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气-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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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段日子来主从间或有嫌隙,但薛承先还是谨守本分,出言提醒。
凌旭只是淡淡说:「不忙,还有时间。」
「近腊月了,今年封印又封得早,大人,这样真的来得及送进京里去吗?」
薛承先站在书房门口,看著堆了一屋子书、桌上也摊满簿本纸张的混乱状,困惑地问著身在其中的凌旭。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你紧张什麽?」凌旭一挥手,迳自翻阅著手上文件,不太耐烦地说。
明知知府大人就是这样的个性、口气,薛承先听了,还是觉得心头不快。当下他只好压抑住,低头说:「知道了,学生告退。」
待薛承先在长廊尽头消失,凌旭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嘴角略扬,低声说:「好了,你就进来吧。」
清风微扬,翻动了书本纸张,带来一股甜香。不过这股甜香可不是姑娘身上的,因为姑娘进门後,还皱了皱鼻子。「这什麽味道?甜甜的。」
「红枣。府里大概在准备做腊八粥。」凌旭指著窗边小桌上一碗还冒著热气的甜汤。「今晚的点心就是红枣桂圆汤,你喝吧。」
随风照例坐在窗棂上,小小金线绣花鞋踢啊踢的,弯身端起特地为她留、放在她常坐的位置旁的甜汤,一发现烫手,又马上放下。
凌旭手握书卷,看著她皱起眉苦著脸,猛瞪著还冒烟的热饮,好像看到什麽恶鬼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扩大,慢慢蔓延到神气的丹凤眼眸。
也就是一碗热甜汤,干什麽怕成这样?
「好烫啊……对了,你调查得怎麽样?」随风没有注意到注视著她的温柔眼光,只是问。「师父师娘都不肯多说关於薛师爷的事儿。可是,其中一定有问题!」
「你又这样偷偷溜下山,小心被你师娘罚。」凌旭说:「他们不说,是不要你多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家,别管这麽多闲事。」
随风被说得噘起小嘴,很不开心。「你们是约好的麽?干什麽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凌旭只是微笑。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这薛师爷很古怪。」随风坚决地说:「你查这个人的来历到底查得怎麽样了?有没有什麽进展?快跟我说!」
「我说过了,你要问我事情,总得好声好气些。」凌旭慢条斯理的坐下,翻著书,一面悠闲的说。
随风早已习惯他的调侃和取笑,扬起小脸,一本正经回答:「凌大人,凌大知府,请问您最近可曾找到什麽蛛丝马迹,可以与小女子我说说嘛?无任感谢,当赴汤蹈火以报……」
凌旭听了大笑起来!「这是齐时教的吧?不伦不类!」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你真难伺候!」还是被取笑的随风气鼓鼓地抱怨起来。「那你到底要人家说什麽嘛!」
「我要你说……」凌旭欲言又止,眼眸中闪烁著笑意。
被那样注视,随风只觉得脸蛋一烫,加上红枣甜汤的热气蒸腾,她白玉般的双颊霎时染上浅浅红晕。
然後,最不识相的蠢牛一只又冲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
「大人、大人!」齐时很少这样急惊风似的,他手上拿著一封书信,直冲到凌旭面前,递给他。「京里来的,刚到!」
凌旭不慌不忙地接过,低声说;「把门关上。」
随风玉手一挥,一阵清风便把书房门轻轻掩上。
「咦?」齐时诧异转头,这才发现高坐在窗棂上一手拿著小碗的随风。他很羡慕地说:「主子的点心原来是留给你的。真好!」
「别说废话。」凌旭拆信,顺口斥了齐时一句。
待他专心看完密函,一抬头,便发现齐时已经移步到窗边跟随风讲话。
齐时很喜欢跟随风闲扯,一有机会就在她身边绕,两人也挺有话说。从抱怨凌旭到所有芝麻蒜皮小事,都能扯上大半天。
「……就是运功嘛,会先感觉到风势怎麽起、从哪来,然後就想,吹过去关上门,就行啦。」随风解释著刚刚的动作。
「哗!好厉害!」齐时两眼发亮,佩服得要命。「光是想想就可以指挥风势,那还有呢?你还会些什麽?」
「我还会……」
凌旭冷著脸打断两人的相谈甚欢。「还聊?府里都没事了麽?」
大人不高兴了!齐时再蠢,也能清楚感受到。
当下他抓抓头,很识相。「有、有事!那我先下去了。」
「慢著。」凌旭喊住他,俊美脸庞有著深思的表情。
房里另外两人都睁大眼等著下文。
「你要说什麽呀?」随风从来不怕他,等半天等不到,忍不住就开口问。
「京里有密使来,明後天就到了。」凌旭扬了扬手上的信函。「你去找个乾净的地方招待客人。别去客栈茶馆。悦来居那种人来人往的场所更是不行。」
「京里有人来,不是该住驿馆吗?」齐时不解。
凌旭缓缓摇头。「不成。得愈隐密愈好,我自己去见他就可以了。这事儿,最好就你我知道。听清楚了?」
一听见「密使」二字,随风的小脸顿时褪去血色。
虽然不知道密令的内容是什麽,不过,看凌旭这个平常谈笑用兵的人,此刻竟出现难得的端肃面貌,随风猜也猜得到,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很重要的人物要来。
她想起师父说过的——历任成天府知府只要接到密令,结局都不会太好……
「不要去!」她突如其来的冲口而出,把两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
慎重交代好事情,让齐时离开之後,凌旭走到窗前,凝视那张惨白的脸蛋。
从认识她以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没见随风这麽惊惶过。
「怎麽回事?」他略皱著眉问:「你在嚷什麽?」
「那个……密使、密令……」
随风说不上来,就是有股不对劲的感受梗在心头,令她忍不住慌乱。
她在微微发抖,震得她捧住的碗和调羹撞出叮叮轻响。凌旭接过了,搁在旁边小桌上,然後,温厚略粗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别急,慢慢说。」凌旭低声哄著。
「你别去好不好?」随风仰脸,头一遭这样好声好气的求他。「我……我师父说,成天府的知府,只要接了密令,就……反正……反正这个密令……你能不能别接?」
凌旭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麻。
先别管她要求的是什麽,光看那双水盈盈的眼眸满怀期盼的瞅著他,甜软嗓音殷殷恳求……说实话,就算是要他去天上帮她摘星,他搞不好都会去。
可惜这次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拒绝她的要求。
「不成,我非接不可。」他温言道:「京里来的这人相当要紧。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了,他绝对不会对我不利的。」
「可是……」随风著急!「可是……」
「不会有事的。」凌旭扯起嘴角,俊美脸庞上此刻尽是笑意,他低声问:「你很担心?你怕我被人害死?」
随风心事被说破,羞得一张小脸都红了,嘴上却还是倔强著不服输。「谁……谁担心你!我只是……只是怕你没办法帮我查薛师爷的事!」
「这次的密令,应该就是跟薛师爷有关。」凌旭握紧了纤纤小手,脸色转为凝重。「所以,我非接不可。」
第七章
「日行百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们……就带了这玩意儿来?」凌旭睁大一双狭长神气的丹凤眼,不可置信地问。
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很奇怪的房间中央。到处都是绸缎——绸被面、绸帐额、缎子椅套还缀著流苏,更别提那薰得香喷喷的枕头衣箱,和花团锦簇的装饰了。
分明……是姑娘家的闺房!
起初他死都不愿进来,得要齐时百般相劝才勉强首肯。进来之後又是一脸不悦,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一路都在骂齐时,哪里不好找,竟找来姑娘的房间。
「花魁孟之荃的房间,大人,您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吗?」齐时无限委屈的指出:「要不是小的跟孟姑娘有私交,哪能在一天之内找到这隐密又安全的地方!」
「私交?你平常还有逛窑子的习惯?」凌旭还是板著脸。
「大人!孟姑娘是小的从前……」
「闲话休提,进去就进去。你说的,没人会打扰,给我在外面守住,谁都不许放进来,听见没有?!」
虽然到处香味又令人眼花撩乱,不过幸好如齐时所说,花魁的私人住处没人知道,更没人打扰,因此凌旭强压住满心的不悦,在房中等待。
可是,当他等的人现身之後,让他原有的不悦……更火上加油。
最先进来的是一名丽人,脚步轻盈,显然有武功底子,虽然穿著男人的黄长衫外褂,披著帅气玄色大氅,却仍难掩其丽色。
丽人将怀中抱著的层层包裹物放在桌上。一拆开来,是个小瓷罐。气质清冷的丽人不言不语,只是看著凌旭。
「这是什麽?」凌旭皱起了眉。
「腊八粥啊。」低沉却含笑的男性嗓音在身後响起。
「腊八……」凌旭不敢置信!
「这是什麽态度?」刚进门的男子懒洋洋的说:「这可是顺禾宫选材经月、熬煮了一天,方送进皇宫里的好东西,特别装罐封寄,千里迢迢给你送来,你居然毫不感谢?」
「没有千里,两百里而已。」旁侧的丽人提醒。
男子闻言一笑。他也披著防风大氅,用暗金线绣著灿烂的图案,质料高档、做工细致,却看他脱下後随手丢在一旁,毫不在意。
黝黑的英俊脸庞,轮廓彷佛刀刻似的深,一双鹰目炯炯,但最特别的,却是他一身惊人的贵气,无须多言,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
「我以为是什麽了不起的密令。」凌旭面对这样的贵人,却一点也不胆怯,他不耐烦地说:「如果只是这个,随便派个人送就成了,干嘛弄得神秘兮兮的!」
一身黑衣的男子大剌剌坐下,撇著嘴角,带点嘲意说:「你不先尝尝吗?这可只有皇亲国戚或封疆大臣吃得到,一路用暖裘包著,让我们凤护卫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的。连我都还来不及享这口福。」
「你要吃,多的是人伺候你。」凤护卫睐他一眼。
「我……带回府里再吃。」凌旭眼神闪了闪,避两人审视的目光,有点尴尬的咳了咳。「哎,到底有没有消息?」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黑衣男子取出怀中的文卷,递给凌旭。「拿去吧,不用太感谢我。」
凌旭接过,立刻低头读了起来,把两人撇在一旁。
「看样子……没事儿了,连寒暄都不跟我寒暄,真是好热情的招待啊。」黑衣男子懒洋洋笑著。「不过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晚大概得在这住下。」
飒爽的凤护卫撇开头,淡淡的说:「要住你自己住,谁跟你「我们」。」
「难道你想连夜赶回去?要是传出去,好让人说我虐待自己的人?」
「两位想打情骂俏,麻烦回亲王府去,别在这里惹人笑话。」凌旭虽然看著手上文卷,耳朵可也没闲著,嘴巴更忙,忙著调侃。
「亲王府?你眼里何时有过亲王府、有过我这个王爷?又何曾尊敬过我这个堂兄?」黑衣男子凉凉地问,语气里却有几分不满。
「是要我换朝服行君臣大礼迎接吗?也行,您老明天到府衙,我作戏作全套。」凌旭抬起头,毫不畏惧。
「罢!还是这样的口吻,分明不把人放在眼里。」黑衣男子俊容罩上淡淡的不悦,拂袖而起。「一年到头不肯进京也就算了,连书信都不捎一封,真有事了才找上门,这还像一家人吗?」
「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不需要听这些。」凌旭悍然制止黑衣男子的话。「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我很感激。行了吧?」
「你可知道,要调查这件事,有多麽困难……」
「不过,这个薛承先,正如之前推测的,确实是前朝钦天监魏澜的儿子。抄家之後,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凤护卫适时插嘴,试图把话题引开,不让堂兄弟俩继续针锋相对。
「对了,你是怎麽想到要查薛承先的?」果然奏效,黑衣男子立刻追问。
「钦天监所学不外传,子孙後代也不得改行,所以薛师爷会如此精通那些玄妙之事,其来必有自,这是一个线索。」凌旭缓缓又说:「然後,他一个文人书生,却屡次上景郕山观察探勘,实在有些诡异,这是第二个线索。」
黑衣男子点头。「依我看,他应该是针对景郕山的风水而来的。」
「放心,我一直顾得好好的,他还没有机会破坏什麽。」凌旭的回答带著些许讥讽。
黑衣男子眼眸里开始弥漫怒气,极其威严地冷冷看著凌旭,後者也毫不胆怯地与他对望。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黑衣男子道。
「为你担心的人倒是很多,恂王爷。」凌旭冷笑道:「当朝有谁不知道,五马拖车穴这贵不可言的风水,有利於先祖由成天府而出的一支皇族,目前就是你恂王爷肩挑这一脉,要说谁最在意这处,就是你了吧。」
被称作恂王爷的黑衣男子浓眉一挑。「而你本也出身皇族,现今又出掌成天府,难道没有私心?破坏风水可让我遭遇不测,相对於你们那一支,当然更加高枕无忧了。难道你不想吗?」
「我要是有这种私心的话,你早死过一百遍了。」凌旭嗤之以鼻。「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多少次比武对打,过程中,我只要一刀下去就可以取你性命,何必等到今日?」
「王爷的拳脚功夫的确有待加强。」凤护卫耸耸肩。
被这样调侃,恂王爷突然笑了。
「一别经年,你的个性还是一样糟。」
「而你的口才跟武功好像也还是一样,没进步多少。」
原本的针锋相对突然化解,变成谈笑斗嘴。
这样的转变令在一旁的凤护卫也忍不住摇头。
这两位堂兄弟从来就是这样,嘴上谁也不让谁,私底下却是维护对方不遗馀力。
「关於魏澜的资料,能找到的,就是这些了。」徇王爷说:「我只能劝告你一句,不需要为了我而涉险,此地风水一说,我并不相信,也不在意。」
「你要我帮你,我还不一定肯呢。」凌旭哼了一声。「不打扰了,我先行告退。两位要在这留宿,请便,我当没看见。」
凤护卫一听,转头便走。「我去外面巡一圈,找地方睡。王爷请休息吧。」
恂王爷又懒洋洋地笑。「你自己赶著回去不说,还这样取笑我的人,简直放肆。」
「谁说我赶著回去?」
「哦?你不是要把腊八粥带回去,给爱吃甜的姑娘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