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只有风知道-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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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地望着我。
“昂热拉!我在问你: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想,你现在会讲出来。”她几乎是听不懂地答道,“我只能祈祷,你真的啥也不知道,他们看出了这一点。”
“放心,他们会看出来的。”我说。这是我能给她的安慰,别的一切我必须保密。
“因为咱们俩相爱,他们解雇了你?”
“对。”
“太可恨了。”
“太美妙了!”
“美妙,为什么?”
“我得到一份高额的退休金,昂热拉。然后——你还一直没明白?”
“什么?”
“这一下我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
她凝视我许久,然后向我放在被子上的左手俯下身来,在上面印下许多小吻。
“在我身边……永远在我身边……从现在起,咱们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5
一小时后一名警察来到我房门外放哨。从这时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保护我。警察们每六小时换一次班。这特别令昂热拉宽心。随后的几天她经常离开我较长时间,去处理她无法再推迟的事情。星期三,七月二十六日,几个星期以来,她又去理发店了。她说,非去不可,她看上去已经像邋遢个的女人了。她不想这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一天,不然我就不会再爱她了。这时候我们已经认识所有保护我的警察了,他们偶尔也进房间来看我。全是些挑选出来的和蔼可亲的警察。昂热拉委托刚好在那天下午值班的那位,要特别保护我。
下午四点刚过昂热拉就走了。四点半,那位值班的警察望望房间里,说:“有人来看您,卢卡斯先生。一位赫尔曼夫人和一位黎贝勒先生,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先生已由我搜查过武器,夫人由一位护士搜查过。”终于来了,我想。“赫尔曼夫人想先跟您单独谈谈。”
“请吧。”我说。
于是,钻石伊尔德就站在了我面前——没有首饰,妆化得很难看,穿着白色昂贵的真丝夏装。她的粉红色的患白化病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和惊骇。我指指一张椅子。她将它拉近,紧靠我坐下。
“这里没人能听见我们吗?我是说窃听器什么的……”
“我不知道,赫尔曼夫人,”我说,“不过我想没有。”
“万一有呢?”
“您必须冒险。”
“我低声讲。”
“换成我才不会。”我说,“警察知道您的名字。如果有窃听器的话……”
“对,没错!”她控制不住自己地说。
“不要。”我说。
“什么不要?”
“不要这种声调。我不喜欢,赫尔曼夫人。”
“请您原谅,卢卡斯先生。”
“这里没有窃听器。”我说,心想,但愿没有。“快点吧,您想对我说什么?”
那是一幕很不习惯的形象——钻石伊尔德终于穿上了衣服,离开了她的床。
“我已经试过无数次来找您,但……”
“我明白。您想对我讲什么?”
“讲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委托了凶手这么做。”她的话很急,“当我们知道了这场袭击时,我们大家都绝望透顶。您必须相信我,卢卡斯先生!您会相信我!我是作为代言人来这儿的,代表……代表大家。我这么做,虽然我知道,这是多么丢面子,尤其是多么危险。但是您必须相信我:这次谋杀事件我们没有责任!我们希望,您很快就会健康,再活上很长时间……您不该笑!”
“可我忍不住。”我说,笑得眼睛都流出泪来了,“我明白,您希望我健壮如牛,长寿,赫尔曼夫人。因为如果我再出点什么事,我死去,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对不对?对不对?”她的假发套又稍微滑落了。我想,一个如此富有的女人确实该买顶合适的假发套了。“我们担心……担心极了……”
“为什么?”
“我们知道,这不是我们干的……那是由其他人促成的。”
“谁?”
“是啊,谁呢?我们不知道。您怎么想?”
我开玩笑说:“也许你们成功地收买了我的公证员黎贝勒,他将一切材料交给了你们。然后你们可以请求他,支付一笔额外酬金让人进行这场袭击。”
“您疯了吧!公证员是不受收买的!即使能,那样我们也只是落进另一个人的手里!那时您没有了,但黎贝勒……”她打住,“您在开玩笑,我看出来了。我这个蠢女人上当了。不,卢卡斯先生,我们相信是这样的:某个想毁掉我们的人,知道您把我们控制在手里,万一您暴死会发生什么事——于是这个人请了一位杀手。”
“您和您的朋友们想到是谁呢?”
“想到克莱蒙和阿贝尔。”
“胡说。”我立即说,可后来我想,这是胡说吗?伊尔德和她的朋友们肯定没有请人杀死我。但一定是有人这么做了。为什么不是那家法国企业的所有人呢?它已被科德公司慢慢然而是肯定地毁了——为什么不会是克莱蒙和阿贝尔呢?我想到,加斯东·迪尔曼在我讲明真相后多么迅速地帮助我。如果他……不,不,不,迪尔曼是个正派人,我想。但我也想:到底什么人是正派人呢?我是个正派人吗?上帝也搞不懂了。怎么样?
哼!
“您沉默。”钻石伊尔德说,“您开始沉思了。卢卡斯先生,咱们现在的处境都很可怕。如果他们再一次想打死您,如果这一次成功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就会发生我对您宣布过的事。”我粗暴地说,“现在让我们停止猜测和怀疑吧。未来怎么样,会显示出来的。还有什么事吗?因为我不能长时间接待来访。”
“您……您没有泄露我们?”这是细声讲出的。
“没有。”
“在您虚弱时,在睡眠中,在胡言乱语时也没有?”
“这我不知道。我想没有。因为否则您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赫尔曼夫人。”
“您什么消息也没传出去——不管是哪一种,不管是对谁?”
“没有。”
“谢谢。我谢谢您。”
“您别说了。”
“黎贝勒……”
“他怎么了?”
“我想让他现在进来一下。”她走到门口,跟外面的警察讲话,又跟查尔斯·黎贝勒走回我的床前。公证员像往常那样温文尔雅、寡言少语。他礼节性地向我打招呼,对我躲过了一场谋杀而向我表示他的欣喜。他说:“事发之后,赫尔曼夫人就来找我。我告诉她,我得到的指示是,当我有了一目了然的证据,说明您果然是死于非命或死于一次暴力袭击的后果时,我才将我所拥有的一切材料交出去。我说,同样的条件也适用于黛尔菲娅夫人。”
“正确,先生。”我说。
他略一鞠躬。
“可您没有死,”黎贝勒说,“好长时间看上去像是死了,但您没有死。”
“差不了多少。”我说。
“由于您没有死,我也就没有把材料交出去。另外,赫尔曼夫人在来访时带来了三十多万法郎,我为您收下了它们,存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您应该马上看出来——我是指黎贝勒先生应该看出来——我们对发生的事情没有责任。”钻石伊尔德恳求地说。
“谢谢这笔钱。”我说,“从现在开始,在下次到期时请将约定的数目交给黎贝勒先生。我不知道我得在这里呆多久。当然没有收据。相反,如果您哪次支付拖延了一个月的话,黎贝勒先生会马上告诉我。”
“我及时付钱!准时!”钻石伊尔德叫道。
“这很好,卢卡斯先生。”公证员说。
“还有,”我说,“你们俩都在这儿,很好。这样我就不必通过黎贝勒先生转告您了,赫尔曼夫人。我有点想法。”
“什么?”钻石伊尔德心惊胆战地问。
我告诉了这两个人我的想法。
6
“我听说,你有客人来访。”昂热拉说。现在是七点。她还采购了点东西。现在她站在我的床前,刚理过发,很漂亮,那么漂亮,但还是充满了恐惧。
“是的,”我说,“赫尔曼夫人和黎贝勒公证员来过。”
“他是谁?”
“我通过我的律师冯塔纳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完全可靠的人。当我被枪射中时,赫尔曼夫人找到他,向他保证,不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幕后指使的。”
“你相信她这番话吗?”
“对。”我说。
“为什么?”
“我不是查出了一些有关她和她的朋友们的情况吗?那是真的,我认识想卖给我真相的人们。这点钻石伊尔德也知道。事发前我在黎贝勒公证员那儿做了文字说明。放在一只银行的保险箱里,在公证员那儿,不是在警方。他受托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将它们公布出来。我想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活就有了保障。你理解吗?”
“你大错特错了!”
“这是一场不幸的巧合,一场误会,一个贸然的行动。它不会再重复了,相信我,昂热拉。”
“你从哪儿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在这些天里想了一些事,因为我今天下午告诉了钻石伊尔德和黎贝勒。”
“是什么事?”
“我将写下我的故事。”我说,“我们的故事,如果你想听的话。有关我遭遇到的一切和我所知道的一切的故事。一切。我将这个告诉了钻石伊尔德。医生们说,离我能出院还要几个月。现在,在这段时间里我写下我的故事——我擅长速记,法语也行。黎贝勒的女秘书每天晚上来取我白天写下的内容并誉清。手稿打好后存放进银行的保险箱。黎贝勒有第二把钥匙,我将集中精力快速工作。钻石伊尔德这下知道了,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一旦你出了什么事,这部包含所有细节的故事就会被出版。我这是为咱们俩着想。这里的医生们知道我把写下的东西交给黎贝勒。因此我有证人。咱们要作为自由的人生活,平平安安,没有恐惧。钻石伊尔德将传播我从事写作的消息。不,不,当我写下我的故事之后,咱们俩就都安全了。”
昂热拉坐到我的床沿,侧过身来,小心地吻我。她的头发好闻极了。
7
只是写作的事没有成——反正没有马上成。医生们一个劲儿地抗议。他们说我还太虚弱。几星期过去了,我的状况一直在好转。昂热拉将那台日本产的小“索厄”电视机搬进了我们的房间。它也有一个浴室,晚上我们又一起看电视了。我大多是很快就睡着,我确实还很虚弱,后来虚弱感渐渐消退。我再也睡不着了。在治疗的第四个星期的周末,我头一回可以站起来,走了一点,由昂热拉和一位护士搀扶着。当我迈步时,我的左脚疼得很厉害,但是我一声不吭。每天的散步时间渐渐地延长,一位按摩师定期来。我接受医疗浴,突然又有了食欲,简直是患了饥饿症。在第五个治疗周结束时,八月十日,一个星期四,他们允许我开始动笔写。
我全力投入工作。我忙得很——写作,散步,体操运动,按摩,洗澡。我的白天每一分钟都分掉了。医生们甚至认为我写作是好事,他们从中看到一种工作疗法。警方当然也知道我的活动。在迪尔曼的安排下,黎贝勒公证员的女秘书可以每天晚上来,取走写下的纸页。我非常勤快。昂热拉耽搁了她的一切工作,敷衍客户,没有画画。现在她得满足早就到期了的许诺。因此,白天我大多数是一个人。昂热拉傍晚时来,早晨九点左右离开。我有生以来头一回怀着激情干一项工作。您在此读到的这份报告是我写的。它应是对我所爱的女人的一种生命保险——对昂热拉。好吧,当然对我也是。为此,您看,我每天夜里都祈祷上帝,让我成功地将我所经历的一切写完。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如果是为了昂热拉,我什么都能做。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八月份热得不得了,九月份也是。有时有很大的雷阵雨。昂热拉经常得去参加宴会。开始她一个都不想去,可我强迫她。那属于她的职业,生活必须继续下去。当昂热拉去出席宴会时,我在夜里也写作,许多个小时,直到她回来,经常是直接从宴会桌上回来,还穿着晚礼服。十月的一个夜里——现在已经凉爽些了,虽然白天还是阳光灿烂,医院的大花园里灌木茂盛,花儿怒放——十月里的一天夜里,昂热拉凌晨三点左右踮着脚尖走进我的房间。我一直写到两点,头脑清醒得很。她在黑暗中脱去衣服,去洗澡,然后我看到敞开的窗户前她的身影,月亮照耀着。这是我头一回又感觉到了渴望。
我轻声叫她的名字。
她一颤。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吵醒你了?”
“过来。”
“什么?”
“到我这儿来。来吧,昂热拉。”
“你疯了。外面的警察会向里看……”
“你在我这里时,他夜里从不进来看。”
“或者夜班护士来。”
“她已经来过了。来吧,昂热拉,我求你。我是如此强烈地渴望你。”
“发疯……这是发疯,罗伯特!”
“可你也想要啊!你跟我一样想要啊!”
“当然,罗伯特,当然。”
“那就来吧。”
她非常迅速地出溜进我的被子底下。我闻到她的皮肤的香气,感觉到她的赤裸的身体,然后,我们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那样融合在一起了。
8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六日,我出院了。
这是个星期一,戛纳下着大雨。在这个十一月六日,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我离开了布洛赛医院。我在这几个月里写作大有进展,差不多已经写到了您刚才读到的地方。在我继续写之前,我还得讲一下两次谈话。有一次实际上是不断重复的谈话,它一直出现,是昂热拉和我进行的。句子差不多总是相同的……
“如果他们让你出院了,那会怎么样,罗伯特?那就一切又回到跟事发前一样了。他们又会设法杀死你。咱们将不会再有一分钟的安宁。咱们要一直生活在警察的保护下吗?”
我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朝我开枪。那我能怎么做呢?”
“你可以给这位赫尔曼打电话,告诉她,你不再为环球保险公司工作,再也不过问这件事了,一秒钟也不再过问了。就说你不知道你会泄露什么,说你想跟我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我已经告诉她了。”我撒谎说。
“那就再对她讲一遍!”
于是,我最终给钻石伊尔德打了电话。我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