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书-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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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信理推心,暗于量事,庶谓丹诚感达,赏报孱期;岂虞寂寥,忽焉三稔?
议者必云笔记贱伎,非杀活所待;开劝小说,非否判所寄。然则先声后实,军国
旧章,七德九功,将名当世。仰观天纬,则右将而左相,俯察人序,则西武而东
文,固非胥祝之伦伍,巫匠之流匹矣。
去昔奇兵变起呼吸,虽凶渠即剿,而人情更迷。茅恬开城,千龄出叛,当此
之时,心膂胡、越,奉迎新亭者,士庶填路,投名朱雀者,愚智空闺。人惑而民
不惑,人畏而民不畏。其一可论也。
临机新亭,独能抽刃斩贼者,唯有张敬儿;而中书省独能奋笔弗顾者,唯有
丘巨源。文武相方,诚有优劣,就其死亡以决成败,当崩天之敌,抗不测之祸,
请问海内,此胆何如?其二可论也。
又尔时颠沛,普唤文士,黄门中书,靡不毕集,摛翰振藻,非为乏人,朝廷
洪笔,何故假手凡贱?若以此贼强盛,胜负难测,群贤怯不染豪者,则民宜以勇
获赏;若云羽檄之难,必须笔杰,群贤推能见委者,则民宜以才赐列。其三可论
也。
窃见桂阳贼赏不赦之条凡二十五人,而李恒、钟爽同在此例,战败后出,罪
并释然,而吴迈远族诛之。罚则操笔大祸而操戈无害,论以赏科,则武人超越而
文人埋没,其四可论也。
且迈远置辞,无乃侵慢,民作符檄,肆言詈辱,放笔出手,即就齑粉。若使
桂阳得志,民若不諲裂军门,则应腰斩都市。婴孩脯脍,伊可熟念。其五可论也。
往年戎旅,万有余甲,十分之中,九分冗隶,可谓众矣。攀龙附驎,翻焉云
翔。至若民狂夫,可谓寡矣。徒关敕旨,空然泥沈。讵其荷鹔尘末,皆是白起,
操牍事始,必非鲁连邪?民傎,国算迅足,驰烽旆之机,帝择逸翰,赴罻罗之
会。既能陵敌不殿,争先无负,宜其微赐存在,少沾饮龁。遂乃弃之沟间,如蜉
如蚁,掷之言外,如土如灰。搅ヌ剑奕抻拢⑺孀示兑樱环苍ヌ冢
不文不武,已坐拱清阶矣。抚骸如此,瞻例如彼,既非草木,何能弭声!
巨源竟不被申。
历佐诸王府,转羽林监。建元元年,为尚书主客郎,领军司马,越骑校尉。
除武昌太守,拜竟,不乐江外行,世祖问之,巨源曰:“古人云:‘宁饮建业水,
不食武昌鱼。’臣年已老,宁死于建业。”以为余杭令。
沈攸之事,太祖使巨源为尚书符荆州,巨源以此又望赏异,自此意常不满。
高宗为吴兴,巨源作《秋胡诗》,有讥刺语,以事见杀。
王智深,字云才,琅邪临沂人也。少从陈郡谢超宗学属文。好饮酒,拙涩乏
风仪。宋建平王景素为南徐州,作《观法篇》,智深和之,见赏,辟为西曹书佐,
贫无衣,未到职而景素败。后解褐为州祭酒。太祖为镇军时,丘巨源荐之于太祖,
板为府行参军,除豫章王国常侍,迁太学博士,豫章王大司马参军,兼记室。
世祖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拟立《袁粲传》,以审世祖。世祖曰:
“袁粲自是宋家忠臣。”约又多载孝武、明帝诸鄙渎事,上遣左右谓约曰:“孝
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省除。
又敕智深撰《宋纪》,召见芙蓉堂,赐衣服,给宅。智深告贫于豫章王,王
曰:“须卿书成,当相论以禄。”书成三十卷,世祖后召见智深于鹴明殿,令拜
表奏上。表未奏而世祖崩。隆昌元年,敕索其书,智深迁为竟陵王司徒参军,坐
事免。江夏王锋、衡阳王钧并善待之。
初,智深为司徒袁粲所接,及撰《宋纪》,意常依依。粲幼孤,祖母名其为
愍孙,后慕荀粲,自改名,会稽贺乔讥之,智深于是著论。
家贫无人事,尝饿五日不得食,掘苋根食之。司空王僧虔及子志分与衣食。
卒于家。
先是陈郡袁炳,字叔明,有文学,亦为袁粲所知。著《晋书》未成,卒。
颍川庾铣,善属文,见赏豫章王,引至大司马记室参军,卒。
陆厥,字韩卿,吴郡吴人,扬州别驾闲子也。厥少有风概,好属文,五言诗
体甚新奇。永明九年,诏百官举士,同郡司徒左西掾顾暠之表荐焉。州举秀才,
王晏少傅主簿,迁后军行参军。
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
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
为“永明体”。沈约《宋书·谢灵运传》后又论宫商。厥与约书曰:
范詹事《自序》:“性别宫商,识清浊,特能适轻重,济艰难。古今文人,
多不全了斯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沈尚书亦云:“自灵均以来,
此秘未睹。”或“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
弥远。”大旨钧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
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辞既美矣,理又善焉。但观历代众贤,似不
都暗此处,而云“此秘未睹”,近于诬乎?
案范云“不从根本中来”,尚书云“匪由思至”,斯可谓揣情谬于玄黄,敗
句差其音律也。范又云“时有会此者”,尚书云“或暗与理合”,则美咏清讴,
有辞章调韵者,虽有差谬,亦有会合,推此以往,可得而言。夫思有合离,前哲
同所不免;文有开塞,即事不得无之。子建所以好人讥弹,士衡所以遗恨终篇。
既曰遗恨,非尽美之作,理可诋诃。君子执其诋诃,便谓合理为暗。岂如指其合
理而寄诋诃为遗恨邪?
自魏文属论,深以清浊为言,刘桢奏书,大明体势之致,岨崳讗G之谈,
操末续颠之说,兴玄黄于律吕,比五色之相宣,苟此秘未睹,兹论为何所指邪?
故愚谓前英已早识宫徵,但未屈曲指的,若今论所申。至于掩瑕藏疾,合少谬多,
则临淄所云“人之著述,不能无病”者也。非知之而不改,谓不改则不知,斯曹、
陆又称“竭情多悔,不可力强”者也。今许以有病有悔为言,则必自知无悔无病
之地;引其不了不合为暗,何独诬其一合一了之明乎?意者亦质文时异,古今好
殊,将急在情物,而缓于章句。情物,文之所急,美恶犹且相半;章句,意之所
缓,故合少而谬多。义兼于斯,必非不知明矣。
《长门》、《上林》,殆非一家之赋;《洛神》、《池雁》,便成二体之作。
孟坚精正,《咏史》无亏于东主;平子恢富,《羽猎》不累于凭虚。王粲《初征》,
他文未能称是;杨修敏捷,《暑赋》弥日不献。率意寡尤,则事促乎一日;翳翳
愈伏,而理赊于七步。一人之思,迟速天悬;一家之文,工拙壤隔。何独宫商律
吕,必责其如一邪?论者乃可言未穷其致,不得言曾无先觉也。
约答曰:
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
力所举。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
何况复过于此者乎?灵均以来,未经用之于怀抱,固无从得其仿佛矣。若斯之妙,
而圣人不尚,何邪?此盖曲折声韵之巧无当于训义,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是以
子云譬之“雕虫篆刻”,云“壮夫不为”。
自古辞人岂不知宫羽之殊,商徵之别?虽知五音之异,而其中参差变动,所
昧实多,故鄙意所谓“此秘未睹”者也。以此而推,则知前世文士便未悟此处。
若以文章之音韵,同弦管之声曲,则美恶妍蚩,不得顿相乖反。譬由子野操
曲,安得忽有阐缓失调之声?以《洛神》比陈思他赋,有似异手之作。故知天机
启,则律吕自调;六情滞,则音律顿舛也。
士衡虽云“炳若缛锦”,宁有濯色江波,其中复有一片是卫文之服?此则陆
生之言,即复不尽者矣。韵与不韵,复有精粗,轮扁不能言,老夫亦不尽辨此。
永元元年,始安王遥光反,厥父闲被诛,厥坐系尚方。寻有赦令,厥恨父不
及,感恸而卒,年二十八。文集行于世。
会稽虞炎,永明中以文学与沈约俱为文惠太子所遇,意眄殊常。官至骁骑将
军。
崔慰祖,字悦宗,清河东武城人也。父庆绪,永明中为梁州刺史。慰祖解褐
奉朝请。父丧不食盐,母曰:“汝既无兄弟,又未有子胤。毁不灭性,政当不进
肴羞耳,如何绝盐!吾今亦不食矣。”慰祖不得已从之。父梁州之资,家财千万,
散与宗族,漆器题为日字,日字之器,流乎远近。料得父时假贳文疏,谓族子纮
曰:“彼有,自当见还;彼无,吾何言哉!”悉火焚之。
好学,聚书至万卷,邻里年少好事者来从假借,日数十帙,慰祖亲自取与,
未常为辞。
为始安王抚军墨曹行参军,转刑狱,兼记室。遥光好棋,数召慰祖对戏,慰
祖辄辞拙,非朔望不见也。建武中,诏举士,从兄慧景举慰祖及平原刘孝标,并
硕学。帝欲试以百里,慰祖辞不就。
国子祭酒沈约、吏部郎谢朓尝于吏部省中宾友俱集,各问慰祖地理中所不悉
十余事,慰祖口吃,无华辞,而酬据精悉,一座称服之。朓叹曰:“假使班、马
复生,无以过此。”
慰祖卖宅四十五万,买者云:“宁有减不?”答曰:“诚惭韩伯休,何容二
价。”买者又曰:“君但责四十六万,一万见与。”慰祖曰:“是即同君欺人,
岂是我心乎?”
少与侍中江祀款,及祀贵,常来候之,而慰祖不往也。与丹阳丞刘沨素善,
遥光据东府反,慰祖在城内。城未溃一日,沨谓之曰:“卿有老母,宜其出矣。”
命门者出之。慰祖诣阙自首,系尚方,病卒。
慰祖著《海岱志》,起太公迄西晋人物为四十卷,半未成。临卒,与从弟纬
书云“常欲更注迁、固二史,采《史》、《汉》所漏二百余事,在厨簏,可检写
之,以存大意。《海岱志》良未周悉,可写数本,付护军诸从事人一通,及友人
任昉、徐夤、刘洋、裴揆。”又令“以棺亲土,不须砖,勿设灵座”。时年三十
五。
王逡之,字宣约,琅邪临沂人也。父祖皆为郡守。逡之少礼学博闻。起家江
夏王国常侍,大司马行参军,章安令,累至始安内史。不之官,除山阳王骠骑参
军,兼治书御史,安成国郎中,吴令。升明末,右仆射王俭重儒术,逡之以著作
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俭十一条。更
撰《世行》五卷。转国子博士。国学久废,建元二年,逡之先上表立学,又兼著
作,撰《永明起居注》。转通直常侍,骁骑将军,领博士、著作如故。出为宁朔
将军、南康相,太中、光禄大夫,加侍中。逡之率素,衣裘不浣,机案尘黑,年
老,手不释卷。建武二年卒。
从弟圭之,有史学,撰《齐职仪》。永明九年,其子中军参军颢上启曰:
“臣亡父故长水校尉圭之,籍素为基,依儒习性。以宋元徽二年,被敕使纂集古
设官历代分职,凡在坟策,必尽详究。是以等级掌司,咸加编录。黜陟迁补,悉
该研记。述章服之差,兼冠佩之饰。属值启运,轨度惟新。故太宰臣渊奉宣敕旨,
使速洗正。刊定未毕,臣私门凶祸。不揆庸微,谨冒启上。凡五十卷,谓之《齐
职仪》。仰希永升天阁,长铭秘府。”诏付秘阁。
祖冲之,字文远,范阳蓟人也。祖昌,宋大匠卿。父朔之,奉朝请。冲之少
稽古,有机思。宋孝武使直华林学省,赐宅宇车服。解褐南徐州迎从事,公府参
军。宋元嘉中用何承天所制历,比古十一家为密,冲之以为尚疏,乃更造新法。
上表曰:
臣博访前坟,远稽昔典,五帝躔次,三王交分,《春秋》朔气,《纪年》薄
蚀,谈、迁载述,彪、固列志,魏世注历,晋代《起居》,探异今古,观要华戎。
书契以降,二千余稔,日月离会之征,星度疏密之验,专功耽思,咸可得而言也。
加以亲量圭尺,躬察仪漏,目尽毫厘,心穷筹策,考课推移,又曲备其详矣。然
而古历疏舛,类不精密,群氏纠纷,莫审其会。寻何承天所上,意存改革,而置
法简略,今已乖远。以臣校之,三睹厥谬,日月所在,差觉三度,二至晷景,几
失一日,五星见伏,至差四旬,留逆进退,或移两宿。分至失实,则节闰非正;
宿度违天,则伺察无准。
臣生属圣辰,询逮在运,敢率愚瞽,更创新历。谨立改易之意有二,设法之
情有三。
改易者一:以旧法一章,十九岁有七闰,闰数为多,经二百年辄差一日。节
闰既移,则应改法,历纪屡迁,实由此条。今改章法三百九十一年有一百四十四
闰,令却合周、汉,则将来永用,无复差动。其二:以《尧典》云“日短星昴,
以正仲冬”。以此推之,唐世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汉代之初即用秦历,
冬至日在牵牛六度。汉武改立《太初历》,冬至日在牛初。后汉四分法,冬至日
在斗二十二。晋世姜岌以月蚀检日,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
冬至之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旧法并令冬至日有定处,
天数既差,则七曜宿度,渐与舛讹。乖谬既著,辄应改易。仅合一时,莫能通远。
迁革不已,又由此条。今令冬至所在岁岁微差,却检汉注,并皆审密,将来久用,
无烦屡改。
又设法者,其一:以子为辰首,位在正北,爻应初九升气之端,虚为北方列
宿之中。元气肇初,宜在此次。前儒虞喜,备论其义。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
其二:以日辰之号,甲子为先,历法设元,应在此岁。而黄帝以来,世代所用,
凡十一历,上元之岁,莫值此名。今历上元岁在甲子。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