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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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大唐,不比当年的大唐”趁着众将到达还有一段时间,郭子仪一边拔腿往中军帐走,一边低声教导自家儿子,“当年的大唐,只要你认真做事,就不会被埋没,就不会招惹祸端如今的大唐,想要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不但要会做事,要学会做人”
“父帅放心,这话孩儿早就记住了!”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把话题扯远,郭晞很不服气地回应
“做人方面,最重要的是学会使心,而不是使力”郭子仪压根儿不理睬儿子的不满,像个寻常老人一般,继续啰啰嗦嗦,“朝廷中有些事情,你认为该正确的,不一定要亲自去做有些事情,你认为不正确,也未必要亲自去硬顶多给别人些机会,也就是给自己机会为父这辈子,不求做什么正臣,直臣,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点分内之事就够了今后,也不希望你们兄弟做什么千古正臣,用性命传什么佳话这长安城里,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事情会发生哪天为父不在了,你只要记得为父今天的话,咱们郭家,就福运不绝唉——,至于,唉”
说着话,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眉宇之间,依稀竟露出了几分绝望
第六章 大唐 (八 中)
第六章大唐(八中)
“唉”听到粮库外边喊杀声越来越近,正在整理账目的边令诚也喟然发出一声长叹喊杀声最先是从西门方向响起来的,而西门之外正对着王洵的安西军再联系到郭子仪故布疑阵放开长安东南两侧通道,用三日之约混乱守军军心,贾昌主动请缨为大军提前准备撤离时携带的辎重等种种举动,外边的喊杀声意味着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边令诚没有为大燕国殉社稷的打算,正如当年他不会为大唐殉葬他的忠诚,向来只针对自己只是觉得很不甘心,所有已经在进行和尚未展开的计谋,就这样全落空了贾昌拿着张通儒的令箭与安西军里应外合夺下了西门,王明允借着郭子仪给创造的机会,打了准备撤退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而老谋深算的郭子仪,过后可以毫不愧疚地把不守承诺的责任,全都推到王明允头上,说后者骄横跋扈,不受自己驾驭非但指挥破城之功半点儿落不下,而且个人名声丝毫不受影响
各得其所,几乎每个人都捞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唯独苦了咱老边洛阳去不得,河北去不得,灵武还是去不得正自怨自艾间,有名管库小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启禀边大人,敌军已经就要打过来了我等是战是降,还请您老赶紧拿个主意”
“不急,边某曾经在安西军多年,跟很多将领都有交情你下去跟弟兄们说,他们的性命,尽管交在边某手上”闻听此言,边令诚立刻换了幅高深莫测的姿态,冲着前来请示的小吏吩咐
那名小吏也是疾病乱投医,根本无暇思索边令诚的话是真是假答应一声,转头便去传话才走出三两步,忽然听见耳后风声有异,想躲闪已经来不及被边令诚一烛台砸在了脑后,惨叫着倒地
“你莫怪边某心狠,要怪,得怪那王明允,不给大伙留活路”边令诚一边伸手去脱小吏的官服,一边咬牙切齿其他几名前来寻求帮助的管库小吏见状,惨叫一声,登时作鸟兽散边令诚见了,也不命人去追
须臾间,他已经将小吏的官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冲着呆立在门口的亲兵一点手,大声吩咐,“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备马顺便在粮仓里驮粮袋米咱们趁着混乱赶紧走,保管谁也顾不上追”
“诺”亲兵对老太监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分头去做准备片刻后,战马牵来,路上吃的粮草也已经带足边令诚把心一横,抓起烛台将窗纱和门帘都点燃了,然后又带领嫡系爪牙,以最快度冲到院子中,点燃了几个粮仓眼睁睁地看着浓烟从粮仓顶上冒了出来,才哈哈大笑几声,纵马而去
正如他事先所料,长安城内,此刻已经乱做了一锅粥发觉上当受骗的李归仁、张通儒两个调兵遣将,试图重夺回西门安西军则沿着长安城中那一条条宽阔笔直的长街,一步步往里推双方借助城内豪宅民居的掩护,你来我往,杀得惨烈无比几乎每一个路口都在争夺,几乎每一块青石板上都染满了血迹
有原本隶属于孙孝哲麾下的叛匪,一年多来被安西军早把士气打没了,知道前途肯定无望,干脆自暴自弃,在城内干起了强盗勾当见到好一点儿宅院就往里冲,见到值钱一点的东西就舍命抢,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往地下按万一遇到有人阻止,无论对方是穿的是安西军铠甲,还是大燕国战袍,全都拿出刀来,直接拼个你死我活
边令诚当年跟在高仙芝、封常清两个身后,破城无数即便换了个位置,处置混乱的本领也非常高他带着自家几名亲信,见到厮杀就躲,见到火把就绕,居然没受到任何攻击三绕两绕,就避开了攻守双方争夺最激烈的地段,来到了长安城的中央偏北位置,昔日的皇宫之前
经历了乱民和孙孝哲部的轮番掠夺,皇宫中的奇珍异宝早已经被洗劫一空但所有建筑都基本保持完好,虽然因为长期无人维护而略显破败,但稍做修葺,便可迅恢复往日辉煌
“本来还想带着你们几个,再回到这里头”边令诚一边带领领心腹卫士往宫墙的阴影里边躲,一边念念叨叨“谁料李亨那废物如此无能,居然连手下的将领都约束不住若是换在李隆基当年在位之时,像王明允这样的,早就下旨斩了哪管他曾经立下多大的功劳”
提到李隆基,他就想起自己当年奉旨诛杀封常清、高仙芝两个的事情突然间,心里涌起一阵凄凉无论是高仙芝和是后来的封常清,其实都对他礼敬有加虽然不甚亲密,可每次分战利品时决不会少了他那一份无论获得多大功劳,也都忘不了他这个监军虽然很多时候,他其实躲在后边什么正经事儿都没干
“我为什么非要杀了二人不可?边某跟高、封两个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怨仇?如果不杀他们,姓王的小子怎会对边某紧追不舍,边某又何必像条狗一般仓皇逃命…”失魂落魄般,他对着皇宫自言自语,压根儿不管有没有人听
亲兵们唯恐边令诚的啰嗦招来追兵,谁也不肯接他的话茬,低着头,尽量加快战马度边令诚却毫不自觉,歪着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宫,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当日杀封常清,其实不是边某的主意高力士那厮做了亏心事,怕王明允崛起之后报复他,所以就想斩草除根封常清不肯给他帮忙,他就稍带着把封常清给恨上了而李亨那厮,之所以选择袖手旁观,也是因为封常清持身太正,迟迟不肯接受他的拉拢那件事上,从始至终,边某其实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卒罢了姓王的不敢找李亨报仇,又奈何不了高力士,却偏偏追着边某不放这不公平,不公平”
“既然不是您老的主意,您老怎么不跟王明允解释一番您老要是早解释清楚了,咱们这会儿又何必东躲西藏呢?”被他啰嗦得实在受不了,一名亲兵皱着眉头反驳
“咱家倒是想解释呢,可也得有人肯听啊”边令诚立刻翻了脸,冲着亲兵低声怒吼,“咱家先是被李隆基留在长安城送死,然后又被孙孝哲当做阶下囚监视,好不容易熬到孙孝哲滚蛋了,咱家跟昔日的同僚又重联络上了,李亨小儿却约束不住手下…不对,他不是约束不住手下他是故意不约束边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边某死,他早就想要边某死当日让边某留守长安……。”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边令诚带住坐骑,满脸惊恐杀高仙芝和封常清的事情,李亨在其中也有份儿他们后来想利用安西军对付孙孝哲,当然要找个人出来顶罪所以当你李隆基父子两个出奔,那么多文臣武将不留,偏偏把自己一个太监留下来阻挡叛军而现在,为了向王洵示好,又表面答应自己戴罪立功,实际上却对安西军的行动听之任之
无论李隆基、李亨父子是否真的这么想,至少在此时此刻,边令诚相信自己已经猜到了所有真相他一辈子用阴谋诡计对付别人,当用怀疑的眼光检视自己的境遇时,便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惊天陷阱偏偏这个陷阱他看穿了,也无法破解偏偏他现在往哪里躲,都脱离不了陷阱的覆盖范围
莫非天下之大,真的已经无边某容身之地了?越想越绝望,越想越绝望,边令诚居然不愿再逃,只想痛痛快快给自己来个了断几个亲信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以待毙,又拉又劝,好不容易才让其放弃了死志前方路口,却又被一群溃兵跟堵了个结实
“李铁枪死了,李铁枪死了铁锤王一招就打死了他,连人带马都劈成了两半儿”有人一边跑,一边发出绝望的哀号
“陌刀兵,陌刀兵铁锤王自己带着陌刀兵冲进城里了安五爷被他砍死了,徐将军也被他砍死了刘老将军带人去顶,连半柱香时间都没能挺住,被亲兵抬了下来”溃兵们七嘴八舌,将安西军的战斗力无限夸大
李铁枪、安守荣徐节和刘进忠都死了?念叨着几个熟悉的名字,边令诚浑身开始打冷战这四人都是燕军中有名的猛将,号称能空手搏杀虎豹的主儿,今天居然全都死在了王洵之手那王明允,天下谁人还能挡得住?
“留守大人有令,所有人向朱雀门附近集结,不惜一切将敌军堵在皇城以西大伙不要乱,咱们的人是敌军的三倍,只要站稳脚跟…”另外二十几名衣甲鲜明的将士策马而至,手举令箭,冲着溃兵大喊
“狗屁站稳脚跟他张通儒怎么不自己站到前头去?让我等去陌刀下头送死,他自己好收拾行李跑路,当我等是傻子么?”
“对,要去你们自己去,爷爷不伺候了”
“爷爷要回家,爷爷要回家”
乱兵七嘴八舌,谁也不肯回头继续跟安西军拼命传令的武将大怒,拔出横刀,凌空虚劈,“违抗军令者,斩首聚众作乱者,族诛莫非你等想被……”
“去你奶奶的”一句威胁的话没等说完,溃兵已经捡起砖头砸了过来当即将武将的头盔砸了个大坑,血水顺着头发边缘向外直冒
武将的亲信怎肯吃这个亏?策动坐骑冲过去,挥刀朝着溃兵乱剁这下,可彻底捅了马蜂窝,众溃兵一拥而上,扯马缰绳的扯马缰绳,抱大腿的抱大腿将传令武将和他的亲信们从战马上推下来,须臾间,用乱刀砍成了肉酱
“大伙不干了,出东门,自个儿回家”有人一不做,二不休,举着染血的横刀大声提议
“不干了,不干了反正皇上也轮不到咱们来做”立刻有人大声响应,扒了武将身上的铠甲往腋下一夹,掉头向东
这个动作,提醒了所有人登时,众溃兵举起刀,径直杀进了距离子最近的一个坊子随着一阵凄厉的哭喊,几间屋子上冒出了火光,几名衣衫华贵的女人,哀号着被溃兵拖了出来
“抢钱抢女人了”有溃兵兴奋地大喊,露出满口通红的牙齿
“别忙着上女人,先找牲口有了牲口,路上才能走得轻松些”有的溃兵经验丰富,大声指点同行什么此刻什么才是最佳选择
一匹匹骏马被从宅院中拉了出来,无论其原主人是大唐的百姓,还是大燕国的官员一包包金银细软被丢上了马背,无论其原主人用何等手段得来,在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机边令诚见到势头不妙,立刻掉头绕路走只可惜四下里全是溃兵在杀人放火,他根本无路可逃
接连绕了几个坊子,也没能找到一条安全通道安西军的战鼓声,却越来越近边令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朝一处溃兵相对稀少的路口闯一边闯,一边将头埋起来,以免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那个老家伙,别跑你的马是哪来的?爷爷这正缺几匹脚力”已经抢红了眼的溃兵们,岂肯放过这条眼前肥鱼立刻举着火把堵住去路,要求“征用”边令诚的战马
见双方众寡悬殊,边令诚只好认命示意亲兵们不要抵抗,跳下坐骑,主动交出了缰绳
“算你老小子识相”溃兵们得到了好马,就不想再为难马的主人挥挥手,示意边令诚等人赶紧滚蛋
边令诚低头耷拉脑袋,忍气吞声往人群外走堪堪就要脱离险境,忽然间,有名溃兵大叫一声,提着刀追上前,重挡住了去路,“别让他跑了这厮是铁锤王的仇家边令诚抓住他跟咱们一起走,万一走不脱时就把他交出去,肯定能保住性命”
第六章 大唐 (八 下)
?第六章大唐(八下)
边令诚好歹也是做过几任监军的人,岂肯坐以待毙?飞起一脚,将挡路者踢翻在地,夺路飞奔。
他所带的亲兵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见到自家主人拼命,也拔出兵器,且战且走。奈何寡不敌众,很快,前方和后方便都被『乱』军堵死,上百名叛匪高举着横刀与火把,四下围拢上来。
众亲兵将边令诚团团护在中央,拼死抵抗。宁可被溃兵碎尸万段,也不肯让对方伤害自家主人。眼睁睁地看着亲兵们在自己身前一个接一个倒地,边令诚知道今晚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叹了口气,大声喊道:“都住手,且听边某一言!”
一干『乱』兵哪里肯听,只管挥着刀『乱』劈。顷刻间,又有两名亲兵惨叫着被切成了碎片,边令诚看得双目『欲』裂,把心一横,猛地向前窜出数步,将自家脖颈直接送到敌军刀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拿边某的脑袋当投名状,尽管拿去好了,不要再伤害无辜!”
谁也没想到,这个没卵蛋的太监还有如此勇敢的时候。周围的『乱』兵被边令诚突然爆发出来的胆气镇住了,纷纷收起了兵刃。最后两名亲卫也不甘心地回转头,满脸是泪,“大人!”。
“事已至此,你们两个不要再为我白白送命了!”边令诚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然后慢慢推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冲着周围的『乱』兵抱拳施礼:“这里由哪位将军说得算,请听边某一言!”
“我!”
“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
几名军官打扮的人同时跳了出来,『乱』纷纷地回应。边令诚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迅速扫过,挑了其中级别最高的一名武将,大声道:“将军大人,边某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