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不掉的男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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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尹家凯其实是被对方的呓语吵醒的。
梦魇一般低沈沙哑的破碎字句，伴随著牙齿摩擦发出细微的卡卡声，而且从被子的形状看来，对方的身体也好似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正颤抖地蜷缩著。对那种有变态性癖的人尹家凯本来完全没有了解也根本不想了解。但他却没有想到，那曾在自己耳边哭泣的声音留给自己的影响却比自己原本想象得要来得大。这几天一直在自己脑海里发作一般响著。就仿佛也可以在那样的疼痛中了解对方苦闷的心情一般，在接受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扭曲行为时，却能够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某种誓约一般的牵绊，有一瞬间，自己也曾经与对方的心情产生共鸣。
而现在，对方的颈骨似乎也被打裂，所以下巴底下还固定著颈套，那样子看起来更是僵硬而又怪异。不过给尹家凯的印象与之前还是有天壤之别。
如果一开始就纯粹是病友，而根本没被这个人侮辱过的话，恐怕自己也是没办法相信那是个变态吧……不过既然如此，他不由得也觉得纳闷那家夥竟然会与自己在同一个病房而相安无事。而且依徐强那人的个性，在自己意识昏沈的时候，说不定又惹了什麽乱子出来了吧。
只是虽然他感觉这段时间的确有人在旁一步不离地照顾自己，但又想著那种粗人怎麽可能照顾人，所以说不定是自己的幻觉，而把普通的医护人员当成是那个男人了吧。更何况，他这几天病得还不清，大多时间都睡迷糊咯还能认得出是谁……
想到这里，尹家凯不由得觉得会去注意这些的自己真是无聊！
他舒展了一下因为发烧而僵硬酸痛的四肢，身上虽然难过得紧，却无奈旁边没有什麽对换的衣服只好作罢，但是却怎麽也睡不著了。
而那男人是在早上八点不到的时候被突然冲进来的一干人叫醒的，来制止的护士被推出了门外。
“正涣兄，坏事了，姓沈那混小子这次上s城来果然是找茬的，那小子他妈连码头也不拜，直接就放话说要报官，兄弟们都怒了！”
领头的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出头的魁梧男子咋呼地道，满嘴的听起来颇奇怪的老古式黑话，却还是听得病房里除了尹家凯外另一床的小老头警觉地缩起身子。
而因为被吵醒似乎还带著起床气的男人则是突然回头瞥了一边尹家凯，随後便迅速沈下了脸撇了回去。
“量那小子也不敢，八成只是放出来吓人的话……”王正涣嘴角虽然扯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但没有到眼里，“自己人吃自家人也没这个道理，更何况在道上混还总得讲个黑道白道的规矩。”
“咳！别提了！那小子就是存心来坏规矩的，殷老大瞎了眼才把棒子交那小子，听说本家现在都被那小子漂全了！难不成他还想以後干净吃国家饭麽？”他男人块头大，说话竟然也透露著一股子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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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过既然那孩子敢把闲事管到S城了，我也不怕他，跟老爷子也没什麽关系，这边的地盘怎麽说都是我一手打下的，而且这些年上头也算有些人脉。”
“话说的是没错，可是现在比较麻烦的是那小子也有人撑腰！”
“谁？”
“还能是谁？明哥现在什麽话都听嫂子的，一心要跟我们了断，而且现在映映好像也在他们手上。”
听到对尹家凯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但是对方却变了脸色。
看了早上那一幕後，虽然王正涣那边似乎没打算寻衅自己，但尹家凯还是觉得呆著尴尬，做了例行检查，吃了午饭後，於是便瞅了空晃到住院部大厅，刚碰上来探他的徐强，他身後也跟了大猫，对方当去动物园看猴子似的手上提了一大串香蕉，看到自己便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而那天生比较能穷折腾的男人则在声如洪锺地上演认人戏码之後便开始朝自己连连道歉。
“尹家凯，那天来的时候太紧急，腾不出床位没办法所以把你按在那王八蛋旁边，早知道你醒过来一定会不高兴！都是我的错！我现在马上就让医院帮你换！”
“换什麽！”尹家凯挥开他，用因为喉咙仍旧发著炎所以沙哑不堪的嗓音不耐烦地道，“我刚刚已经退了床位了。”
“什麽意思？”男人有些疑惑道。
“这种地方我根本不想多呆！”脑袋里不禁回忆起那姓王的摔了医院盒饭，大闹著要出院的一幕。
“怎麽会这样！尹家凯，生病就要打针吃药！你闹到住院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如果这样还是硬要闹别扭的话就一辈子好不了！”
“你再叽叽喳喳的，小心我撕烂你这张乌鸦嘴！”那人竟还不知道自己踩了地雷，所以尹家凯马上变了脸色。
“……”跟在他们身後的大猫看著他们俩的死对头行径，则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尹家凯不再理他，他住院的时候也没带什麽其他东西，所以现在也是两手空空，肚子里之前又填了一些，正犯烟瘾，摸了摸大衣口袋竟然还在，便跑到吸烟区点了一根。另两个男人虽然不抽烟，但也只好被迫吸个二手的。
“尹家凯，我跟你说认真的，喉咙发炎就别抽了……”看著尹家凯吸一口咳一下的自虐举动，徐强好心好意提醒道，但是被顽固的家凯同学一眼瞪了回来。徐强热脸贴了冷屁股，正有些下不来台，却被看著有些可怜他的大猫抢救了过去。仿佛趁著大家都无聊，大猫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提起徐强的拍的一张啥照片被一个什麽杂志选中，竟狗屎运地得了个XX大赛的特等奖的事。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就连尹家凯也愣了一下，询问地看向徐强，而对方则意外摆出一副腼腆表情点了点头。
“所以我就说吧！强哥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啊！”
“呵呵……”
看到对方搂著徐强的肩膀，一脸与有荣焉的脸，而男人此时笑得咧大了嘴巴。
只是尹家凯心里却百味陈杂。
“要请客哦~”
“没问题！要请什麽你尽管说！”
“哇！口气真大！”使劲拍著对方肩膀的大猫笑眯了眼睛，“快招！到底得了多少奖金。”
“三千，嘿嘿，有三千呢！”徐强不好意思地搔搔脑後，却又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早上电话里是这麽说的，没想到竟然有这麽多啊……好像还另外有证书什麽的！妈的，我这辈子可第一次得奖啊！真没有真实感！”
“哈哈，够请一次凯悦的！”大猫摇晃著身子，喜气洋洋地道，“可别舍不得哦！别忘记当初是我推荐你小子的！”
“哪里的话！请客当然是没问题的！今次这钱就跟天上掉下来似的，怎麽会舍不得？”
徐强爽快的回答让大猫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你小子还真是有够穷大方的！之前不是连个培训班的钱都交不起麽？”
徐强撇撇嘴道，“你就别提那个了！我也不想啊！不过学费是学费，请客是请客，两码子事啊！”
“什麽培训班？”摁灭了烟头的尹家凯突然抬头问道。
“呃，是大猫给介绍的一个说是能学建筑构图的培训班，好像挺专业的，不过学费却贵给它死，一年半不到就追两万了！我傻瓜才会把这两万给这样抖擞出去呢！”徐强接腔道。虽然大猫上次替他介绍学校的时候他马上便回绝了，但是一些明细却还竟然也还上心著。大猫知道他其实也还惦著这件事，叹了一口气，而尹家凯则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仿佛讽刺似的，冷冷抢白道，“如果两万块能把你这颗榆木脑袋开开窍，这钱花得倒也不算亏……”
“尹家凯，看你这嘴巴毒的！”趁著徐强自尊心受损而哇哇大叫的当儿，大猫一胳膊拄在尹家凯背上，凑近了他轻声问道，“不过，你这意思不会是想要赞助那家夥吧！”
“我的事情你少管。”只闪避意味明显地直了直肩膀，尹家凯并没有理会他探询的目光，但是微微涨红的脸色却还是透露出了被旁人能轻易窥破的讯息。大猫望了望他的脸然後又回头看看那个惟独看不懂对方心思的迟钝男人，突然间竟感到有些嫉妒。他不由得朝尹家凯肩膀上重重地送了一拳，哼笑叫道，“你这混蛋臭小子！”
在室内的时候并没发觉，等出了医院，尹家凯才觉得天有些阴，大猫自告奋勇地去街上拦车，徐强则陪在他身边。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於是没话找话似的说些嘘寒问暖的蠢话，尹家凯是那种听不得这些话的人，这一来便有些扭捏地转过头去装冷淡。
一边大猫还没有叫到车，另一边医院门前的外场停车位却开进一两车来，还没停稳，便见一小个子的女人从车里冲了下来。
但是才走两步，副驾驶座和後座便跑下两高大男人来，一把拉了对方捂了嘴巴便要塞回车里去，女人挣扎了好一会儿随後却又被人粗暴地拽了头发，路上又好几个人驻足观看，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救。当那女人的嘴巴终於得了空时，便呜咽地哭出了声来，弱势的样子很是得人怜。
尹家凯心下一动，不禁回头去看，果然见徐强已经按捺不住，几步上了前，硬是扯开了那两男人，照了其中一个的脸，一拳便挥了过去……
大猫这时刚好回来，疑惑地看了尹家凯一眼，只见後者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这时车里终於又出来了一个人，尹家凯不禁咒了一句。因为那人正是之前在夜总会与自己打了一架的那年轻人。他一出面，那两个手下便停了手脚。而一找到保护的人，那女人也聪明地见机拉住了徐强的衣服。
“呵呵强哥，又来见义勇为了麽？”
沈清彦依然给人狂妄的感觉，老相识般地跟他们打招呼，看到走近他们的尹家凯，又咧开了嘴巴讨赏说那时候是自己送尹家凯来医院之类的话，尹家凯只皱了皱眉头，眼睛却不由得放在徐强身後那个女人身上，说是女人，又似乎太过年轻，她穿著一件绣著hellokitty的粉红色运动外套，扎著马尾，看起来几乎像个在校高中生。
“当街胁迫人家姑娘家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明显被调侃的徐强早忍不住了，咬了咬冲口叫道。
不过对方却避开了他，一挥手拍在了尹家凯肩膀上。
“算了，这次也是我这边理亏。我们那天也算不打不相识，下次有空再请你喝茶！”
沈清彦哈哈笑著，打开车门招呼了手下，坐了回去，刚停进车位不久的轿车便又重新发动离开。
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个变故的女孩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别扭地想起自己还拉著一个陌生男人的衣袖，立刻放开後，腼腼腆腆地道了个谢，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而尹家凯转头去看徐强，果然见他正盯著那个女孩发呆。
“倒是你喜欢的型呢！”
他忍不住恶作剧的冲动，就附了对方的耳根说了。
徐强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脸瞬间就涨红了开去。
“靠，你说的这是什麽屁话！”
“可是我没说错吧？”
立刻便恢复了一张臭脸的尹家凯不由得冷冷地道。
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当自己用嫌恶地态度问出“为什麽你会选那样的女人”时，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用一脸懊恼却又无奈的表情说出，“我就是喜欢那种看起来有些像小龙女一样的漂亮女生，电视上说那叫不吃人间烟火来著，可是谁知道一到手之後会那麽快就变个样子啊！”
“总之，你就是为了责任才要娶老婆的吧？”
“这个……也不能这麽说的……”
但当自己故意这样问的时候，那男人当时给予的却是支吾的反应。
所以现在他也并不奢求有什麽不同的回答。
“就，就算是那样好了，但是我现在什麽都不要想了……尹家凯，现在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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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笨蛋。真是有够贱的……”皱著眉头这样骂出来的尹家凯明知有些蠢却还是禁不住眼眶一阵发涩。
回家的路上正是下班高峰，到S城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段坐车的徐强在被堵在高架桥入口处时便大声抱怨出声。
而坐在他旁边的尹家凯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
人一旦处在与以往不同的位置，对於相同景色的感悟就会有很大的差别，尹家凯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车窗内，同样是堵在半路的人，看样子似乎是情侣，所以正趁著等待的空档相互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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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有心情啊！尹家凯讪讪地转头。
“靠！快点动啊！”与他同样坐在後座的男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继续朝司机催促道。
“喂！徐强……”
“唉？有事麽？”
“……”尹家凯将脸转向了车窗，“嗯，下雨了……”
“哦。”
不自觉地自後视镜里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大猫，对方似乎觉得无聊，正拉了一本杂志蒙头盖脸地睡了。
尹家凯嗤了一声，不由得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心惊。难不成，之前自己是真的想要在这种时候亲吻眼前这个男人麽？
烦躁的同时，雨竟然也真的下了大了。车玻璃上起了雾，司机开了雨刷，视野於是变得忽明忽暗的，天似乎渐渐暗了，穿过朦胧的视野，远处的大厦亮起了温暖的红色霓虹，尹家凯突然想起今年春节已经离得很近了。
在公司每年最忙的这个时候，尹家凯却因为个人的事情所以缺了不少天的工作日。
当回到公司复班时，原本应该为手头上几个还做了一半的案子焦头烂额的尹家凯却突然得到了半个月之久的年假。
“现在就开始放年假，这算是什麽意思？”
“啊，是因为你那两个案子之前刚刚交给Mark去做了，所以刚刚好有时间空出来了。Jacky，放假不好麽？”
金朝他露出了与平时一般无二的优雅笑容。
“陈？”尹家凯微微愣怔了一下，“是，车体的那个的确他也知道一些，不过中欣的策划案他完全不清楚，怎麽可能顾得到细节？”
“之前似乎是听他说过有些困难，可当时打不到你的电话……”金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突然间显露出与之前有细微差异的严厉，之後却叹了一口气，“在一切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时候你再来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欠负责任麽？”
虽然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却不做反驳的尹家凯只有在道过谢後告辞出来。
没有开车，徒步走出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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