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外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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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裟椤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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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七夜
我是一只树妖,生于漫天飞雪的十二月,浮珑山巅。
一年前,我在一座叫忘川的城市,开了一家甜品店,店名很怪,叫“不停”。
作为老板娘,我最爱跟一些特别的客人喝茶,这杯叫浮生的茶,是不停的专属特产,碧绿清香,先苦后甜。
在阳光充裕的午后,或者星子遍布的夜晚,我与我的客人对面而坐,看着他们喝下那杯茶,听他们慢慢讲自己的故事,沧海桑田,爱恨情仇,都化在了一杯茶的时间里。
不停甜品店,营业一年之后,暂时歇业。因为,店主有喜。
身旁这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大名敖炽,东海龙族里著名的泼辣货,龙王的嫡亲孙儿。
我们是夫妻,刚结婚,蜜月中。
此刻,阳关炽热,黄沙绵绵的撒哈拉沙漠里,这厮一会抱怨沙子灌进了鞋里,一会抱怨太阳太大,一会又嘀咕我太麻烦,见我不理会他,他就对着咱们身后的蠢骆驼聒噪。前些天,我们刚刚跟斯芬克斯的雕像告别,我到现在还有点怀念红海沿岸某小餐馆里香喷喷的柯夫塔,可现在,我们好像迷路了。
当然,我们不是人类,只要我们愿意,可以立刻到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可我跟敖炽说好了,我们要像普通人类夫妇那样,走遍这个世界,迷路也没什么要紧,可能会有更美的风景。
淡蓝干净的天空下,高高低低的沙丘在我们视线中起伏,阳光把细腻的沙粒变成我最喜欢的颜色,满目的金光闪闪!它们要是真的金山该多好!
除了我们,沿途再无人影,我们根本不知道此刻已经走到撒哈拉的哪个部分,翻过一座沙丘,只有另一座沙丘,敖炽还差点被一只蝎子蛰到,气急败坏的他顺着蝎子跑掉的方向追了过去,说不把那只毒物烤来吃了就对不起天地良心。
这家伙永远这么暴躁,我叹息,跟着他跑了过去。
当我牵着骆驼越过这座最高的沙丘时,我愣了愣,沙丘下那块空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顶极大的帐篷,白色的,像一朵从沙地里开出来的花,账篷外头,拴着六匹骆驼。敖炽也忘了追蝎子的任务,眼睛发光地看着那顶帐篷。
兴许是路过的商旅?我猜。不管怎样,有人就有食物和水,我们走了一整天,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这个帐篷出现得太及时了。
我们朝帐篷走去,还没走到面前,便有一个人拿着水壶,自帐篷里钻出来,深黑色的头巾把他的脸遮去了大半,宽大的黑袍子在风里摇晃,他一见到我们,张口便问:“过路的么?”
说的居然还是中文!
“是。”我答。
“快进来坐坐吧!”他突然变得十分兴奋,赶忙朝我们招手。
我一笑:“好的,谢谢了。”
正要往前走,敖炽一把拽住我,狠狠剜了我一眼:“你鼻塞是吧?”
那帐篷,透着一股淡淡的妖气。
“有你收拾不了的妖怪么?”我朝他吐舌头。
“那倒是。”他一挑眉,对这句话很受用。
茫茫沙漠里,没有遇到人,遇到同类也不错。何况,我并没有从帐篷里察觉到任何恶意。
进了帐篷,才发现这里头真是个小天堂,清水美食一应俱全,角落里居然还放着好几盆长势喜人的富贵竹,平添一抹难得的翠绿清凉。
除了引我们进来的黑袍子之外,这里还坐着五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家伙,全部都看不清面容,个个把自己深藏在黑色的头巾与袍子之下,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ipad,还有的拿个计算器不知在算什么。
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惊讶,个个都很友好同我们打招呼。
我在心里给他们命名,黑袍一号到六号。
“我们是从东方来这里做生意的。”黑袍一号递了杯水给我们。
“这样的不毛之地,做生意?”敖炽咕噜咕噜喝完水,“别告诉我是来卖富贵竹的。”
“不不。”黑袍一号压低声音,“我们是来找七夜城的。”
“七夜城?”我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个地方。
“实不相瞒,这下头,”黑袍一号用脚点了点地,“就是古埃及衣罗女王的七夜城所在。”
我觉得我的历史知识不算薄弱,但确实没听过什么古埃及的衣罗女王。
“我们,就是来和女王做生意。”看书的黑袍二号头也不抬的说,嗓子十分沙哑,“这女王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凡是讲故事讲得好的人,她必赏赐黄金,若讲得不好,当场杀掉!她在这沙漠里建了一座精巧无比的七夜城,将她所有的黄金储藏在里头,她去世之后,这座七夜城也消失了。但。据传,数千年来,女王的灵魂仍在七夜城中徘徊,等待能让她重新打开七夜城的人。”
“重新打开?”敖炽根本不相信这么玄的传说,揶揄道,“难不成你们就是在这儿等女王的灵魂从地下冒出来,把那个什么七夜城抱在怀里跟你们交换富贵竹?”
“你别老提富贵竹好不好!”黑袍三号放下ipad,不满的说。“也不怕告诉你们,要让七夜城重现,就得拿七个故事与女王的灵魂做交易,要是这七个故事让她满意,她就会让黄金之城重现地上,那时候,你想不发财都难!”
对于黑袍们的话,我半信半疑,但是他们最后一句话完全戳中了我的死穴——金子!一整座充满金子的城池!
“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杀你们灭口,然后独吞金子吗?”我半开玩笑道。
“你以为我们愿意告诉你们吗!”黑袍四号冷冷道,“我们本来有七个人,但第七个家伙因为害怕半途跑路了!根据那传说,每个人只能讲一个故事,我们在这儿等了三天,才等到了你们,明说,我们就是想拉你们入伙,凑够七个故事!”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等?”我一笑,你们大可以打个电话叫别的同伙来呀!”
“等那些人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黑袍五号急了,“每个七年才有一次跟女王做生意的机会,就只在今天,满月之夜!今天晚上起,一连七夜,每夜一个故事,讲完之后,若女王满意,我们就能看到七夜城!”
“那如果她老人家不满意呢?”我挠头。
黑袍六号哆嗦着说:“那……我们所有人都会跟她的七夜城一样,从地上消失。”
帐篷里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我突然一拍手掌,大笑:“好玩呢!”
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大跳,黑袍一号问:“你不害怕?”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以前偶尔也给别人讲故事。不如我们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让女王殿下送出她的黄金城!”我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了!”
敖炽把我拽到一边,狠狠道:“万一这传说是真的,你被那狗屁女王抓去地下当女奴,我可是不会去救你的!”
“我觉得女王可能更喜欢你,瞧你生的如此英俊高挑。”我啧啧坏笑,“放心吧,反正咱们也迷路了,没吃没喝的,前路漫漫,咱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留七天又如何。你怕呀?”
“怕个屁呀!你这女人说话真难听!”他松开手,“行,留下来,陪你玩。”
于是,我们莫名其妙成了跟女王做生意的成员之一,决定在这顶帐篷里住下来。
按规矩,我们从今夜开始,每夜每人讲一个故事,我与敖炽到最后,所以第七夜故事由我来讲。什么?为什么不让敖炽讲?这个么,还是别指望他了,他所有的语言天赋早就埋没在啰嗦与吵架之中了。
白昼的时光如流沙般飞快过去,我站在帐篷外四下眺望,发觉这片沙漠的夜晚竟比许多地方都迷人,处处都是与白天不同的幽深诡秘,颇似个披上面纱不露真容的飘渺女子,越是看不清,越想追上去。这天空也非漆黑一片,而是浓艳又沉稳的深蓝,缀上疏密不同的星子,漂亮的让你忍不住伸出手去,仿佛只要远远一碰,就会被拽到最美的梦里……
此时,帐篷里传出迷人的饭菜香味,有人伸出脑袋大声喊我吃饭,嗯,废话就不多讲了,晚饭,我来了!!!
嫁衣
楔子
这晚饭的丰盛,把我都感动了!
酒足饭饱之后,黑袍一号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坐到帐篷中间,开始讲故事之前,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你刚结婚是不是?”
我点头。
“穿嫁衣了么?”
我摇头:“我们决定结婚的第二天,就双双跑路了。”
“那可惜了。女孩子都应该穿一穿嘛。”他耸耸肩,坐正身子,“各位,我讲的,就是一个跟嫁衣有关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洗耳恭听。”我打了个饱嗝,趴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看看这个怪家伙能讲出怎样的故事来。
他清了清嗓子:“在一座城市的博物馆里……”
1
“没有人能穿上这件嫁衣,没有人……”
博物馆办公室的老秦,抚摸着三号展厅最里头那个一尘不染的玻璃展柜,怔怔地看着里头,喃喃自语。
一片鲜艳的石榴红,穿过坚固的玻璃,映在他已近混浊的眼底。
这颜色,水一样婉柔,火一样灿烂。
是一件古时的嫁衣。
上是立领织金绣花罗衫,下为二十四幅褶裥裙,裙摆上整齐镶嵌着无色琉璃制成的精巧圆坠,外罩一件及地素纱衣,娴静地套在楠木制成的衣架上。裙衫上炫目的石榴红,笼上薄纱生出的朦胧,正像那待嫁的少女,羞涩地躲在暗处,热切却又小心地偷看着心上人,珠帘轻摇间,藏了容貌,却藏不住两朵浮于双颊的红云。
实在是极美丽的衣裳,相信任何一个见到它的女子,都有穿上它的甜蜜欲望。
“南宋贵族女子嫁衣,一九七七年出土于望川市北郊二号建筑工地古墓群。”
雪白的说明牌上,黑色的字体简单地描述了它的来历。
它原本该是博物馆里最拿得出手的珍品,却因为说明牌上最末的“此为复制品”五个字,委屈于最犄角的位置多年。
君岫寒拿着鸡毛掸,心不在焉地扫拂着旁边的展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老秦,以及他凝视的目标。
今天,是君岫寒来到博物馆工作的第七天。作为一个普通的办公室人员,她的工作内容并不繁重,整理资料,维护展品,接待访客,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而事实上,作为一个位于小城市郊区的毫不堂皇富丽的博物馆,平日里的访客可说是廖廖无几。这里的居民,似乎少有人对历史有兴趣,宁可坐在茶铺里搓麻将,也不愿掏出几块钱的门票来博物馆缅怀一下过去。馆里最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国庆节前后,因为总有老师会带着一队学生来这里丰富课余知识。
由此也不难想象,馆里的收入并不丰裕,如果单靠门票,恐怕总有一日会连清洁剂都买不起。还好有市政府每年拨下来的微薄经费,博物馆才能维持至今。
在君岫寒来到这里之前,她的位置已经换过多人。没有多少年轻人能在这个清苦的地方呆上三个月以上,当初那种为保护祖国灿烂历史而做出贡献的豪迈壮志,终是败在无情的现实脚下。
现在,整个博物馆只有五个工作人员,除了馆长和看大门的,就是办公室里的三个人,连清洁工人都是找的钟点工,为了省钱。而办公室很快就要变成两个人,老秦马上要退休了,这一周将是他为博物馆工作的最后七天。
“秦老师,你文件柜里的资料都清理好了?要我帮忙么?”君岫寒走到老秦旁边,想起那个被他翻找得一塌糊涂的旧文件柜。
被她一问,老秦扶了扶鼻梁上已褪色的眼镜,冲她感激地笑笑:“不用了,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说罢,他转回头,眼神继续流连于那片石榴红。
比君岫寒早来两个月的谢菲曾私下告诉她,老秦对这件赝品嫁衣有超乎寻常的重视。她曾多次在闭馆后的夜里,见到老秦以相同的姿态呆立在展柜前,喃喃自语。
那种眼神,痴恋的人才有。
每次说到这个,谢菲末了总是一阵嗤笑。
前些天整理档案时,君岫寒记得“婚姻状况”一栏里,老秦填的是“单身”,是一直未婚还是离异,无从知晓,她也毫无兴趣打听别人的隐私。何况,她对老秦一直是感激且敬重的。在她为了找工作而焦头烂额,就快被市侩的房东撵出门的前一天,老秦打来的一通录用电话,救她于水火,当天便提着简单的行李赶到了博物馆。听她尴尬地说完自己目前的窘境,老秦二话不说交给她一把钥匙,说以后你暂时住在办公室吧,小屋里有张行军床,将就一下,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在现下这个信任缺乏的年代,君岫寒怯怯地握着银色的钥匙,向老秦慎重地鞠躬道谢,心里,洋溢多日不见的暖意。
有了工作,还有了免费的住地,君岫寒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有该她负责的工作,老秦都细细教她,尽管并不复杂,他还是事无巨细,全部认真得很。不止工作上,见她嗓子不舒服,不顾天气的炎热,特意跑到离这儿很远的药房买来药品,并给她抱来更厚的被子,说夜间馆里阴冷,盖厚点才不至于感冒,知道她经济紧张,还专门找到馆长,把本月的薪水提前支付给了她。
面对这么一个对自己善良细心的长辈和上司,君岫寒是断不会在背后说他半句是非的。
她不想他走,至少不要这么快走。
“秦老师……”君岫寒思忖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打断了老秦对嫁衣的凝望,有些问题,她想在他离开前,知道答案。
老秦侧过脸,灯光在眼镜上反射,两片白光盖住了他的眼。
“能给我讲讲这件嫁衣的故事么?”她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沉默良久。
“它在等待。”
老秦的嘴角微微上扬,已有了皱纹的脸随即舒展开来,若荒芜的土地开出一朵花。
君岫寒从未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