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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纵横四海-第7部分

小说: 纵横四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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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累月在洗衣场工作,雾气腾腾,老王身上也有一股暧昧气味。

在日光底下,四海看清楚了他,他双目深陷,脸色青白,体力分明已拉扯到极限,快要吃不消了。

四海不语。

他吃了手上的饼。

老王把他带到铁路建筑现场。

老王有一辆马车,拖着一只四轮车斗,载满干净衣物,打算沿途派送。

铁路沿着富利沙河而筑,马车到了第一站新西敏市。

四海不由得在车头站了起来。

工场像一个最大的市集,离远就听见吆喝声,机器滚动声,蒸气像雾一样在地面飘动,人来人往,肩擦着肩那样过。

昨夜下过一场雨,地下是足踝深的泥泞。

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碧绿的森林,古木参天。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四海看到许许多多的中国人,他们最易辨认:辫子、唐装、小个子。

四海兴奋得双眼发亮,一时间他还以为回了家,那么多自己人!

他挥舞着拳头,“铁路,铁路。

老五笑了,“此处是最大一个补给站,铁路已通过汉门、枫树岭、合普、伸展到爱莫利及耶路去了。”

“带我去看铁路。”

老五被他逗得笑出来,“你以为铁路是生铁铸成的一条大路吧。”

四海霎霎眼睛。

“来,我带你去看。”

马车在泥泞路上调头,路窄人逼,造成磨擦,有人开口大骂,四海一听,居然是广东话,大乐。

王大叔,这好像是我们的地头嘛。”

老五抬起头,看到远处积雪的高仕山去,过一会儿才说:“将来吧,小兄弟,将来也许,但此刻,我们身在异乡,我们是异客,不是主人,我们只是苦工,慢慢你会明白。”

讲到这里,忽然之间,远处传来极大极大闷雷似一声轰隆,整个地面为之震动,马匹受到惊吓,仰头嘶叫。

四海双耳作闷,忙问:“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爆山。”

“什么?”

“小兄弟,你以为铁路筑在平地上?要开山辟石钻山洞的呢,多大的工程!否则,怎么会叫我们中国人来做,只有我们肯拼死命出死力,白人肯吗?黑人肯吗,谈也不要谈,今日这一炸,不知有无人命损失,今晚便可知道。”老王无限感慨。

四海握着拳头,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不辛苦的营主,也轮不到我们。”

他策着马车往前走。

四海终于看到了铁路。

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先挖出一条宽但平路,然后铺上铁轨与枕木,再均匀地铺上碎石子。

一望无际,直到它拐弯在山谷消失,似一条蟒蛇,迂回地游向山中。

“看到没有?”

四海点点头。

“已筑了三年,一直往内地移,要贯通整个大陆。这是洋人的梦。”

四海吞一口涎沫。

铁路到了合普镇,沿山而筑,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激流大河,一失足,粉身碎骨,遗体捞都捞不着,逝者是谁?不外是张老三,王小二,有什么要紧?家乡等他几年,也就渐渐淡忘,就像从来未曾生过下来,

老王揉了揉眼。

见有人经过,他大声问:“庞英杰可在附近?”

似乎人人认识庞氏,大声回答:“他今午与柯德唐开会。”

“什么事?”

“申请沿途茶水供应,洋人不让我们烧火堡水。”

“不止是这个吧。”

“上个月薪水,每个时辰计,少发了一个仙。”

“又吃我们的。”

“可不是,此事如不获解决,庞英杰叫大家会下来暂时不开工。”

“做得很对。”

“到前头去等,他就要出来了。

老王带着四海往码头去。

四海只见马车往来不绝,载着粮食、木材、工具,还有,老王指给他看,一箱一箱的火药。

极重的货物由驴马的背脊转到苦力的肩膊上,背着运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四海心想,建筑万里长城的情况,一定与这里相似。

有人扬声,“可是找庞大哥?”

“劳驾传一声,说是王得胜与罗四海找。”

“稍候。”

四海内心忐忑,原来士别三日,庞英杰的场面已经做得那样大了,不知他还有没有空记得他那样的小朋友。

正在彷徨,一把豪爽的声音已经传来,“四海,是你吗?”



  







纵横四海6





呵,他记得,他没有忘记,四海心一热,如遇到亲人一般,泪盈于睫,“庞大哥。”

“有志者事竟成,你终于到温哥华了。”

四海看仔细了庞英杰,只见他已经完全作西洋打扮,留着胡须,前短头发,戴宽边帽子,穿皮靴,十分神气。

四海立刻决定他也要学他的庞大哥。

他跳下车,欢呼一声。

四海太过忘形。

他跳下泥泞中,没防溅起的泥浆会沾污别人的衣裳。

附近一间平房的台阶前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小姑娘,穿一身漂亮的花布裙,见泥斑飞来,连忙后退,可能有一点两点溅到她裙子,可能没有,但是她生气了,低声骂:“支那猪。”

四海在厨房做过,当然知道猪猡是什么,即时沉不住气,反唇相稽:“看牢你的大嘴巴。”

小姑娘睁大碧绿的眼睛,哗,该只支那猪会说英语,了不起,她躲到家长后,回嘴道:“回支那去!”

她家长是个一板高大,穿着整齐的外国人,两撇八字胡往上绕,双目炯炯有神,拉住女儿的手,“沁菲亚柯德唐,不得无礼。”

啊原来他就是柯德唐工头,看样子是个正直的人,四海不禁对他有好感。

站在一旁的老王却吓得面无人色,只是按住罗四海没声阶道歉。

庞英杰笑着介绍说:“我表弟。”

柯德唐说:“欢迎到温哥华。”随即带着女儿进屋去了。

老王犹自抱怨,“你这小家伙,怎么一张嘴就同人吵架?”

“她骂我猪猡。”

“管她说什么,我们又不用一辈子服侍她,赚够了钱,回家去娶老婆生孩子,届时,她叫我皇上我也不理。”

庞英杰呵呵笑,“这的确也是办法。”

四海掩不住兴奋,“庞大哥,别来无恙呵?”

“托赖,四海,你长壮了。”

庞英杰看着他,“我们看看怎么办。”

“还有,”四海大着胆子说:“我肚子饿。”

“先吃饱再说。”

外国人的肉肠面包以及菜汤甚合四海脾胃,王得胜却皱眉,搓搓手,“唉,有烧饼油条豆浆就好了。”

庞英杰劝他,“老王,吃肉才够力气,入乡随俗好。”

“我家还有一罐腐乳,我肠胃比较适合那个。”

“闲来不妨学学英语。”

“舌头绕不过来,”老王搔搔头皮,“再说,我们在此逗留三五载就要走的,那么殷勤干什么。”

“你不是要回乡取老婆带过来落地生根吗?”

“来了再讲。”

庞英杰只得摇摇头。

四海插嘴道:“王大叔睡觉时间都没有。”

王得胜打个呵欠,佝偻着背脊,一味陪笑,活脱是洋人印象中的华人。

四海正在大块吃肉,大杯喝水,忽然有一精壮华工进饭堂来,在庞氏耳畔说了几句话。

庞氏一听,脸就挂下来了。

他低着头,开头一声不响,随后问:“死的是谁,伤的是谁。”

“工头米勒并无敲锣警告,即引爆炸药,遇害的工人有邱恩好、莫惠文及李文辉。”

他站起来,“我去看着。”

四海紧紧跟在他身边。

“小兄弟,你随王得胜回洗衣房去。”

“不,让我跟着你,”

庞英杰已无暇与他答辩,一手扯起他,拉上车,呼啸一声,直奔目的地。

四海又愤怒又紧张,又有点恐惧,就那样,三个同胞的性命就牺牲掉了,原来所有关于铁路的传说都是真的,甚至更坏,看样子,每一里铁路边,不知埋葬了多少华工的白骨。

马车飞快赶往现场,沿着铁路跑,四海只见那铁路连绵不绝,不知多长。

庞英杰提高声音,盖过风声:“看到没有,华工的血汗。”

四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在平地上,”庞英杰告诉他,“二千个工人不停操作,一日一夜间,铁路可推进计五里,同样的工程,白人要做七日七夜,可是白人每日工资一元半,我们只拿一块钱!”

四海无言。

马车奔驰,直到他们看到滚滚河水。

四海看到河畔搭着一列一列简陋的营房。立刻有人过来拉住马,“庞大哥,那边,众人已围住了米勒,要活活打死他。”

庞英杰跳下车,囚海紧紧跟他奔向现场。

离远已听见喊声震天,“打!打!”,

约四五十个苦力一步一步向河边逼去,一个洋人举起双手,已退无可退。

他大声喊饶,“这各事不会再发生,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保证,终于,米勒在河边站停,华工一伸手,便可触及他的身体。

他避无可避,只得转身往河中一跃,落下水中。

可是工人没有放过他,自地上拣起石块,便朝他扔,一时间数百块石头落到水中,溅起水花,此起彼落,煞是好看。

四海拍起手来。

庞英杰瞪他一眼,四海只得收了手。

庞英杰大声叫工人群冷静下来,但是工人情绪激动,已不听劝告,河水把米勒冲往下游,他们就往下游追,一边迫一边骂,一边扔石头。

眼看那米勒逃不过大限,杀猎般嚎叫,半途忽然杀出一只舢板似独木舟,另一洋人奋力划着它来搭救同伴,几经艰难,终于把米勒拖上小舟。

可是两人背脊已中了数下飞射而至的石块,米勒额角血迹斑斑。

此际,枪声响了。

工人骤然静下来。

庞英杰把枪收回腰间,“各位兄弟,有事慢慢商量。”

大家也已精疲力尽,蹲在河边,任由米勒乘独木舟驶往下游。

大部分工人木着面孔,但是也有人轻轻哭泣。

庞英杰看着天空,长叹一声。

三位工人就葬在铁路附近。

没有土馒头,也没有碑文。

活着的人把死者的杂物自营房抬出来,四海只见到几包草药几件破衣裳,众华工迅速把它们分掉,又默默回到岗位上去。

那日的大事,叫做完结了。

回程的时候,庞英杰非常沉默。

到了市集,他才说:“小兄弟,你的问题一向最多,还有什么要问的?”

四海茫然摇摇头。

“你都看见了?”

四海访惶地点点头。

庞英杰又叹口气,“你跟着王得胜做洗衣房吧。”

“我——”四海不愿留在后方。

“小兄弟,听我活。”

四海已被该日情景吓坏,只得退一步想;

半晌,四海才问:“庞大哥,你可知道我舅舅与姐姐的下落?”

庞英杰讶异:“什么,你还没有同他们联络过?”

一听此话,四海惊喜交集,知道他俩已经到了温哥华,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们早在此地,不过何翠仙已易了名字。”庞英杰笑笑,他还有一句话不好说出来:何翠仙干的仍是者本行。

“带我去见她。”

“我不去那种地方,你叫王得胜带你去。”

“慢着,庞大哥,今日是几号?”

“你说的是咱们的阴历吧。”

“有什么分别?”

“分别大着呢,洋人的阳历,分月大月小,月小三十天,月大三十一日。”

“嗄!”

“要演的多得很,你年轻,不要紧。”

“今天是阴历几号?”

“一号。”

“那么,请带我到铁索桥去。”

“铁索桥在镇北,要渡河过去,谁耐烦陪你玩。”

四海瞪大他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知恁地,庞英杰叹口气,“好,我带你去。”

回到洗衣房,推开门,没有动静。

密密麻麻晾着的衣物好似森林一排排,晾在外边又怕人偷,一个个木桶的开水泡着待洗的脏衣服,一只只熨斗在木板桌上排开,附近有一锅炭,那只冷了便添上炭。

“王大叔。”

没人应。

四海这时才看到有人倒在木桶边,太像一堆脏衣服了,所以进来时没发觉。

那正是王得胜。

四海过去扶起他。

他自昏迷中苏醒过来,“呀,”他说:“要命,那么多工夫要赶,我怎么睡着了。”

他想提起熨斗,再也没有力气,只见眼前金星乱舞,身子不听使唤,慢慢软倒在地。

四海突有不吉预兆,觉得王得胜回乡娶妻生子的愿望不易达到。

而年轻的他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就步王得胜的后尘。

四海有了一个概念,身体最重要,像他们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力气,一切宣告完蛋。

他问王得胜:“我替你找大夫。”

“唉唷,千万不要,洋大夫不是个个肯看我们,即使来了,给的药、一丸一丸,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有,贵得不得了,碰不得,碰不得,我躺一会子即好。”

四海沉默。

他伸出强壮有力的双臂,替王得胜把工夫赶出来。

王得胜看到他奋力操作的情形,喃喃道:“壮了壮丁,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壮丁,如果我有五个像你这般的儿子就好了。”

他取出草药在嘴中缓缓咀嚼,沉沉睡去。

工作完毕,四海在喝水,庞英杰来找他。

“王大叔病了。”

庞英杰不语,司空见惯,已经麻木不仁。

一个倒下来,另一个接上去,有的是人,有的是命。

半晌他说:“王得胜患的是坏血病。”

“有得医吗?”

“洋人说是吃得不好,又太过操劳,上个冬季他倒下过两次。”

四海不语。

“你不是要到铁索桥去?”

是,莫要错过了时辰才好“

庞英杰仍然驾一部马车。

一出门,四海见到了奇景。

他看到了火车。

或是正确他说,他先见到一节火车头。

只见它巨无霸似蹲在铁轨上,狰狞、诡秘、黑墨,宛如生铁铸成。然之间,它身畔的磨轮转动起来,咔嚓咔嚓咔嚓向前推动,它的鼻子喷出团团白色浓烟,嘿嗤嘿嗤,大地像是震动了,它似一只龙头,张牙舞爪,要腾空下海。

四海张大了嘴。

难怪叫火车,总算叫他见识到了。

可是,”这样一头怪兽,有什么用呢,为何劳师动众冒死命为它筑一条铁路?

浓烟散开,火车头缓缓经过他身边,他明白了,原来火车头后边连着一卡一卡的车厢,连绵不绝,不知可以载多少人与货。

四海瞠目结舌,喷喷称奇,“怎么发明的!”

庞英杰完全同意。

“比马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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