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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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兰黛道:“既然那个‘玉龙’是假,霍冷香她就算不得神通广大,我以为她所以能使龚瞎子等人俯首听命,甘供驱策,完全得力于那个假玉龙……”
黄先生一点头道:“不错,十姑娘,也可以这么说。”
柳兰黛道:“根本就是这么说。”
黄先生倏然一笑道:“十姑娘,没人说不是。”
柳兰黛这时候才猛悔自己表现得是多么小气,多么的心胸狭窄,多么的不服“玉手观音”,娇靥一红,道:“黄大哥,别怪我……”
黄先生忙道:“十姑娘,那怎么会……”一顿,接道:“二位,我不多耽搁了……”
柳兰黛忙道:“怎么,黄大哥这就要走?”
黄先生点头说道:“是的,十姑娘,我不能过了限期,一旦过了限期,我就要毒发身死,没办法到达‘嘉兴’了。”
黄先生的话柳兰黛懂,她倏然失笑,甜,美,娇,异常动人,她转望公孙明,脆声问道:“三哥,黄大哥要往‘嘉兴’去,咱们呢?”
公孙明沉吟了一下,道:“咱们的期限要比黄老弟多半个月,还早,不必那么急着往‘嘉兴’去,我以为咱们应该趁这机会找找大哥他们。”
柳兰黛笑容凝注,颇为勉强地微一点头,道:“好吧,我听三哥的就是。”
黄先生道:“老哥哥说得极是,趁这机会找找严大侠诸位,一来可以共商对策,二来可以增加力量,有道是:‘人多好办事’……”
公孙明点头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黄先生道:“那么异日再图后会,我告辞了。”一拱手,转身要走。
只听柳兰黛叹道:“黄大哥……”
黄先生停步回身,含笑说道:“十姑娘还有什么事?”
柳兰黛微红的娇靥上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色彩,道:“没什么,我只请黄大哥保重。”
黄先生含笑点头道:“谢谢十姑娘,十姑娘跟老哥哥也请保重。”
说完了话,他飘然而去。
柳兰黛凝目而视,呆呆地……
公孙明入目她这等神态,呆了一呆,目中倏现异采,轻咳一声,道:“十妹,看不见了。”
柳兰黛娇靥一红,转过脸来窘笑说道:“是的,看不见了。”
公孙明凝目说道:“十妹,你看黄老弟这个人……”
柳兰黛脱口答道:“所学,气度,两称超人,更难得洒脱飘逸,他眉宇间流露着一股正气,当他责柳燕翎时,更有一种自然的慑人之威,这是旁人所没有的……”
娇靥倏地一红,道:“三哥问这,是……”
公孙明目光忙移向一旁,道:“没什么,十妹的眼光不错……”
柳兰黛的娇靥更红了,急道:“三哥,你……”
公孙明微微一笑道:“别瞒你三哥,你三哥人醉心不醉。”
柳兰黛红霞染上了耳根……
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不会的,三哥。”
公孙明微微一笑道:“十妹,那无关重要,会与不会,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最重要的咱们该先弄清楚这位黄先生是谁,要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那就有点笑话了,十妹以为对么?”
柳兰黛红着娇靥道:“三哥说得极是,这么说三哥是怀疑他……”
公孙明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怀疑他别的,我只是怀疑他这黄玉两字姓名,跟他那张平庸无奇,满是病容的脸假而不真。”
柳兰黛道:“我也这么想,三哥以为他是……”
公孙明道:“此人高深莫测……”
第五章 华严庵
柳兰黛道:“这么说,三哥猜不透,没看出……”
公孙明道:“十妹,咱们可以把范围缩小来,我不信‘九龙’、‘十奇’、‘六异’之外,还有这等高绝的人物。”
柳兰黛道:“三哥是说他……”
公孙明道:“他该是‘九龙’、‘六异’中人物。”
柳兰黛道:“三哥,‘六异’中三神二佛一观音,观音是女,二佛是僧,三神年纪都不算轻,再说论三神的所学,也不会比‘青龙’柳燕翎更高,黄大哥他似乎不该是‘六异’中人。”
公孙明道:“那就剩下‘九龙’了,更好办了!”
柳兰黛道:“‘九龙’之中,‘青龙’柳燕翎咱们见过了,‘醉龙’申屠海的年纪,体形跟三哥你差不多,‘睡龙’莫十娘是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婆,‘墨龙’古超是个身躯魁伟,满脸于腮的彪形大汉,‘粉龙’南宫黛是位风华绝代的女红妆,这几个都不可能。”
公孙明道:“那就只剩下‘玉龙’皇甫华,‘金龙’司徒少青,‘毒龙’西门邪,‘癫龙’东郭逸了。”
柳兰黛道:“这几位比较像,可是他绝不会是‘毒龙’西门邪!”
公孙明道:“怎见得?”
柳兰黛道:“三哥什么时候听说过‘毒龙’西门邪,伸手救过人?”
公孙明头一点,道:“不错,他害人都唯恐来不及。”
柳兰黛道:“那且在金、玉、癫三龙之中找。”
公孙明眉锋微皱道:“十妹,这三位都有可能!”
柳兰黛道:“‘九龙’所学均不相上下,也从没机会分过高低,但能挫‘青龙’柳燕翎,且轻描淡写那么容易的,该只有……”
公孙明脱口说道:“‘玉龙’皇甫华。”
柳兰黛美目一睁,异采乍现,道:“这么说,他,他是‘玉龙’皇甫华……”
公孙明一摇手,道:“十妹,且慢下断语,你我想想看,可能么?”
柳兰黛凝目一想,黛眉微皱,道:“是不可能,他要是‘玉龙’皇甫华,怎会下帖在前,解毒在后?他要是‘玉龙’皇甫华,那檀香车里,跟‘玉手观音’霍冷香依偎在一起的又是何人?”
公孙明道:“十妹,后者咱们没看见。”
柳兰黛道:“话是不错,可是他要是‘玉龙’皇甫华,他就该知道檀香车里的那位‘玉龙’是假,怎么他反说不敢言假……”
公孙明道:“十妹,他说在看见檀香车的同时,也看见了‘玉龙’皇甫华从那地方经过……”
柳兰黛螓首微颔,道:“是的,三哥,说来说去,这位黄大哥又不可能是‘玉龙’皇甫华,偏偏‘九龙’之外找不出这种人物,那么他究竟是眼下武林中的那一位呢?”
公孙明苦笑说道:“十妹,我跟你一样的茫然糊涂。”
柳兰黛轻叹说道:“那只有说他是‘九龙’以外的人物了。”
公孙明道:“你听说过么?”
柳兰黛道:“宇内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名山大泽尽有真人异土,这是有可能的。”
公孙明道:“话是不错,那也表示他不为人所知,既不为人所知,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是否表示他不是不为人所知,而是不欲人知呢?”
柳兰黛一点头,道:“有可能,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咱们看见的,确实是他的真面目,而不是经过易容的假面目。”
公孙明一抬头,苦笑说道:“算了,十妹,别再往里摸索了,这就跟进了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样,越往里去越迷糊。”
柳兰黛沉默了一下,道:“那么咱们……”
公孙明道:“咱们也该走了,好在,知道他是去了‘嘉兴鸳鸯湖’,异日还有后会,难道还怕瞧不出来他是谁么?”
柳兰黛点了点头,点得格格响,娇靥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轻轻说道:“我听三哥的……”
于是,他们相偕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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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江南去,春的气息越浓。
雪溶,冰解,梅花开,原野一片嫩绿,那皑皑的白雪,又是很少见了,在一片嫩绿之中,常见的只是淡黄轻红。
“金陵”“莫愁湖”的冰解了,春寒斜峭,一阵风过处,似能吹得人混身寒意,禁不住打个哆嗦。
在乐府言:“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头西,有人附会,多加辩解,依乐府诗章,石城莫愁,石城在楚,非石头城之‘南京’,然而昔系六朝时‘金陵’有美妓名莫愁者居于湖上,因名,总之,其来源实无正确根据。”
在“莫愁湖”边,傍依着一泓碧水,有一座尼庵,门额三个大字“华严庵”。
谈起这座“华严庵”,可是大有来头。
想当年明太祖跟中山王徐达在这“华严庵”里的一座“胜棋楼”上奕过棋,二人相约,以湖为输赢之注,结果徐中山胜,明太祖乃赐湖予中山。
楼上一联,颇值欣赏:湖本无愁,笑南朝叠起群雄,不及佳人独步。棋何能胜,均只为误投一子,致教此局全输。
这座“华严庵”后一条青石小径,两旁修竹几丛,铁青穿云,翠叶随风,庵后小树林一片,世外净土,带着一种庄严宁静的美。
这时候,“华严庵”里,“胜棋楼”上,清茶两杯,棋盘一方,正对坐着两个超拔脱俗,望之有出尘之概的人。
这两位,一位书生装束,看上去不过廿多岁,面若溥粉,唇若涂朱,长眉凤目,俊美无俦。
他那双眉斜飞入鬓,那双凤目像朗星,二眸点漆,清澈而深邃,鼻子粉装玉琢,小巧玲珑,那嘴,艳红一抹,简直就像姑娘家的檀口樱唇。
他那提动着棋子的手,手指修长,根根似玉,滑腻晶莹,柔若无骨,令人说不出有多美。
他一袭雪白儒衫,高坐“胜棋楼”上,谈笑生风,益显临风玉树般,倜傥不群。
趁他笑时看那口牙,竟也似姑娘家扁贝般玉齿,笑态美,两颊那两个酒涡更美。
这位白衣书生对面,坐的是位缁衣芒鞋的带发比丘尼,人看上去比书生大,近三十,但冰肌玉骨也长得美艳无双。
这么两个人儿,还好这是在“华严庵”里的“胜棋楼”上,要是在外面,非引人目愕,扰人闲话不可。
桌上的那盘棋,又成了定局,和了。
美比丘抚掌轻笑,风韵动人,道:“一连三天,终于让我逼和了一局,太不易,太不易……”
白衣书生风目深注,微微一笑道:“你是个难得的好主人……”
美比丘微愕问道:“阁下,何解?”
白衣书生笑道:“客人乘兴而来,绝不让他败兴而归,一连让了三天,输得连眉都不皱,这不算好主人么?”
美比丘笑道:“好啊,你这是损人,赢了棋还卖乖。”
白衣书生目光一凝,道:“当真算我棋高一着?”
美比丘道:“事实如铁,我连战皆北,十局九局输,只有这一局用尽心力逼成和局,难道我还能赖不成。”
白衣书生微一点头,道:“你既然承认我棋高一着那就好,当日明太祖以奕输把‘莫愁湖’双手交给了徐中山,今日你打算给我什么?”
美比丘摇手笑道:“相公爷,你我可没有先约,那里来的赌注。”
白衣书生道:“你想赖?”
美比丘道:“赖不敢也不至于,只是这‘莫愁湖’又是徐氏私产,出家人一袭缁衣,一双芒鞋,有的只是大佛红鱼,青灯贝叶,你相公爷稀罕那一样,尽管拿去就是。”
白衣书生摇头说道:“缁衣芒鞋我要来无用,大佛贝叶,青灯红鱼我也不稀罕,除了这些之外,你……”
美比丘道:“我一无所有。”
白衣书生道:“不,这‘华严庵’里有难求的稀世之宝。”
美比丘美目一睁道:“华严庵’里有稀世之宝,我跟师父在这儿有多少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宝,你快说?”
白衣书生微笑说道:“出家人怎闻宝而心动,看来你一个贪字……”
美比丘道:“别教训我,快说。”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我指的是那风华绝代,美色无双,人在空门,风韵长醉尘寰美比丘圣心。”
美比丘双颊微酡,美目微睁,嗔道:“好哇,你敢调侃我……”
白衣书生微一摇头,道:“不敢,阁下,小生倾慕已久,说的是句句肺腑之言。”
美比丘道:“你也不怕罪过……”
白衣书生道:“但能得求圣心归,便入十八层阿鼻地狱也甘心。”
美比丘皱眉说道:“书呆子今日怎忽发狂态,莫非中了邪不成?”
白衣书生一点头,道:“正是,圣心使我中邪,圣心使我中魔。”
美比丘美目一转,道:“你要圣心把人输给你?”
“不错。”白衣书生点头说道:“愿以怒马香车载之归,然后筑金屋以藏之……”
美比丘道:“俊郎君风流多情,这番话听得我芳心大动,且等我还了俗再说……”
白衣书生道:“奈何我等不及。”
美比丘道:“那……依你之见?”
白衣书生道:“容我温香软玉抱满怀,了却夙愿……”
美比丘红了脸,忙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越来越狂,越说越不像话,还好师父不在庵内,要不然让她老人家听见……”
白衣书生道:“就是因为她老人家不在你才敢让我进庵,我才敢百般轻薄,不是么,要不然她老人家能打……”
美比丘嗔道:“你也不害臊,一个大姑娘家……”
敢情这是位易钗而弁的西贝书生,怪不得美比丘跟他对坐谈笑戏谑,肆无忌惮,不过凭心而论,这美比丘不同世俗,确也可人。
白衣书生截口笑道:“奈何我穿上这一身,只有学做男儿态,美色当前,焉有不动心之理?”
美比丘道:“美色当前,每一个须眉男儿都会动心么?”
白衣书生道:“当然,十个有九个都生就一付轻薄骨。”
美比丘道:“你这十个有九个之中当有所指。”
白衣书生道:“不错,据我所知,临危不乱的有一个展禽柳下惠。”
美比丘摇头说道:“那你就说十个有八个生有轻薄骨。”
白衣书生目光一凝,道:“你也有所指?”
美比丘点头说道:“当然,据我所知,当世之中便有一位生就一付铁铮傲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