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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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东西给我。”我伸出手去。他却不动。　
“朱小姐，你真直接，连个‘请’字都不说。”　
“给我吧。”　
这一次他却没有以往那样爽快。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次我可是有条件的。”　
我并不吃惊，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先前的所有资料均是他无偿提供，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所以很爽气地点点头，表示接受。　
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茶水上来，他喝了一口后才说：“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喜欢Sam？”　
“是。地球人都知道。”我很爽快地回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当然知道，你能那么辛苦那么无怨无悔地主持歌迷会多年。但是我想问的是，你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已经超越了爱他的歌，爱他的任何演出的程度？”　
“哦，什么？”　
“没听明白吗？恕我直接点，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想和他那个的程度？”　
“哪个？”话刚出口，我立刻明白过来，脸立刻涨得通红。　
“你脸红了，那么答案就很显然了。”他歪着脑袋，看住我。　
我辩解得很无力，也很多余：“我有男朋友的！而且，我脸红并不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无论你是因为我的所指还是因为你真的有这个想法。总之我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非常惊讶，在内地，居然还有25岁依然纯洁的美女。”　
“……还是说说你的条件吧，我还等着回社里做版呢。”　
“我是在说我的条件啊。我问你，那天半夜在Sam车里的神秘美女是你吧？”他凑过来轻轻地问，眼睛犀利地，牢牢地看住我，有些暧昧，也有些倔倔逼人。　
我警戒起来，但眼神却出卖了我内心的慌乱：“为什么要问这个，报纸上不是说了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吗？”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打岔。”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有力。我开始无意识地躲避他的眼神，以及其中发射出来的某种力量。　
“不，不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发虚，彼时的我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如何在关键时刻把话说得圆满。　
他有所退让：“好吧，我不逼你。不过我告诉你，Sam在私下已经承认了。那天看见你上他的车的人，口风都不够密实。”　
这次轮到我瞪大了眼睛了。　
“Steven，我本来就服了你，那不过是一种特殊的采访方式而已。”我有气无力地。　
“特殊的采访方式？是枕边书吗？”他用玩笑的语气反问，“你知道你这样形容，只会越描越黑吗？”　
我低下头来，心里在想：Sam，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Steven点了根烟，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在我心里，虽然你比我大，但我觉得，你始终是个缺乏保护的女孩。你别生气，我觉得你的男朋友一定是个很窝囊的人。”　
我跳起来：“你不能这样说他，他很爱我。”　
“你别激动，我不是说他爱不爱你的问题，我是说他不懂怎样保护你。蜻蜓，允许我和他们一样也叫你蜻蜓，你知道吗？你是个很孤独的人。”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拖了长长的音和长长的气。我觉得可笑，他以为他是谁？　
“我把话说完了，接下来就告诉你有关Sam的第一手资料。”　
“等等，我不明白……这些跟我孤独不孤独有什么关系呢？”　
他居然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天真，真的不谙男女之事。”　
“这个……”　
“一句话，你不爱你的男朋友；一句话，他居然傻到不知道你根本不爱他。”Steven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却更加糊涂了。　
他似乎不想再跟我解释，就在桌上展开一张A4纸，上面印满了字。我只看见个标题，就傻在了座位上。　
——天皇巨星Sam被人看见频繁出没夜店。　
Steven似乎料到我的反应，伸住一只手来按住我的肩膀。　
“蜻蜓，这就是我给你的独家资料。”　　　
路过蜻蜓10（3）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个是事实啊，你们做新闻的不就是喜欢新鲜又热辣的消息吗？以前我给你提供的其他明星，也有类似的反面事实啊。什么，别人的你就能接受了？你还如何去做个能够客观报道事实的优秀记者呢？”　
我瞪住他：“我不是问为什么Sam会这么做，我是问，为什么你要把这独家消息给我？”　
服务生刚好上来替我们续茶，我们立刻沉默。服务生一走开，我就忍不住追问：“告诉我，为何你要把独家消息无偿给我？不仅仅是今天，以前也是。”　
他翘起食指，纠正我：“你为什么同样的问题要问我那么多次？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不过是受雇于人，答应人家必须得保密。”这句回答，生生地将我挡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高兴。　
“好吧。”我有气无力。　
他似乎更不放心：“你会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吧？”看情景他是吃准了我内心的徘徊与犹豫。我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他已经接下去说：“我想，一个公正的，有职业素质的新闻工作者，是不会恂私情的，你说呢？”　
“是是是。”我顺下眉毛，低下头，手指无意地在桌上刚才茶杯底留下的印记上描圈圈。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正接受着来自家长温柔的批评。　
这一次我终于能够确定，他绝对不是Sam的人。　
同事的电话催我回去看校样。Steven坚持把我送到报社楼下。　
是夜，一到家，我就立刻长途致电丽莎。我得承认我是有些行事草率，慌乱，甚至有些冲动。可是，原谅我的年少，所以可以任意“无知”。　
对方听我说完，吃惊了一下：“我在香港生活这么多年，我听Sam的歌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出没夜店这种地方。”　
“我相信你，丽莎。”　
“我可以相信你吗？我们只能相信Sam，相信自己的直觉。蜻蜓，有些事情实在让我惊讶，而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丽莎……”　
这个消息我最后没有发。　
Steven也在一周后来了个电话，他没有表示生气和遗憾，只是淡然地说：“我应该猜到你会这样做。”　
“不，我只是认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随便乱发小道消息而已。”说这种“装腔作势”的话时，我表现得很刻意。　
“什么？你认为我给你的都是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那好，我以前给你的东西呢？你怎么从来不问我要证据？”　
这一句话，到底把我给噎到了。我沉默了一会，说：“我说，你别逗我了。”　
“呵，开玩笑，我哪有资格逗你？我看你不过是个只知道活在自己梦幻里的女孩子。在香港，别说跟你那样大的女孩，就是我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也早早就抛弃了一切的梦与幻想。我们都明白，这样的梦与幻想如果做过头的话，人迟早会在幻觉里变成疯子。”　
“但这里不是香港。”我突然下了个什么决定，“其实，如果你真的能够找到证据，比如说照片什么的，我一定发表这个新闻！”　
“……”　
“真的！”我强调。那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虽然在内心是极不情愿。但是我愿意面对Sam的一切真相，只要一切都是真的。　
类似的道理，方冰一早就提醒过我，在媒体圈里活得越久越不能判断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别人曾说过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可以看透一切。我看在这个圈子里未必。因为大家集体处于一个大染缸，跟着一块搅拌。更何况这是我们大多数战友赖以生存得饭碗，能填饱肚皮已属不错，不然怎么着？等你将沙子挑出来，饭早馊成酸汤水了。　
“蜻蜓……”Steven在对面叹气。　
“什么？”　
“你真是个好姑娘，但同时，你也太聪明和过于敏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我才张嘴，虽然尚不知道想说什么，话筒对面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声了。　　　　　
第二部分　　　
路过蜻蜓11（1）　　　
11．香港的明星太多了，绯闻也太多了。许多人连爱人的点滴细节都无法铭记，何况一些过耳之风？　
几天后。意外收到丽莎写给我的信，信里她说：“最近我看见报上刊登了有关午夜出现在Sam车上的神秘美女是来自大陆的女歌迷兼记者朱小姐。我很惊讶……”我也很惊讶。但我并不感到意外，在这行做的人，应该明白这一切都在预料中的。Steven跟我确认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会有这一着的。他要的，不就是我的一个点头，一口YES而已。　
大家都在吃同一碗饭，我不能阻止别人为自己捞一把。　
他果然在和我达成某种交易。我又何尝没有在利用他，所以没有什么可抱怨，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事实上我还应该感激Steven，起码，从丽莎传真过来的内容上看，措辞还是比较温和，没有人身攻击，也没有过分的夸大其词。我相信，这个绯闻很快就会在街头巷尾慢慢淡去。就算是别人笑谈解闷的道具而已。比如关之琳继续和L君卷在一起，而且这一次还卷上了她的妈。其实L君到底是何许人，港人个个心中有数，但是就是不能提他的名字，此之所谓江湖地位。　
同年。听说张曼玉的又一次恋情也告了终。　
是的，香港的明星太多了，绯闻也太多了。许多人连爱人的点滴细节都无法铭记，何况一些过耳之风？　
想到这里，我渐渐地将心放平和了。倒是丽莎特别热心：“我跟你一样，对这个人向来没好感，但你想没想过反击一下？”　
“没有。”我淡淡地作答。　
“难道你愿意承认这新闻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这下轮到她目瞪口呆了。　
“蜻蜓，你居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　
“……”　
我能够理解丽莎内心小小的愤怒。毕竟一开始，她就为我能够成功进入香港社会搭了个小小的梯子，无论于人情，于友情，她都功不可没。可是我也清楚明白误会是不可避免了。她不是以为我是过河拆桥吧？但我又如何同她解释呢？如今在香港，她也不过是一家公司的小白领而已……　
终于还是讪讪地挂上电话。心里十分清楚，我和她之间的某些误会，已经是定局了。此刻才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误会都有机会云开日出的，往往，一颗细砂就会成为彼此心里一辈子的疙瘩。可是我们以为总有机会可以解释可以澄清可以……我们还在期盼让时间来证明一切真相，时间却忙于摧残我们的记忆力，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更何况，我是个爱自己胜过一切的人。连方冰都说她早已看透了我。　
我和Sam的“午夜八卦”见后的几天内，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开始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连以前不熟悉的其他部门同事，在电梯里或者走廊上碰见我，都主动客气地笑笑。　
Steven打电话过来，说起这件事，解释说不是他做的。我冷笑一下，不做任何反应。他也感觉出我的不屑，只好说：“只怪我当时好奇心太重，非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可是我可以以生命发誓，爆料的人不是我。”　
我回答：“无所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面的路，还是要走下去的是不是？”　
他越发内疚：“你能这样想，让我很感动。谢谢你。”　
自那以后，我知道这个小男孩，从此将更加勤奋地辅助我的工作。事实上，我并没有因为那夜的事情被暴光而生气，相反，从人心的阴暗面来说，我其实是有些小小的得意和兴奋的。这里面，溢满了我膨胀的势利的快感。　
某天下午开会后，林编突然要我留下。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她说。那一天天气晴朗，非常适合出门去享受阳光下午茶，我还约了方冰呢。不，是她约我，早几天就说了，一定是妞妞又找她麻烦了。　
阳光美好的下午有很多事情可以干，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去喝所谓的下午茶，因为“时尚”吗？我不知道坐在小摊上喝冰绿豆汤算不算“阳光下午茶”，不知道拎着菜篮子去市场找时鲜货算不算“SHOPPING”。可是既然早已成为时尚的奴隶，就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现在好了，别说是下午茶，还是冰绿豆汤，还是SHOPPING啥的，统统没戏。我坐在林编的对面，不知道她要找我谈什么。　
“蜻蜓，想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也蛮长了，我就不绕着弯子说话了。”她说。　
我点一点头。等她的下一句。　
“蜻蜓，你还记得，当初你刚入这行时，我送你的诤言吗？”　
“当然记得，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娱乐记者，能够客观地向大众报道积极的娱乐世界和明星的艺术人生。”我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幸亏你还记得。”林编叹了一口气。　
“林编……”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可是我最近听说你开始热衷于发各种明星小道消息，并开始模仿香港小记者的下三路手段。”　
我想了想，站起身来：“林编，你也看见了最近的报道吧，还有其他同事对我的窃窃私语。但是话说回来，人在河边走，不可能不湿鞋。我们不是有个由我来负责的栏目叫‘八卦’吗？如果你不喜欢，当初又何必设置这个栏目呢？”　　　
路过蜻蜓11（2）　　　
林编微微皱了皱眉，说：“坐下吧，孩子。你不用那么急噪。我不是说你发这些消息不好。”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八卦’只是个小栏目而已，并不是发挥你才华的主要地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让你顺手做这个栏目，而不是专攻这个栏目……”林编也有些激动，但她懂得控制谈话氛围。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太过关心我，太过器重我，担心我在工作上越过界，时时提醒我别忘记真正的使命。她同我都明白，有些东西叫好但不叫座，但我们依然要做；有些东西叫座但不叫好，我们要学会挑选需要的。不然，全世界媒体人都改行去卖《PLAYBOY》了。　
……　　　
路过蜻蜓12（1）　　　
12．满山满尘的，都是婉转的情歌，我的思维，刹那短路。直到他喊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天又加班到很晚，做完这一期的专题及封面明星的拍摄，我已经头大如斗。　
肠道紊乱症发作，提醒我又忘了按时吃饭。人忙碌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时光的簌变。每一天很容易就过去。许多按照生物钟应该正确履行的优良习惯，很容易被淡忘。　
不良习惯，很无辜地被培养起来，也被彻底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