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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醒风流-第10部分

小说: 醒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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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石秀甫次日清晨到程公子处,吃了早膳,忙至冯家探个回音。畏天巳打点停当,一见了,逊位坐定道:“昨日巳将台意达知家嫂,有许多推诿不允。学生再三褒美赞襄,方才说既是叔叔吩咐,料无差误,但凡事不可草率,壮观体面要紧。家嫂竟推我做个难人。然而据家嫂的意思,要配个十全的佳婿,自不必说了。只是先兄止此爱女,聪明才貌,真个绝世。毕竟大礼口美,方为允称。未知贵相知处,果然不弃寒微,实有寤寐之求,行得大段规模否?”石秀甫正色道:“若然,视晚生为轻举妄动之人矣。倘敝友处,有一毫勉强,晚生即不敢斗胆叨此大任。他令尊系当今显宦,家业丰厚,只此一子,真不啻谢家玉树。为因过于爱养,惟听其自家择配,不惜资财的。这些钗环珠翠缎匹之类自然预备,取之宫中有余的哩。晚生所虑者,恐台处见却。既二爷作主,更有何虑。〔玉〕成此段良缘,即晚生在门墙趋走,亦有荣施.”畏天道:“既承厚爱,不妨彼此熟商,请教尊裁,大约聘金几何?议妥方好回复家嫂。”秀甫道:“这个尚未议定,当请教二爷罢了。”畏天道:“你且约略说个数目来。”石秀甫伸着三个指道:“愚意如此何如?”畏天沉吟道:“此事不比得交易,怎好争论。但宦家联姻,最是大事,体面还该大些。家嫂口气也还阔绰哩,只怕五百之数,少不得的呢。”石秀甫先与程慕安断过的,不惜聘金,方好撮成此事。况意中原巴不得财礼厚,谢媒亦厚。便慨然允诺道:“既承台命,敢不如数。晚生去说了,敝友自然遵命的。今一言已定,只要择日纳彩,到府扰喜酒哩。”畏天听了依允五百之数,满心欢喜,但不说起主婚礼,心上又放不下,假意沉吟低头。自言自语道:“说便是这样说了,不知嫂嫂心上何如?”石秀甫顿然会意说道:“若二爷主张,这头亲事,也算侄女面上出力的了,谅有何说。那主婚礼,晚生先与敝友讲过,礼金一百两,彩缎在外。二爷,你扳这样侄婿,做叔公的正多受用哩。”畏天喜欢不过,笑道:“兄是在行萨,凡事自然周到。”石秀甫作别道:“台教一一领命,待择了纳彩吉期,再过来领教罢。』畏天送出大门,看石秀南走了几步,又叫道:“秀老,秀老转来。”口低声道:“有一要言,倒未曾道达,家嫂已寡居,日■■奁恐不周到,烦兄预先说过,也是作伐的要紧处。”石秀甫道:“已曾言过,二爷太过虑了。”彼此大笑而别。石秀甫一…去回复程公子,将畏天怎长怎短,一番作难的话,又将自己那阔那狭,一篇撮成的话,述得天花乱坠。喜得程公子手舞足蹈,恨不就是今宵欢庆,连忙跑进去,对母亲细细述了一遍。他母亲因官爵无恙,又见儿子亲自择中佳配,喜上加喜,整治酒肴,款留石秀甫。

范云臣晓得亲事议成,也自喜欢道:“与那个赫赫炎炎的联为姻契也好。”陪着石秀甫饮笑道:“媒人必要成对的,难说只你一个,我来奉陪哩。”石秀甫道:“现成媒人是有规矩,单吃酒没有谢礼的呢。”三人说说笑笑饮酒。程公子道:“汉家自有制度,秀老还要分外厚谢。老姑夫谢仪也不敢轻。”三人极欢畅饮,商议择吉行聘。正是:

爱色中藏千样巧,

贪财使出万般奸。

谁识老天张主定,

奸谋巧计总徒然。

第十一回 收异士月下谈心 娶美人灯前识认

姻缘非偶总由天,

怪杀狂且强欲连。

灵凤莫将枭鸟伴,

神龙岂与蚓虫眠。

才高不堕好人计,

智足偏居策士先。

具得闺英冰雪志,

随他风浪自安然。

话说韩侂冑罪盈恶贯,被吏部侍郎史弥远,拥兵殛杀于玉津园侧。那时朝纲复振,奸党尽除,惟金元二处,来侵疆界。史弥远时切中兴之志,朝夕励精图治,将向来无辜革斥含冤受戥的大臣,恳切详明,具一奏疏。圣上大骇,方知梅馥等尽忠受戮,赵汝愚等无罪罢去。追憎从前被奸臣蛊惑,侮旨弄权,锄害忠良,不胜痛惜。即以史弥:远为右丞相,大敕恩旨,该部查得凡被奸臣韩侂冑所罢去的,仍复原职,假旨受戮的,拔子宫爵,以旌其忠,或罢去已经身故者,着本处府县,护其里居,以便涵养后进,又把朱先生等一辈道学,追封赐湓。此旨一下,真个朝野欢庆,人民悦服,好个熙和世界,且按下不题。

且说梅公子索性豪爽,秉志端方,不料命运舛错,抑郁几载,天之困顿英雄,巳到极处。忽被冯畏天逐出,县差误捉,真乃惊中得喜,死里逢生。马有德款留任所,侯至秋试求取功名。马有德得闻此恩旨,大喜。对梅公子道:“恭喜,恭喜!先老师一世精忠,今蒙圣恩奖拔,候部查覆,年兄自然格外优擢。不日宠膺简命,驰驱皇途,大展经纶,克缵先人绪业,忠孝兼标,乃天地间不数出之奇男子也。”梅公子肃然起谢道:“年兄无乃谬誉乎?人生在世,有怨当雪,受德当酬,轰轰烈烈,干盖世之功名。见天下有不平主事,起而平之,遇有难之人,扶而救之,此之谓奇男子。今弟不才,淹蹇忍辱,因人成事,未尝建一功,立一业,谬叨圣恩。藉先人之遗绩,叨恩爵以为荣,此实赧颜愧心也。然弟抚心自问,有个妄想,处今之时,度今之势,内奸虽除,而外寇未靖,若不奋除外患,终致遗害腹心。有志国家者,乘此先为着鞭,建得一功,立得一业,上答圣恩,下显亲志,庶慰平生之愿耳。忝在契爱,许陈肺腑,故弟敢妄言之,而兄亦姑妄听之可也。”马有德正色道:“年兄豪气凌云,雄心万里,有志者事竟成。”梅公子道:“弟志不在封侯万里,而在雪怨酬恩。程松奸邪小人,久巳窃位盗禄,谬列朝堂,岂非大丈夫所切齿。弟多遭不造,若无赵年伯,焉得偷生以至今日。又感冯年伯知遇之恩,目击夫人小姐,受伊叔之欺侮,弟不能稍为周全。又蒙万寿庵僧之慷慨,徐魁之仗义,皆是莫大之恩,尚未酬报,岂非大丈夫又当抚脾自痛乎!”正谈论间,忽闻外击梆声,马有德出堂理事。

却说马有德向因豺狼当道,所以未蒙迁升,久居县令。然马有德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催科又不苛。一应词讼,俱片言折狱,当堂判语审结,不令迁延日月致房科作弊,所以政平讼息,优闲自得。那民心感戴,真不啻如父母,敬之如神明。这日马有德升堂理事,半晌进来,对着梅公子道:“地方获一奇贼,刚才拘审,实具非常伎俩,弟不胜骇异。当堂判语,敢以呈教。梅公子接来看道:

审得孟宗政为盗,颇有剑侠之风。其窃赵华家也,毙四犬而妙在一声不吠;罄数箱而奇在一线不留。又令窗扇不开,门扃如故,俨若从天而下者。至〔赵〕华夫妇天明欲起,索衣不得,始知被盗。岂左慈之变化耶,抑红丝之神通耶。更可异者,即以本家之赃,告售本家,专使失主觉察:既觉而讯之日:“是我家物。”彼即应日:“是汝家物,执以送官。”官问曰:“汝是贼否?”即连声应日:“是贼,是贼!”噫!此岂偷儿行径哉?彼盖以世无知音,欲借此举以显技耳。查所盗之赃,纤毫不匿,完璧归赵。此贼既非寻常之贼,何得以处寻常之贼之法处之。惜其才有可用,贳罪而编入队伍,以当疆场之一助尔。

梅公子看罢,拍掌大叫道:“奇哉!天下有这样穿窬之盗,罄数箱而门扃如故,毙四犬而声息不闻。及至盗本家之物,还归本家,真个游戏三昧。年兄目为剑侠,借此显技,可谓灵犀之照。今以编入队伍,真使明珠出暗。但此人既具这样才干,借此丑行以显技,吾所不解。年兄可唤他进来,使弟得一觏其面台。”马有德道:“有何不可。”即着人唤进来。孟宗政见了梅公子,作个揖挺然立着。梅公子把他仔细一看。但见:

剑眉直竖,漆眼圆光。两耳下垂过颊,双颧耸起,如峰。堂堂一貌浑身胆,凛凛多威遍体篆。莫作窃盗小偷儿,的是昂藏大丈夫。

梅公子大加赞赏道:“好一个伟男子,你乡贯何处?”孟宗政道:“自家山东济宁人氏,幼时父母双亡,流落江湖学些武艺。”梅公子道:“你既会武艺,目今朝廷用武之秋,正好建功立业,为何作此偷窃丑行?”孟宗政道:“咱家并未曾偷窃,久有志于疆场。看见那奸邪专政,将士掣肘,未得成功,适足取祸,咱家怎受得这〔腌躜〕,故此遍游四方,思量结识个好汉为知已。闻燕市古称侠烈,特来一访。不道所过州县,俱是贪官污吏,倒叫咱不平之气,横溢胸中。来到此地,这里老爷清廉神断之名,如雷震耳,故此盘桓了几天。昨出南门,只见那个老头儿扳着邻家闲话,咱家也不晓得他叫赵华。他恰好说着那偷儿的事情,说的说,笑的笑。那老头儿夸口说;“若有个偷儿偷得我家的东西去,也算个好汉。”咱便听着,咱一时耍气,小试手段,要叫他服咱是个好汉。今日把原物送还他。谁料南边人果然没个好见识的,倒把咱家送到老爷这里来。感老爷不加之罪,编入队伍,这也是咱家心上不愿的。”梅公子道:“据你的心上怎样就愿了?”孟宗政把两目睁露,双臂舒开。说道:“大丈夫诎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若遇个好汉,识得咱家,自便捐项踵赴汤火都是情愿的了。”梅公子点首道,“好个侠客,好个大丈夫。”乃对马有德道:“小弟正虑孑身无伴,此天作之合,赐一义士,倘得追随,则年兄之惠弟,终身永赖矣。未知台意若何?”马有德见他伟论凿凿,材貌魁梧,已是心钦意重。见梅公子欲收留作伴,不胜大喜道:“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英雄聚会,自古甚难。但有此污行,诚恐有玷大方。”梅公子道:“孟尝君养客三千,亏了鸡呜狗盗之徒,得脱虎狼之口,那用人岂是这样论的。”孟宗政厉声道:“这才是个知己,才为好汉了。请上,咱家有一拜。”梅公子道:“岂有此理。”马有德道:“弟有个愚见,效了桃园故事罢。”梅公子大喜。孟宗政对马有德道:“怎敢得罪老爷。”马有德笑道:“若拘此腐见,又非好汉了。”孟宗政道:“既是好汉结识好汉,不必多言了。二位忘形下交,咱家雄心相托,此地便是桃园。”纳头便拜。二位也就同拜。马有德大赞道:“好个直捷爽快。”于是大设筵席,三人道姓通名,觥筹交错,豪饮谈心。真是个:

英雄眼里识英雄,

顷刻相逢意气同。

今日举杯临皓月,

他年功业在其中。

是夜月色皎洁,三人畅饮,俱各酩酊。梅公子对孟宗政道:“兄既雄抱武艺,必有惊人之技,不识肯赐教一,二否?”孟宗政道:“咱自幼学得剑术,因未逢宝剑,久失演习。”马有德大骇道:“我数年前,曾有异人授一双宝剑,云日后自有用处。弟珍藏以待烈士,不期今日应兆于孟兄,岂非天作之合乎1”孟宗政听了踊跃,大喜道:“快取出来。”马有德忙唤小僮捧出。孟宗政接在手中,往灯烛之下细细观看,果然奸宝剑,光彩焕发,神色精明,影影俱有刻文。

一刻文曰:山破得锡,溪涸见铜,纯口湛卢,欧冶之功。

一刻文曰:剪爪断发,金铁流诙,莫邪缦理,悲鸣玉匣。

孟宗政将剑供在桌上,恭恭敬敬拜了四拜道:“咱得此灵物,何快如之。”说罢,真个浩气三丈,技痒难忍,也不辞逊,竟到庭中,月i亡之下,飞舞起来。真是,但见白光闪电,不见人形。梅公子,马有德看得眼花撩乱,惊心骇目。少顷舞完,神色安然。打一恭道:“班门弄斧,莫笑。”马有德道:“兄乃神人也。当今之世,如此英雄困厄,虎狼不得矢志,诚可浩叹。弟辈懦弱庸〔儒〕,仅握十管,甘拜下风矣。”一头说,一头斟一巨觞奉孟宗政,孟宗政一饮而尽。连饮数觞,捋捋须道:“二位倘欲酬恩雪怨,建功立业,全赖此一双太阿之力了。”这句话正刺着梅公子的心事,不觉豪兴勃然,苦于无处发泄。对马有德道:“孟兄具此神技,配着年兄宝器,千古奇〔逢〕,弟与年兄岂可无题记以志不忘。”马有德道:“年兄所言极妙,请先唱,弟当续貂。”童子捧着文房四宝来,梅公子带着醉态,染兔毫,展花笺,挥成七言古风一首。送与马有德看道:

黄舆之英化金剑,

飞入洪炉锻霜雪。

拟将锐彩照人寰,

指定风云见澄彻。

越工欧冶亲为之,

秦客薛烛称绝奇。

错镂金环锁琼匣,

龙吟幽寂谁能知。

太阿感泣龙泉悠,

有志卓绝何日酬。

刃锋当为知己用,

清光腾跃风飕飗。

马有德看罢大赞道:“年兄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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