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万里行-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花深深叹气:“我不是瞎叨叨。我知道她很喜欢你,你也明白这一点。”
郑愿道:“我不明白。”
花深深拧他:“你心里明白。你是在装糊涂哄我。”
郑愿冷笑:“我为什么要哄你?……深深,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花深深轻轻一叹,偎进他怀里不吭声了,郑愿刚庆幸自己可以松口气时,她又说话了:
“你还记不记得红石榴?”
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会忘记红石榴呢?
那个苦命的女孩子也和海姬一样,为了报恩,狂热地想献身于他。
红石榴是真的爱他,爱得非常强烈,强烈到了疯狂的地步,但他没有接受,红石榴因此而真的疯了,并且疯狂地想毁掉他。
他和秦中来原本是挚友,就因为红石榴这件事而绝交,因为深爱红石榴的秦君子不能容忍郑愿的绝情。
红石榴最后惨死在天香园血战中,那悲惨的情景地记得很清楚。
花深深幽幽叹道:“你难道希望海姬变成另一个……红石榴?”
郑愿冷冷道:“海姬和红石榴是两码事。”
花深深道:“那不是两码事,是一码事。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海姬是真心喜欢你,她真的想报恩。如果你伤了她的心,难保她不会……做傻事。”
郑愿道:“她们不是同一种人。”
“可她们都是女人。”花深深叹道:“我也是。她们想什么,我猜得出来。”
郑愿道:“这件事你别再说了好不好?”
花深深生气了:“不好!……这许多天来,我天天做贼似的偷偷盯着你和海姬,实在太累了。还不如你收了她,也免得我提心吊胆的,闹得三个都不自在。”
郑愿道:“你没必要盯着!难道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
他板着脸,寒着声音说:“那好,从明天起,我们就不许海姬再来。她敢来,我就撵她走。”
花深深沉默半晌,才轻轻道:“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
“怕以后的日于。”
“什么意思?”郑愿的确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花深深道:“我知道你能保护我。但你只有一双手,日后若再有那种血战,我不仅帮不了你什么忙,反累得你要分心保护我。我想,这样的血战,以后不会少吧?’”
郑愿沉默。
以后的血战,绝对少不了。
终其一生,只怕已很难从血海刀山中退出来。
并非是他不想退,而是人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是南小仙的眼中钉,是那些恶人的后代们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人,他是武林中为人不齿的“第一号职业刺客”。
他在中原武林,几乎已成为恶人们的公敌。
一旦陷于血战,你能保全妻儿不遭灭顶之灾吗?
他不能!
虽然承认这一点他很痛苦,但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而且也敢于面对现实。
“海姬的武功怎么样?”花深深问道;“你评估一下,她的武功和中原武林中的哪一位差不多。”
郑愿想了许久,才摇摇头道:“很难说。若单凭武功对搏,不使诈的话,我想她大概……大概和君子差不多,比老宋要差一点”
花深深吁了口气:“那么,她的武功算是相当好的了。她对你很痴心,让她和我作个伴儿,对我们都有好处。”
郑愿还是沉默。
花深深道:“有她陪着我,日后再遇上险情,你就可以放心去冲锋陷阵,你受伤的机会就要少得多。…,…哥,好哥哥,答应吧!啊?”
她的话很道理。
海姬身手的确不凡,而花深深也的确需要有个女人照顾。
他没法不答应了。
郑愿终于点了一下头。
花深深笑了:“明天一早我就告诉她,她一定高兴得要命。”
郑愿冷笑道:“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花深深道:“她怎么会不高兴?要知道,她一直在喜欢你啊!”
郑愿道:“我请她来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做你的朋友而已。”
花深深道:“你就收下她,又有什么不好?”
郑愿嘿嘿一笑,道:“有一件事,你千万莫忘了:我的确杀过许多人,也有许多人要杀我,但这些人的仇人有很多视我为恩人。这些人当中,又有不少是女孩子。”
花深深道:“那又怎样?”
“也没怎样,只不过我以后或许会遇到她们。要是她们都赶来找我,难道你要我都收下她们不成?”
花深深大笑,道:“也未尝不可。只要你真有那份能耐,我绝对不吃醋。”
虎狼之地居然会被名为“安宁”,安宁镇上住的居然是些虎狼。
这世上的事,有时确实很难说清。
镇西头的几间破房子,是镇里惟…一处没有虎狼膻腥之气的地方。
这里时时响起的声音,绝大多数当父母的都爱听。
那是琅琅的读书声。
这里是一处蒙馆,只有一个人设帐授业传道解惑。
这个人是个自称姓孔的老秀才,人们都尊称他为“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也是镇上惟…一个能得到全体镇民允许在此居住的非江湖人。
如果说,这个镇上还有一个人身上似乎不可能有血债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孔老夫子。
孔老夫于衰老虚弱、无拳无勇、无亲无故,可他居然在这个虎狼之地教了四十二年书了。
安宁镇的居民们都是因避难才迁来的,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喜欢呆在这个又荒凉、又贫困、又寂寞的地方。他们都明白,他们来此避难的目的,只是为了回家,能活着回家。
有些人只住了三五年就悄悄走了。有些人呆得长一些,也不过十年八年光景。
像孔老夫于这么有恒心的人,没有第二个。
没人知道孔老夫子因何不走,也没人问。他老人家教书时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也没人肯感激他。
他就靠那点可怜的束脩过日子,但没有人可怜他,他自己都不可怜自己。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是否有血仇。
如果有,凭他一个老秀才,又如何报得了呢?
如果他报得了,又何必在此地一住四十年呢?
孔老夫子在灯下叹气。
房屋已很老,这盏豆油灯只怕更老,那一点点火焰好像是挤出来的,很不情愿地照着这间又老又破的房间,照着又老又无能的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脸上的皱纹,只怕比他的胡子还多三根。孔老夫子手中的酒盅盛着半盅酒,而且不像是什么好酒。
孔老夫子看了春杯里的酒,似乎想一口饮尽,却又不舍不得。
他终于还是只抿了一点点,很小心地将酒杯放在面前那张摇摇欲倒的破桌上,然后吃菜。
菜也只有一小碟,是盐豆。
这一小碟盐豆,也不过只有二十来颗。
孔老夫子捻起颗盐豆,放进嘴里,起劲嚼了起来,嚼得一脸皱纹乱走。
在旁人看起,这也许不过是极寒酸的酒菜,可孔老夫子却吃得很香甜。
他实在穷得可以,也“君子固穷”得可以。
一阵轻微的衣袂破空声响起,然后是破门板被推开的吱呀声。
有人来了。
孔老夫子耳朵似乎已很背。他好像根本没听到,仍在兴致勃勃地嚼着盐豆。
来人低声道:“夫子。”
孔老夫子还是没听到。
来人顿了一顿,又道:“夫子,属下这就准备行动了。”
孔老夫子使劲将盐豆咽下,又吞了好几口唾沫,这才冷冷道:“是吗?”
来人道:“是。
孔老夫子道:“你不认为你这是多此一举?”
来人道:“属下已经禀告过夫子,属下在中原听到的……”
孔老夫于不耐烦地道:“我知道。”
来人不说话了。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多了:“他的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派几个人去就足够了,何必要你去献身?”
来人道:“有属下做内应,里应外合,事半功倍不说,也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孔老夫子沉默半晌,才喃喃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但筱原那边,极力反对。他的态度很坚决,而且道理似乎也站得住脚。”
来人冷冷道:“这次‘零卖’行动,是由夫子您和雄藏兄制定的,由属下去中原联络的。筱原君这么样急着争功,不知是何居心。”
孔老夫子声音更慈和了:“好啦,你既已决定去,我也不拦你,只是希望你凡事小心一些。”
来人道:“多谢夫子成全。”
孔老夫子想了想,又问道:“听你的汇报,我有一个印象,好像他很精明,也很少相信别人。你有多大把握能获得他的信任?”
来人道:“九成。”
“你真这么自信?”
来人笑了:“不错。他的确很精明,也的确很少相信别人,但他相倍女人。他几次吃大亏就因为这个。”
孔老夫子也笑了:“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最不相信的,或许就是女人。”
来人笑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孔老夫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又端起他的小酒盅。
他的注意力一下又集中到那半杯劣质酒上去了。
月色如霜,四野的沙漠如雪一般白。
绵延的阴山在月色中,宛如一群蹲伏着的虎狼。
虎狼似已入梦。
虎狼的梦中,会有些什么呢?
安宁的小镇就在静静地月色里、在虎狼环伺中酣睡,睡得像个安详的老人。
谁又知道老人的梦呢?
第四章 安宁镇的秘密
海姬居然真的就住进了杂货店,当起了花深深的婢女。
郑愿二十分不自在,但又没办法。
一想到海姬每夜都有可能在门外床上偷听,他就一肚子火。
而当他看见海姬那惹火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时,火就更大。
可就算地火再大,也不敢发出来。
第三天他干脆让海姬和花深深睡一屋,自己跑到柜台上去睡。
睡柜台的滋味虽不好受,总比知道有人听房的滋味要好上百倍。
但海姬来了也有一点点好处,那就是他终于有空出去喝酒了。
安宁小镇只有一家酒楼,就开在小镇正中。
酒楼的名字是孔老夫子取的,叫“倒也”,听起来蛮风趣的。
酒楼二掌柜的名字虽不是孔老夫子取的,但听起来却比酒楼的名字更有趣。
二掌柜姓满,名叫满窗花,可镇里的人都呼之曰:
“满床飞”。
“满床飞”这三个字,向来是人们形容技艺高超的淫妇时用的。不管是谁,被人当面叫这个绰号,一会都会勃然大怒,至少也会怒形于色。就算再怯懦的人,心里也会极不痛快。
可满窗花不在乎。
满窗花是镇子里最和气的人。
满窗花的脸上,总带着花一般迷人的微笑。
顺便说一句,满窗花今年十八岁,是个很甜很甜的女孩子,有一双月芽儿般的眼睛。
倒也酒楼的生意,似乎永远兴隆。
满窗花像只轻盈的蝴蝶,在酒桌间飞来飞去,两条大辫子晃来晃去,像是柔软的春柳。
“满床飞,给添壶酒。”
“满床飞,俺叫的菜呢?”
“满床飞,……”
众酒客大呼大叫。他们虽在叫着这三个十分淫邪的字眼,脸上却没有半点淫邪的表情。
满窗花甜甜地应着,将众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郑愿坐在靠窗的一桌。他只要了两角酒,两碟小菜。
他不想多喝。
这里毕竟是地避难的地方,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他慢慢啜着酒,似不经意地打量着酒楼里的人。
他觉得这些人有点奇怪。
他们虽坐在一桌,彼此却极少交谈。他们的话,大多是和满窗花说的。
他们虽极少交谈,却显然彼此很熟。
每一个酒客上楼,他们都会点头微笑打招呼,新来的也会四面哈腰,礼数很周全。
他实在猜不透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还有那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满窗花,被人呼为‘’满床飞”,居然还一点都不生气。
天下哪有这么和气的女人?
不过郑愿是个很懂得保养身体的人,弄不懂的事情,他就不去想。
更何况他原先对安宁小镇也有所了解。
如果这些彼此熟识的酒客都想掩盖自己的秘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们毕竟都是负血债或有血仇,他们有权利保护自己。
再说满窗花,她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女孩子,如果她还想继续将酒楼开下去,别人说点什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郑愿一向很想得开。
两角酒将饮尽,满窗花已飘然而至,嫣然道:“郑爷是新客。本店对待新客,一向免费招待三顿酒。郑爷想必还未尽兴,两角酒也实在太少了点。”
她将手中托盘里的一碟火腿片和两角酒一齐放在郑愿面前,抿嘴一笑,又像只蝴蝶般飞开了。
郑愿愕然半晌,突然站起来道:“这怎么可以?”
满窗花远远地乜着眼睛,道:“怎么不可以?莫非郑爷认为免费招待三顿酒太少么?”
郑愿苦笑道:“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没必要。姑娘这么做生意。岂非要赔光?”
满窗花吃吃笑道:“郑爷真的以为我仅仅是靠卖酒为生么?”
郑愿道:“当然。开酒楼的人,自然是以卖酒为生。”
满窗花低笑道:“郑爷莫要忘了,酒为色媒人。郑爷难道没听见众位爷叫我什么吗?”
众酒客都微笑,但没人抬头看郑愿和满窗花。
郑愿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难道是真的?”
一个年轻人含笑道:“若非亲临其境,实难相信满姑娘真能满床飞。”
郑愿忙拱手道:“这位是……”
年轻人也拱手,微笑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操字,情操之操,而非糙米之糙。”
郑愿道:“在下郑愿;心愿之愿。”
蒋操一扯满窗花,将她扯到郑愿面前,笑道:“这位满姑娘,真名满窗花。两位多亲近亲近。”
郑愿苦笑道:“不敢,不敢。”
他倒是真的不敢。
就算花深深不吃醋,允许他和其他女人鬼混,他也绝不敢招惹一个被所有的人称为“满床飞”的女人。
他不敢,满窗花也根本没有半点要和他吊膀子的意思。
满窗花甜甜一笑,道:“幸好,我也没打算赚郑爷的银子。”’
蒋操哈哈大笑起来,郑愿也只好跟着苦笑。
就这么着,他和蒋操以及满窗花算是认识了,而且还有说有笑的。
这在安宁镇里,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件“创举”呢?
毕竟,这里的人们彼此之间是很少交谈的。更缺少充满欢乐的交谈。
郑愿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四周的酒客。
他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