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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王昭君(高阳)-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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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把毛延寿杀掉。”

“这——”胡里图一愣,旋即想到一个极好回答:“姑娘你放心好了!怕汉家天子不杀毛延寿?”

“不!那不算。要胡将军你,或单于把他杀掉。”

“这有点难——”

“有难处就不必谈了。”乌娜诺抢着说。

胡里图大吃一惊,深怕她借此反悔,急忙说道,“杀、杀!一定杀毛延寿,不过,姑娘,你得说个缘故我听。”

“一切是非灾祸,都是毛延寿引起来的,他是个罪魁祸首,不杀他我不甘心。”

“好!”胡里图明白她不是故意出难题,以便食言,心就比较定了,很沉着地说:“姑娘,你总想过,在这里我是无法杀毛延寿的。”

“那么,到哪里才能杀他呢?”

“姑娘,”胡里图劝她:“你不要心急,毛延寿一定杀得掉。

可是事情有个做法,操之过急,反而会起变化。因为石中书虽恨毛延寿,可是他到底是汉家的臣子。打狗要看主人面,就是一条恶狗,亦不能随便处置,等他到我们那里,我请单于把他扣留,然后通知石中书,按上他一个罪名,这样杀他,才无后患。”

他的话不错,但乌娜诺听不进去。心里在想,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在石中书面前告上一个密,立即拿毛延寿一刀斩讫,岂不省事。

这样一想,对于胡里图的要求,自再无犹豫之理,点点头说:“我听胡将军的安排就是。”

第二十七章

石显纳宠,极少人知。在相府中,当然是例外,不过石显治家,向来严肃,所以亦没有人敢随便谈论。消息到底瞒不住,甚至连宫中都知道了。

“听说你纳了胡女为妾。”皇帝率直问说:“可有这话?”

石显不防皇帝会有此一问,脸上不免有窘色。幸好是俯伏着,得以遮掩,“臣死罪!”他这样解释:“是胡里图特意向臣试探。臣如不纳此女,易启其疑心,会误了大事,所以从权而行。”

“这也罢了!”皇帝又说:“我亦疑心胡里图是一条美人计,借此希冀减免贡礼。”

“臣岂能中他的计?”这件事,石显是早就想好了说法的。

所以斩钉截铁地答说:“而且臣亦不能不分清公私,胡里图苦苦哀求,臣只答应他减免四分之一。余下应贡之数。胡里图已派人回去,通知准备了。”

这是一句空话。等陈汤大功一成,予取予求,所谓“贡礼”,根本就不必再谈。但皇帝被蒙住了,嘉许地说:“我亦知道你在这上面是不会马虎的。”

“食君之祥禄,忠君之事,决不敢徇私害公。”

“我知道,我知道。”皇帝问道:“王襄夫妇什么时候到京?”接王襄夫妇到长安,是皇帝在夜探冷宫,答应了昭君的。

行文到归州时,只为王夫人有恙在身,恐怕昭君惦念,只托词严冬行旅不便,开春上京,如今犹在路上,大概还有十天才能抵达。

听得石显的回奏,皇帝说道:“既然如此,出塞之期就定在半个月以后好了。”

“是!”石显答说:“半个月以后动身正好,再迟则塞外已在盛夏,士卒疲惫,战力受损,殊非所宜。”

在王夫人的感觉中,相见何如不见。因为见了面母女相聚不过几天功夫,则又要硬生生地分离了。

当然,昭君只到雁门关口,便可悄悄回返长安,不过这是极大的机密,倘或泄漏,满盘皆输。昭君最顾大局,宁可忍受老母的淋漓泪眼,不敢以道破真相作为绝好的慰藉。

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亦以长公主的体制,不能每天相聚。五天之中只不过见了三次面而已。第六天再到王襄夫妇所住的驿馆,是正式向父母辞行。

“要走了!”王夫人魂飞天外:“是,是哪一天?”本想说后天,昭君实在不忍,只好骗一骗母亲,“就在这几天,”她说:“待女儿先换衣服。”

由秀春、逸秋服侍着,昭君卸去长公主的服饰,更换了在家做女儿所穿的家常衣服,出来重新给父母行礼。

“刚才女儿穿的是长公主的服饰,体制所关,不便给爹娘磕头。如今不碍了,爹娘请上座,等女儿行礼。”

老夫妇俩不在乎这些礼节,昭君还是磕下头去。说到“辞行”二字,王夫人禁不住失声而哭。王襄劝道:“这还不是跟选入深宫,再难见面一样,你亦不必难过。”

“深宫与塞外不同。”王夫人哽咽着说:“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娘!”心如刀绞的昭君,忍不住暗示:“当初选入宫去,今天不还是见了面?虽到塞外,说不定也跟今天一样,再能见面。”

不说王夫人,就是王襄,亦何能体得话中的深意?王夫人认定了此番生离,便同死别,而尘沙万里之行,以昭君的娇弱,是不是能安然到达,更难释怀。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放声大哭。这就不但昭君,连秀春、逸秋亦都陪上好些眼泪。

见此光景,不觉激起王襄的雄心壮志,“你不必哭了,”他对妻子说:“我送了女儿去,看她安顿好了再回来,那样,你就比较可以放心了。”

“这,”王夫人收住眼泪说:“好像也是一个办法。”

“万万使不得,”昭君摇着双手说:“虽说爹爹久在胡地,年纪到底大了,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的辛苦?”

“我年纪虽大,精神极好。再说又是走熟的路,不要紧的!”

“怎说不要紧?塞外万里之行,非比等闲,一路风霜雨雪欺凌,万一有点病痛,岂不受苦?那时,”昭君转脸说道:“娘,你老人家惦念我一个,已经够受的了,若还要惦念爹爹,那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这番话说得极其透彻,王襄自动打消了原意,只将此去的道路的艰险,哪里该当心,哪里不妨稍作留连,以及塞外的风土人情,还有做一个阏氏应尽的道理,细细讲解,不厌其详。其中有些是昭君早就知道的,有些却是闻所未闻,都很注意地记在心中,为的好转告韩文。

这一谈,谈到日色偏西。护送来的上林苑丞,已经催过好几遍,说是“回驾的时候已过,如果晚了,怕赶不回上林苑!”昭君无奈,只有起身辞别,王夫人泪眼淋漓,跟着到了门口,做女儿的再三劝阻,拦不住她,一定要看着昭君上车,才肯回身。

“娘,女儿走了!”昭君忍泪再一次暗示:“想来总还有见面的时候。”

“对,”王夫人语不成声了:“过几天出长安之前,我来送你,还可以见一面。”

行期又改了,只为春寒峭劲,昭君受了外感,头痛发热,迫不得已,只好让先行的陈汤与韩文,在雁门关多等些时候。

不过,等得也不会久。在侍医悉心诊治之下,不过五、六天功夫,昭君已经病去八、九,只是还有些咳嗽而已。

非常意外地,就在第七天上午,突然传来通知,说太后、皇后新临上林苑,来与昭君话别,还要赐宴。宫车已在路途之中了。

这叫人又惊又喜,但昭君更多的是不安。一时无暇细想,惟有跟上林苑丞商量,忙着接驾,将最大的一座宫殿储元宫,作为皇太后暂时驻跸之处,拿一切应有的陈设器用,急急地布置起来。

到得午间,诸事齐备,恰好车驾也到了。八宝香车,蜿蜒而来,直到储元的正殿之前,方始停下。

皇后先下车,亲自扶持皇太后上殿。盛装的昭君,率领在上林苑的宫眷,排列得整整齐齐地下跪迎驾。

“赐封宁胡长公主王昭君恭迎慈驾!”昭君朗声宣报。

太后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去,“起来!起来!”她以极其慈祥的声音说:“快进屋去,外面冷。”

“是!”昭君又说:“拜见皇后!”

皇后笑笑,携着她的手一起入殿。重新又见了礼,献上茶果,经过一番例行的仪注,开始叙话。

“昭君,你的病可大好了?”太后问说。

“多谢皇太后惦着,伤风咳嗽的小病,已经好了。”

“刚才听见你还在咳。”

“天气稍为暖和一点,就会好的。”昭君再一次称谢:“多蒙皇太后垂念,感激不尽。”

“今年的天气也怪,开春了还跟严冬一样。”皇太后喊:“皇后!”

“在!”

“我想天气这么冷,昭君的身子又单薄,行期实在应该改一改。”

皇后一愕,不知太后何以忽发此言?细细一看,才从太后的眼色中领悟到是说说好听而已!于是踌躇着答说:“本来应该这么办,就怕已经通知了人家,而且已派了人来迎接了,似乎不便改期。”

“啊!”太后是被提醒了的神情:“再失一次信,确是不妥。昭君,只好委屈你了。”

到得此时,昭君才彻底了解太后的来意,原来是催她赶紧动身。当即答说:“昭君受恩深重,而况此行为国,怎谈得到委屈?”

“你真懂大道理!”太后非常满意:“女孩子像你这样的,真正少见!”

“皇太后太夸奖了。”

“我倒不是当着你的面才夸奖。你问皇后,我常说,昭君性情语言,都是上上之选。模样儿更不必说。真可惜了,唉!”

“是的。皇太后提起你就夸奖。”

皇后是凑趣附出。太后那一声叹息,昭君却看出,并非做作。她说的“可惜”,当然是觉得远嫁塞外,不是一头好姻缘!太后既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一旦从雁门折回是不是会替她庆幸,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呢?

这是个极费思考,也极值得去思考的一个疑问,眼前只能暂且抛开,回答太后跟皇后的夸赞:“昭君真是愧不敢当。”

“听说,”太皇换了个话题:“你的父母来了?”

“是!”

“住在哪里?”

“住在驿馆。”

“皇后,”太后特意叮嘱:“你可记着点儿,该多多赏赐,也不枉他们路远迢迢,上京一趟。”

听这一说,昭君跪了下来,“昭君代父母叩谢皇太后的恩典。”说着,磕下头去“起来,起来!还有赏,谢什么?”

“这一来,”皇后笑道:“皇太后可真是不能不多赏了。”

“可以,可以!多赏!”太后说道:“今天,我另有赠行的东西!”她转脸看着皇后:“把那东西拿过来吧!”

于是皇后亲手取来一个小木箱,是用极坚硬的枣木所制,朱漆银光,亮滑如镜。揭开箱盖,里面还有一个活动的内盖。皆用蜀锦衬袂,华丽非凡。昭君出身富家,但这样精致讲究的首饰箱,也还是初见。

“这里面的首饰,是我年轻时候所用的。如今想用也没有当年那一头好头发来戴。昭君,给了你吧!”说着,太后亲自去揭开内盖。

一伸手之间,宝光外露,耀眼生花。玉簪牙笄之外,有一副金步摇,因为保存得法,光灿如昔。太后亲手提了起来,制作工细的一只金凤,垂着长长的珠络,是妇人最珍贵,非有相当身分不能佩戴的首饰。

“来!”太后说道:“昭君,我替你戴上。”

昭君跪下答说:“皇太后过于厚赐,昭君万不敢受。”

“你知书识礼,怎么有句话记不起来:‘长者赐,不敢辞’?”

“皇太后这么训示,昭君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昭君,”太后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你刚才说。此行为国,一点不错。到了塞外,你总不要忘记和番的一个和字。”

昭君悚然心惊。今日受赐愈厚,受委愈重,将来由雁门回来,愈难自处。而眼前是一点闪避的余地都没有,唯有硬着头皮答说:“是!昭君不敢忘记皇太后的训诲。”

“我知道你会记着我的话!”皇太后俯下身体,为昭君戴好金步摇:“你起来,让我看看。”

昭君遵命起身,躬一躬腰,作为致礼。然后退后两步,回身走到太后身边。转侧之间。腰下裙幅摆动,头上珠络轻摇,那嬝嬝娜娜的姿态,就看背影,已令人生羡了。

“也真只有昭君才配戴皇太后的这副珍饰。”

连皇后都这么说,昭君愈觉不安。“其实,”她说:“皇太后应该赐皇后才是!”

“没有这话!”太后接口便说:“普天下做娘的,有些好东西总藏着给女儿,几曾见给过儿媳妇来?这不是我偏心,是不能坏了天下通行的规矩。”

“皇太后疼女儿就是。”皇后凑趣笑道:“何必还说个道理出来。天下的规矩,如果皇太后还不能改,谁还能改?”

太后也笑了。“皇后,”她说:“看筵席齐备了没有?”

太后赐宴是一早便已通知了上林苑丞的。御用的食料,亦早就送到。鼎烹的美食,非咨嗟可办,大致只是将御厨中已炮制停当的食物送了来,临时加温而已。因此,一声吩咐,立即便可开宴。

虽是太后做主人,席次仍按尊卑之序,太后居中,西向的是皇后,东向的是昭君。进膳本来应该奏乐,太后特命撤去,同时关照将席位移拢,为的是谈话方便。

依照礼节,敬酒上寿甫一举。太后便即说道:“不必行那些繁文褥节,咱们娘儿俩相聚的日子不多了!该好好说些话。免得等分了手,想起这句话未说,那句话忘了交代,牵肠挂肚的。更觉难受。”

“是!”皇后感叹着:“在一起不觉得什么,一说声要走了,心里怪不自在的!”

太后、皇后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昭君总觉得是可感的,因而也因此增加了心头的负担,又一次想到,如果悄然从雁门关回来,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闲话。

“咱们先说正经吧!昭君!”

“臣女在。”昭君敛手相答。

“想来,你总有放不下心的事,何妨跟我说说。”

“对了!”皇后接口鼓励着:“你有什么求皇太后的事,趁这会儿说,皇太后无有不许你的。”

昭君考虑了好一会,决定接受太后的好意,“臣女别无所求。”她说:“只请皇太后垂念掖庭无数良家女子,埋没青春,日夕以泪洗面。”

皇太后倏然动容,“皇后,”她很郑重地说:“你好生记住,跟皇上提一提,就说我说的,早下恩命,将掖庭女子多放些出去。”

“是!”

“还有呐?”太后问说:“你尽管说,只要办得到的,我无不依你。”

“臣女别无所求了。”

“听说你有几个结义的姊妹?”

“是的。一共四个,一个不在了。”

“啊!”太后记起赵美暴毙的事,却不愿多说,再问:“还有两个呢?”

还有两个叫林采、韩文!昭君话都快要出口了,突然省悟,太后如果要加恩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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