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香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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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表面木讷,心里却极敏感,把游林风的心思看了个通通透透,天才的自尊岂能忍受这种屈辱,当即决定告辞。高青莲不便挽留,送至门外,回到客厅时发现这位面如死灰,木然地看着一张电影报。跟他说话,他爱理不理。她就知道这只醋坛子又打翻了。高母端来刚刚用清洁剂洗过的苹果招待他,这份慈祥的客气化解了他的怨气,冷脸迅速转暖。本想算了,却到底没忍住,还是要谈谈那位总是不知羞耻巴结上流社会的文学青年。“你这样关心他干嘛,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没必要瞒他,老实承认他是自己的初恋,但现在只是正常交往。
“正常交往?显然他想利用你达到发表作品的目的。”
“就算是也没什么嘛,人需要互相帮助。”
“他能给你什么帮助?”
这句话惹得她很不高兴,嘴上不好说,心说他曾经给我的帮助比你给我的帮助重要得多,无非给我写了部书,怎么的,就想因此管束我呀。热情便一下消失了,变得懒懒散散,不再谈这个话题,削了一只苹果,勉强递给他,他赌气不要,她就猛地咬了一口,咔哧咔哧,含着满口的果汁嘟囔我非请你吃不可呢。游的这张黑脸别提多难看,估计这会找把快刀能刮下一层灰。他想离开,一时又缺乏立刻起身的勇气,便低垂着头,消化这份怨气。高母从未陪他说过话,这会却不知怎么情绪很高,坐在他旁边跟他闲聊,还埋怨女儿不会待客,怎么只顾自己吃,不给客人吃。高青莲伸手指着他,他犯贱,不喜欢吃,难道要我喂他不成。他又气得要死,不是高母在,可能就负气而去了。高母埋怨女儿,别以为能唱几首歌说话就没轻没重。游心里又舒服了点。高母大概知道他们关系暧昧,否则不可能这样护他。接着高母端着托盘递过来要他吃葡萄。他连连摆手。高母居然跟他絮絮叨叨拉起了家常,父母何许人,兄弟姐妹多少,工作辛不辛苦。。。。没完没了,叫他烦了起来,觉得听老妇人絮叨,还不如和高青莲闹别扭。高母好不容易说累了,起身去干家务,他才轻松下来。这期间高青莲不停地吃,根本不插嘴,母亲有意逗她说都懒得应,生生一个金口难开。母亲一走,高青莲才停止进食,掏出丝绢轻轻擦擦早被果汁浸得红艳诱人的小嘴,挑衅地看着他,眼睛仿佛在说,怎么着,还想走吗?他觉得她的目光对自己是一种侮辱,真想上去抽她几巴掌,却浑身软绵绵的,又一下想通了,算了吧,她的醋也值得吃,还是干大事要紧。气氛很快有所缓和。她有得意之色,哼,还怕收拾不了你,伸一根脚指头就可以叫你找不着北。一高兴便提议去看场电影。他说不去。她撅着嘴生气了。老看别人的电影有什么意思,自己演不是更好吗。你有病吧,自己演,怎么演。他就把陈凯河要找一个演员的事说了,问她的意见。她一直想拍电影,好几次问他能不能帮她进军影坛,这会几乎颤抖了起来,怕他开玩笑,一再追问是真是假。他发了毒誓,她就完全相信了,立刻一改歌星的傲慢,欢快地窜到他身边,高隆的胸部紧贴他肩膀,笑得灿烂如花。他很不高兴,暗骂,像这种亲热,每次非得为她办了什么事才能得到,实在叫人气闷,不知这会下面的那个洞是不是也开放成了一朵花。听说有脱戏,她的笑容才黯淡下去,胸部才撤离他肩膀,我就说嘛,好事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她的这种态度颇出他的意料,没想到这婊子竟还在乎这种事,倒对她又有了一分柔情。
当然,不满归不满,这么好的机会,高青莲是绝不会放弃的。
这天游林风带高青莲来到潇湘摄影棚,碰上了马克强。交谈之后才知马克强很关心这部电影的摄影情况,经常来看一看,据说省委希望最优秀的导演加上如此大的投资,能产生一部震惊国内外的巨片,以此带动省文化事业的发展。几个人站在一起闲聊了半日。投资商出场时把游高两人吓了一跳。这家伙又黑又丑,眼睛一大一小,射出的光扎得人痛,眉毛像两把黑刷子,鼻子高隆,但往左边偏了一点,嘴唇也是歪的,尖下巴上生着几根稀稀拉拉黑毛,整个面相给人一种十分凶猛的印象,如果在大马路上有人告诉你他是一个杀手,你绝不会怀疑。这种容貌的人一般很无趣,跟艺术更是不搭界,哪知竟硬是靠银子开路,生生杀进圈里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来淌这趟水绝不是因为热爱艺术,而是为了玩圈里的美女。其实艺术界的美女未必比其他行业的美女出色,人们之所以喜欢艺术界的美女纯是一种心理作用,总觉得好出风头的女子更有魅力。他叫金城彪,出身生意世家,父亲曾有一家规模不小的纱厂,解放后充了公,气得不省人事,叮嘱儿子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重振家业,吐血身亡。他牢记父训,80年代中期到处搞投机倒把,攒了一笔钱,后来要买父亲那家厂,政府一因那厂已不景气,二念那是他家祖业,便贱卖于他。他请专家管理,自己到处跑生意,仗着一张油嘴滑舌,竟把生意搞得红红火火,又扩大规模,跟外商联营,不几年就发达了,如今资产据说绝对可以排进省内私人资产的前十名。跟省里达官贵人打得火热,投资电影,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他们告诉他省里下决心要把文化事业搞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件名利双收的事,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泡高档次的妞,赶早不赶晚,就答应拿1千万给陈凯河拍电影。游林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竟然恨起了他来,因为他的设想是让高青莲勾引陈凯河,自己好从中获利,现在感到这狗东西肯定横插一杠,势必给自己的计划增加难度。再一个陈凯河好歹是艺术家,自己的东西给艺术家品尝,倒想得通,可让这么一个在他眼里横竖看不顺眼的家伙拨弄,他心里实在不是味。不觉又吃起了醋,竟后悔介绍高青莲来。不过仍跟过去一样,醋劲总是短暂,很快坦然,自责一通,这婊子跟我什么相干,干嘛老在乎她跟谁好,计划如此周密,正一步步接近目标,难道要为这婊子前功尽弃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总解决不了这个心理问题,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跑遍全省,只找到了一半的拍摄场地,另一半实在不好找,看来只有去银川租张贤亮的影视基地。”陈凯河对马克强说,瞥了金城彪一眼。
马克强显得忧心忡忡,茫然四顾:“没一点办法啦?”
“必须追求最佳艺术效果,一点不能马虎,只能这样。”
金城彪何等精明的生意人,知道这两个家伙在套自己,不便装疯卖傻,便插进来问:“银川太远,是不是需要增加资金投入?”
“紧着用也可以,但能增加当然最好。”
“1百万怎么样?”
“看情况吧,也许用不着这么多呢!”
只有游林风看了出来,1百万是为高青莲加的,回来路上把这个看法告诉了她,就见她马上立起眉毛凶他。他要她别嚷,你很快就会看到的。她真的生了他的气,觉得文人真是小心眼,动不动就把事情跟性联系起来,其实根本八杆子打不着。然而只过了两三天她就改变了看法,文人固然小心眼,但不可否认有时这小心眼实际又是一种极度敏锐。陈凯河打电话说要去银川考察张贤亮的影视基地,请她同行,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趁便跟她谈谈剧本,听听她对吕雉这个角色的理解,可一细问,原来都是借口,真正请她的原因是投资人要她一起去看看。
收拾好行装,跟游林风打了个告别的电话。游林风把话筒夹在肩膀上,一边披阅稿件,一边调侃:“希望你回来时别告诉我程赤丽的女一号归你啦!”
她回敬他:“你知道你这个人的最大毛病是什么吗?”
“请指教。”
“好好想想吧,以后再指教你。”
转身出门上了金城彪的奔驰。去飞机场一路除了司机几声咳嗽,他俩竟没说一句话。到机场后,他来给她开门,两人才意识到这点,于是相视一笑。
起飞,穿云破雾,只有在万米高空才能领会“云海”这个词的真正意义。银川非常落后,这座省会城市还不如南方的许多县级市,矮一截不说,还瘦精精的,几乎没有在“改革开放”这盘世纪大餐中吸取什么营养,只是被历史巨轮拖曳着慢腾腾往前挪。驱车前往影视基地时金城彪才跟高青莲有了一些交谈,不过断断续续,两人好像根本缺乏热情,倒像是应付场面。陈凯河和张贤亮是老朋友,曾经合作过,陈那部不知是获得了戛纳奖还是威尼斯奖的《大演习》就是在这取的景。张贤亮带着这一行人到处看了看,陈凯河和程赤丽跟他一边走一边高谈阔论,金城彪和高青莲跟在后面,时不时聊上几句,始终没有热乎起来。两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实际他知道自己早下了决心要搞定她,而她也知道他肯定要搞定自己。这座影视城建立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沙丘上,到处是黄色的小山包,古代城堡、城墙、寨楼和栅栏,各色战旗在西北风沙中猎猎有声,向无形的士兵们发出战争的召唤。严格说来这片人工建成的荒凉仿古世界是现代人对由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所带来的某种深刻忧郁的一种退缩的反应,他们害怕高速使人类走向死亡,所以幻想以这么一片荒凉的世界来拖慢社会前进的速度,延缓世界末日的到来。张贤亮企图在这制造一个奇迹,既医治人类的忧郁症,又建立起黄金的帝国。很多人听说他下海了,以为他从事的是跟现代经济有关的商业活动,哪知却窝在这么一个地方,用他文人的软弱的力量建造一座跟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都城。或许有人会说这种以仿古为标志,穿越传统文化和现代人的精神而以视觉艺术进入现代人生活的办法正是当代中国文人最具特色的创造力的表现,但这些人不知道其实正是这种所谓特色毁灭了中国文人的创造力,以至他们连想象力都丧失殆尽了,剩下一点可怜的模仿力供他们苟延残喘、自娱自乐、自高自大、自生自灭。在这片黄土沙丘之上,鼠目寸光的人只看到游戏人生所获得的无数精神愉悦,可如果他目光锐利、感觉细腻,那看到的将是一种完全相反的景象,一座巨大的坟墓,中国文人的坟墓。这座坟墓在向未来中国文人发出邀请,想请他们来捡几根被埋葬的中国文人的尸骨回去,进行一番深入细致研究,弄清骨髓中那些物质的种类和元素含量,谦逊地承认自己是从一根根骨头中获取营养的,唯有如此或许才能对中国文学做出真正的贡献。
似乎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荒凉气氛影响了金城彪和高青莲的情绪,他俩才会在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面前镇定自若,冷漠得目中无人。虽然没文化,但这种气氛使金城彪和高青莲也对这片沙丘产生了兴趣,他们想知道沙丘的主人到底要在这获得什么东西,两人讨论了一回,没有得出答案,便在回来的路上求教于陈凯河:“张贤亮怎么会来搞这样一个影视城?”
“你认为他不该搞吗?”
“是的,我们觉得他有点不务正业。”
陈凯河半晌无语,后来好像是自言自语说:“是啊,他是中国当代文人失败的缩影,在文学根基尚不牢固的情况下去从事文学以外的工作,结果不仅一事无成,文学也给耽误了。但对这种现象,如果从历史的人道主义出发,我们又不能给予批判,甚至一声谴责都不应该,因为历史迫害了他们,他们在那种致命的折磨中对孤寂的恐惧几乎深入骨髓,因此在灵魂自由的空间里就不可控制地浮躁了起来。他们是传统文化的牺牲品,是历史的奴隶,是现代社会的可怜虫。你可以在这座影视城里看到,他那看似轻盈的文人骨架上挂满了由旧日风尘所幻变成的今日的忧伤,他强做笑颜的镜片后面堆满了历史的积垢和永难抹灭的虚假豪情。。。。”
程赤丽、高青莲和金城彪三人读的书加一块也不如陈凯河读的一半多,但他们的无知和肤浅这会却一点不妨碍他们专心聆听,都似乎在灵魂深处感到陈导这些话具有泰山般的分量,如果他不搬开它,他们是休想自己搬开的,只能老老实实忍受它的重压。
“其实不光文学,电影也是这样,不远的以往的历史埋葬了多少雄心壮志啊!”
他们焦急地想听到他的下文,他却不说了,在沉默中关闭了思想。大概批判别人总是轻松愉快的事,而轮到自我批判,免不了有些顾影自怜,不忍下咀。
四十二逮了最大的家伙
《西楚霸王》在省城附近拍摄时游林风借口娱乐采访三天两头往片场跑,次次碰上金城彪。金城彪和高青莲都烦他。金是因为从他脸上看出他鄙视自己,他总弄不明白,这个穷酸文人凭什么看不起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而高则是以为他吃醋,来这有监督之意。不过有天两人把问题谈清楚后她就再不讨厌他,反而很欢迎他。那是一个金城彪不在的空隙,陈导演鼓着一对暴眼乱喊乱叫,程赤丽在化妆师那对镜梳妆,周围人虽多,谁也不注意他俩,她便小声严厉地问:“你老是往这跑什么跑,有你什么事?”通常情况下听到如此伤人的话他准定怒不可遏,这会却很平静,知道她迟早兴师问罪,早准备了回敬的话,小声冷酷地说:“你以为我是为你来的吗,别臭美了,老实告诉你,即使你跟那个姓金的当众接吻我也不会说什么,还会为你们鼓掌喝彩。我是为陈凯河来的。”
“为他,什么意思?”
“我想叫他用我一个剧本,懂了吗?”
她眨了眼,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在利用我。”
“我帮了你那么多忙,只图你回报这么一点,这对你也有好处,你不会有什么不满吧。如果不为这个,你想我会把你往虎穴狼窝里送吗,留着你这圈地自己耕种不好吗?”
高青莲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说出话来:“平常你装出吃醋的样子,哪知暗地里却是在出卖我。游林风,我真没想到你竟这么阴险!”
“行了,别义愤填膺一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不阴险,你能有今天!知道吗,女人如被人束之高阁,就别想红颜惊世,只有被当做工具利用的时候,她才有可能流芳百世,比方西施和陈圆圆。感谢我吧,亲爱的,是我使你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