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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纵横四海-第10部分

小说: 纵横四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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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宽慰,喃喃道:“哼,不是我把他带出来,他会有今天?还在乡下饿肚皮呢。”

四海当然没听到这番怨言,他只希望舅舅能回家替他报个信。

近年底,外国人有个大节,四海自告奋勇,到柯家去帮忙。

柯太太问他:“四海,你知道这是什么节?”

四海微笑,“是你们圣人的生日,一如我们孔子诞。”

“四海,那鳅基督是全人类的救世主。”

四海只是笑。

他帮柯太太除下窗幔,拿去洗净换上。

“四海,你们国家要打仗了,你可知道。”

四海只晓得这些年来一直打,又一直吃败仗。

“外国军队四方八面已开到你们的首都,一触即发,柯德唐先生说,难免一战。”

如此一来,四海想,生活必定更艰难了。

柯太太说:“你可有闻说过义和拳?”

四海摇摇头。

“听说他们有魔法,把身体练得刀枪不入,每战必胜。”

刀枪不入?

不可能!四海见识已广,知道火药厉害,即使是一座山,说要炸开,也就化为雾粉。

人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了枪炮。

柯太太说:“四海,你好似不相信义和拳。”

四海不语,低头操作。

“你舅舅的伤势好了吧。”柯太大改变话题。

四海答:“大好了,多谢你的问候。”

“有无查到凶手。”

四海一怔。

“四海,你应报告镇长,将凶手绳之于法。”

四海说:“外国人的法律,不管支那人。”

柯太太讶异了,她甚至有一点震惊,“四海,你也这样想?我满以为你愿意成为我们一份子。”

柯太太恁地天真!四海默默把厚厚窗幔折叠好,“夫人,我下星期一定归还。”

离开柯家,四海驱马车离去,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

四海往笑声处看去,来池塘结了冰,一群少男少女正在冰上媳戏。

四海不禁心响往之,他多么想学他们那样穿上那种冰鞋,在冰上飞驰,不过,身分两样,地位两样,切忌有非份之想,他低下头,策车离去。

就在此际,四海忽然听得一声惊叫,他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女孩身形一侧,坠入冰中,呵乐极生悲,塘上的薄冰破裂,她跌下水中。

啊,严寒天气穿着厚衣,遇水即沉,她性命恐怕不保。

刹那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明明不关他的事,四海却已经在车头抢过一捆绳索,跃下马车,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池塘奔去。

到了塘边,四海呆住,他看到了最诡异的景象,原来少女坠到水中,并无即时下沉,一直被塘底水冲往下游,她的脸在透明的薄冰底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充满惊怖的大眼睛绝望地盯着她的朋友,手脚无动挣扎,但是无法突破那层冰,无法游上岸。

她的朋友一直在岸边哭叫奔走,但是没有一个敢跳下去救人。

她是沁菲亚柯德唐。

四海飞快地将绳索一头结在树上,另一头绑在腰间,奋地蹬破冰层,坠入水中。

头部一没入冰水,四海已听不到岸上声响,他只觉全身一阵麻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救人,不管她是谁,救人!

他缓缓伸出手去,一把捞紧少女的头发,把她往身边拉

呵他用全身力气抓住她不放,遇溺的她尚有一丝余力,亦紧紧拉住他,两个年轻人直往池底沉下去、

四海心底一片平静,他在心底念,妈妈、妈妈。

忽然他的脚又弹了两弹,奋力浮上水面,但是头顶不破那层该死的冰。

少女在他怀中已经昏迷。

四海吸进一大口冰水,他已无法换气。

妈妈,妈妈。

就在此际,忽辣辣一声,冰打破了,一股大力把四海与沁菲亚一起扯住,再来一股力道,把两人齐齐拉上岸,啊,大人赶到了,整间屋子的佣人连柯太太,还有附近的工人统统前来搭救。

沁菲亚立刻被抱进屋内去,四海颓然靠在树根边。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全身冻得犹自针刺一样,忍不住哀号几下。

有双手把一张厚毯子搭在他肩上,是那好心的管家,“小伙子,你跟我进屋来烤火换衣服。”

那个黑人妈妈极高极胖,一阵风似把四海卷进屋内。

四海连忙剥下衣服,牙齿碰牙齿嗒嗒响,用毯子紧紧裹住身子,接过管家递给他的一杯热汤,喝下去,才觉有一丝暖气自胃部上升。

那样精壮的小伙子都没有力气了,只是喘气。

这时管家宿舍门被打开,“四海在这里吗?”

是柯德唐接到消息赶口家来了。

管家扬声,”是,救人的英雄在这里。”

四海如尚余血气,一定涨红了脸,但是他只能微弱地问:“女孩无恙吗?”

“她没事,医生正诊治她,你呢,你好吗?”

管家代答:“他只需躺一会儿。”

柯德唐过来,蹲下,“四海,我们感激你。”

四海笑一笑,不知怎么回答,半晌,他说:“举手之劳耳。”

柯德唐点点头,出去了。

管家双手叉着腰,“支那童,你勇气不少哇。”

即使是救了人命,支那人仍是支那人,仍然只配在黑人宿舍里逗留。

稍后,烤干了衣服,四海就回得胜洗衣铺去了。

翌晨,柯德唐来探访他。

他并没有提到沁菲严,他只是对四海说:“有些人,天生有勇气,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他人的生命,这是极其难能可贵以及高尚的一种情操。”

四海谦卑地站着不语。

“四海,柯太太说你希望入学,我会保荐你进学堂旁听,但愿你可以得益。”

四海猛地抬起头,双目闪出晶光。

柯德唐看着他,忽然说:“你们这一民族会有出头一日。”

四海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上学!

他被安排坐在课室后边极角落的一个位置上,一出现就引起极大骚动,三天之后,震惊的家长们跑到镇长处抗议,以退学威胁,教师对四海温和的说:“看样子我们只好另外想办法。”

四海感慨他说:“孔子曰,有教无类。”

那教师同意:“孔夫子是伟人。”

退了学,四海仍觉兴奋,同他夥伴踢牛说:“……真是一个好地方,学生可以自由发问,与教师讨论功课,课程共分五个科目,最有趣的是物理与生物,你知道电是怎么发明的?”

踢牛板着面孔,一点兴趣也无,隔一会儿他说:“四海,你真相信白人的蛇乱”

“踢牛,听我说--”

“我很高兴他们把你踢出学堂。“

“我有他们的书本,我可以自修,不懂,可以查字典。”

但是柯德唐太太已差人来同他说,他一星期可以到柯家去二至三次,由柯太太替他补习功课。

四海却十分犹疑,他不欲高攀,有点羞怯,只推说工作忙,只可以去一次。

但他的求知欲实在强,新的知识令他震荡,“原来如此”的感觉使他兴奋得脸红耳赤。

四海希望他是全职学生,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埋头埋脑读书。

可是他听说许多学生都逃学,不可思议。

一日,他神气活现对赫可卑利说:“你知道牛顿与苹果的故事吗?”

那黑人没好气,“老板,忘记苹果与香蕉,踢牛要离开我们了。”

四海连忙放下苹果,“踢牛,你往何处去?”

踢牛忽然扭怩,“我,我打算结婚。”

“好极了,女方是谁?”

“我们在市集相识,她父亲在印第安保留地有一间房子,愿意叫我去住。”

“你不愿再替我工作?”

“他们每晚都要求我回家。”

“那么你一天做十个时辰,我仍付你五角钱。”

赫可卑利抗议,“老板,我——”

“我另外找人帮你。”

四海不知道,这就是店铺扩张第一步。第二天晚上,有人到得胜洗衣挑衅,拔出枪,出言侮辱,四海趴在地下,学狗叫。

四海不止一次遇到这种事,穷途潦倒的白人坐旧金山北上温埠找工作,吃不了苦,流落酒馆,喝上两杯,例找比他们地位更低的人生事出气。

有人点了火把,要放火烧店铺。

四海手中也已握住枪,只是赫可卑利同他说过:“四海,白人杀你,固然死路一条,你杀了白人,也是死路一条。”

四海当时叹息,“白人的地方,奈何。”

踢牛气炸了肺,大力捶打胸口,“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土地!”

四海缓缓举起了枪。

正在这个时候,店门推开,进来两个大汉。

四海一看,知道来了救星,那是柯德唐两个得力助手,同华工一向关系良好。

他俩假装没有看见罗四海,诧异地对白人说:“你们躲在这里?外头有好酒不去?”

做好做歹拉走了同伴。

四海这时才发觉冷汗已如雨下。

踢牛自角落出来,“幸运的四海。”

四海却重重一拳敲在柜台上,“几时,几时毋须白人保护可以自由自在做生意。”

“回支那去!”

铁路浩浩荡荡的铺出去。

四海随柯德唐到怒马峡去看路轨,只见一边是峭壁,峭壁下是沸腾的激流,整齐的铁路硬是自峭壁爆山劈石铲平出

“我很高兴他们把你踢出学堂。“

“我有他们的书本,我可以自修,不懂,可以查字典。”

但是柯德唐太太已差人来同他说,他一星期可以到柯家去二至三次,由柯太太替他补习功课。

四海却十分犹疑,他不欲高攀,有点羞怯,只推说工作忙,只可以去一次。

但他的求知欲实在强,新的知识令他震荡,“原来如此”的感觉使他兴奋得脸红耳赤。

四海希望他是全职学生,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埋头埋脑读书。

可是他听说许多学生都逃学,不可思议。

一日,他神气活现对赫可卑利说:“你知道牛顿与苹果的故事吗?”

那黑人没好气,“老板,忘记苹果与香蕉,踢牛要离开我们了。”

四海连忙放下苹果,“踢牛,你往何处去?”

踢牛忽然扭怩,“我,我打算结婚。”

“好极了,女方是谁?”

“我们在市集相识,她父亲在印第安保留地有一间房子,愿意叫我去住。”

“你不愿再替我工作?”

“他们每晚都要求我回家。”

“那么你一天做十个时辰,我仍付你五角钱。”

赫可卑利抗议,“老板,我——”

“我另外找人帮你。”

四海不知道,这就是店铺扩张第一步。第二天晚上,有人到得胜洗衣挑衅,拔出枪,出言侮辱,四海趴在地下,学狗叫。

四海不止一次遇到这种事,穷途潦倒的白人坐旧金山北上温埠找工作,吃不了苦,流落酒馆,喝上两杯,例找比他们地位更低的人生事出气。

有人点了火把,要放火烧店铺。

四海手中也已握住枪,只是赫可卑利同他说过:“四海,白人杀你,固然死路一条,你杀了白人,也是死路一条。”

四海当时叹息,“白人的地方,奈何。”

踢牛气炸了肺,大力捶打胸口,“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土地!”

四海缓缓举起了枪。

正在这个时候,店门推开,进来两个大汉。

四海一看,知道来了救星,那是柯德唐两个得力助手,同华工一向关系良好。

他俩假装没有看见罗四海,诧异地对白人说:“你们躲在这里?外头有好酒不去?”

做好做歹拉走了同伴。

四海这时才发觉冷汗已如雨下。

踢牛自角落出来,“幸运的四海。”

四海却重重一拳敲在柜台上,“几时,几时毋须白人保护可以自由自在做生意。”

“回支那去!”

铁路浩浩荡荡的铺出去。

四海随柯德唐到怒马峡去看路轨,只见一边是峭壁,峭壁下是沸腾的激流,整齐的铁路硬是自峭壁爆山劈石铲平出来。

峭壁下躺着一具工人的尸首,他由绳索锤下凿石时不幸失足坠毙,同伴要求洋人处理遗体。

柯德唐得到的报告如下:“没有人敢下去,河水又太急,独木舟也够不到,约二千名华工静坐怠工,”助手沮丧他说:“也不能怪他们,物伤其类,可惜庞英杰不在此地,叫他去谈判,或有希望。”

柯德唐转头问四海,“你可愿做我的翻译?”

四海战兢,“我试一试。”

一见到那么多同胞,四海十分激动,他们每人都有愤怒焚烧的眼睛,衣衫尽管褴楼,身份不过是苦力,但在岗位上,却自有其尊严。

柯德唐说:“在这条铁路上,没有人的能力胜过华工,”他开口:“各位伙伴——”

四海刚想翻译,一块鹅卵石已飞射而至,打中他左眉骨。金星乱冒,血流如注。

“走狗!”

“叫庞英杰来同我们说话!”

“你是谁?还不滚回去舔洋人的鞋底。”

四海掩住伤口,忽然之间落下泪来。

他把眼泪擦干,转头同柯德唐说:“柯先生,我下去把尸首升上来。”

柯德唐凝视他,“四海,你毋须急急证明任何事,我清楚你的为人。”

四海冷静他说:“下面躺着的人是我们自己人。”

“好,你可以得到十块赏金。”

工头替四海绑好绳索,缓缓放他下峭壁。

说是说三月天,寒风却仍然削面,四海身子摇摇晃晃吊在半空,有上天不能,入地无能的感觉,浑身发抖,他咬紧牙关,抹掉眉毛上汗水,缓缓沿峭壁而下,四肢已遭凸出的山石擦损。

过了像是一百年那样长,四海的双脚总算碰到实地,那是突出来的一块平台,他看到同胞的尸首就落在不远之处,抬头往上看,只见无数人头正在白云下张望,看他是否能够达成任务。

四海握着拳头,手心汗出如浆,他摸到尸身附近,蹲下来,轻轻说着:“大叔,我这就带你上去,将你安葬,大叔,你要帮我忙。”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额角高高,相貌端正祥和,横躺在石上,后脑有极小的一摊血,已经凝固,近黑紫色。

四海再度流下泪来。

因附近无人,他不打算抹干眼泪。

他扶起尸首,小心翼翼,犹如服侍一个病人,将他背在身后,用绳索绑好,便示意悬崖上边的工头扯他上去。

两个人重,反而减少了摇荡,一尺一尺那样拉上山去,终于到了山顶,柯德唐亲手握住四海的手,助他落地。

众华工沉默了一会儿,一哄而散。

明日想必照常开工。

四海已用尽力气,坐倒在地,一脸血污,不住喘气。

柯德唐对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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