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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碧血黄沙-第31部分

小说: 碧血黄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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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自由思想者,”他以为有必要在朋友们面前说明一下。“我尊敬所有的信仰,但是正在这里边进行的事情,照我看来真是无谓得很的。我不想亵渎玛卡雷娜,也不想否认她的功绩,但是,伙伴们,当胡安躺在地上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及时地赶过去,把雄牛引开的话,结果会怎样呢!……”

乐器的哀吟,歌手的歌声,非常甜美飘逸的旋律,伴随着一阵阵花香和蜡烛的气息,通过敞开的大门,一直飞到空场上。

许多斗牛士和斗牛迷聚集在教堂外边,一支又一支地抽烟。为了减弱长久等待的厌倦感,先先后后有人到最近的一家酒店里去。

当举行仪式的人们出来的时候,许多贫民就一哄而上,贪心不足地抢夺一把一把撒出来的小钱,打起架来。大家都抢够了,因为加拉尔陀大师是真正慷慨的。

安古司蒂太太把头靠在一个女朋友的肩膀上,快乐得哭起来了。

在教堂门边出现了容光焕发、威风凛凛的剑刺手,伸出手臂扶他的妻子,卡尔曼感.动得直打哆嗦,露出微笑,睫毛上含着眼泪。

卡尔曼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他第二次结婚。

第07节

到了圣凤加拉尔陀对他的母亲说起一件事情,使她非常高兴。

在前几年,剑刺手曾经参加过圣罗伦慈教区的宗教游行,作为“神威显赫的我们的父耶稣”的一个信徒,穿上黑色长道袍,戴上高高的、带有只看得出两个眼睛的面罩的风帽。

这是一个贵族的宗教协会,当斗牛士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通向富裕的大道的时候,就加入了这个协会,放弃了平民的宗教协会,他以为在平民的宗教协会里,他们的虔诚往往伴随着醉意和恶德。

加拉尔陀骄傲地讲起这宗教团体的谨严。那里边确实样样事情都井然有序,纪律严肃,像军队里一样。在神圣的礼拜四夜里,圣罗伦慈教堂的钟打了两点钟的第二下钟声,就在这一瞬间,教堂所有的门突然打开了,集合在外边黑暗的空场上的群众,就可以看见教堂内部照得光辉灿烂,会员已经按照游行次序站好了。

罩着黑色头巾的人们,又静默又惨淡,除了面具上两个窟窿里露出一对闪闪烁烁的眼睛以外,没有任何生命的表征,他们用缓慢的步子,排成双行前进,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支光芒惨淡的大蜡烛,这一对和那一对之间隔得很远,可以让长长的道袍后据拖在地上。

群众由于南方人容易感动的特性,看着罩头巾的行列走过,他们把这些人叫做“拿撒勒人”①,他们非常关心,因为神秘的罩面具的人们,也许是些高贵的绅士,由于传统的虔敬信神,参加了这太阳升起以后才能结束的夜间游行。

①这儿的拿撒勒人是指基督的信徒。下边“好像新的拿撒勒人在走‘苦难的路’似的”,讽刺那些醉汉用狂饮烂醉来纪念基督逝世,拿撒勒人指耶稣。

这是个静默的宗教协会。“拿撒勒人”在罪孽深重的痛苦中,不许讲话,他们由警察保卫,不让任何人来麻烦他们。群众之中喝醉酒的人的确很多。街上游荡着永不疲乏的信徒,他们为了纪念基督逝世,从神圣的礼拜五起,就开始了从这家酒店到那家酒店的宗教游行,不到礼拜六不肯结束。到了礼拜六,他们好像新的拿撒勒人在走“苦难的路”似的,在每一条街道上喝了数不清次数的酒以后,别人就不得不把他们抬回家去了。

当说话就算犯罪的游行队伍走过的时候,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警察的保卫一放松警惕,那些不虔敬的、由于喝多了酒而没有了任何道德顾虑的醉汉,就趁机走到不讲话的兄弟们身边,在他们的耳朵边咕哝着最刻毒的辱骂,骂他们或是他们的一家人,其实这些人他们是根本就不认识的。“拿撒勒人”在静默中苦恼着,隐忍了辱骂,似乎这就是对于“神威显赫的耶稣”的献礼,但是那些麻烦的土蜂倒因为这一种柔顺态度壮起胆来,喃喃地辱骂得越加厉害了,终于那个罩面具的信徒想起来了,虽则禁止说话,可是并不禁止行动呀,于是就一边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一边举起大蜡烛来打这些扰乱神圣的庄严肃静的醉汉。

在队伍行进中间,当抬着宗教雕像①的人们需要休息,那些载着神像、周围挂灯的沉重的台座也停下来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嘘嘘……”就足够叫罩头巾的人站住,那黑色的一对一对就把大蜡烛放在脚边,脸对着脸,通过面具上神秘的窟窿,向群众看。他们似乎是宗教裁判所里把人拉去烧死的那些家伙:他们是高大的罩面具的人,黑色的道袍后据发出熏香和焦味。长长的铜喇叭诉苦似地响着,打破了夜的寂静。头巾顶上飘动着协会的旗帜,这是黑色天鹅绒金色镶边的正方形,上面有绣出来的缩写罗马字母S.P.Q.R,用来纪念那个在犹太的罗马巡抚参与基督之死的事件。②

①雕像;巨大的台座上装着和人身同样大小的神像,神像用木头雕成,装饰富丽,表示耶稣、圣母或者使徒的生活实况。每一个教区抬送两个雕像。这些雕像是古老的,常常出自杰出的艺术家之手。——英译本

②罗马巡抚:罗马巡抚彼拉多审判耶稣,因为众人要求,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曾说:“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承担吧。”

“神威显赫的我们的父耶稣”的游行雕像站在用金属精制的沉重的台座上,台座装饰着黑天鹅绒的座披,贴着地面,盖住了在下边抬着的二十个大汗淋漓、半身赤裸的扛抬夫。四角装着金色天使和成簇的挂灯,中央站着耶稣,戴着荆冠,在他那沉重的十字架下弯着身子;悲剧性的、受苦受难的、沾染鲜血的耶稣,脸色像尸首一般,眼睛在流泪,可是穿着华丽的天鹅绒长袍,绣满金花,使得富丽的袍料几乎看不见了,在绣花交织之中似乎只露出一点儿精细的蔓藤绕结的花纹。

一看到神威显赫的耶稣,几百个人的胸膛里吐出了叹息和呻吟。

“我父耶稣!”老妇人们咕哝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雕像,像是受了催眠似的,“神威显赫的主呵!不要忘掉我们呵!”

游行的雕像在空场中心停下来了,担任护卫的罩头巾的人和虔敬的安达卢西亚人民也一起停下来了,安达卢西亚人民用歌唱表达出他们全部的灵魂状态,用鸟儿似的颤音和漫长的悲歌向耶稣致敬。

一个孩子的发抖的甜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这是一个小姑娘,她从人丛里一直挤到第一排,向耶稣射出了“歌声的箭”。用三句抒情歌颂扬着神威显赫的主的“全世界最神圣的雕像”,颂扬雕像的雕刻者,西班牙黄金时代的光荣艺术家之一,雕刻家蒙丹涅斯。

这“歌声的箭”仿佛是战争的第一声射击,接着就爆发了一整串射击。第一声还没有完结,第二声已经在旁的地方响起,立刻又是一声,又是一声,仿佛整个空场就是一个大笼子,装满了疯狂的鸟儿,其中一只的叫声把大家叫醒了,就全体都错杂混乱地同时歌唱起来。低沉沙哑的男子的低音跟女人们的高音混在一起。全体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圣的雕像,仿佛他们都是独自在雕像面前似的,周围的人把他忘掉了,他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这些交织起来的鸟叫的旋律,嘈杂不和地跟别人的歌声混成一片,既不会唱错,也不必犹豫。这期间,罩头巾的人们一动不动地听着,看着耶稣,他接受了美丽的颂赞,老是那么含着眼泪压在沉重的木架子底下,荆棘的刺深深地刺痛着他。这样一直到总管以为停留够了,打响了装在台座前面的银铃。“起!”神威显赫的主摆动了几次以后,就抬了起来,看不见的扛抬夫的脚就像触角似地在地上移动了。

后边跟着受苦受难的圣母像。所有的教区在游行的时候总是抬着这两个雕像的:一个是上帝的儿子,一个是他的神圣的母亲。受苦受难的圣母的金冠,在天鹅绒的华盖底下周围的灯光里闪动。她的披风后裾有几公尺长,拖在台座后边,用圆形的木架子张开,显示出极富丽的、重甸甸的、灿烂夺目和非常值钱的刺绣品的华美,在这上边一定是耗尽了整个世代的耐性和技艺了。

罩头巾的人们拿着点亮的蜡烛护卫着圣母,蜡烛光在这国王御用似的长披风上向四周反射出来的光芒在颤抖。一大群女人在后边依照大鼓声的节拍行进,她们的身体隐在黑影里,脸儿却让各人拿在手里的蜡烛光照红。她们是一些戴着头披的赤脚的老婆子,穿着准备死后穿的白衣服的姑娘们,痛苦地走着,好像患着神秘的痛苦的恶疾的妇人,她们是一群苦难的人,都是因为神威显赫的主和他的神圣极顶的母亲保佑她们,从死里救出来的。她们跟着雕像行走,在还愿心。

这虔敬的宗教协会的行列,在缓慢地走过街道,经过许多次停留,让人们唱赞美诗以后,就走进大门整夜敞开的主教大教堂。他们带着点亮的蜡烛绕过大得出奇叫人吃惊的大殿,在黑暗里照出了挂着紫底金条纹的天鹅绒的极大的柱子,但是他们的光还是照不透圆屋顶下的浓密的黑暗。罩头巾的人们仿佛是些尖头的昆虫,在这笼罩了地面近边的淡红的蜡烛光里前进,同时在高处还是望不透的黑夜。终于他们丢下地下室似的阴暗,又走到星光里去了,于是初升的太阳惊奇地看到还在街心游行的队伍,使大蜡烛的光暗淡了,把神圣的衣服的金色以及雕像的眼泪和临终的冷汗照亮了。

加拉尔陀是神威显赫的耶稣和他那个尊严的静默的宗教协会的一个热情的信徒。真是庄严的事物呵!对于别的游行雕像,人们有权利笑它的会友们不够虔敬和秩序混乱。但是对于这一个雕像也可以笑吗?决不可以!……当凝视着这使人敬畏的耶稣像,“全世界最崇高的雕像”,看到罩头巾的人们严肃的行进的时候,他感到了情绪的震荡。何况加入这个协会,还可以跟贵族们发生关系呢。

虽然这样,剑刺手今年还是决定丢开神威显赫的耶稣,跟玛卡雷娜的信徒一起游行,他们是护卫那最会显灵的希望圣母的。

安古司蒂太太知道他的决定的时候,非常高兴。他确实对圣母欠着这笔债,圣母在他最近一次被牛触倒的时候救过他的命。而且这也符合她的平民的纯朴的感觉。

“个个人都跟他同阶级的人在一起的,胡安尼朵。你跟贵族们联络联络是对的,但是想一想吧,穷人是永远爱你的,现在他们对你表示不赞成,是因为他们认为你瞧不起他们呢。”

斗牛士非常明白这一点。斗场里坐在向阳看台上的扰嚷的平民已经对他表示了一点敌意,认为他们已经被他忘记了。他们批评他老是跟有钱人交往,丢开了一开头就替他捧场的人。为了避免这一种恶感,加拉尔陀利用所有的方法来奉承平民,因为他需要这些人鼓掌。在游行的前几天,他通知最有权势的玛卡雷娜的会友,他要参加游行。他希望绝对不要让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他参加游行完全为了报答神思,希望他的行动保持秘密。

但是不多天以后,全体区民都带着邻居的骄傲感净是在谈论这件事情了。唔,今年玛卡雷娜出来该多么漂亮呵!他们瞧不起神威显赫协会的有钱人和他们那秩序井然、使人厌倦的游行,他们只关心河对岸的竞争者,特里安纳区那些欢乐吵闹的家伙,他们是那么满意着他们那高贵的圣母和临死的基督,他们把他叫做极顶神圣的‘小野兽”。

“今年我们一定要看玛卡雷娜,”邻居们在谈到斗牛士的决定的时候说。“安古司蒂太太一定会用花缀满雕像,那至少要值一百个杜罗。胡安尼朵会把他的全部珠宝都挂在圣母身上。多么富丽堂皇呀!”

果然这样。加拉尔陀收集起自己的和妻子的全部珠宝,用来装饰玛卡雷娜。她的耳朵上将戴上剑刺手花掉好几次斗牛赚来的钱从马德里买给卡尔曼的金刚钻耳环。在她的胸膛上将戴上斗牛士的双股金链条,金链条上将挂起他所有的戒指,和金刚钻镶的大粒饰扣,这是他穿典型的安达卢西亚服装的时候,别在衬衫胸口的。

“呵!我们的棕脸女人出来将是多么漂亮呀!”邻合女人们谈到圣母的时候常常这样说。“全部费用都由胡安先生支付。一定会使半个塞维利亚疯狂起来。”

剑刺手每逢别人问起他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谦逊地笑笑。他老是觉得对玛卡雷娜有一种强烈的、虔敬的信仰。她是他出生的那一区的圣母,何况他那位可怜的父亲生前每一年都参加游行,扮成一个“武装者”。这是他一家人值得骄傲的光荣,如果情况容许,他一定会像他许多早已躺在地下的历代祖宗一样,戴上头盔,拿起长矛,扮成一个罗马军士。

他高兴这样以敬神出名,他愿意全区的区民都知道他在参加游行,但是同时他又怕这个消息飞遍全城。他信仰圣母,从他将来可能发生危险的观点出发,他愿意对她表示亲昵,但是一想到聚集在蛇街的咖啡店和俱乐部里的朋友们的嘲笑,他又发起抖来了。

“如果他们认出我在那里边,一定会嘲笑我。”他说。“好吧,跟所有的人搞好关系是必要的。”

在神圣的礼拜四晚上,他带着他的妻子到主教大教堂里去听“弥撒雷雷”①。这个非常高大的哥特式拱廊里,只有装在柱子上的几支红赭赭的大蜡烛照亮着:刚好使人不至于完全像瞎子似地摸索着走路。礼拜堂两边的铁栅栏里坐着许多贵族男女,仿佛关在笼子里似地,他们竭力避免跟挤进大殿来的汗淋淋的群众混在一起。

①弥撒雷雷:在神圣的礼拜四举行的一个宗教唱歌仪式。作曲家爱思拉华的弥撒雷雷歌曲最为有名。——世译本

在黑暗的唱诗楼上,像一簇淡红色的星座似的几点灯光,是专门给乐队和歌手用的。爱思拉华的“弥撒雷雷”,在这黑暗和神秘的气氛里,播散了愉快的旋律。这是愉快而优美的安达卢西亚式的“弥撒雷雷”,像是鸽子拍击翅膀,包括着好像爱情小夜曲似的温柔的浪漫曲,和醉汉唱歌似的合唱;充满了生命的愉快,叫人忘掉了死,跟追悼基督死去的悲伤恰巧相反。

等到次中音的歌声结束了最后一个浪漫曲,他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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