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外传-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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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君照一刀即时劈在朱菁照的要害上,他原是要杀明珠,却被朱菁照横来截下。
明珠挡不了这一刀,朱菁照也是一样,这一刀已是有去无回之势。
朱君照看见朱菁照倒下,也是一怔,但随即一声道︰「该死——」挥刀斩向明珠。
小子不由一声暴喝,手挥五弦,转弹断魂曲,霹雳琴声中,明珠心头震荡,踉跄倒退,朱君照亦不由一阵茫然,小子乘机出手,接连三脚,将朱君照踢得倒飞三丈,摔在地上,当场命丧。
明珠连忙将朱菁照扶起来,朱菁照已经是奄奄一息,凄然一笑,死在明珠怀中。
徐廷封这时候亦跃上来,看见朱菁照死去,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哥哥——」小子心中仍有气道︰「这样踢死他,是便宜了他。」
徐廷封摇头道︰「算了——」目光转向独孤凤那边,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小子亦不由追问道︰「那个粉罗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反而转助我们杀人尊?」
「她是云飞扬的妹妹。」徐廷封这句话出口,头不由垂下来。
「该死,人尊这种人就是什么也做得出来。」小子垂头丧气的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以云大哥的武功……」
他没有说下去,眼中泪光涌现,徐廷封的心情与他并没有分别。
再看下面,三尊俱死,剩下来的白莲教徒自然无心恋战,但被军兵重重包围,如何冲得出去,到头来还是难免一死。
禁宫那边,这时候亦杀声震天,皇帝亲自率领锦衣卫杀奔前来了。
到所有都平静下来,皇帝不免要论功行赏,文武百官感于徐廷封救命之恩,也清楚他的为人,平日与他作对的都一反常态,极表亲热,在皇帝面前对他推崇备至,以他居功至高。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徐廷封却仍然以他一贯作风,谦谦虚虚,但称赞的话排山倒海般涌来,听得多了,亦难免心头一阵飘飘然,也有点觉得自己的确是大明栋梁,朝廷中少不得自己的了。
皇帝听着却不是滋味,他也很明白这一次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全凭徐廷封,但看见徐廷封如此这般深得人心,亦不由动了杀机。
功高震主,总不是一件好事,皇帝虽然年少气盛,但连遭祸劫,亦已变得城府深沉,表面若无其事,而且大加赞赏,下旨设宴镇海楼,论功行赏。
安乐侯府虽然曾经被抄封,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出钱出力,慨赠多珍,很快便恢复旧观。
徐廷封应酬忙不过来,到静下来,见堂中只剩下傅香君、小子、明珠,心头不免又一阵感慨,叹息一声。
明珠随即亦一声叹息道︰「我们这许多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傅香君明白她的心事道︰「他们都死得很有价值,九泉之下,定必瞑目。」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来做什么?想想以后,不是更好。」小子始终是最洒脱的一个,目光一转,突然一把抓住明珠道︰「我们到外面看看,今夜的月色,应该不错的。」
「什么日子了,哪里来的月色——」明珠话出口亦醒悟,跟着小子快步走出去。
徐廷封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微微一笑,转向傅香君道︰「他们是提醒我,给我机会说话。」
傅香君轻叹道︰「你要说什么?」
「白莲教乱定,我也已经恢复侯爷的爵位,以后应该可以平静的过日子了。」
傅香君听着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道︰「朝廷中的确需要你这种人。」
徐廷封不以为意,接道︰「皇上的确需要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来扶助。」
傅香君一笑,道︰「经过这许多变乱,不知怎的对名利我看得更淡薄。」
「名利这种东西很奇怪,处心积虑去找未必找得到,但要来的时候亦无处躲避。」
「我以为是要看一个人的决心。」
徐廷封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劝我急流勇退,功成身退?」
傅香君微叹道︰「能够功成身退可是不容易。」
「徐家多年的基业总不成毁在我手上,况且朝廷又正当用人之际。」
「我明白。」傅香君抬手一掠秀发道︰「朝廷中人到底是朝廷中人,正如江湖人始终是江湖人一样。」
「江湖险恶——」
「朝廷又何尝不是?我无意江湖,也不惯住在京城之内。」傅香君的态度很坚决。
「香君——」徐廷封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人各有志。」傅香君凄然一笑,转身往外走。
徐廷对待要拦阻,手伸出去一半还是停下,呆呆地看着傅香君的背影消失。
由于心事重重,镇海楼中,徐廷封难免有点失态,也没有在意皇帝以外,便是江彬、高升以及一众太监锦衣卫,其它人并未在场。
席开,皇帝笑顾徐廷封道︰「廷封,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徐廷对如梦初醒,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没有最好,来,我敬你一杯。」皇帝挥手示意。
酒早已斟下,皇帝取过一伓,另一杯随即送到徐廷封面前。
「皇上言重,微臣受不起。」徐廷封还是半杯取过举起来。
酒杯沾唇,尚未喝下,高升已忍不住抢出来道︰「侯爷且慢。」
徐??封一怔,高升已将酒杯抢在手。
「高升,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廷封不由问。
「这一杯高升喝了,以报答侯爷多年提拔之恩。」高升仰首一杯饮尽。
皇帝一见大怒,拍案而起道︰「大胆高升——」
高升掷杯在地,惨笑道︰「皇上,忠义既然难以两存,微臣唯有以死来赎对皇上不忠之罪——」
语声未已,他的嗓子已嘶哑,七孔突然冒血,他跪倒,也就那样子毒发身亡。
「好毒的酒——」徐廷封探身伸手将高升扶倒地上,目光移到皇帝脸上。
皇帝半身一缩,乾笑一声道︰「廷封,你文才武功一直都在我之上。」
「若非如此,又岂能三番三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徐廷封语声沉重道︰「想我徐家历代效忠朝廷,正所谓没有功也有劳,却竟然受到如此对待。」
「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你的死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一个很好的理由,而在你死后,我一定会追封为王,教天下万民景仰。」
徐廷封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
「狡兔尽,走狗烹,飞鸟绝,良弓藏,这个道理其实并不难明白。」皇帝笑了笑道︰「功高震王,为主者难免魄动心惊,这其实你也应该知道。」
徐廷封垂下头来道︰「我现在只是有些难过。」
「因为我竟然要杀你?」
「徐廷封并非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为天下的黎民难过。」
「这到我不明白了。」皇帝打了一个「哈哈」。
「由一个你这样的皇帝来统治,天下黎民又哪里来好日子。」徐廷封戟指皇帝道︰「可叹到现在我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一向我只以为仍然不过沉迷酒色,疏懒朝政,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阴险狡诈,恩将仇报,绝情负义的卑鄙小人。」
「住口——」皇帝一张脸沉下来。
「我实在有些后悔。」徐廷封突然想起了傅香君的话。
「你现在才后悔不是太迟了?」
「你一定要这样做?」徐廷封迫视着皇帝。
「君无戏言,我决定了的事也从来绝不会更改。」
「有没有考虑过再有刘瑾、宁王或者白莲教之类的人为祸,你自己能否应付得来?」
「此时此地,除了你,还有哪里一个有能力来造反?」
徐廷封打了一个「哈哈」道︰「我并不怕死,可是不想这么快死,我还要活着看看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昏君的下场。」
「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皇帝摇摇头。
徐廷封破口痛骂道︰「你荒淫无道、疏懒朝政,就是对天下万民不忠,颠倒伦常,败坏朝纲,就是对先王不孝,枉杀忠良,陷害异己,就是对群臣不仁,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就是对我不义——」
「住口——」皇帝额上的青筋蚯蚓般突起来。
徐廷封继续骂下去道︰「有你在世,天下永无宁日,我要看着你如何被正义之师推翻,如何被天下万民唾骂——」
「来人——」皇帝忍无可忍,掷杯在地道︰「杀了——」
江彬第一个抢出,徐廷封目光一转道︰「是你啊——」
「侯爷提拔之恩没齿难忘,今日各为其主,万不得已。」江彬把手一翻,接着喝一声。
两队火枪手从藏身的地方涌出,手中火枪对准了徐廷封,皇帝果然是作好了安排,不杀徐廷封不罢休。
徐廷封目光及处,不由心头一寒,他虽然武功高强,到底是血肉之躯,在这种环境之下,要闪避火枪的轰击也甚成问题。
只要江彬手一落,火枪便齐发,也就在刹那间,霹雳也似的琴声轰鸣,正是七煞琴音弹的断魂曲,不但那些火枪手,皇帝以及江彬等高手,就是徐廷封亦心头一阵茫然,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当机立断,身形拔起,撞破瓦面,掠了出去。
小子也就拥琴盘膝坐在瓦面上,看见徐廷封掠出来.松了一口气道︰「侯爷先走一步,我以七煞琴音震碎他们的魂魄。」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算了,这时候他们死掉,又是一番变乱,受苦的只是天下百姓。」
小子看看徐廷封道︰「我就是不明白你。」
徐廷封又是一声叹息道︰「你怎么跟到这里来?」
「明珠跟我说,傅姑娘要回去苦修庵剃度出家,所以我立即赶来。」
「什么?」徐廷封心头一阵怆凉,他明白傅香君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又选择这个目标,对自己实在是已完全绝望。
「也总算我来得及时。」小子摇摇头道︰「傅姑娘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错。」
徐廷封轻拍小子肩膀道︰「我去追她回来。」
小子开怀大笑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已叫了明珠准备马车,带着忆兰在城外等候。」
「好——」徐廷封感激的一笑,与小子双双掠出,头也不回,对朝廷他终于彻底绝望,再无留恋。
江彬神智恢复,便要带火枪手追出去,皇帝却叫住道︰「让他走——」
「皇上,放虎归山……」
「他死在这里与死在山中并没有分别。」皇帝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微臣不明白——」
「杯中酒固然毒,涂在杯上的毒液却更毒,他双手与嘴唇既然都触及,毒自会渗进去,逐渐进入血液,散发全身,到他发觉的时候,就是扁鹊、华陀重生,也无药可救的了。」皇帝笑声出口,这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江彬不由心寒起来,跪倒道︰「皇上妙计巧安排,万无一失,微臣佩服,五体投地。」
皇帝笑着坐下来道︰「天河上人到底是炼药的能手,无论什么药都有惊人的贡献,我已经试用过,的确奇妙,万无一失,当之无愧。」
「皇上英明——」江彬除了这种话,还能够说什么?
皇帝接却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的就是我不能够看着他倒在面前,看见他毒发的模样,廷封啊廷封,你看不见我的下场,我也看不见你的,两皆遗憾啊。」
江彬听着,由心又再寒起来。
出了城外,小子仍然是心有不甘,嘟喃道︰「什么时候再遇上那个皇帝,总要他好看。」
徐廷封笑了笑,道︰「其实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子一怔,道︰「你暗中已下了手脚?」
徐廷封摇头道︰「进入镇海楼之前,我与他把臂同行,无意触及他的经脉,发觉甚为虚弱,大抵是纵情色欲,药物服食太多,离死不远。」
「这可是大快人心。」
「我原要告诉他,叫他小心,只是心念香君,完全提不起心情。」
「幸好你没有告诉他,叫他防备。」
「就是告诉他也没有用,像他这种人,要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比要他死还难。」
说话问,已到了马车旁,明珠探头出来,一见徐廷封,立即嚷出来道︰「香君姐姐有一封信留给侯爷你。」
徐廷封还未答话,小子已大叫道︰「怎么不告诉我还有这件事?」
「告诉你有什么用,信是给侯爷看的。」明珠接将信递前。
忆兰也就在这时候探头出来道︰「爹,我要香姨。」
徐廷封目光一转道︰「好,爹就是拚了命也要替你将香姨抢回来。」
「香姨要出家,那是要怎样?」忆兰接问。
「就是回师父家去。」徐廷封笑了笑道︰「放心,爹现在就与你到那儿。」
「爹没有骗兰兰?」
「什么时候爹骗过兰兰了。」徐廷封一面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
——在少林寺那儿无为大师曾经跟我说过,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用,当时我仍然是有些怀疑,到现在,我实在不能不相信,也终于考虑清楚,苦修庵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看到一封这样的信,徐廷封心头更难过,他并不难想象傅香君写这封信时候的心情。
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徐廷封不知道,却已下决心全力挽救,阻止傅香君出家,将傅香君夺回来。
又是夜深,雪已经下了有两个时辰。
雪还未开始下的时候傅香君已跪在苦修庵前院的地上,上一次也是这种天气,这一次她的决心却更大,心情也当然比上一次凄凉得多。
知道她回来,接掌苦修庵的师太仍然在雪下了两个时辰后才推门出来,她已从苦师太的遗训中知道傅香君的事,也知道如何处置。
大雪纷飞,傅香君浑身沾满了雪花,看见师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师太移步到傅香君面前,一声叹息道︰「痴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要回来的时候总要回来的。」傅香君的语声很平静,彷佛完全没有感情的存在。
师太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接问道︰「上一次你跪了三日三夜,这一次你又准备跪上多久?」
「到师太答应为止。」
师太再问道︰「风雪这么冷,你完全不怕?」
「弟子的身不怕寒冷,可是总不及心那么寒冷。」傅香君的语声无可奈何的。
师太深注她一眼,又一声叹息道︰「痴儿,你果真已经四大皆空。」
「多谢师父。」傅香君拜伏雪地上。
「好,你随我进去,明天吉时我为你剃度。」师太伸手扶起了傅香君,往里走去。
傅香君脸上并无喜色,一点表情也没有,师太看着她,不禁又想起自己初入苦修庵时情形。
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傅香君的回答也事实在她的意料之内。
苦师太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