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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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听到来自元愉的坏消息,都会让元怿心惊。
三哥元愉其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闲差王爷,平生对权力、富贵都没什么欲望。
若从根子上说,元愉就是个书生。
六岁上,元愉小哥几个跟着孝文帝来到平城,刚来时,他们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学得很困难,只有元愉一点就通,在兄弟们中间,元愉第一个学会了汉话,学会了写汉字,学会了做汉诗。
自元愉十岁上,孝文帝为他请了几个名儒来往教诲开始,元愉便整天沉浸于琴棋书画中,不知世间岁月。
“三王爷被贬到冀州当刺史了。”那手下哭道,“刚下的圣旨,事发突然,据说连朝议都没有经过,李妃急得在家里团团转,可三王爷却哈哈大笑,说是正合他的心意。”
元怿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是不是怕他极力回护三王兄,所以皇上才这么突然地下旨贬元愉出京?
几个王叔死的死,叛的叛,囚的囚,现在皇上又开始拿亲兄弟们开刀了,他为什么对于他毫无养育之恩的高家那么偏心回护?
元愉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呢?
无非是两个月前元愉当众说了几句公道话,说高家门徒太多,卖官鬻爵,胡作非为,高肇马上就毫不留情地拿元愉开刀了!与其说是拿元愉开刀,还不如说是向他元怿晓以颜色!
元怿二话不说,就命人备车进宫。
可宣武帝元恪根本不肯见他,皇上最亲信的宦官刘腾公公倒是迎出来了,面带难色道:“四王爷,昨天皇长子元俞生了病,皇上急得一宿没睡,这刚刚才躺下,你看……”
虽然说得宛转,可元怿从来没碰过这样的钉子,心下恼怒。
皇上啊,你为什么厚此薄彼得如此明显?
于皇后生的皇子元昌无辜横死,你不但不追究,还将于家的人贬到漠北。高夫人生的皇子生个病,你却连觉都睡不着了?亲叔叔、亲兄弟你不惜力气,一再打击,一个不学无术的舅舅,如此胡作非为,你却就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一气之下,他索性到猗红馆去买醉。
第四十六章 有美一人
米老鸨一见了元怿,喜出望外,浑如天下掉下来个凤凰蛋也似,一阵风跑来搓哄道:“哎哟哟哟,四王爷,你老人家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把猗红馆的姑娘都忘记了,这不是巧了吗,于大将军带兵攻打叛敌作乱的颍川城,把颍川太守给杀了,太守的几个女儿全都被卖作娼妓,昨天刚来的猗红馆,我这就让她们来侍候王爷,如何?上次让那胡家的傻丫头搅了四王爷的兴致,米妈妈我好生过意不去。”
元怿摆了摆手,道:“什么人也不用,你就把那间芍药厅开了,让我一个人跟里头坐一坐。”
米老鸨见他脸上眉头深锁,也不敢多问,命人开了芍药厅,送来酒菜,就让这古怪王爷一个人在里面枯坐着。
夏日傍晚,暮色来得迟,尽管日已偏西,院中还是花影满地,浓荫密匝。
仍然是芍药厅,仍然是那些华丽而熟悉的摆设,而伊人何在?
隔壁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一个清亮的女声按板唱道:
“有美一人,被服纤罗。
妖姿艳丽,蓊若春华。
红颜恚牵器籴隙搿�
弹琴抚节,为我弦歌。
清浊齐均,既亮且和。
取乐今日,遑恤其它。”
元怿听得出来,这正是李小雅的声音,唱的是曹植的《闺情诗》。
跟着是自己三哥的声音:“小雅,曹子建这首诗,分明是为你而写,有美一人,被服纤罗,弹琴抚节,为我弦歌……小雅,我元愉今生何幸,能与你携手于林下,浅歌低吟。哈哈,发配冀州,我元愉求之不得,远离京师这块污烟瘴气的地方,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欣慰!”
李小雅显然深受感动:“王爷,都是我连累了你。唉,你也不怕旁人取笑,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娶一个被毁了容的歌女为妃……”
“小雅,”元愉毫不在意地赞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紫衣姑娘,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独自郁闷地走在北海王府的花园里,迎面碰见拿着琴去筵席上卖唱的那个紫衣女子,她衣袂飘飘,神情忧郁,唱起歌儿来,却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小雅,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那一刻的美丽矜贵,永远永远,都在我心底深深镌刻。”
那边厢,怀着几个月身孕的李小雅不禁落泪。
突然间,只听背后院门一响,脸上蒙着面纱的李小雅和元愉同时回头,惊讶地叫道:“四王爷……”
“四弟……”
喝醉了的元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傻笑道:“你们俩个好诗情画意,好雅兴啊……哈哈,三哥,女人是什么东西?啊,就是你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围着你团团转,你一对她动了真心,她却一定要让你心碎……哈哈,是不是这样啊,三嫂?”
李小雅和元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向来潇洒的四王爷被谁伤成这个模样。
元愉放下手里的歌板,安排元怿坐下,又命人端茶来给元怿醒酒。
“三哥,你干嘛这么总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元怿借着酒劲,讲出了心里的真话,“皇上他糊涂了!”
“四弟,”元愉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胡说了。”
“我没胡说!”元怿用力一挣,就推开了元愉。在兄弟六个里面,元怿长得最人高马大,武艺也是最好的,“大哥废太子元恂,他死得惨啊!死得冤枉!我就想着,剩下的这五个兄弟,能相亲相爱就好了,我们五个人,一生一世都不要互相憎恨,互相仇视,可是啊,二哥他糊涂!”
其实元愉和他的五弟元怀、六弟元悦一样,都觉得宣武帝这个二哥无情无义,也早就对他的所谓兄弟情死心了,但听得元怿这么直截了当地骂出口,还是觉得诧异。
宣武帝其实对元怿不错,大魏的兵权,一直交在元怿手里,官位在三公之列,封地也是最多的。高肇就算敢对其他亲王不恭敬,敢上折弹劾别的元氏亲王,却不敢对元怿下手。
说到底,是看在宣武帝对这个四弟格外宠信的份上。
“好了,好了,四弟,你喝多了,”元愉让侍女端来了醒酒汤,给元怿喂下,“你醒醒酒,睡上一会儿罢。”
元怿不久就在榻上沉沉睡去,元愉听他梦中犹不安静,咕咕哝哝念着什么诗。
“绿珠是谁?”李小雅惊讶地问,“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思绿珠……是哪家的姑娘,让四王爷这样牵肠挂肚?”
第四十七章 即将绝后的宣武帝
皇子元俞的病越来越重了,宫中起的谣言也纷纷扬扬,各式各样,让高夫人既气又恨,又无以自辩。
“皇上!”高夫人坐在元俞的床前,眼睛哭得红红的,“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于嫔在外面造谣说,于皇后是我在药里下毒害死的,于皇后的皇儿元昌,是我买通侍卫害死的,那我的元俞呢,又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于嫔是于皇后的堂妹,跟随于皇后同时入宫,颇为憨痴可爱,宣武帝从前也还有些喜欢她的娇痴。
此刻,宣武帝听得高夫人的哭诉,又看见帐内元俞那张苍白消瘦的小脸,元俞已经长时间昏睡不醒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药味,太医们进的方子越来越古怪,什么鲤鱼须、中秋露、同穴壁虎、先秦阴人墓土……可不管是什么方子,都不能让元俞的脸恢复半点红润,宣武帝的怒火立刻升腾了:“她混帐!来人,给朕收了于嫔印绶,将她下掖庭问罪!先重打她三十大杖,再问问她,这些混帐话,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宫外头另有别人对她说的?叫她一个一个,给朕指认出来!”
旁边侍立着的宫女和前来探病的嫔妃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弯着背,生怕高夫人把怒气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些话,宫里头只要是个人,谁没传过,谁没说过呢?
要真追究起来,长乐宫上下,没一个干净的。
她们本来就怕高夫人,此刻见高夫人随便抱怨上一句半句,入宫年头已久的于嫔就被收入大牢,看样子还要牵连到于家上下,更是深感担忧。
宣武帝抚着高夫人瘦削而颤抖的肩头,十分心痛:“夫人,别生气了,朕已经命人去平城和北邙山下各起一座石窟,发愿供佛,再念一万卷经,俞儿一定会平安的。”
高夫人当然不相信临时抱佛脚有什么作用,可她此刻也唯有寄望于此了。
高夫人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应道:“多谢圣上垂爱,妾身明天就梳洗沐浴后去瑶光寺斋戒一天,领宫人发愿,用指血抄《心经》一千篇,但愿能挽回俞儿性命。”
宣武帝叹了一声,一层忧郁之色在他眉间额上浮漾着。
不,不是忧郁,简直是绝望。
他真的很难相信,自己是如此强健如此正常的一个男人,后宫佳丽众多,却无法为他生出将来传承大统的太子来。
不过,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魔咒似的,魏宫中的皇子皇孙,一直就不太兴旺。有人说,这是由于北魏皇帝折腾出什么“子贵母死、留犊去母”的古怪宫规,才妨了子孙。
孝文帝前后只生了六个儿子,长子元恂为林皇后所出,二儿子元恪、五儿子元怀为高皇后所生,三儿子元愉为赵夫人所生,四儿子元怿为刘妃所生,六儿子元悦为宫中贵人所生。
林皇后和高皇后都因为儿子受册封而被赐死,让其他嫔妃胆战心惊,甚至害怕受到孝文帝临幸。
到了宣武帝这一代,宫里头几乎就听不见婴儿的啼哭声。
宣武帝今年二十六岁,十四岁上就开始临幸女人,他后宫的妃子和女人不算少,他与之春风几度的女人至少也有几十个,可只有于皇后和高夫人生养了孩子。
于皇后为他生了皇长子元昌,高夫人为他生了建德公主和次子元俞。
皇长子元昌骑马时突然跌下来横夭,于家的人抱怨说宣武帝不心疼。
其实宣武帝看到元昌脖子跌折的模样,痛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会不喜欢元昌呢?元昌生下来的时候,宣武帝高兴得一夜没睡,元昌去世的时候,宣武帝同样一夜没睡。
坐在元昌小小的灵柩旁,对着蜡烛,宣武帝几乎把半生的眼泪都流完了。
现在,他仅仅剩下的这个儿子也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这让宣武帝怎么不痛?怎么不急?难道是天绝大魏,他都二十六岁了,仅剩下元俞这个孩儿,上天也要把俞儿收走?
元俞尚不足六岁,生下来就体质单弱,三天两头要召太医们去会诊配方子。
就是这样小心,如今看来也无法留住他的小命。
暮色已浓,宫外头,响起了一阵暮鼓声,这是洛阳城所特有的声音。
此刻,城里城外,足有一千三百七十六座大小寺院在做晚课,千座寺庙的暮鼓声混合在一起,是如此盛大、宏亮而悠长。
自两晋以来,佛法东来,在民间大盛。
有人烟处,即有大丛林,纵观天下,几乎人人礼佛,户户诵经,家家都有人剃度为僧尼。
宣武帝闭上眼睛,在廊下合掌为礼,待得鼓声已静,才走出坤宁宫。
第四十八章 大选秀女
高夫人刚搬来坤宁宫不久,不过这里的一切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于皇后喜欢的那些幽竹和梅花早被拔得干干净净,庭中如今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台阶下遍植着铺锦般的名贵牡丹和菊花,廊间摆放着大缸的荷花,殿门前、宫室内,到处都卷着织金繁绣的锦幄。
高夫人是个喜欢华丽事物的女人,处处都享用不凡。
下台阶时,心神恍惚的宣武帝突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他身后跟着的宦官刘腾赶紧上前扶住宣武帝,叹道:“皇上,皇上也别太伤心了,教奴才看,皇子们生灾害病都是难免的事,要紧的是,这宫里头的嫔妃一个个气血不旺,不宜子孙哪……”
刘腾是宣武帝最信任的首领大太监,他说话直,而且往往一针见血。
其实,宣武帝何尝不是这么想?
可自于皇后去世后,选秀女之议就停了下来。
高夫人本来就是奇妒的品性,容不得其他女人,这半年来,宣武帝几乎都没碰过除了高夫人之外的女人。
“唉,”宣武帝叹道,“你说的,朕何尝不知道?也罢,下个月就命人挑选一百名秀女入宫,命官媒人都一个个仔细看了,不但她们要有宜子之相,连她们的家里头,都给朕查清楚,看看是不是子息众多的好人家。”
刘腾点头答应了,说明天就一定着手去办。
这天晚上,胡国珍再次来到刘腾家中。
刘腾虽是个宦官,但由于是宫里头地位最高的首领大太监,平常侍候人的事情轻易不做,只是一早一晚在宣武帝身边打个转转,将宫中的一应事务做做安排。
刘腾位置既高,人又热心,只要是他答应了的事情,便很肯卖力气帮忙,做人呢,看起来也客气周到,所以,他在洛阳官场几乎通吃,上上下下,都买刘腾的面子。
高家与他的关系不错,元家亲王也喜欢他嘴甜腿勤,那些轻易见不到皇上的低等官员,更是常往刘府跑。
逐渐的,刘府便成了洛阳城一景。
不管元家和高家怎么争斗,刘腾的位置,永远是稳当当的。
胡国珍与刘腾自是没什么交情,不过胡国珍知道刘腾最爱的是银子,他虽是个穷官,倒也舍得,将家里祖传的珠宝字画统统变卖,两个月来,已经给刘腾送了七八千两银子的厚礼,让刘腾一下子对这不走运的胡尚书另眼相看起来。
胡家的五个儿子,全都坐在家里大骂妹子胡绿珠不省心,放着现成的清河王次妃不当,非要折腾着入宫。
这入宫,是你一个二十一岁的高龄大姑娘能想的吗?
就算你混在人堆里入宫了,你是能当上皇后还是当上贵嫔,能把爹的银子给挣回来?
臭丫头糊涂,老爷子也跟着纵容她,不拿条索子把臭丫头捆到四王爷府里头去,还拿全部家当这么赌上一铺。
她一盘凉了七八年的黄花菜,就算狂刷绿漆也装不了嫩的老黄瓜,竟然妄想到宫里头搏一场泼天富贵,是失心疯了,还是脑壳被门挤坏了?
高家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