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叔叔的小屋-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克鲁伊大婶说,早饭后她一直忙碌着,“我要帮你收拾衣服了。那个家伙大概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把你的东西都拿走的,我知道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多么的卑鄙丑恶啊!这件法兰绒衣裤是你风湿病发作时穿的,就放在这个角上,你要爱惜着穿,今后没有人会帮你做了。这些是旧衬衣,这些是新买的衬衣。昨天晚上我帮你把破洞的袜子都补好了。上帝啊,以后会有谁帮你缝补呢!”克鲁伊大婶再次不能自己地靠在箱子边上抽泣起来,“想起来真是让人害怕,今后不管你有没有生病,也不会有人关心你了。一想到这些,我真是不想做任何事了。”
吃完了桌上的饭菜后,孩子们也想到了家中的情况。见到爸爸悲苦的眼神,见到妈妈哭泣的样子,他们也跟着哭起来,不断地用小手擦拭着眼中的泪水。汤姆把年纪最小的孩子抱在膝头上,让她尽情地玩着,小孩子一会儿用手抓他的脸,一会儿又用手拽他的头发,时不时发出高兴的笑声,这显然都是孩子内心的真实感受。
“高兴点吧,可怜的孩子!”克鲁伊大婶说,“将来你会碰到这样的一天,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卖掉,也许你也会被卖掉的。这两个男孩,等到长大能做事时,多半也会被卖掉的。黑人们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前途的。”
此时,一个男孩大声叫道:“太太来啦!”
“她帮不上什么忙,来这里干什么呢?”克鲁伊大婶说。
希尔比太太走进屋里,克鲁伊大婶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脸上满是不满的神色,动作行为也很粗鲁。希尔比太太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脸色苍白,显得非常焦急。
“汤姆,”她说,“我来这儿是——”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来,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这沉默的一家人,她以帕掩面,坐在椅子上哭泣起来。
“上帝,太太,请不要这样!”克鲁伊大婶说,她自己也禁不住失声痛哭。顿时,屋子里的人全都哭成了一团。在这里,高贵的人和低贱者的泪水,化解了受压迫者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啊!人们啊,看看这些受难者,你们就能看出,与其冷漠地花钱买东西送去,还不如给他们一滴真挚的同情的眼泪。
“我的好仆人,”希尔比太太说,“我不能给你什么东西,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我给你钱,他们会立刻把钱拿走的。但是我可以郑重地在上帝面前起誓,我会随时找人探听你的下落,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我就把你接回家来,但在此之前,先相信上帝吧!”
这时候,孩子们叫嚷着说赫利老爷到了。紧接着,门被粗鲁地一脚踢开了。赫利出现在门前,非常地气愤。他骑着马追了一天,也没有追到猎物,他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还没有消呢。
“快点,”他叫嚷着,“你这个黑鬼,现在准备好了吗?啊,太太,您尊贵的奴仆向您问好。”赫利说,他看到希尔比太太在场,便脱帽向她致敬。
克鲁伊大婶关好木箱,又仔细捆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两只眼睛怒视着奴隶贩子,眼中的泪水霎时化成了愤怒的火焰。
汤姆顺从地站起来,走到新主人的身后,并把沉重的箱子扛到了肩膀上。克鲁伊大婶抱着小孩子,陪着汤姆走到车子前,两个小男孩哭着跟在她的后面。
希尔比太太来到奴隶贩子身旁,和他认真地交谈了一会儿。在这段时间内,汤姆一家人都走到了一辆备好车鞍的马车跟前。一大群仆人围在马车周围,特地来和多年的伙伴告别。汤姆是奴仆中的头儿,又是他们学习基督教义的老师。在这群人中,大家都真诚地同情他,那些妇女更为他感到悲伤。
“哎,克鲁伊,怎么你比我们还能沉得住气啊?”一个一直在伤心的女人说。她看到站在马车旁边的克鲁伊大婶脸色阴沉但却很平静,于是便发问道。
“我已经哭干了眼泪,”克鲁伊大婶边回答边用眼睛瞪着朝她们走来的奴隶贩子,“我不想在这个老家伙面前掉眼泪!”
赫利在穿过怒视他的人群以后,对汤姆喊道:“上车!”
汤姆上了马车,赫利从车座下拿出来一副沉重的脚镣,紧扣在汤姆的脚踝上。
车子旁边的人们见此情形都非常气愤,但他们都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只是轻声抱怨着。希尔比太太在门廊上说:“赫利先生,你放心吧,你这种做法是没有必要的。”
“对此我可没有把握,太太,我已经损失了五百美元,现在我不能再冒险了。”
“太太,你别再对这种人心存幻想了。”克鲁伊大婶气愤地说。两个小男孩此时也明白了父亲的命运,不禁抓着母亲的衣角哭了起来。
“我非常难过,”汤姆说,“乔治少爷恰好不在家。”
乔治去附近农庄那个同伴家去了,要在那儿住两三天才回来。他大清早就走了,当时大家还不知道汤姆被卖的事情,所以他走时对此事也是闻所未闻的。
“请代我转达对乔治少爷的爱意吧。”汤姆诚恳地说。
赫利打马把汤姆带走了。汤姆目光忧郁地凝视着这个熟悉的农庄,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它,一直到最终看不见农庄为止。
这时候,希尔比先生不在家中,他把汤姆卖掉以摆脱他所害怕的人的控制,他做完这桩生意以后,先是感到解除了一份负担,但妻子的一番话使他那本已泯灭一半的良知苏醒了。紧接着,他便懊悔起来,汤姆那特有的男子汉气概和高尚品德更加使他悔恨自己的选择。尽管他对自己说:他拥有这样做的权利,其它的人都这样做,而且有的人甚至连“别无选择”之类的借口也找不到,但是此时,这种安慰的话却并没起什么作用,他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他认为自己还是不见到那个令他难堪的场面为妙,于是他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几天,到乡下去处理一件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希望等他回来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在一条脏乱的土路上,汤姆和赫利乘坐的马车在嘎吱吱地向前行进着。平日里所熟悉的景色逐渐被抛到了后面,最后,庄园也从视野中消失了。后来,汤姆发现马车已在一条空旷的大路上行进着。大约走出了半英里路后,赫利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下车来。他拿出一副手铐想让铁匠将它稍作一下修改。
“这个手铐对于这个大个儿来说显得有些小了。”赫利边把手铐递给铁匠,边指着汤姆说。
“上帝啊!那不是希尔比家的汤姆吗?他被卖掉了吗?”
“是的,被卖掉了。”赫利回答说。
“是真的吗?”铁匠说,“真是难以预料。你不用给他戴手铐,他最听话,最老实了……”
“是啊!”赫利说,“但是想要逃走的也多是这种人。那些愚笨的人反倒不在乎去哪儿,更别说那些懒鬼、酒鬼了,说不定他们还喜欢被卖掉呢,那样的话还可以到处转一转,但这种上等货却不喜欢这样。没有办法的,他们长着两条腿,他们不会不用它的,所以只好把他们铐上,我说的不会有错。”
“哎,”铁匠在自己的工具中摸索着说,“我说,外地人,肯塔基人不喜欢去那边的庄园。那边的黑人死亡频率极高,是这样吗?”
“是的,很高。有时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有时则是另有原因。但话说回来,黑奴死得快些,市场才会兴旺啊。”赫利说。
“汤姆真是一个好人,他是那样的体面、老实、可靠,一想起他会在南方某个甘蔗园被折磨至死,心里真是太难过了。”
“但他的机会还是挺好的。我答应他原来的主人好好照料他。我想把他卖给有钱人家做个下人。只要他经受住那里的热病和那种气候,他会找到黑人们喜欢干的好工作的。”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留下了,是吗?”
“是的,但在那边他可以再娶一个。哎,女人到处都是,很多的。”赫利说。
赫利和铁匠谈话时,汤姆面带忧伤地坐在铁匠铺外。突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还没等汤姆回过神来,乔治少爷已跳上马车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一面大声责备家里人,一面激动地哭起来。
“我想说,这件事干得太不光彩了。我不管是谁,也不管他们怎样解释,反正我想说这事太不光彩,太卑鄙下流了!如果我是成人,我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做!绝对不会同意的。”乔治低声呼喊着。
“啊,乔治少爷!你能赶来我真高兴!”汤姆说,“走之前见不到你,我真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啊!”此时,汤姆动了一下他的脚,这使得乔治看到了赫利给汤姆戴的脚镣。
“太可耻了!”他挥动双手喊道,“我非要揍那个家伙不可!我一定要揍他!”
“不要,乔治少爷,千万别这样,不要再叫嚷了。你惹恼了他是不会对我有帮助的。”
“那好,看在你的份儿上,我饶了他。但想起来这事,我就觉得不光彩。他们没派人去叫我或是写信告诉我这件事。如果不是汤姆·林肯告诉我的话,恐怕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你知道吗,我在家里把他们全都臭骂了一顿!”
“乔治少爷,你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过这样做不光彩。你看,汤姆叔,”他转身背对着铁匠铺,对汤姆神秘地说,“我把我的银元给你带来了。”
“啊,乔治少爷,我从没想过要拿你的银元,我不能要你的银元的!”汤姆激动地说。
“你必须收下,”乔治说,“情况是这样的,我告诉克鲁伊大婶说,我要送给你这块银元。她告诉我在银元中间打个洞,再穿上根线,这样你可以套在脖子上,别人就不会看到了。否则,那个可恶的家伙会拿走它的。告诉你,汤姆叔,我真想臭骂他一顿,这样我会感到好受一些!”
“不要这样,乔治少爷,这样做对我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乔治说着,忙把那银元套在了汤姆的脖子上。“要扣紧上衣,不要让它露出来。记住,每当你看到它,你就知道我会来赎回你的。我和克鲁伊大婶谈过了,我让她不要担心,我会让家里赶快办这件事的。如果父亲不答应,我一定会让他难为情的。”
“啊,乔治少爷,你千万不要用这样的口气说你父亲啊!”
“嗯,汤姆叔,我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嗯,乔治少爷,”汤姆说,“你要做个好孩子。你要记得许多人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永远都对母亲好,不要学某些孩子的坏样子,等他们长大时,他们甚至看不起自己的母亲。上帝给予我们许多双份的东西,但母亲却只有一个。你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不会找到一个像你母亲这样好的女人。你要依靠她,等你长大后,要成为她最大的安慰。只有这样做,才是我的好孩子,你能做到吗?”
“是的,汤姆叔,我可以做到。”乔治郑重其事地说。
“讲话时也要注意分寸,乔治少爷。你这种年纪的男孩有时有点任性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希望你做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说出话来伤害自己的父母的。乔治少爷,我这样说,你不生气吧?”
“不,绝对不生气,你经常给我忠告的。”
“你知道的,我年岁比你大,”汤姆用他那粗壮的手抚弄着卷曲的头发说,声音如女人般轻柔,“我很清楚你身上所具备的优点。乔治少爷,你有知识,条件也很好,能读善写,你做什么都行,等你长大后,你会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伟人,你会是个好人。到时候,你父母和庄园的人都会因为你而自豪。要做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好主人,做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真正的基督徒。从此时起,乔治少爷,你都要记住你的造物主啊,少爷!”
“汤姆叔,你放心吧,我会成为好人的,”乔治说,“我活着要做人中之龙凤。你也不要丧失信心,我会接回你的,就像我上午对克鲁伊大婶所说的,我长大成人后,我要好好修葺一下你们的住处,给你们弄个客厅,再铺上地毯。你一定能过上这种好日子的!”
此时,赫利手拿铐子来到了马车门口。
“喂,先生,”乔治跳下车,以傲慢的口气对赫利叫道,“我要告诉我父母,你是怎样对待我的汤姆叔的!”
“随你怎么去说吧。”奴隶贩子说。
“我觉得,你这辈子贩卖男女奴隶,像牲口一样拴着他们,真是太可耻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下流了吗?”乔治说。
“你们那些绅士需要男女奴隶,我不过和他们一样而已,”赫利说,“况且,贩卖者不一定会比购买的人更下流卑鄙。”
“等我长大了,我决不会做买卖黑奴的事,”乔治说,“今天我真为肯塔基人感到羞耻。本来我还深为自豪呢。”乔治骑在马上环顾着四周,他仿佛期待着他的话能给整个州留下深刻的印象。
“啊,再见,汤姆叔,你要坚强些啊!”乔治说。
“再见了,乔治少爷,”汤姆面带爱怜和敬慕地望着乔治说,“愿上帝保佑你!在肯塔基州,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眼看着那张纯真、稚气未脱的面孔从视线中消失,他不禁真心感叹着。汤姆一直在注视着乔治,直到听不到一点马蹄声为止。到此,家乡的最后一点声响和最后一幅景象都消失了。但汤姆的心头还似留有一片温暖的地方,那就是乔治为他挂上那枚珍贵的银元的地方。汤姆用手按着那银元,使它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喂,听着,汤姆,”赫利把手铐扔进车厢后部,“我想开始时就对你公道些,就像我对其他黑奴一样。明白地说,你对我公道,我也公道对你。我对黑奴从不冷酷无情,我总会尽量让他们过得舒适。你现在明白了吗?我看你最好还是舒舒服服地坐着,不要耍花招,因为黑鬼的花招,我都已经领教过了,那是没有用的。如果他们老实点,不是总想逃走,在我这儿就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否则,那就是自取灭亡,不能怪我了。”
汤姆让赫利放心,他绝对没想过逃跑。实际上,对于脚戴镣铐的人来说,赫利根本没必要再做什么训诫。但他有这样的习惯,他初次跟买来的黑奴打交道时,总会先训诫几句,以便他们如他所愿,开心一些,多一些信心,以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现在,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