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二:三张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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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哈莱姆(Harlem),纽约的一个黑人居住区。』的兄弟姐妹却在饿肚子,老鼠吃掉他们的孩子,我就西那个孩子,你这母狗,我就西那个,我……我……我……!”
杀了她!奥黛塔这样想,却知道这不可能。
她杀了巫婆自己不可能还会活下去,同样巫婆杀了她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她们两个可能就这样互相死掐,让埃蒂和那个呼唤过她们的
(罗兰)/(大坏蛋)
在水边被活活吃掉。这一来他们全都玩完。她也许会
(爱)/(恨)
让它去。
奥黛塔松开黛塔的脖子,不去理会还在死劲掐住她的那只手,对方还在使劲掐住她的气管。她不再去掐对方的脖子,而是伸手抱住了对方。
“不,你这母狗!”黛塔尖叫着,但这声音里含义复杂,既有恨意也有感激。“不,你放开我,你最好是放开——”
奥黛塔失音的嗓子无以再做回答。这时罗兰踢开了第一只螯虾,第二只又爬上来想把埃蒂的胳膊一口吞噬,就在这当儿,她在女巫的耳边悄声细语地说:“我爱你。”
有那么一忽儿,那双手掐得紧紧的,几乎像一个死结……然后慢慢松开了。
消失了。
她内里的东西又一次被翻出了外面……这时候,突然之间,谢天谢地,她是完整的一个人了。自从那个叫杰克·莫特的人在她孩提时代把砖头砸到她头上,自从那个白人出租司机朝他们一家人瞟了一眼就掉头拒载(以她父亲的骄傲,他不会再叫第二次,因为害怕再次被拒)以来,这是第一次,她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她是奥黛塔·霍姆斯,但那另一个——?
快点,母狗!黛塔喊道……但这还是她自己的嗓音;她和黛塔融合了。她曾是一个;她曾是两个;现在枪侠从她当中抽出了第三个。快点,否则他们要被当晚餐了!
她看了一下子弹。没时间用它们了;这当儿把他的枪重新填弹可能没戏了。她只能抱着一线希望。
“还有别的吗?”她问自己,随即出手。
突然,她棕色的手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17
埃蒂看见其中一只大螯虾晃悠着身子盯着他的脸,它那满是皱褶的丑眼窝里精光四射。它那双爪子伸向他的脸。
嗒嗒—啊—它刚一上来,就四脚朝天栽倒在地,汁液四下溅开。
罗兰看见一只大螯虾朝他挥动的左手扑来,心想另一只手也完了……接着那大螯虾外壳炸开,壳内绿色的汁液溅射在黑色的夜幕里。
他一转身,看见一个女人,她的美艳令人窒息,她的狂怒也让人心跳冻结。“还不快点儿,操你妈的!”她尖吼道。“你们还不快点儿!你们快要给它当餐点了!我要一枪从你他妈的屁眼里打穿你的眼睛!”
她又崩了朝埃蒂曲起的双腿之间疾速爬去的第三只怪物,那东西想把埃蒂给阉了吃掉,却被一枪掀翻。
罗兰曾隐约觉出这东西似乎有点智商,现在得到了验证。
剩下那些便退却了。
左轮枪出现一颗哑弹,接着又开火了,逃窜的螯虾中有一只被她打成了一块块碎肉。
那些亡命之物逃得更快了。一时间看似全无胃口。
这当儿,埃蒂却被勒得死死的。
罗兰摸索着他脖子上那些缠来绕去的绳头。他看见埃蒂脸色渐而由紫变黑。埃蒂的挣扎也渐渐失去气力。
这时一双更有力的手上来推开他。
“我来对付这个。”她的手上拿着刀子……他的刀子。
对付什么?他想到这一点时意识有点飘散了。既然我们两个都得仰仗你的慈悲之心才能活命,你还要对付什么?
“你是谁?”他用嘶哑的声音问,这时他宛似坠入比黑夜更加阴沉的死寂之中。
“我是第三个女人,”他听到她在说,感觉中她像是对着一口深井说话(而他正落在这井里)。“我是曾有的我;我是没有权利存在而存在过的我;我是你救下来的女人。”
“我感谢你,枪侠。”
她吻了他,他知道这个,但是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罗兰所知道的就只有黑暗。
最后的洗牌 Final Shuffle
1
这几乎是一千年来第一次,枪侠没有去想他的黑暗塔。他只惦着蹿到林间空地池塘边的那头鹿。
他左手倚在一根倒下的原木上朝那边瞄准。
肉食,他这么想着,一枪打了出去,同时一口唾液暖乎乎地涌进嘴里。
偏了,他在枪响后一毫秒之内想道。它跑了。我全部的手艺……没了。
那只鹿倒在池塘边死了。
很快,黑暗塔又重新拢住了他整个身心,但现在他只祈愿所有的神祗保佑他的目标仍然凿实可信,还有关于肉食的念头,肉食,肉食,还是肉食。他把枪重新插回枪套——这是他现在惟一带在身上的枪——爬上了那根原木,在那根原木后边,他耐心地从下午一直等到黄昏,等待着可做食物的大家伙来到池畔。
我正在好起来,他带着某种好奇举起自己的刀子。我真的是在好起来。
他没有理会站在他身后那个女人,她那双棕色眼睛正用估量的眼神注视着他。
2
海滩尽头那场恶斗之后,六天来他们别的什么都没吃,只吃了大虾肉,喝的只是咸涩的溪水。那段时间几乎没有给罗兰留下什么记忆;他一直在说胡话,处于神志失常的谵妄状态。有时他把埃蒂叫做阿兰,有时称他库斯伯特,而那女人他总是喊为苏珊。
等他的高烧一点点退下去,他们开始费力地向山上攀登。埃蒂有时让那女的坐到轮椅里推一阵子,有时让罗兰坐进轮椅里,那当儿埃蒂就得把那女的掮在背上,她的胳膊悠悠荡荡地绕着他的脖子。大部分时间里不可能这么走,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太慢了。罗兰知道埃蒂有多疲惫,那女的也知道。但埃蒂从不抱怨。
他们有食物了;在罗兰的生命徘徊于阴阳两界的那些日子里,高烧中一切都是那么云山雾罩,他晕晕乎乎看见久已逝去的时间和久已逝去的人,埃蒂和那女的,杀了又杀,杀了又杀。那些大螯虾逐渐远离他们栖息的海滩,但到那时为止,他们还是吃了不少肉,接下来他们渐渐进入野草杂生的地区,他们三人都强迫自己嚼食野草。他们对绿色太渴望了,任何带绿色的东西都行。渐而,他们皮肤上的溃疡开始消退了。有的草苦涩难咽,有的倒有些甜味,可他们不管什么味道的都往嘴里塞……只有一次例外。
枪侠从疲惫的瞌睡中醒来,见那女的在使劲拔一把草。他对那草太熟悉了。
“不,不要这种!”他沙哑地喊道。“决不能拔这个!留神,而且记住!决不能要这种草!”
她看了他很长时间,把草扔在一边,没有要求他作任何解释。
枪侠仰面躺着,心里却有一种冷静的亲密感。有些野草吃了可能会要人命的,而这女的刚才拔的那种草就会使她遭殃。它曾是鬼草。
凯福莱克斯在他肠道里造成一连串的胀痛,他知道埃蒂很担心这种状态,但吃了野草之后这症状就给控制住了。
最后他们进入了真正的森林地带,西海的声息渐渐远去,只是偶尔的一阵风声还会带来隐隐的涛声。
而现在……有肉了。
3
枪侠走近那头鹿,想用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捏住刀子。但不行,手指上没力气。他用笨拙的手掌攥着刀子,从鹿的大腿间一直划到胸腔。要趁血还没有凝结之前把血汩汩放出,否则血凝在肉里那肉味就糟蹋了……可是这一刀也划得太糟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孩还能干得更好哩。
你得学着灵巧点儿,他对自己的左手说,准备再划一刀,划得更深一些。
一双棕色的手捂住他的手,拿下了刀子。
罗兰转过来看。
“我来干吧。”苏珊娜说。
“你干过吗?”
“没有,但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
“好吧。”
“肉。”她说着朝他露出微笑。
“是啊,”他也朝她微笑一下。“肉。”
“出什么事了?”埃蒂喊道。“我听见一声枪响。”
“感恩节大餐正在准备中!”她朝那边回喊,“快来帮把手!”
忙过之后,便是饱餐一顿,他们快活得就像两个国王和一个女王,枪侠捱到快要瞌睡时,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感到天穹一片澄清的凉爽,他想,多少年来这是自己最接近满意的状态了。
他睡着了。做起梦来。
这是塔。这是黑暗塔。
4
它矗立在残阳似血的背景下,茫茫平原笼罩在凝重的暮霭之中。他看不见阶梯,只是盘旋而上,盘旋而上——在砖砌的外壳里面,他能看见窗子,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的窗子,看见许多以前认识的人,如鬼魅似的从窗前一闪而过,向上,向上,他们向上走着,一阵沉闷的风带来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名字。
罗兰……来啊……罗兰……来吧……来吧……来吧……
“我来了,”他轻声说着便醒过来,突然坐了起来,浑身冒汗,发抖,似乎高烧仍控制着他的身体。
“罗兰?”
埃蒂。
“唔。”
“做噩梦?”
“噩梦。好梦。黑暗的梦。”
“塔?”
“是的。”
他们看看苏珊娜,她还在睡梦中,一动也不动。曾经有一个女人名叫奥黛塔·苏珊娜·霍姆斯,还有个女人名叫黛塔·苏珊娜·沃克。现在这是第三个:苏珊娜·迪恩。
罗兰爱她,因为她能战斗而且不屈不挠;但他也害怕她,因为知道自己将牺牲她——还有埃蒂——没有疑问,没有踌躇。
为了塔。
上帝诅咒的塔。
“该吃药了。”埃蒂说。
“我不再需要吃药了。”
“吃下去,闭嘴。”
罗兰从皮袋里喝着凉凉的溪水把药吞下去,打了一个嗝儿。他没在意。这是带肉味的嗝儿。
埃蒂问,“你知道我们往哪里走吗?”
“往塔的方向。”
“当然,是啊,”埃蒂说,“可我觉得自己像是从得克萨斯来的乡巴佬似的,不看看公路交通地图,却说要去阿拉斯加的什么狗洞。那是在哪儿?什么方向?”
“把我的皮包拿来。”
埃蒂去拿了。苏珊娜动弹了一下,埃蒂停住了,他脸上被篝火余烬映照得红一块黑一块的。她再度安睡后,他才回到罗兰身边。
罗兰在包里翻找着,从另一个世界拿来的子弹把皮包撑得沉甸甸的。这些都是他人生经历中留下来的物什,从这里边找出他要的东西没费多少时间。
一块下颏骨。
这是那黑衣人的下颏骨。
“我们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他说,“我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吗?”
罗兰微笑了一下。颤抖渐渐平息下去,汗水在夜晚凉爽的风里收干了。但在他的意识中,他仍然看得见那些人形,那些骑士、朋友、爱人和曩昔的敌人,看见他们在那些窗子里盘旋而上,盘旋而上,一晃而过;他看见那座黑暗塔的阴影,在那里面他们经过漫长的流血与死亡之地,在无情的审讯后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我说不上来,”他说着,朝苏珊娜点点头。“但她知道。”
“然后呢?”
罗兰举起沃特的下颏骨。“这东西曾说过。”
他看着埃蒂。
“它还会再说一遍。”
“那是危险的。”埃蒂的声音有些呆滞。
“是的。”
“不只是对你。”
“是啊。”
“我爱她,伙计。”
“明白。”
“如果你伤害了她——”
“我将做我需要做的。”枪侠说。
“那我们都不算什么,是不是?”
“我爱你们两个。”枪侠看着埃蒂,埃蒂看着罗兰在愈发微暗的篝火中泛光的脸颊。他在哭泣。
“那不是问题的答案。你会继续走下去,是不是?”
“是。”
“一直走到最后的尽头。”
“是的,一直到最后尽头。”
“不管发生什么。”埃蒂带着爱恨交加的情感注视着他,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意志和欲求无能为力的痛苦情感,这使人愈益感到无助。
树叶在风中呻吟起来。
“你真像亨利,伙计。”埃蒂开始哭了。他不想哭,他讨厌哭泣。“他也有一个塔,只是他的塔不是黑的。记得我跟你说过亨利的塔的事儿吗?我们这对兄弟,我想本来也该是一对枪侠。我们有那个白色塔,他要我跟着他一起干,这是他惟一的要求,于是我就跟着他折腾开了,说什么他也是我的哥哥,你明白吗?我们也到那儿了。找到了白色塔。但那是毒药。那毒药害了他。本来也会杀了我。你遇见了我。你不止救了我的命,你还救了我操他妈的灵魂。”
埃蒂抱住罗兰吻了他的脸颊。吻到他的眼泪。
“那又怎么样?再跟着你鞍前马后干一场?走下去再去会会这家伙?”
枪侠没说一个字。
“我是说,我们没见过什么人,可我知道他们都在前头,每当塔的事情扯进来时,就会有一个人出现。你在等一个人,因为你得跟这人干一场,最后还是吹牛不算付钱才算,也许在这里是子弹说了算。是不是这回事?这就走人?去会会那家伙?如果那该死的要命情形同样再来一遍的话,你们也许还得把我留给那大龙虾。”埃蒂瞪着两只大黑眼圈看着他。“我以前是肮脏的,伙计,但如果说我想明白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我不想肮脏地去死。”
“那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你想告诉我你没有鬼迷心窍过吗?”
罗兰什么也没说。
“谁来穿过某个魔法门来救你,伙计?你知道吗?我知道。没有人。你抽了所有你可以抽取的。从今往后你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抽,就是他妈的枪,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