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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人之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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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当然也属于不正经之列,所以便噎了回去。

还是史兆丰有主意:“要救罗莉必须依靠罗莉自己,要她自己愿意离开那个姓

李的。要不然的话,你说那里是火坑,她说那里是福地;你说那里是虎口,她还认

为那里是安乐窝哩……”

“对对,很对。”许达伟连说了三个对。

“所以说,主要的问题嘛……主要的问题是让罗莉明白,那个姓李的不是个东

西,她现在已经是羊落虎口,非常危险,她很可能是惹得一身梅毒以后又被人家抛

弃。这样的事情我在重庆也见过的,那是我哥哥的一个女同学……”

“别说了,兆丰,太可怕了。”

“可怕,可怕的事情还有呐,说不定还会被强迫当军妓,送到美军基地慰劳去!”

史兆丰说得头头是道,如果让他继续摆下去的话,他还能说出许多可怕的故事。

因为他的爸爸曾经当过师长,他的哥哥从当兵到当官又到美国海军里去学了两年,

目前是个舰长,游弋在太平洋里。史兆丰长于军官之家,耳濡目染,知道的事情总

归多一点。

听史兆丰这么一说,我们的心情更沉重,更焦急,好像罗莉已经是命在旦夕。

我还想起了《日出》里的陈白露,《啼笑姻缘》里的沈凤喜,就是想不出怎样才能

使罗莉明白她自身的危险。

马海西好像很有把握,但要有个先决条件:“要是能让我和罗莉单独相处两个

钟头,我可以把她说得心回意转的。”

这话我们也有点相信,也许他们之间还有点儿什么秘密,可这两个钟头怎么争

取呢,我们不能去拦吉普车,也不能站在枪口下去唱《爱的波折》。

史兆丰说:“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这是一种欺骗。就说她的哥哥罗非病重,

卧床不起,要罗莉马上来一下,商量商量,是把他送回家呢,还是送到医院里去。”

许达伟说:“用不着欺骗,请罗非写封信好了,让哥哥去叫妹妹。罗非在家吗?”

“在楼上啃书呐。”

“请他下来一趟,他也应该关心妹妹的命运,尽到一个做哥哥的应尽的责任。”

我对着楼窗哇哇地叫了几声,罗非才慢吞吞地下楼。

“啥事体呀,闹猛得来!”罗非很讨厌别人打断他的学习,像他这种死读书,

读死书,读书死的人很少见。他的座右铭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其余

的嘛,随它去。

许达伟以老大哥的身份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要罗非写信或通过其他的

方式转递信息,求罗莉来一趟,说病重也可以。

谁知道罗非一听就来了火气:“跳舞,你们去跳舞吧,我早就说过,热衷于跳

舞的人都是不怀好意。马海西,你要负责任,你不勾引罗莉出来跳舞,根本就不会

发生这件事体。要我装病,我哪天生过病的?装了也没用,我今天上午还碰到过罗

莉,她向我招招手,我对她点点头,各走各的,和神经不正常的人没有说头……我

再说一遍,从今以后不许在这里开舞会,谁开我就用铁棍砸掉他的留声机!”罗非

说完便把屁股一拨,噔噔地上了楼。

我们都惊呆了。

朱品却笑得咯咯的:“这个老夫子也太封建,怪跳舞什么事呐,我们的老祖宗

住在山洞里,吃完了烤野羊就要跳舞的。”

史兆丰又来抬杠了:“不对,那是个群婚制的社会,男女之间没有固定的婚姻

关系,不存在谁想勾引谁。”

“那倒也好,省掉了许多动刀动枪,哭哭啼啼的事体……”

“停!不要东拉西扯,现在要谈正经的。”许达伟及时打断,“大家看看,到

底用什么办法去救罗莉?”

大家都想不出办法来,逼得马海西可怜巴巴地求救于许达伟:“大哥,看样子

这事情只有靠你了,罗莉对你很尊敬,你说的话她可能听,你约她出来她不会拒绝

的。”

张南奎这个不声不响的人最后发言,想不到他的发言却十分有力:“大哥,你

不能只顾自己,你有了幸福不能把别人的幸福忘在一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

们结拜的时候就发过誓的。”

许达伟本来就是当仁不让,再加上有求的。有压的。他把胸脯一拍:“好,我

来,我想尽办法,散尽家财也要把罗莉救出虎口。”

第19回 情不可偷

第十九回情不可偷

许达伟说是说要把罗莉救出虎口,可他自己也正掉在“虎口”里。初次坠入爱

河并偷食了上帝禁果的人头脑是昏的,好像发寒热似的精神亢奋,不知所以。

许达伟再也不等那月上树梢头了,既然已经自定终身又何必去遮人耳目,大费

周折、愉情?愉情这个名词是狗屁不通的。情乃情怀、情趣、情欲、情义……是精

神魂魄,鬼使神差;是与身而来,与身而去,不是什么身外之物,可以任人去偷!

许达伟想出这个道理之后十分得意,马上去告诉柳梅:

“亲爱的,以后我们不必再花前月下了,也不要怕人家说闲话。什么叫偷情呀,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爱情是相互的奉献,如果你不是无私地把全部的身心都献

给我,我怎么能偷得着呢?”

柳梅见许达伟那认真而又天真的样子,咯咯地笑了,纵身跳进许达伟的怀里:

“你偷得着,你已经偷着了,是我闭上眼睛让你偷的!”柳梅早就豁出去了,

她和许达伟一样的纯情,却不像许达伟那样的天真,她知道这一场爱情是要付出代

价的,风波迟早要来,还不如来得早点。

许达伟从来是得理不让,敢作敢为。从此以后,他想到要和柳梅亲热时便大摇

大摆地爬到柳梅的楼上去,有时在那里吃,有时在那里睡,好像他们已经是夫妻。

有时候许达伟也会在五号门前碰到三舅,伸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他心里说,怕什

么,迟早要对妈妈讲明的,管她同意不同意。

柳梅也想尽情地享受风雨前的宁静,简直把自己当作了许公馆的女主人,有时

她会很自然地关照女佣陈阿姨:

“晚上不要闩门,许先生可能要回来得迟一点。”

陈阿姨听了有点纳闷:“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不过,陈阿姨对这一点并不

反感,她觉得像柳梅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果没有男人的爱抚,那就像月亮

没有圆,鸳鸯不成对,一朵鲜花开在墙角里,自生自灭,暴殓天物,实在可惜。

许达伟命中注定,他不能满足,不能得意,是一件摆不平的东西。当他有无数

的大房子的时候,他愤愤不平地高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庇得天下寒士尽欢颜。”

当他把心上人抱在怀里,当两情缱绻之后,他又要“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又

要想起那个可怜的马海西,觉得决不能沉湎于情人的怀中而忘记了兄弟,怎样才能

把他救出苦海呢?

柳梅也很欢喜许达伟谈论如何帮助马海西。她和贾伯期的结合虽然是那么的不

协调,但也有躺在贾伯期怀里说事情的时候;那时候说的事情都是如何到别人的袋

袋里去挖钱,不像现在,说的都是如何帮助人脱离苦海,一边是高尚,一边是卑劣。

柳梅有点儿相信上帝,她认为爱人是上帝的旨意,是上帝爱她,才把许达伟送到她

的身边。她紧紧地抱着许达伟,生怕失去他似的:

“亲爱的,我总觉得你很特别,你信不信上帝?只有上帝才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的。”

“不不,我不相信上帝,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爸爸在一篇文章中写下的格

言。他说:‘世界上完全为别人的人是没有的,完全为自己的人也太低级。完全为

自己的人被理论家认为是没有理想,被艺术家认为是缺少浪漫主义。浪漫是一种色

彩,理想是一种光辉,没有光辉与色彩的世界是黑暗的,生活在那里没有意义。’

我相信我爸爸说的是真理,虽然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爸爸的面。”

柳梅佩服得五体投地:“亲爱的,我也觉得这是真理,不过还应当加上一条,

没有你这世界也是黑暗的。”

“还应当加上一条,没有你这世界也是黑暗的。”许达伟紧紧地抱着柳梅,吻

得她差点透不出气。

爱情是一种激素,它会使人办起事情来兴致勃勃,行动敏捷。许达伟亲自出马,

到学校里去搜寻罗莉,逃得了和尚总是逃不了庙的。

罗莉和许达伟不是一个系,可是许达伟在学校里是个风头人物,他认识很多人,

很多人也都是认识他的。他知道和罗莉同住一个宿舍的女生都是谁。

和罗莉同住一个宿舍的有三个女生,三个人也不在一个系,女生住宿有特权,

她们可以自由结合的。

当许达伟打听罗莉的下落时,那几个同宿舍的女生一听就嘻嘻哈哈,溜之大吉。

许达伟没办法,就一直把她们逼到宿舍里,使得她们无处可逃:“对不起,帮

帮忙,请告诉我罗莉在哪里?”

“你这人真怪,罗莉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呢。”说话的人都认识许达伟,可却

装着不认识,叫他“你这人”,不叫许达伟。如果说话的人直呼其名的话,其余的

人就要笑话她: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知道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嘻嘻……”

“我是她哥哥的好朋友,有要紧的事情找她。”

“你要紧我们也要紧,不知道!”

许达伟双手抱拳,一躬到地,直起腰来把头发一甩,双眼眯细,笑嘻嘻的:

“好同学,我们在校园里常见面,一面之交总是有的,你……你们难道和罗莉没有

一点儿联系?”

许达伟的憨态和他那甩头发的魅力,使一个女同学透露出一点消息:“联系是

有的,她常派一个勤务兵来拿信和送东西。”

“勤务兵总会知道罗莉在哪里的。”许达伟抓住了绳头。

“那个勤务兵是哑巴,哈哈……”女同学们提高了警惕,四散而去。

许达伟的努力没有结果,回来告诉柳梅。柳梅听了直笑:“那些死丫头是勾过

手指头的,她们决不会告诉你。但你可以写信,信可以转到罗莉的手里。写信给她,

就说罗非病了,叫她赶快来。”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亲爱的。说谎是不应该的。”

“没有关系,有的谎言是骗人,有的谎言是害人,有一种谎言是救人的。你的

谎言是第三种,写吧,亲爱的。”

许达伟从来是有理必依,何况这理是出自柳梅之口:“对对,我写,我马上就

写!”

许达伟给罗莉写信,也和我代马海西写情书一样的,写得十分委婉动人,还带

有病中的悲戚。不过,其效果也等于情书,如泥牛入海,没有消息。

马海西对写信也不抱什么希望,他倒是苦想出一个主意:跟踪那个勤务兵,一

定可以找到罗莉。

马海西当特务了,他去买通学校里看门的老头,发现那个勤务兵时便立刻通报

消息。

果然,那个勤务兵来了,来拿信,还为那些为她保密的人送来奶油瓜子、松子

糖、牛肉干、葡萄干之类的零嘴。

马海西跟踪那个勤务兵了,出了学校门不远,进一条巷子再拐一个弯,便有一

带用青砖扁砌的围墙。这围墙和许家大院的围墙完全两样,一人带一手高,墙头上

拉着铁丝网,决非张生能跳的粉墙。墙内有两棵高大的香樟树,一座小洋房。

马海西也不敢贸然闯关,站在门外向两边张望,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巷子口,估

计那个乘坐吉普车的军官正在家里,现在进去很可能被赶出来,即使不被赶出来,

谈话也不方便。等,等待时机。

马海西在巷子的附近找了一爿茶馆店,假装喝茶,注视着巷子口。

第一天饿了两顿饭,等到天快晚,吉普车开动了,可那罗莉也坐在车子里,他

们俩倒也是形影不离。

第二天终于等到了,那军官独自乘车离去。马海西立刻踅进巷子,走到门前。

那门内有一个花匠兼作看门的:“你找谁?”

“我……我找罗小姐。”

“啥,这里没有罗小姐。”

马海西的脑子还算转得快:“对对,我找李太太。”他说出此种称谓时,心里

有一股怪滋味。

“你是她的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她的老同学,我叫马海西。”

“好吧,你等着,看她愿不愿见你。”

马海西在门口等待时,浮想联翩。他觉得这里是一个魔窟,他的心上人被关在

这里受蹂躏受欺凌。他又觉得自己是一个江湖豪侠,是到一座山寨里来营救良家妇

女的。他平时欢喜读那些张南奎替人家抄写的武侠小说,常常幻想自己能飞檐走壁,

能从屋顶上跳进罗莉的香闺。

那位良家妇女出来了,出来的样子就有些不对。罗莉穿一双雪白高筒高跟的毡

靴,上身披着一件名贵的银狐大衣。她闷着头,沿着一条花径走过来,走到马海西

的面前才抬起头:“噢,你来啦,请吧。”口气和天气一样,阴死鬼冷,毫无生气。

马海西的心情也由夏天到了冬天。他本来幻想,罗莉见到他时老远便扑到他的

怀里:“海西哥,救救我……”然后商量逃遁之计。现在用不着逃遁了,也弄不清

楚是你救她还是她救你,样子很像贵妇人接待穷亲戚。

马海西抬头张望,眼前是一座小巧的洋房坐落在花园之中,这座花园洋房原本

是蒋仞山的,现在转到了李少波的手里,不过,这房子的功能倒没有变,都是为了

养小老婆的。

马海西跟着罗莉踏上台阶,进入客厅。客厅十分豪华,丝绒沙发,窗帘低垂,

壁炉里火光熊熊,屋子里热得可以穿单衣。果然,罗莉进屋以后便把狐皮大衣一脱,

里面是肉色长简丝袜,蓝色开士米的短裙短衫,那短衫的领口开得很低,让半个乳

房都露在外面,引导男人们想入非非。马海西没有心思想入非非了,他四顾无人,

想等罗莉说几句知心的话,以慰久念。

罗莉却什么也不说,拉开酒柜,回过头来问一声:“喝酒还是喝咖啡?”

马海西也是有自尊心的,冷遇就是侮蔑,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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