,或许还能自救,现在怀里还多了个齐维,又只能用单手撑住两人的体重,她的体力和意志力已经逐渐到了极限,就快要撑不住……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之际,男人的低沉噪音忽地又敲入她的耳膜,将她从黑暗中及时拉了回来。
不,她不能昏过去!齐维还这么小,她怎能就这样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至少要让他获救才行!
一想起自己怀中守护的孩子,她重新振作起精神,用尽剩余的力气朝山坡上方大喊——
可是事与愿违,就算她自认已经使尽全力,逸出口中的却仅仅是一声虚弱沙哑的呻吟,教她沮丧得几乎要放弃希望。
她不知道,尽管声音细微,但耳力极佳的齐烨仍是听见了——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扔下来不及阻止的锺莹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陡坡边。
「维儿,你在下头么?」他不顾会弄脏身上昂贵的锦罗衣衫,直接趴伏在地上向下望。「撑著,爹马上下去救你!」
语毕,他纵身一跃!
他来了、他来了……当如君模糊的视线中蓦然出现男人那结实可靠的身影时,知道齐维将会获救,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本拚命睁著不闭上的双眼渐渐眯合,紧勾著树干的手也缓缓滑动……
一跃而下的齐烨见到这番光景,眼里有著掩不住的讶异。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齐维小小的身躯苦撑著与阎王奋战,不料却目睹自己怀疑是掳人歹徒之一的臭丫头,浑身是血地紧抱住他的儿子,挂在一根横生的树干上摇摇欲坠。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心中的震撼,直到发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开始下滑,他才如梦初醒地伸出手臂——
在袁如君的意识完全消失前,还能清楚感觉到有双健壮温暖的臂膀,正牢牢地环住自己、带著她和齐维向上飞跃。
她安心地喟叹一声,接著,便深深、深深地坠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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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如君全身大大小小的刀伤虽没有挑断筋骨、刺中要害,但要让失血过多、元气大损的她完全恢复健康,少说也得在床榻上静养一、两个月。
或许是愧疚於当初相信了锺莹莹的谎话,还毫不犹豫地将她误认为歹徒,齐烨几乎天天去探问她的伤势。
此刻,他正端坐在议事厅内听取执事们的报告,但脑子里浮现的,却不是哪家商行该进多少货,而是那一日她衣衫染满鲜血,拚命求生的画面。
那一幕深深刻印在他的心版上,怎么样也无法磨灭。每回想起袁如君苍白的面孔、一身的腥红,还有平安落地後,她已然陷入昏迷却还紧紧揽著维儿、怎么拉也拉不开的手臂,他就会反常地怔怔发愣,久久回不了神。
待所有执事都轮流报告过一遍了,齐烨才强迫自己将精神放在公事上,并俐落地做出裁示。
得到指令以後,执事们纷纷收拾卷册准备上工去,却因常管事的一句问话而齐齐顿住动作。
「爷,夫人近来气色如何?」常管事担心地问道。许久没在府中见到总是精神奕奕陪著小少爷的夫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哪!「都已经躺了一个月,还是不见起色么?需不需要换个大夫瞧瞧?」
「是呀是呀!」尽管没见过几次面,但执事们也都很关心那位誓死保护小少爷的夫人,一个个都折回来跟著七嘴八舌。「虽然夫人还年轻,但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不根治,以後年纪大了可辛苦呢……」
「她的伤势都收了口,请大家放心。」齐烨浑身一僵,但他很快地回复正常,没有让人发现任何异常。
「那么精神看起来怎样?脸上恢复红润了么?」某个执事热心地道:「我这儿有帖补药,若是夫人气血还没复原,就先抓几帖试试吧!」
「那我就先向您道声谢了。」他依旧避重就轻地回答。
「爷儿——」常管事首先看出主子的不对劲,眯起锐利的丹凤眼睨著他。「您该不会是从来没有当面探视过夫人,只在门外问问丫鬟就作数吧?!」
齐烨正想理直气壮地答「有何不可」,却被手下们不满谴责的目光逼得不得不噤声。
毫无诚意!他清清楚楚在常管事脸上看见这四个大宇,其他执事脸上则是「敷衍了事」、「虚情假意」等指控。
齐烨挑挑眉,不明白这群年近半百的老人家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站在那小丫头身边为她说话,连他这个主子都敢惹?
「爷,我相信夫人不像『那个女人』,她是全心全意善待小少爷,也绝对不会背叛您的。」见他神色讥诮,常管事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老常保证,她是个很善良纯真的好孩子啊!您不必再像防备敌手似的疏远她……」
齐烨淡淡蹙起眉,不耐地抬手制止常管事的长篇大论,命令一屋子满脸忧色的执事们解散後,负手独自走出议事厅。
他才是那丫头的丈夫,要待她温柔或冷淡,进不进房里探望她,都是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由不是?由得了旁人来插手么?!
凛著一张脸,他缓缓走向那个自己每日都要走上一趟的楼院:心里却不悦地嘀咕著。
没错,他是非常感激她为维儿所付出的一切,但那并不代表自己有必要谄媚似的对她温言软语吧?天晓得那丫头会不会食髓知味,从此以後得寸进尺地爬到他头上!
不知不觉中,他已慢慢踱至那道熟悉的房门前,正要举起手敲敲门板,却耳尖地听见由房内传出的动静—
「娘,你的伤口都结痂了,还得上药么?」一声幼嫩清脆,听来极为耳熟的稚童嗓音困惑地问道。「这样抹会不会痛啊?」
「不会,你的力道放得很轻啊!」袁如君那柔润悦耳的嗓音带著淡淡的笑意,伴随著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一同飘入男人耳里。「大夫说抹上这药,以後伤口才不会留疤。」
等等——齐烨唇畔罕见的淡笑陡地一僵。方才自己所听见的第一道人声、帮他名义上娘子上药的人,该不会是维儿那个浑小子吧?
虽说维儿还是个天真无邪的男童,但是除去那个「童」字,他还是个男的!袁如君全身上下都有伤,势必要褪去衣裳,赤著身子方能上药,那小子怎么能大剌刺地观赏?!
一把熊熊的无名火在他心口延烧,齐烨只顾著恼怒自家儿子年纪小小就喜女色不学好,却没有注意到,他现下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怒火中烧的妒夫。
他用力拍响门板,听见房里传来袁如君的惊呼,忍不住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不料下一刻房门竟然被人由内拉开了。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来,娘她——」齐维在看清门外人面孔之後,态度明显地冷淡下来。「是爹喔,娘在更衣,请您稍等。」
「既然她在更衣,你就不该在里头。」齐烨皱紧眉头,对自家儿子如此不逊的表现十分不悦。「出来!」
齐维努努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袁如君打断。
「维儿,是爷来了么?」女人温润好听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後半闭的门扉再次被人打开。
只是,她的莲足才刚刚沾上房外的土地,脸蛋儿才露了一半,就立刻被齐维给推了回去。「我跟爹说一下话,娘你快进去,不要在外头吹风。」
他淘气地朝她眨眨眼,要她安心,还仔细地检查房门是否关妥才转身面对自家爹亲。
「你什么时候开始喊她娘喊得这样顺口了?」齐烨有预感儿子要和自己谈论重要的事情,因此先问出心中存疑已久的问题。「在她救了你之後?」
「一开始只是因为这样叫她,她的脸会变得很红很好笑,故意拿她取笑的。可是久而久之便叫习惯了,改也改不过来。」齐维撇撇嘴,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很光彩。「其实,那天我也听见了爹跟那个坏女人的对话。」
这下一句话接得没头没尾,齐烨却知道他指的是在神女庙发生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男人淡淡地瞅著他,想藉此打消齐维欲说服自己善待袁如君的念头。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他对她太过冷漠?他供她锦衣玉食、不愁吃穿,难道这样还不够么?
「爹爹,你很忘恩负义喔!」齐维劈头便在自家爹爹身上拙了个大罪名,他一边精明地观察齐烨的神色,一边加油添醋。「如君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你不当面道谢也就算了,还从来没有为误会她这件事情道歉,这就叫……『过河拆桥』?」
臭小子,谁准你叫她「如君」的?「够了!」齐烨铁青著一张脸,胸中的嫉妒之火有越烧越烈的趋势。「我自有我的想法。总之,以後不准你整天待在她房里!动不动就跟女人黏在一起,成何体统?!」
他满脸怒气地推开两扇门踏人房内,不再理会外头神色诡异的齐维。但一吸入房内那股熟悉的馨香气息,他的焦躁竟奇异地被抚平了。
「爷,你刚才在门口跟维儿吵些什么?」如君有些不安地问道。
一向非常尊敬崇拜他的齐维,自从在神女庙遇难後,就对自家爹爹颇有微词。她一直很担心他们父子之间会有嫌隙,也尽量开导齐维了,没想到方才两人还是吵了起来。
「没什么。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他专心地望著她的脸,本欲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只不过一看见她虽尚有些憔悴,但已逐渐恢复健康血色的清丽小脸,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打从一踏进房门便紧张地憋住气息。
她在陡坡下那副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会飘落的模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吓坏了。
那一刻,他在乎的既不是齐维是否安好,也不关心她是不是掳走维儿的歹徒,他只担心自己会来不及救她……
察觉到她疑惑的视线,他清了清嗓子,十分诚挚地望向她。「我想我欠你一声谢谢。」
「为什么要道谢?维儿也是我的儿子呀!」如君垂下长睫,遮掩她一向能轻易泄露心绪的双眸。「况且,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愿闻其详。」她奇怪的态度让齐烨升起一股警觉,他挑了挑眉,声音霎时冷了下来。
敏感地察觉到男人情绪的波动,如君却轻扬起一抹笑花。
这男人,真的很像山里头的动物。尽管用再友善的姿态接近它们、还天天带些吃的喂它们,然而一旦她稍稍表现出一点企图侵害它们的行为,那些警戒心极强的野兽们便说什么也不肯再亲近她了。
「老实说,你惹怒了我。」她的神情肃穆,慎重其事地开口。「只要我还身为你的妻子,你就必须信任我、支持我,我才有制住维儿和整个齐府的说服力。
如果连你都怀疑我,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爷不如另请高明,再找个能让你全然放心的娘子吧!」
蓦地,齐烨笑了出来。她居然用恐吓维儿的同一种手法威胁自己?
他是应该要生气的,但他却发现自己心中只有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