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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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浑身的颤抖抽搐,嬴政嘶哑的低沉道:“寡人会叫你记住不立即取寡人命的后果。”
“呵呵呵呵……”燕丹蹲下身,手指捏住嬴政的下巴,“这么俊美的一张脸,却又是极不相称的残酷,你猜我比你如何?突然想看你凌迟啊……”小瓶里的褐色药汁滴入他口,嬴政精疲力尽,终于忍不住钻心的剧烈痛,倒地。
“你给他喝了什么?”夷简顿时像干涸了一样,有气无力。
燕丹站起身:“死不了!”
半个时辰后,沉寂,旧宅内恢复平静,走廊的地面上血迹清理干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旧宅大门开,秦侍卫进来巡视,察看一圈没发觉异常,屋里除了已经睡着的孩子,全部都坐在内堂,临走,侍卫道:“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围墙外死了几十个守卫,你们要敢耍什么肠子,不得好死。”
夷简和嬴政被藏在柴房草垛后,灰闷的空间,夷姬在她身旁,两人不语,夷简抱住嬴政,他昏迷不醒,身上到处都是血口,她想不出办法止血,只能用袖口按住他的伤口,用自己的吐沫涂抹,夷姬神色复杂。
秦侍卫离开,没有检查柴房,大门再次关闭,十几位黑衣人从偏殿梁顶上爬下,夷缨和郑夫人提灯打开柴房的门,屋里骤然亮,嬴政身体看起来更加狰狞。
夷姬看一眼身旁的人,站起身,郑夫人盯着夷简,牙齿有些哆嗦的说:“夷简啊,娘现在已经完全不懂,他是秦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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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简,你真是秦王后?”夷缨问。
夷简摇头,她并非秦王后,秦王也没有后。
“不管怎么说先跟我们回内堂,我们要商议离开这里,所有事等离开后再说,之所以现在不杀他,是到万不得已可以拿他作要挟。”
家人团聚(9)
夷简再摇头:“你们去吧!”
“夷简,你变了,这个人,他亡了韩国,十年,下令坑杀十万韩军,你不是痛斥过吗,新郑城的家被谁毁了?你姐夫李牧也……”夷姬皱眉,压制住要出眶的眼泪,“我想不到你已经这么不在乎我们的家。”
夷姬离开,郑母叹了口气跟着离开,背影显得踉跄,夷缨弯下腰,执起夷简的手,低声说:“我看得出,他在乎你,但是有些男人,你爱不得。”
离开,柴房内恢复黑暗,只有窗外的银色月光射进。
旧宅大门外,那名曾替嬴政开门的机灵小卒嘀咕:“没见到拿兵符的人啊,他的马倒好像还在马厩里,还有跟他一道坐在马背上的年轻女人也不见了。”
换过班的廷尉大人听见,忙问:“你在嘀咕什么?”
……
时间缓慢,夷简抱着嬴政迷迷糊糊睡着,不久,大概只有半盏茶的工夫,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惊醒,柴房外庭院再次灯火通明,去而复返的秦侍卫高举火把,为首的廷尉抓住姬安,厉声问:“那两个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姬安回答:“上午的确有两人策马进内庭,到了下午便不见人影。”
廷尉吼:“你们再给搜,仔细点。”
夷简从窗口转回视线,低头,却对上嬴政的视线,他醒,不能动,发不出声音,浑身瘫软,这是燕丹的麻沸散,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煎熬,用药两个时辰内全身麻痹。
嬴政灰色长目要她出声,要她唤来秦军,盯着他,夷简摇头,如果他出去了,她全家人一定死,“对不起,政,对不起……”你死,我去陪你,这样也好,我们都死,让她们继续活……夷简嘴唇贴在他耳边……
嬴政的双眼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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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团聚(10)
(五)
时间好像凝固,外面的秦军久久不撤离,有人推开柴房的门,四处望了望,夷简屏住呼吸,来人又走开,但是夷简不知道的,是尉缭,他是嬴政的贴身影武者,王翦父子出兵赵国后,他急速赶向阳翟。
带着玉玺到大宅,恰巧碰见秦侍卫巡查。
影武者何等神秘敏锐,走进屋宅,皱眉,立即又退出,命廷尉:“来人,包围中堂,梁柱上有人。”
令下,几百侍卫涌入,将内屋团团围困。
寂静无声,尉缭已至树顶,看见马厩里嬴政的战马,尉缭立即到屋宅四周寻找,地面有滴落的烛痕,亦有擦净的血迹,只顺着两者,尉缭到柴房,推门,细微的呼吸,他亦能清晰辨别。
移开堆积如山的草垛,尉缭呼:“大王!”
……
内堂,夷姬的家臣被发现,几百名秦侍卫攻击,大宅再次陷入混乱的厮斗,女人们和韩王姬安被捉拿,黑衣家臣勇猛,也抵不过百人袭打,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被秦侍卫围剿,砍杀,房内,宸被惊醒,惊惧的大哭。
燕丹却趁乱失去踪影!
围剿熄灭,嬴政坐在马车内,满脸血痕,眼神冷冽,马车外,所有人跪拜,姬安、郑夷姬,未死的家臣,郑夷缨,郑夫人,姬宸以及安置在大宅别府的韩亡国王族,奴仆全部扣押成笼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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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问:“他们要怎么处置?”
嬴政冷声:“天亮,斩刑!”
“诺!”廷尉遵命。
夷简瘫坐在姐姐们的囚车旁,天塌了吧,她的人生不会再见到太阳光,郑家里还剩下谁,父亲,呵呵呵呵呵……
“观完斩刑,记得回宫,扶苏在等你。”嬴政的马车碾过夷简身边,他道。
车驶过,四周的秦侍卫高呼:“大王万岁,万岁,万岁……”巨大的声浪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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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团聚(11)
夷简清楚,他离开,这是必定的结局,转身看家人,夷简喃喃自语:“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天下所有人,我什么都没做,却真的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二姐,对不起大姐,三姐,对不起娘,宸,韩非……”
此情此境,囚车上的人面如死灰,还有什么话可说,目光擦视,这一生找不到剩下的交集,家人一场,最后落得擦肩而过,囚车被侍卫缓缓推向刑场。
夷简一路跌跌撞撞的跟随,东方破晓,漫长的一夜在黎明来的迅猛,天渐渐亮,也总会亮,到阳翟刑场,这里本该是韩王发号刑令的地方,如今属于秦王,姬安苦笑,人到死前,有许多遗恨,听说到死后不能瞑目,姬安想起越国坞船,看夷缨,夷缨的目光却落在宸身上。
宸年幼,不懂斩刑的意思,张大眼看四周围观人群,“姆娘,我们离开那里了。”他困惑的对郑夫人说,郑夫人点头,这种时候,她流不出眼泪,只有无限扩展的恐惧和阴霾。
唯有夷姬淡定,李牧死了,她想下去陪他,只是承晖无人照顾,他也大了,做娘的不能一辈子陪伴,也有憾,李牧离世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如果能听他最后几句,她便满足。
……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刑场,廷尉挥出刑牌,高声道:“斩!”
脓血溅洒,夷简蓦然仰头尖叫,悲凉的声音穿透天空,最珍爱的生命,陨落,以后再也看不见,恍恍惚惚的走路,撞到人,他看起来面熟,他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是武安君府上的下人,小主子在我这里,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秦国巴郡吧,找巴寡妇清。”这是夷简最后的神志。
再说话时,已经痴痴愣愣……
被侍卫送回宫,她对嬴政笑,问:“政,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她听见她们在新郑城打闹,郑府里灯火明亮,家仆成群,韩非在厅堂里讲书,讲到高兴时,他丢给她一颗冬枣,大姐说,你呀,这么小,成天跟在咱们身后晃,三姐附和,是啊,这个小东西,尾巴似的甩不掉。
她有反驳三姐,也没见你大到哪去啊!
二姐,她永远平淡的笑,她的心比她的貌,更美……
她听见了,听见她们都在笑!
落下帷幕(1)
落下帷幕
嬴政十七年,秦灭赵国,从这一战起,嬴政亲历战场,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战士帝王,赵灭后,嬴政改赵国为秦钜鹿郡。
嬴政二十年——
芥兰十六岁,懂爱的年纪,又一场刺杀密谋,燕丹和高渐离送荆轲至易水,所有燕宫奴才主子一律白色素衣,握手道别,荆轲说:“再击一曲吧!”
燕丹应允,面前架起古筑,高渐离架起古琴,乐起,三人和着乐声唱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凄壮的筑琴弦调,令送行的人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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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闭,荆轲拉秦舞阳扭头坐进马车。芥兰本躲在素色人群中,目光盯向荆轲的身影,但是当马车奔走,她急忙冲出宫人队伍,追赶马车,驾车的车夫瞧见,停下马车,对车帘后的荆轲说:“是芥兰公主。”
荆轲勾起笑意,掀帘,芥兰跑到面前,喘气说:“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如果你不回来了,我就出家。”
荆轲斜起眉:“我对你太老啦!”
“什么叫老?”芥兰道,“我已经跟哥哥说了,做你的妻子。”
荆轲探手拍她的脑门,芥兰趁势窜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荆轲揉压她的后背,含笑点头,波光粼粼的易水湖面,就像为他饯行的眼泪。
燕丹坐在古筑后,手指不停拨动丝弦,双眼却凝望易水,一眼看不见边际的易水河,燕国的母亲河,哺育了百代燕国人,荆轲一去,是他最后一击,失败了,也就是老天真的要他亡,要燕国亡。
芥兰目送马车离开,渐行渐远。
马车里,秦舞阳指一只方盒木箱,问:“樊於期怎么死的?”
荆轲笑答:“为了感激太子殿下在穷途末路时的收留,自缢!”
秦舞阳并不相信,当初他因为怕死,而背叛秦王,带领败军逃到燕国,至今秦王高价悬赏他的人头,他会甘愿燕国的刺杀而主动献上自己的人头?
“你真以为我们能回得来?”秦舞阳盯着荆轲的笑脸。
“人自寻烦恼是因为想的太多。”荆轲耸肩,闭目假寐。
落下帷幕(2)
一个月后,咸阳——
荆轲作为燕国使者站在咸阳宫外,手里提着樊於期的人头,秦舞阳脸色不太好,庄严巍峨的秦王宫气势上肃杀,冷峻,排排手执铁戟的王宫侍卫站立石柱后,这一天天色亦显得苍白,灰蒙蒙似要变天,秦舞阳托举地图帛卷的手有些轻颤。
嬴政坐在大殿上,廷尉报:“燕国有使者到,要向大王进献叛将桓齮的人头以及燕国督亢的地势地图。”
督亢是燕国战势要地,夺取督亢等于夺取燕国,嬴政勾起嘴角,大秦锐气势不可挡,这几年投奔大秦的客卿实在太多,不以为意的摆手,他道:“让他们进来。”
荆轲带着秦舞阳小心翼翼的走进宫门,秦舞阳跟在荆轲身后,也不说话,左右有秦羽林军带路,经过几级台阶,秦舞阳突然一个踉跄,荆轲忙转身瞥他一眼,目光凌厉,森冷的咸阳宫让秦舞阳倍觉阴寒,太子丹看重他,是因为十多岁,他就能在易水杀人,然而易水不同咸阳宫,秦王不同易水河村庄的恶霸。
两人一前一后的被带进咸阳宫议事大殿,走过殿内的最后一道门槛,上秦王面前的台阶,看秦王端坐在正前方,居高临下的俯视殿下,高大的身材,一双冰灰色长眼蓦地让秦舞阳整个身体发起抖来,脸色紧接着像殿外的天气,灰白,双手依然举着地图卷册,却剧烈的抖动。
荆轲一只手突然握住秦舞阳的,向秦王磕头道:“大王,北方的粗野蛮人没见过天之龙子,所以心惊胆战,望大王能宽容他,完成使命。”
嬴政表情不动,对荆轲道:“打开木箱。”
荆轲遵从打开,血淋淋的一颗头便露出来,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腥味,嬴政站起身,步步而来,这是桓齮,他少年时的老师,当他走到殿中央,离荆轲十几尺距离,荆轲目光下意识扫向身边的秦舞阳,他一动不动。
荆轲立即状似随意的接过秦舞阳手里的地图卷册,缓缓向前一步,镇定自若的说:“请大王过目!”说着,一点点展开厚厚的帛卷。
大殿上只有秦王一人,侍卫在台阶下,几位大臣在秦舞阳身后,嬴政走到几尺外,注目看血迹痕痕的桓齮,他也仅是大秦唯一叛变他的军将,岁月荏苒,他也老了,一个人客居异乡,垂暮的凄凉。
转身——
荆轲瞅准时机,地图帛卷内的剧毒匕首终于露出,秦舞阳站立不动,脸色已经泛青,荆轲提起匕首,猛的站起身,向嬴政的后背刺去,光泽可鉴的大理石倒映出突如其来的动作,嬴政眼神一动,高大的身体倏地左倾。
一刀刺空,嬴政的一截袖口被扯撕,荆轲扭头怒喝秦舞阳:“还愣着?”
落下帷幕(3)
秦舞阳的身体仿佛被钉住,僵直的扭曲。
嬴政大跨步向王座,荆轲追上,手中的匕首又将挥舞,此时离大殿最近的一名太医夏无且正巧背着沉重的药匣,忙举起,远远向荆轲的后背砸去,砸中他的脚踝,荆轲一个趔趄,嬴政已经拔出王座后的铁剑,这几年随他征战的黑色利剑,足有七尺,超过大多数男人的身长。
举起,冷漠的刺出,黑色圆尖直中荆轲胸膛……
转身,面色沉重的坐上王座,刺杀,这一生还将面临多少次?
大臣惊吓,侍卫纷纷冲到殿上,将两个刺客团团围住,荆轲仰头骂:“我要不是本想生擒你,想逼你订立契约,归还所有诸侯国的土地,早就把你杀了!”
“呵呵呵……”嬴政冷笑,“你想的太多,却看不到不久之后,六盒横扫,天下归一。”
荆轲死,死的也许微不足道,却也留下一段千古记载,任人评说,秦舞阳死了,被秦侍卫乱剑砍死,他也许不过一个过眼云烟的悲剧丑角,若不是在易水的一次冲动屠杀,他的名字永远不会与荆轲一道,遗留千年。
死讯传回燕国,太子姬丹把自己关在幽闭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