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佳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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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她用一种恍惚的目光盯着马修,就好象她的灵魂曾经被星星引领着,漂流到了很远的地方。
“啊,卡斯伯特先生,刚才我们走过的那个地方,那个白色的世界,叫什么名字呀?”她低声问道。
“那儿叫‘林阴道’。”马修沉思了几秒钟,又补充说:“那儿可是个漂亮的地方吧!”
“漂亮?仅仅说漂亮可不能恰当地形容它,不能把意思尽情地表达出来。啊,总之是——美极了,的确太美了。不管怎么拼命幻想,都不能够超出它的美。这样的仙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让我终于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女孩把手放到胸前说道,“现在,我这儿非常痛苦,可那是种快乐的痛苦,你有过这样的痛苦吗?”
“从来也没有过。”
“我就经常感到痛苦,一看到非常美丽的东西就总是这样。不过,那么美的地方,怎么能只起个‘林阴道’这样的名字呢?一点儿没有意义,是吧?对啦!叫它‘白色的欢乐之路’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富于幻想的漂亮名字?我要是对什么地方或人的名字不满意,总要自己再另外想出个新名字来。孤儿院里有个孩子名叫霍普基帕·詹金斯,我却一直叫他罗萨利亚·迪·维亚。所以虽然别人把那个地方叫作‘林阴道’,但我却偏要叫它‘白色的欢乐之路’。离到家真的只有一英里了吗?我的心里很高兴可是又有一点伤感。伤感是因为坐马车是件非常开心的事儿,开心的事情一完,我总是要伤感一番的,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吧。根据我的经验,不开心的时间似乎总是多一些。可一想要到家了,心里又不由得高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来没有过自己真正的家呢。突然一下子有了个家,不知不觉就变得心情紧张,心跳加快起来。”
马车翻过丘岗,往下看是个池塘,细长、弯曲,看上去像一条小河,一座桥横跨在池塘中央,池塘的尽头是一条琥珀色的带状沙丘,将池塘与下面深蓝色的海湾隔开。桥与沙丘之间的水面上,红、橙、黄、绿、青、蓝、紫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变化多端,绚烂多彩,简直就是个色彩的海洋,让人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它。水池边的岸上长满了枞树、枫树和李子树,倒映在池水中的树影,黑黑的,犹如幽灵一般。从水池上方的沼泽地里,不时传来阵阵青蛙们的合唱声,对面斜坡上,苹果园旁的林木中,掩映着一幢灰色的房子,尽管天色还有一抹微亮,但窗边早已点起了一盏灯。
“那就是‘巴里的池塘’。”马修指着说道。
“啊,是吗,这个名字可并不怎么招人喜爱呀。嗯……就叫它‘闪光的小湖’吧,怎么样?对,这样就恰当了。你知道吗,一旦想出个相称的名字,我就激动得不行,你也有这种体验吗?”
马修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才回答:
“嗯,看到从黄瓜地里挖出来令人恶心的白色幼虫之类的,我的心情也很激动,我很讨厌它们的样子。”
“啊,那可不是相同意义的激动,你认为它们有什么共同点吗?白色幼虫与‘闪光的小湖’,它们之间没有多大的联系呀!为什么要叫它‘巴里的池塘’呢?”
“因为那里住着巴里一家呗。他们住的地方叫做果园坡,要不是果园坡后面那一大片树丛,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绿山墙农舍了。等过了桥,拐过街道,大概还有半英里的路就到了。”
“巴里家有没有小女孩?也不是太小,年龄和我差不多的?”
“有一个11岁左右的小姑娘,叫黛安娜。”
“是吗,多好听的名字呀!”
“嗯,我说不准。可我还是觉得像简、玛丽啦这些普通一点的名字实用。听说黛安娜出生时,正赶上学校的老师在她家住宿,家里人就请老师给起名儿,于是得了黛安娜这么个名字。”
“我出生时要是也有那位老师在场就好了。啊,要上桥了,我得闭会儿眼睛。我总害怕过桥,常常幻想一旦到了桥中间,桥就会像袖珍小刀似地折成两半,把我压扁喽,所以就赶紧闭上眼睛。可是,估摸着到了中间时,我又会不自觉地睁开眼睛了。我倒想看看,如果桥真的折成两半的话,那一瞬间到底是怎么可怕。啊,桥发出了的‘咕隆咕隆’的声音!我喜欢这种动听的声音,这个世界美妙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对吧?啊,对了!让我再回头看一眼。晚安,可爱的闪光的小湖!对于你喜爱的东西,假如像对人一样对它说声晚安,它就会感到很开心的,水池也一定冲着我笑呢!”
翻过了丘岗,拐了一个弯,马修指着前方说:
“到家了,那就是绿山墙农舍……”
“啊,请别说了!”女孩神情激动地打断了马修,两手紧紧抓住他伸出的胳膊,闭上了眼睛。这样,她就看不到马修指的方向了。“让我猜猜,肯定能猜对。”说着那孩子睁开了眼睛,环视着四周。这时,马车正好走在丘岗的脊背处,太阳已经下山了,在柔和的残光中,以下景象依稀展现在小女孩眼前:金盏花般的天空下,耸立着教堂高高的尖塔,下面是一块小小的谷地,对面是个广阔而平缓的斜坡,斜坡上是整洁干净的农场。那孩子的目光从一座扫向另一座,最后,她热切渴望的目光停在了最左边远离街道的一处房子上,那房子四周环抱着黑乎乎的树林,在茂盛的树丛中,微微发白的房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房屋上空晴朗的西南天际中,闪烁着一颗亮晶晶的大星星,好像希望与引路明灯一样散发着光辉。
“就是那儿吧?”那女孩指着问道。马修高兴地甩了一下缰绳:
“嗨,你猜对了!肯定是斯潘塞太太告诉你了吧,所以你猜得这么准。”
“哪呀,没有,她也不过零零碎碎的讲了一部分,主要是靠我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那房子,我就觉得像自己的家。你瞧我的胳膊,这几个淤血印,我已经掐了它好几次了。我经常感到心烦意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种念头一上来,我就掐它几下,可掐完之后又会后悔,怕把好梦惊醒了。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的了,马上就要到家了。”说完,女孩又陷入了沉思。
这回该轮到马修不安了。他感到有点欣慰的是,玛瑞拉可以替他来告诉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所热烈期待的家根本不会接纳她。马车经过林德家前的山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坐在窗前的林德太太还是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目送他们的马车爬上山坡,拐进通往绿山墙农舍的那条长长的小路。当他们来到屋子前,一想到就要弄清真相时,马修就感到自己难以理解地畏缩起来,不是因为自己和玛瑞拉,也不是因为这个错误所招致的麻烦,而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这孩子变得灰心丧气。一旦真相大白,那孩子眼中那闪动的光芒就会被扑灭。不知为什么,他产生了一种像要去帮助扼杀什么——比如他在不得不宰杀小羊或任何其他无辜生灵时产生的罪恶感。
他们走进院子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的白杨树叶发出了轻柔的沙沙声。“啊!树在说梦话呢,你听。”马修把女孩从车上抱下来时,她悄声说道,“一定是个很美的梦吧。”然后,她便提起那个装有“全部财产”的提包,跟着马修走进了房子。
第三章玛丽拉·卡思伯特大吃一惊
马修一推开门,玛瑞拉便赶紧迎了上来。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那个眼睛热切明亮,穿着破旧,红头发梳成长辫子,模样古怪的女孩子身上时,不由惊奇地停住了脚步。
“马修,这是谁呀?那个男孩子呢?”
“没有男孩子,只有这个女孩子在那儿。”马修回答,同时朝女孩儿点点头。这时,他才想起还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没有男孩儿?可是一定要有个男孩儿!”
玛瑞拉有些不肯罢休地说,“不是和斯潘塞太太说好了要领个男孩子的吗?还托人捎了口信呢。”
“没有,斯潘塞太太只领来了这孩子,我还向站长询问过。我只好把她领回来,不管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能把她扔在火车站不管哪!”
“看看你干的好事儿!”玛瑞拉突然说道。
当两个人激烈地对话时,女孩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移来移去,一直默默地听着,脸上全部的兴奋之情逐渐消失,她似乎完全明白了两人争执的原因。于是,她随手把她珍贵的提包扔到了地上,紧攥着小手,冲上一步,激动的大喊:
“你们不要我是吧!就因为我不是个男孩,就不要我是吧?我早就有不祥的预感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收留过我哪!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但总是不能持久。我知道你们谁都对我不感兴趣,你们要是不要我,我该怎么办呀?我,我要哭了!”那孩子一下子坐到身边的椅子上,将脸埋进臂弯,扑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马修和玛瑞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玛瑞拉硬着头皮开了口:
“行了,行了,没必要为这事哭成这个样子。”
“怎么没必要?”那孩子猛然抬头,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嘴唇还在颤抖着,“如果你也是一个孤儿,来到一个满以为会成为自己家的地方,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想要你,就因为你不是一个男孩儿,你也会哭的!天哪,这真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悲惨的事儿了。”
玛瑞拉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那勉强的笑容因为长久没有使用而显得有些迟钝,但她冰冷的脸因此而变得温和起来。
“好了,别哭了,今天晚上我们不会把你赶出门去的。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只能待在这儿了。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犹豫了一下,挺了挺胸脯:
“请叫我科迪莉娅?”
“科迪莉娅?这就是你的名字?”
“嗯,不,不是我的名字。但你要是这么叫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这是个多么优雅的名字呀!”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叫科迪莉娅,那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
“安妮·雪莉。”女孩儿低着头,勉勉强强答道,“求求你们就叫我科迪莉娅吧,反正是暂时的,叫什么也没关系,是吧?安妮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浪漫。”
“什么浪漫不浪漫的,都是胡扯!”玛瑞拉毫不留情地驳斥道,“安妮是个既普通又实用的好名字,你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不,我并不为此感到羞耻,我只是喜欢科迪莉娅这个名字。我总是想象自己叫科迪莉娅——至少最近几年总是这样想。小的时候,我曾幻想自己叫做杰拉尔丁,但现在我更喜欢科迪丽亚。”
“好吧,安妮,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吗?我们对斯潘塞太太说帮我们领养个男孩子,难道是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吗?”
“有哇,有很多哪,但是斯潘塞太太很清楚地说,你们想要一个11岁左右的女孩,女总管觉得我挺合适,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昨天晚上高兴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说到这儿,安妮转向马修,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你为什么在车站时不对我说,你们并不想领养女孩子呢?如果那会儿知道了,我也就留在车站了。如果我没有看见‘白色的欢乐之路’和‘闪光的小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玛瑞拉盯着马修问道。
“她——是在说我们路上的一些谈话。”马修连忙道,“我把马牵进来,请把晚饭准备好吧。”
“除了你之外,斯潘塞太太还从孤儿院领回了什么孩子吗?”马修刚刚出去,玛瑞拉又继续问着。
“斯潘塞太太自己领养了一个叫做莉莉·琼斯的孩子。莉莉今年才五岁,长得可漂亮了,头发是褐色的。如果我也很漂亮,长着一头褐发,你愿意收养我吗?”
“不,我们是想找一个能给马修干农活、当帮手的男孩儿,女孩子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来吧,拿上帽子和提包,我会把它们放到正门厅的桌子上去。”
安妮无精打采地听从了玛瑞拉的吩咐。不一会儿,马修回来了,三个人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安妮实在没胃口,只稍稍啃了些黄油面包,吮了点儿盘子旁边扇形小玻璃碟里的酸苹果酱。
“你什么也没吃!”玛瑞拉神情有些严厉,仿佛不吃饭是个要命的缺点。
安妮叹了口气:
“我吃不下!我正处于绝望之渊。当你陷入绝望时,你能吃得下饭吗?”
“我从来没有陷入过什么绝望的深渊,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玛瑞拉回答说。
“是吗?那你有没有试着想像自己陷入了绝望之渊呢?”
“不,没想过。”
“那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了。我现在的心情——真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我刚一要吃,喉头就好像堵得要命,肚子也胀得鼓鼓的,根本咽不下东西。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奶糖我是没口福尝了。两年前我吃过一块巧克力奶糖,真是好吃极了,从那以后,我好几次都梦见得到了好多好多巧克力奶糖,可总是刚放到嘴边梦就被惊醒了。请你不要太勉强我了,桌子上的东西都非常好吃,只是我一点儿也吃不进去。”
“啊,我想她是太累了。”马修从仓房回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最好还是先让她睡觉去吧。”
玛瑞拉一直在考虑让安妮睡在哪儿合适。本来,为了安置原来等的那个男孩儿,玛瑞拉在厨房准备了沙发长椅,可是,尽管那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让安妮睡在那里还是不太合适。而客房也不适宜招待一个漂泊的孤儿。只有东边那个房间了。玛瑞拉点起根蜡烛,让垂头丧气的安妮跟在身后,两人走过整洁的大厅,安妮顺手把放在桌上的帽子和提包也拎在手里。那间安妮即将住进去的房间似乎比客厅还要干净。
玛瑞拉把蜡烛放到一张三角形的三腿儿桌子上,掀开床上的被褥。
“你有睡衣吧?”
安妮点了点头。
“我有两件睡衣,是孤儿院的女管家给我做的,它们又短又小。孤儿院的东西总不够分,所以衣服都不合尺寸——我在的孤儿院就是那样。我讨厌又瘦又小的睡衣,要是能有件下摆长长的拖到地上,领口镶着波浪花边的睡衣该有多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