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短篇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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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被店伙撞见,人命官司打定了。”
“见鬼!衙门里什么官司都有人打,恐怕就是没有人打人命官司,哪天没有枉死的?”定邦兄口气中充满嘲弄味:“用被卷上,咱们带上往屋顶走。”
刚把尸体用薄衾卷起,还没将尸体扛上肩,房门倏开,“嘭”的一声响,丢入一个发僵的人,是把守在房外的大汉,好像是昏厥了。
接着,一位中年老道迈步进入,道髻有三枚发针,青道袍是绸制的,相当神气,佩剑的鞘嵌了七星图案,每颗星都是可反射光芒的金钢宝石,大逾小指。
“你们在谋财害命?”中年老道问,声调刺耳,三角眼冷电四射:“还想把尸体也带走?”
两大汉脸上有惊容,重新拔出匕首戒备。定邦兄向同伴打眼色,然后向老道接近,左手捏剑诀向外一拂,接着指指天,反手再指指地,最后搭在右胸上。
老道淡淡一笑,三角眼中的冷电徐消。
“哪一位座下的使者?”老道也打出同一手式问,但剑诀最后是搭在右臂上的。
“地煞坛下内堂娄法主座下,巡风七使者。”定邦兄欣然说:“请巡察赐示法贴,以便弟子参拜。”
“大自在慈育化天。”
两大汉跪下顶礼,执礼卑谦万分。
“巡察来自总教法坛,弟子恭迎法驾。”定邦兄俯伏着说。
“起来。”老道招手说:“本巡察傍晚抵埠,落脚在对面客店,正苦于不知贵地秘坛迁往何处呢。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这死鬼得罪了娄法主。”定邦兄拜罢起立指指床上的尸体:“被法主用绝学击中要害,派属下带人前来擒捕,没想到人已经死了,只好带尸体回报。”
“哦!带尸体相当冒险,不必了,店家可以处理得很好。两位快把同伴救醒,带本巡察至秘坛与贵堂香主见面。”
“弟子遵命。”
先前把守在门外的大汉,是被老道打昏的,救醒并不费事。不久,房内恢复宁静。
不久,房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片刻,两个黑影从屋顶飘落已寂静无人的天井,进入廊道,停在报应神的房门外。
“咦!门是被撬开的。”一个黑影向同伴低声说:“有点不对,房门虚掩,撬痕可疑。”
“撬痕可能是以往留下的。”另一个黑影说:“但房门虚掩,就有违常情了,店伙不是说他早就回来了吗?任何一位旅客,也不会不闩房门。”
“也许人不在……”
“不管,进去再说,不然怎么能覆命?进去。”
两个家伙胆大包天,悄然入室。
火摺子一亮,两人怔住了。床上空空,小小的房内不可能有地方藏人。
旅客平白失踪,西楚客栈曾经引起一阵骚乱。店家并不焦急,反正旅客李三郎已在落店时交了二十两银子押柜,旅客办不办离店手续无所谓,就这样,店伙第三天便清出房间接待住店的旅客,李三郎留下的一包衣物,暂时交柜保管。一个旅客失踪,并不是严重的事。
店家清理房间的这一天,有几个人好奇地向店伙打听,其中就有扮成小客商的神手天君在内。
午后不久,神手天君穿一袭青袍,打扮像个豪门公子。人本来生得相当英俊,气概不凡,扮起豪门公子来,气概风度恰如其份。
他出现在东郊的子房山下,往东一带有虾蟆山、响山、定国山等等,都在州城的三道防洪堤外,北面便是散漫溢流的黄河泛滥区。
他进入山南麓的楚园,那是娄青虹大爷城外的别厦。楚园建妥不过三年,楼阁参差气象恢宏。娄大爷是本城五大暴发户之一,未发前,只是州衙六房中的一位小刀笔吏,后来弃笔从商,与治河人员签约,负责采办河工所需的木石竹料,以及各式工具供应,然后进一步供应粮米。从此,不到两年工夫,娄大爷成了徐州十大富豪之一,财源滚滚,门下食客众多,交游之广可想而知。
楚园口建了一座门楼,并非是单纯的园门,而是一座作为招待用的客室,有厅有房。如果不是事先约定的人,概由前园总管赵与赵总管接待。熟客则由仆人引领,引向半里外的大厦执行。大厦附近的警戒安全事宜,有护院班头杨一刀,率领二十余名打手负责。陌生人即使强行通过园门的客室,也闯不过杨一刀布下的警戒网进入大厦。
赵总管正与一名仆人,在园门外商量墙外花木的事,看到沿大道接近的神手天君,认得正是三天前,主人在彭国酒楼宴请的三位贵宾之一,有点感到意外,讶然伫立相候。
“程三爷,稀客。”赵总管含笑向已走近的神手天君行礼:“请至客馆待茶。”
“谢谢。”神手天君回了一礼,淡淡一笑:“娄大爷在家吗?在下有事求见,相烦总管通报。”
“家主人到城南云龙山访友,今晚可能不会返家。”赵总管抬手肃客:“请先到里面坐坐。大太阳下走路,一定累了,请。”
会客室布置得倒还清雅,双方客气一番,仆人献上香茗,执礼甚恭。
“程三爷来得真不巧……”赵总管歉然说:“如果事情不太重要,请留下话,在下派人到云龙山向家主人禀报。如果有急事……程三爷可知道云龙山周家吗?”
“不知道,在下到贵地只有几天工夫。”
“那……家主人目下在周家,如果三爷的事重要,在下派人领路,三爷可……”
“不必了,事情并不算急迫重要。哦!小姐在家吗?”神手天君毫无顾忌地说:“这几天娄姑娘一直不在城里走动,在下在城中找了她两天了。”
“哦!三爷找我家小姐……”
“有些事要向娄姑娘请教,总管可否派人禀报一声?”
“这个……”赵总管神色有点不安:“家小姐很少见外客……”
“你向娄姑娘禀报,见不见在下,她会自行斟酌的。”神手天君笑笑:“请派人禀报,说在下在山上的留侯祠等她。”
“这……”赵总管更感意外。
“在下先走一步。”神手一君喝掉杯中茶,表示告辞:“娄姑娘会来的,总管只须禀报就是了。告辞。”
留侯祠建在山顶,两殿两厅。这座鸡鸣山也叫子房山,本来就是纪念张良而命名的,有山当然有祠。祠的规模,当然比不上南太山的泰山庙大,只有官方的人每年主祭,很少有香客上门。当初击败楚王的人,该算张良而不是韩信。这里是楚霸王的王都,本地人不理会留侯祠是有原因的,老百姓拜鬼神而不拜留侯张良,也是情理中事。因此,祠内仅住了两位官方派来的老香火祠丁管理,平时很少有人光临,算是相当隐秘的所在。
神手天君在祠外大槐树旁的旁亭中等候,不久,青袍飘飘书生打扮的娄姑娘,神态悠闲地逐渐走近。
“请进来坐,娄姑娘。”神手天君笑容可掬:“这几天姑娘似乎很忙,但又神色悠闲,容光焕发,有什么得意的事吗?”
“程爷是以朋友身份说话吗?”娄姑娘含笑入亭,在对面的石凳坐下:“哦!听说程爷曾经两次派人传话相召,在下委实事忙,以至未能及时听候差遣,实在抱歉。”
“姑娘怎不说明事忙的原因?”神手天君不笑了。
“我该说吗?”娄姑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咦!姑娘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呢。”神手天君又笑了:“有什么不遂意的事烦心了吗?”
“问题是程爷的态度。”娄姑娘淡淡一笑:“我听不惯任何人用责难的态度对我说话。为公,程爷是济宁州香堂的护法,在私,程爷是家父新结交的朋友。不管为公为私,程爷没有任何要求说明事忙的理由,是吗?”
“哦!对,姑娘说得对。”神手天君阴笑:“在下为刚才的态度道歉……”
“不必了。哦!程爷约我前来,到底……”
“有关西楚客栈,李三郎生死之谜的事。”神手天君镇定地说:“在下知道姑娘对这件事并未释怀,这两天正加紧追查,特地前来向姑娘请教,这人到底可有消息?”
“正确的说,应该是他尸体的下落消息。不幸的是,迄今为止,仍无丝毫线索,定然是被他的同伴带走了,在本地处理尸体太容易了。”
“不见得。”神手天君摇头:“那人武功超绝,姑娘断定他死了,是否过于武断?”
“连中本姑娘三记九阴搜魂指,半个时辰内如无本姑娘的独门解药与特殊手法疏解,必死无疑。”娄姑娘傲然地说:“本姑娘确定已击中他的背心,而且派去察看的人已经证实尸体已僵。”
“据在下所知,那人并无同伴……”
“程爷知道他的底细?”娄姑娘抢着追问。
“所知有限。”神手天君神情丝毫不变:“也许是他的姓名,与在下的化名李三郎相同吧,所以留了些神。”
“那……他的根底是……”娄姑娘追问。
“既然人已经死了,不说也罢。”
“程爷追究他的死活,是不是另有深意?”
“其实也没有更深的用意,仅怀疑他是不是冲本教而来的人,希望他不是六扇门中的鹰爪,更希望他真的死了。”
“要不是程爷多事,这件事早该了结了。”娄姑娘神色间显然不太愉快。
“咦!姑娘话中之意,倒怪起在下来了?”
“我对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并不算安份的所谓贵宾,的确不敢恭维。”
“你……”
“连总教法坛来的巡察,也作威作福擅作主张。”
“你是说巡察天枢真人?”
“不错,我派座下巡风使者前往察看,本来他们要把尸体带回来的,巡察擅作主张,阻止他们把尸体带走,却要他们领路前往秘坛会晤香主,才发生尸体失踪的事,致令全香堂的弟子全部出动奔波,追查这件怪事。”
“姑娘如果对天枢真人不满,何不向他当面说明?”
“我会的,等事情有了着落,我会说。至于程爷,也擅自差遣外堂两位弟子前往察看,尸体失踪就是他们两人发现的。程爷是客人,私自遣差本坛弟子,未免有不尊重主人,反客为主之嫌。从今以后,希望外地来的人,能尊重本地人的指挥系统。没规矩不能成方圆,就算是总教主亲临,也不会亲自指派本坛的弟子私自办事。章法一乱,便成了乌合之众,后果极为严重。”
娄姑娘理直气壮数说一番,神色肃穆颇有威严,清丽的脸蛋居然具有须眉气概,口气不轻也不太重,可把神手天君说得脸上尴尬万分,有点挂不住。
“娄姑娘,你最好先习惯这些非常处理事务的方法。”神手天君冷冷地说:“因为不久之后,总教坛将有新的任命下达,在下很可能接掌徐州香坛,届时,哼!”
“不要威胁我。”娄姑娘也冷冷地说:“济宁州香坛被抄,我相信你要负很大的责任,徐州香坛不会接受你的。即使香主情面难却不加反对,我也会极力反对外人加入。总教坛方面如果一意孤行,徐州香坛从此自立门户并无不可。”
“大胆!”神手天君沉叱:“你说这些反叛的话,可知道后果吗?”
“任何后果,应该由你负责。”娄姑娘脸色一沉:“是你像丧家之犬一般逃到徐州来,擅自离派本坛弟子供役驱策,不但藐视教规,更干预本坛事务制造紊乱,因而引起本坛弟子的反感,弟子们离心离德的后果,完全是你所造成的。哼!我警告你,最好早一点离开徐州,你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你这存心叛教的……”
“闭嘴!你配讲这种话?你是什么东西……”
神手天君忍无可忍,怒火焚心,突然站起大手一伸。
娄姑娘身形倏起,倒飞出亭,马步一拉,脸涌杀机。
“你出来。”娄姑娘厉声说:“听说你道力通玄,具有通天澈地之能与五雷天心正法,本姑娘的九阴搜魂指如果胜不了你,徐州香坛任你称尊。”
神手天君一抓落空,对娄姑娘倒飞出亭的超绝身法暗感心惊,本想就此罢手,但被话一激,无法下台啦!恼羞成怒顿忘利害,一声怒叱,人如怒鹰飞跃出亭,凌空向娄姑娘猛扑,一双手象巨爪半伸而出,双脚也半屈作势踹击,声势之雄,令人心惊胆寒。
他以为娄姑娘必定接招,迎面用九阴搜魂指硬袭。他的护体奇功已凝聚相抗,双手也可以封接迎面攻来的指功,有恃无恐。
可是,他料错了。
娄姑娘向下一挫,身形略向左移避开正面,让他扑空,接着右手食中二指斜向点出,无形的可怕破空指劲,接二连三击中他的右肋下的章门要穴。他身躯一震,护体奇功几被击散,飞出丈外踉跄着地,吃力地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如纸。
衣袍穿了三个孔,好霸道的指力。
“九阴搜魂指,如此而已。”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的火候不到五成,击破不了在下的护体神功。”
“这只是第一次的警告性攻击,下一次将猛烈倍增,你小心了。”娄姑娘沉声说,吸口气伸手探出了袖口。
神手天君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当然心中有数。刚才娄姑娘击中他三指,虽说并未击破他的护体神功,但从打击的距离与劲道估计,娄姑娘的确并没有用十成功力袭击他,已经令他悚然惊心了,真要全力攻击,他的护体奇功很可能被击破受创。
他真的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了,因为他身上并未携带兵刃。他并没有前来与人动手的打算,做梦也没料到一个地方秘坛的法主,居然敢反抗他。
他身上只带了几样应付意外和零碎法宝,但娄姑娘的九阴搜魂指劲道可及八尺至一丈左右,利于远攻,能让他近身施用法宝的机会似乎不多。
“本座不愿与你一般少见识。”他打退堂鼓:“你所说的那些叛教的话,已犯下不赦的天条,本座将据实向总教坛巡察秘使禀明,你等着领法贴好了。”
“总教坛已经土崩瓦解,总教主目下正在天牢等待升天。”娄姑娘肆无忌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