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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品花宝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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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玉;右首一席,田春航为首,次王恂,文泽作陪。是每席三位。 
定完后,王桂保、林春喜来了,皆见过了。正席上令漱芳、玉林、春喜伺候;左席上令宝珠、兰保、素兰;右席上则蕙芳、桂保二人。分派已定,各人坐了,慢慢的浅斟缓酌起来,正是:瀛洲词客,先聚龙门;瑶岛群仙,同朝金阙。锦心绣口,九天之珠与纷纷;月貌花肤,四座之冠裳楚楚。不亚风羹麟脯,晋长生之酒,慧证三生;何须仙磬云,歌难老之章,人思偕老。 
玉京子、餐霞子、御风子、骖鸾子,红尘碧落,今世前生;画眉人、浣纱人,踏歌人、采莲人,彩凤文凰,幻形化相。抹煞山林高隐,托梅妻鹤子,便算风流;任凭铁石心肠,逢眼角眉稍,也成冰释。猜枚行令,将君心来印侬心。玉液金波,试郎口再沾妾口。随意诙谐游戏,颠倒雌黄:当筵短调长歌,穷工妃白。多是借名花以寄傲,无民社之攸关。借此行乐无边,少年有待。正觉西园之雅集,仅有家姬;曲水之流觞,尚无狎客也。 
这一会觥筹交错,履舄纷遗,极尽少年雅集之乐,内中有几个已是玉山半颓,海棠欲睡的光景。席上人人心畅,个个情欢。只有子玉念着琴言卧病在床,知是恹恹神思,药炉半烬,深闭绿窗,不知怎样烦闷。又晓得我今日在此热闹之场,必思冷静。此时怎能走到彼处,安慰他几句,与他瀹茗添香,助起他的精神来。他又不要疑我乐即忘忧,当此群花大会,便就忘了他,那时更觉闷上加闷。偏偏素兰又在此,不然他还可以过去排解排解。咳!眼前虽则如云,其奈匪我思存何。此时子玉神色惨淡,只推醉出席,去倚炕而卧,众人也不理会。且酒肴已多,不胜其量,亦各离席散坐。 
家人们撤去残肴,备上香茗鲜果。春喜与桂保到太湖石畔,同坐在芍药栏边闲话;玉林、漱芳已醉卧在海棠花下;兰保在池畔钓鱼;宝珠与惠芳对弈,素兰观局,南湘、高品在傍为宝珠指点。蕙芳道:“你们三人下我一个。 
就赢了也不算稀奇。”宝珠道:“我偏不用人教也赢得你。” 
文泽道:“今日我们亦算极乐了,可惜花部中少了两人,那个还不要紧,第一是琴言不来,使庾香不能畅意。”子云道:“可不是!琴言的病颇为古怪,精神疲软,饮食不思,已经十余天了,不见好。”次贤道:“我昨日诊他的脉,似积劳,兼之感愤忧郁,昨日痰中竟有血点,非静养数月不能痊愈。”子玉在炕上听得清楚,不免更觉烦闷。仲清道:“今日之事,不可无文辞翰墨。静宜先生可绘一图,并作一序,以记雅集,我辈藉可附骥。”次贤道:“作图呢,弟当效劳。至于高文典册,自有群公大手笔在。山人寒瘦之语,不称金谷繁华,反使名花减色。”众人道:“太谦了。”子云道:“今日起意是因媚香,引得百花齐放,胜唐宫之剪彩。弟意欲仰观诸兄珠玉,先作一联句何如?”众人道:“最好。”春航道:“古体呢,近体?” 
次贤道:“近体发挥难透,人多恐易平直,不如古体罢。” 
于是以年齿为先后,仍系次贤为首,次子云,次高品,次南湘,次文泽,次仲清,次春航,次王恂,次子玉,共是九人。王恂已将子玉叫醒,净净脸,素兰取出一颗醒??丸给子玉吃了。子玉不好意思,只得勉强扎挣。素兰见子玉不语不言,似醉非醉,心上猜着是为琴言未来。一因人多不好解慰他,二因提起琴言反恐倒勾他的心事,非惟不能宽解,越增愁闷了,反倒走开,找别人说话。文泽命小厮于每位座前,列一小几,置放笔砚一副,花笺数张,研好了墨,大家就请次贤起句。次贤道:“把寿字撇开罢。”又说声“僭了!”提起笔来写了一句,便念道:“玉树歌清晓莺乱。”大家听了,各写出了,注了“静”字。 
应是子云,子云道:“底下应该各人两句才是。”略踌躇了一会,也即写道:“日日春风吹不散。散花天女好新奇,”众人也写了,注上“云”字,齐说道:“接得很妙,第三句一开,使人便有生发了。”应到高品,也不思索,即写道:“剪彩为花撒天半。花情花貌越精神,”众人皆道:“好!”一一写了。 
南湘道:“此句要转韵了。这花到底与真花有别,若竟把他当做花,则西子、太真又是何等花呢?”遂写道:“惟觉花心尚少真。蛱蝶有雄谁细辨,”众人拍手道:“绝妙!着此句便分得清界限,不至笼统不分。竹君始终是个妙才。”南湘道:“不敢,不敢!认题还认得清楚。”轮到文泽了,文泽道:“此句对了才有关键,不然气散了。这雄蛱蝶倒有些难对。”因细细的凝思,仲清道:“快交卷子,外边吹打要开门了。”文泽道:“有了。鸳鸯虽小总相亲。”次贤、子云道:“这却对得好,又工又切。”南湘道:“也亏他。”文泽就放下笔,仲清道:“怎么一句就算了?”提醒了文泽,笑道:“你催得紧,我忘了。”又想一想,写道:“化工细选无瑕琢,”众人道:“此句亦出得好,又转韵了。”仲清接着写道:“一一雕镌设眉目。费尽龙宫十斛珠,”轮到春航了,接道:“截来碧海双枝玉。小玉生嗔碧玉愁,”众人又赞道:“好!又提得清楚。”底下是王恂,略费思索,写道:“玉人又恐占干秋。蝉娟疑窃嫦娥药,”大家正要赞好,高品道:“这句忒骂得恶,难道个个都像月宫里的兔子?”众人大笑起来,王恂倒觉不安。众旦便骂高品道:“惟有他,是生平不肯说好话的,将来罚他作个哑子。”高品道:“奇了,人家骂你们,我替你们不平,自然也有不像兔子的,你们倒骂我,真是好人难做。”以下要子玉了,子玉心上正想着琴言,觉得无情无绪,众人亦都明白。 
子玉虽极意遮饰,终究思绪不佳,不得已,勉强写道:“顾盼曾回玉女眸。鸾篦亲掠云鬟绿,”春航道:“此系上妆时了,底下倒要细细摹写呢。”子玉此时想着琴言唱那《惊梦》的神情,所以有”曾回玉女眸”一句。众人不解其故,不过见其兴致不佳,故尔意不在诗,空衍了些。该又是次贤,接道:“镜里芙蓉睡新足。宛转歌成白??词,”又转到子云,接道:“娇柔解唱红绡曲。清颖偶触便魂销,”高品道:“魂消兮可奈何?” 
即写道:“铜雀春深大小乔。花有连枝称姊妹,”南湘道:“好便好,铜雀句有些打混。”即对道:“玉如合璧定琼瑶。纤腰扭入灵和柳”众人皆赞道:“这姊妹花,琼瑶玉实在对得好。局势又振得整齐了。”文泽便接道:“倾国倾城世无偶。软到人间铁石肠,”众人道:“妙、妙!这句要对得工力悉敌才好。”仲清想了一想,又笑了一笑,写道:“春回世上支离叟。”春航道:“这实在对得奇妙。”再看下旬是:“婿然一笑百媚生,”便接道:“缠头争掷黄金轻。郑樱桃是真殊艳,”王恂对道:“冯子都非浪得名。迟迟长昼当初夏,”文泽道:“冯子都如今有个冯子佩,倒像弟兄呢。”子云道:“冯子佩原不错,他有一种脾气,他偏不肯在群花堆里取乐。”王兰保冷笑道:“他自然不肯在我们堆里,他见我们还要生气呢。”子玉道:“何故?”桂保接口道:“他有他的心肠。”子玉接道:“绮席花筵日易夜。英华美可咏同车,”二轮又到次贤,遂写道:“元白诗原结莲社。红氍毹上艳情多,”子云接道:“惯唱《丁娘十索》歌。葑菲采无遗下体,”高品道:“妙、妙!这句待我对一句好的。” 
群旦听了料定又要取笑他们,便都围拢来看着高品写的什么。 
高品带笑,慢慢的写将出来,道:“雨云行得到中阿。”众人又笑起来,群旦将高品乱啐乱打的一阵。子云笑道:“这是我不好,斗出他这一句来。”南湘道:“虽然游戏,也不好过于刻薄,改一字就救转来了,将‘得’字改做‘岂’字罢。”群旦方才依了。高品道:“罢了,众怒难犯。”又写道:“天生丽质当珍惜,”南湘道:“强盗看经,屠户成佛,卓然竟生出好心来,晓得珍惜了,这也难得。”接道:“莫把花枝忽抛掷。愿如王献买桃根,”文泽联道:“可笑王戎钻李核。”仲清笑道:“又来煞了,你们心上毕竟有些不干净。”又看文泽写道:“一旦天生好玉郎,”仲清联道:“忍教天地错阴阳。只闻雌霓成神女,”众人道:“此是规讽之辞,倒不是刻薄,世间竟亦不能无此事。但不在我辈中耳。”春航联道:“莫变雄风当大王。画堂终日开良宴,”众人又复笑起来。高品道:“诗言志,解铃便是系铃人。若我做了,又不是了。”此下应是王恂,王恂道:“可以收了,轮到庾香作结罢。”写道:“扇底窥郎留半面。拾得瑶光一片明,”众人齐赞道:“好!应结句了,这一结倒不容易。要结得住通篇才好。”子玉想了一想,写道:“雪花飞上琼枝艳。”大众齐赞结得有力,能使通篇一气。 
次贤重写了一篇,朗吟数过道:“竟是一气呵成,不见联缀痕迹,明日我就画一幅群花斗艳图何如!”众皆应道:“妙极!我们何不将人花比拟一回,总要从公,不可各存偏见。” 
于是大家评定:以宝珠为牡丹,蕙芳为芍药,素兰为莲花,玉林为碧桃,漱芳为海棠,兰保为玫瑰,桂保为荚蓉,春喜小而多才,人人钟爱为兰花。八人品题尽合,因又想到琴言、琪官为何花?子云道:“琴言色艺过佳,而性情过冷,比为梅花最是相称,且其酷爱梅,不属庾香将谁属耶?”众人说道;“很是。”高品道:“只怕和靖先生不依,庾香割了他靴革幼子了。” 
子玉不觉脸红。仲清道:“琪官呢?”子云道:“琪官性情刚烈,相貌极好。似欠旖旎风流。比他为菊花罢。”高品道:“菊花种数不一,有白有黄,或红或紫,白的还好,其余似觉老气横秋。班官性情虽烈,其温柔处亦颇耐人怜爱,不如比为杏花。”众人道:“好个杏花,极妥当。”文泽道:“说起菊花有黄有白,你们可晓得东园里新来一个妓女,叫白菊花,可知其人么?”众人皆说:“不晓。”高品道:“天下事须瞒不过我。我知此人从广西跟了一个千总进京,如今千总弃了他出京去了,因此落在门户中。倒也生得素净,故有此雅号。但是两广人裹足者少,都系六寸肤圆光致致,双跌着地,行走如风。人倒极风骚的。”仲清道:“这就是你各处稽察新闻事务的头衔了。”众人又笑了。子云道:“今日一叙之后,盛筵难再。十八日瑶卿移寓,诸同人可以移樽一叙否?”众人皆道:“断无不来之理,如有不到者罚他作一东,再叙一天。”宝珠道;“只怕我没有这脸面,断乎不能全来的,”春航道:“为什么不来?况且你是个花王,这些群花是要来朝贺的。就是我们看花人,赏到国色天香没有不踊跃从事。”南湘道:“你交给我,如有一人不到,罚我作东一天,两人不到,罚我作东两天。” 
宝珠道:“真么?明日酒醒了,不要又想不起了。”独子玉默然不语,大家说说笑笑,已至明月正中,红灯欲烬,三更多了。 
次贤道:“夜已深了,我们可以散罢。”于是大家各起,宝珠又订十八日之期,皆应允了,风雨不阻,遂各登舆四散。明日蕙芳踵门叩谢,惟有子玉病了,不曾进去。 
到了十八日,果然诸名士并那些名旦都到宝珠新寓来,从午刻起直至子刻止。是日专以行令猜枚,清歌檀板,亦极欢而散。内中子玉因病不到。添了张仲雨,热闹场中最为趋奉的。 
花谱中添了琪官,惟琴言尚未痊愈。高品、文泽因南湘说过,“一客不来罚我做东一日。”子玉是日不到,罚了南湘一天,南湘甚为乐从。即在他家里又叙了一日。惟有子玉、琴言皆未痊愈。正是:数点梅花娇欲坠,月轮又下竹桥西。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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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狎客楼中教蔑片 妖娼门口唱杨枝 
话说琴言病体恹恹,闭门谢客,只有同班中几个相好时来宽慰。宝珠、素兰又说子玉前日的光景,又不能常来看你,托我们传话,千万保重等语,琴言更加伤感。自患病以来,各处不去,怡园亦屏迹已久。奈其师长庆靠他做个摇钱树,因其久病,不能见客,便也少了好些兴头。 
大凡做戏班师傅的,原是旦脚出身,三十年中便有四变。 
你说那四变:少年时丰姿美秀,人所钟爱,凿开混沌,两阳相交,人说是兔。到二十岁后,人也长大了,相貌也蠢笨了,尚要搔头弄姿,华冠丽服。遇唱戏时,不顾羞耻,极意骚浪,扭扭捏捏,尚欲勾人魂魄,摄人精髓,则名为狐。到三十后,嗓子哑了,胡须出了,便唱不成戏,无可奈何,自己反装出那市井模样来,买些孩子,教了一年半载,便叫他出去赚钱。生得好的,赚得钱多,就当他老子一般看待。若生得平常的,不会哄人,不会赚钱,就朝哼暮口度。一日不陪酒就骂,两日不陪酒就打。及至出师时,开口要三千五千吊,钱到了手,打发出门,仍是一个光身,连旧衣裳都不给一件。若没有老婆,晚间还要徒弟伴宿。此等凶恶棍徒,比猛虎还要胜几分,则比为虎。 
到时运退了,只好在班子里,打旗儿去杂脚,那时只得比做狗了。此是做师傅的刻板面目。琴言自去年腊月到京,迄今四个月,徐子云已去白金数千,不为不多,是以长庆待琴言分外好。 
若使琴言病了一年半载,只怕也要变了心,此是旁人疑议,且按下不题。 
再说魏聘才进了华公府,满拟锦上添花,立时可以发迹,那晓得进去了一月,宾主尚未见面。几次请见,只以有事辞之,所往来交接者,皆不三不四的人。又有那一班豪奴,架子很大,见了居然长揖,公然上坐,所说的话,无非懵懵懂懂。少年的意气扬扬,强作解事;老年的倚老卖老,一味藏奸。聘才极意要好,一概应酬,就华府内一只犬,也不敢得罪,意思间要巴结些好处来,谁知赔累已多。府中那些朋友、门客及家人们算起来,就有几百人,那一天没有些事。应酬惯了,是不能拣佛烧香的,遇些喜庆事,就要派分子。间或三朋四友,聚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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