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蝠魔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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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白的打扮很讲究,衣料虽不华贵,裁剪却十分精致,手中折扇看似破烂,其实乃是真正的湘妃扇。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不“少白”,而是“白多而黑少”。所以无论他想做出什么表情,都无法掩饰那双“多白”眼中透出来的傲慢和自负。
有了这样一双眼睛,李少白在仕途上自然不会顺利。其实这个人有时也并不傲慢,他倒是常常喜欢很亲切地向人微笑,结果总是吓得别人落荒而去。
影儿一看见李少白,就觉得他很狂,很“目中无人”。
她实在不愿多看他一眼。
看见这三个人,影儿心里实在很失望,却又不好说出口。
只听华良雄冷冷道:“找你们来干什么,想必杜美人已经告诉你们了。”
李少白白眼一翻,怪笑道:“没有。”
白香草板起菩萨脸,沉声道:“他连个屁都没放。”
杜美人冷冷道:“像他们这样的傻瓜,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免得又走漏了风声。”
华良雄不耐烦道:“都给我住嘴,我再说一遍……”
李少白哼道:“不是再说一遍,是第一遍。”
华良雄怒道:“听我说完你们再放屁……我要你们两天之内,护送这位柳姑娘到京郊万柳山庄。”
李少白一怔,打了个哈哈道:“原来这位姑娘就是柳红桥的闺女啊,我可真是有眼小识泰山。”
白香草努力弯了一下肥胖的腰,满面堆笑:“令尊当年吃过白某的狗肉,赞不绝口,赞不绝口!”
华良雄寒声道:“要你们一句话,行,还是不行。要是行,马上给我动身;要是不行……”
李少白和白香草正色道:“行!”
杜美人皱眉道:“路程不近,咱们最好还是找几匹好马。
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好马呢?”
华良雄道:“这是你们的事。两天之内必须到达万柳山庄。”
李少白和白香草两人倏地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架往了影儿:“走!”
李少白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乘小轿,让影儿坐了上去,他和杜美人抬起轿于,晃晃悠悠出了北门,就开始狂奔。白香草腆着大肚子紧随其后,竟是半步不拉。
柳影儿坐在轿上,只觉耳边呼呼生风,两旁的树木飞一般后退。
柳影儿这才知道,自己的轻功比起眼前这三人来实在形同儿戏。
“市井之中,藏龙卧虎”这句话,柳影儿直到现在方始深信不疑。就凭李、杜、白三人的轻功内力,即使比之她父亲也不遑多让。
*** *** ***
华良雄一直没想通一个问题:乐无涯既然受杜若控制,又为何要飞蝠传信,任凭柳影儿回家搬救兵呢?
难道乐无涯和杜若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各怀鬼胎?
或飞蝠传信者另有其人?
华良雄苦笑着摇摇头,出门打了一盆清水回来,拴好房门,关上窗户,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些药末在手心,用清水和匀,仔细地抹在面上。不多时,华良雄就变成了一个忠厚白皙的中年书生。
华良雄对镜自览,十分满意。又打开包袱,摸出把剃刀,他刮净了胡须,换上一套整洁的青布长衫。
现在华良雄走在扬州花街上绝不会再有人认出他。
华良雄将包袱里的什物塞进一只破旧的藤条书筐里,拎着书箧出了门。店里的伙计似已对此习以为常,连看都没朝他看一眼。
他要赶回扬州去,以另一副面孔。另一种身份出现,去追查杜若和风淡泊的下落。
有了另一个名字。另一副面孔,他就得去过另一种生活。
华良雄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苦笑。
他害怕过那另一种生活。他宁愿在青楼花街上当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皮条老华,也不愿去当一个痴心女人的恩人。
因为他不愿骗人。
每次站在那个女人面前,他都有一种骗人的罪恶感。她越是痴心地等地,这种罪恶感就越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她对他的崇拜令他感到滑稽,她对他的痴情则使他无所适从。
然而他却无法离开她,因为她也无法离开他。
华良雄并非不知道女人的心往往远比男人想像的要坚强得多,并非不知道很多时候女人绝不是弱者。
但他同样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例外。
以她的人生经历,她本不该是个脆弱的女人,不该是个痴情的女人,可她偏偏就是。
华良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面前好像已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继续欺骗她,永远和她在一起。
那么柳依依呢?
想起柳依依,华良雄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你这个混蛋!你可以是任何人,但你绝不能是华平!”
可是一个死去的人真的能够再重活一次,变成一个新人吗?
华良雄努力让自己去想眼前的事,可是已经乱了的心要一下就收拾起来又谈何容易。
他找到一家车行,叫了一辆大车,然后就钻进车厢里闷头大睡。
他已经踏上了去扬州的路,他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 *** ***
辛荑的四肢无力地摊开。她懒懒地仰在床上,如一堆雪白的棉花,又像是被风雨淋湿了的鲜花。
她已相当疲惫,却仍微笑着,慢慢舔着有些发白的唇,喃喃道:“你……真好,真棒。”
风淡泊躺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还在回味方才温柔绵长的欢爱,回味那一刹那的激奋与甜蜜。
辛荑爬起身,软软靠在他身上,用近乎叹息的声音道:
“你现在……老练多了……非常美,是不是?”
风淡泊搂着她汗湿的身子由衷地道:“是的,真美,太美了……”
许久许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温柔地相拥着,倾听着对方的呼唤。
终于,风淡泊还是忍不住了:“荑妹,嫁给我吧,好吗?”
还是那句话。
辛荑在心里已不知将他骂了多少遍。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说这同样的一句话,她的眼睛暗示他的,难道不是要他服从她、做她的奴仆吗?他怎么还是没有忘记他是个普通的男人?什么时候他才能接受自己是工具、是听命于她的奴隶这个暗示呢?
有时她真想一刀杀了他算了。可仔细想想,既已为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又舍不得了。毕竟他的顽固不化也算是对她魔功的一种挑战,而她本就是个喜欢挑战的女人。她只有继续盯紧他的眼睛,因为她别无选择。
辛荑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不。”
风淡泊大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嫁人,”辛荑无邪地笑道:“什么人都不嫁,所以也就不会答应嫁给你了。”
风淡泊似乎痛苦之极:“荑妹,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嫁给我?你可知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辛荑忽地飘身下床,披上绸袍,慢慢转过身,冷冷地盯着满面惶急的风淡泊。
“你此话当真?”
风淡泊跪在床上,举起右手,一字字道:“我风淡泊若敢对辛荑有半点欺心,天打五雷轰!我说过的话若是反悔,就让我死于辛荑之手!”
辛荑的神情更冷了:“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我怎么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风淡泊几乎带着哭腔道:“你要我怎样你才肯信?你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做!”
辛荑冷笑道:“只怕你不肯答应。”
她一字字低声道:“风淡泊,如果我让你去杀人,你去不去?”
风淡泊想也不想道:“我去!”
“假若我要你杀的人,是你特别亲近的人呢?”
风淡泊身子微微一颤,脑中顿时出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面孔。可他不知道这些面孔是谁的,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些面孔似乎大多不怀好意,其中有两张少女的面孔,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含情脉脉,但同样模糊不清。
风淡泊终于沉声道:“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辛荑突然间笑了,笑得既温柔又妩媚,她又款款地走回床边,笑道:“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的确已有点放心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放心。
她知道还必须尽一切努力去点化他,巩固她已取得的成功,要是现在就放下他不闻不问,一旦他出现反复,那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风淡泊这样的男人,她能取得这样的成功,已是相当不错了,已值得她骄傲。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用不了多久,她的裙下就会又多一个效率极高的杀人工具了。
*** *** ***
大车突然停下,华良雄顿时从迷惘的回忆中醒了过来。
喝道:“老板,什么事?”
赶车的骂骂咧咧道:“是个小兔惠子在玩泥巴,挡住了车道。”
华良雄心中一动,一个清脆的童音已在车外响起:
“赶车的,谁是小兔崽子?老子是给华大爷送信的!”
华良雄忙掀帘下车,却见路中间果然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在用泥巴堆城墙。
他走过去,弯下腰,微笑道:“我姓华,你有什么信给我?”
男孩头都没抬一下,没好气地道:“你懂不懂规矩?”
华良雄自然懂这“规矩”。其实世上的大多数“规矩”
不过也就是一样东西。
银子。
华良雄模出一两银子递过去,笑道:“是不是这个规矩?”
男孩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银子:“让我送信给你的人说了,这封信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你要拿不出一百两银子,那就休想得到这信!”
华良雄吃了一惊:“一百两!”
男孩终于抬了一下头,不屑地看了看他,冷笑道:“那人也说你一下可能拿不出这么多来。看来你们读书人真是穷酸!算了,我吃点亏,给我十两,我就把信给你。”
华良雄首先摇头,然后摸出十两一锭的大银递给男孩,连声道:“惭愧惭愧。”
男孩接过银子后显得温和多了,脏手从怀里扯出一张纸条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似乎很怕华良雄反悔。
华良雄一手扯住他,一手拾起纸条,刚看一眼,脸色就变了,喝道:“让你送信的人长什么样?”
男孩挣得几挣,无法脱身,只得乖乖地回答:“不知道。”
华良雄当然明白“不知道”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是不是蒙着脸?”
“不知道。”
华良雄一怔,恍然道:“那人是昨天晚上将这封信交给你的?”
男孩点头:“嗯。黑咕隆冬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华良雄将纸条收起,拍拍他脑袋,又摸出一大锭银子递过去:“小老弟,我本该多给你点儿,只可惜我还要赶很长的路,总得留点花销。”
男孩不信似地瞪着他,突然抢过那锭银子,飞也似地跑开了,一面跑一面叫:
“够了够了,二十两足够了!”
华良雄叹了口气,心想这封信若是卖给柳红桥,还不知要卖多高的价钱。
纸条上虽只有一句话,却不知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
“风淡泊囚于蝙蝠坞,详情可问了然、于氏兄弟。八月十五月圆时,当与君把酒蝙蝠坞头。”
第八章 情是何物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没有人能够回答。
有的夫妻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为四邻所艳羡,可他们自己心中却因为同床异梦而对当初的结合痛悔不已。
有的人不过遥遥一望,情思便刻骨铭心,挥之不去,乃至缠绕一生。
有的人为了殉情而自杀,有的人不堪情变而杀人,有的人因象生痴,因痴生狂,因狂而自弃,自弃而弃人,因弃人而落于幡然醒悟,最后遁入空门。
据说地狱之中设有薄命司,就是专为为情所困的人准备的。
有的人终其一生,至死未悟,情是何物。有的人明白了,却又眉间心头无计超脱。这些人据说只有到了薄命司中,才似乎能得到最后的解脱。
尘世的幸福却只属于那些根本就不去想情是何物的人。
那些自以为明白了情是何物,其实却极不明白的人,自然就是世上最最痛苦也最最令人痛苦的人。
因为他们不仅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了然和尚一向都以为自己是个明白人,所以他认定自己皈依律宗是一个错误。他本该是禅宗中人,因为他讲究顿悟。
他一向认为自他反出五台山清凉寺那一刻起,就已顿悟了这大千世界,茫茫人生。
所以他大赌特赌、大嫖特嫖、大杀特杀、大吃特吃,因为他认为佛性既已常在心头,放浪形骸、惊世骇俗便就是最好的修行。
所以他觉得他是世上最达观、最明理的人,自然也是最开心的人。
今天这位自认为最开心的了然和尚却很不开心。
他醉醒醒地晃出了媚香院,袒着膀子,拎着禅权,一面横着身于乱走,一面骂骂咧咧。
“还他奶奶的红牌香角儿呢,跟只死鸡差不多,真他妈晦气!”
自从见过杜若后,了然和尚再看其他女人,不由得有一种“革囊众移”的感觉。倘若他也能视杜若如此,或者也可算得大悟。可惜现在他早已不愿成什么正果了。
他只愿死在杜若身上。
只是他这个愿望恐怕永远也实现不了。所以他只有愤愤不平地骂张桐,骂风淡泊。
“奶奶的,便宜了这些王八羔子小白脸!”
了然正没好气,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男孩笑嘻嘻地迎面跑了过来:
“大和尚、胖和尚、独眼龙和尚,给你道喜了。”
了然愕然止步。
他还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小孩,居然敢当面唤他“独眼龙和尚”。
可了然也实在生不起气来,因为这小男孩笑得实在太天真、太可爱了。
了然独眼一瞪:“洒家喜从何来?”
小男孩笑嘻嘻地道:“你不就是那个叫什么‘惊世骇俗、一目了然’的和尚吗?所以我才给你道喜呀!”’了然将禅杖往地上一顿,皱眉道:“你个小兔崽子,谁告诉你洒家名头的?”
小男孩大声道:“你个老兔崽子!是我姐姐说的。”
了然更吃惊:“你姐姐说的?你姐姐又是谁?”
小男孩骄傲地道:“我姐姐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她今天恰巧从窗户里看见了你,有心请你去会会。喂,你到底去不去啊?”
了然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是拉皮条的?你个屁大点的毛娃娃,居然也会拉皮条?”
这实在比他这个酒肉和尚还要“惊世骇俗”。
小男孩不耐烦地道:“说那么难听作甚?”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有事办事,废话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