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新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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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司马浦安一颗脑袋一直回想他们师兄弟俩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树立的仇家,但若是仇家所为,他为何不是一掌击毙嵇扬,却只是烧了一块木头,真令人不解。
听到嵇扬这一问,他这才又记起来找他的正事,当下快速的将来意说明:“早上督府衙门飞鸽来报,霍帮主前天夜里谢世了。”
“三水帮霍之鸣?”嵇扬一惊。
“是的!”
“死因?”
“病死的!霍家人只轻描淡写这样说,没其他的说法。”
“上个月水陆大会,我们都见到他健朗神勇的身手,怎么才不到一个月就染上重病去世?”
“我也觉得纳闷,但传书中没有多说,依我看就像吴老爷子跟章总镖头的死一样,丧家不说,我们在这儿也猜不出所以然。”他的脑子早已直截了当将这三个暴毙事件画上等号。
“……”嵇扬一阵低语沉思。
良久……
“浦安,正如我们前些日子所认为,这一切可能都不单纯,像是有件棘手的案子正等着我们。”停顿片刻,嵇扬做下决定:“派人下去查查看,这吴霸、章彪行、霍之鸣三人是不是有共同的仇家,或是他们三人是不是有共通的过去,他们家人虽不愿张扬,但身为总捕头的我却不能任由管辖之地有刑案继续扩大。”
这像昨晚有人夜闯他卧房一样,所有事情越来越不单纯,他必须找出答案。
“小姒!你快醒过来啊!小姒……”
嵇家后院花园的杨柳树下,方霄枕着树没命的哭着,都看顾小姒二十多天了,她还是没醒,而她这个帮凶却只能天天在一旁干瞪眼着急一筹莫展,任由她独自受苦,小姒……哦!小姒,我真的好难过,你知不知道?
杨契被赶出庄了,她却无罪开释,她知道夫人是看在父母亲服侍嵇家多年的份上没治她的罪,但她心里对自己的苛责却比被夫人判刑来得痛苦。那晚她应该坚持跟小姒进废虚的,都是她疏忽,都该怪她。
“小姒……呜……”
“喂!小丫头,你怎么这么爱哭?我每晚轻过这儿就见到你坐在这儿哭,你哭不烦啊?”
司马浦安又看见那个小个儿趴在树旁哭了,他真不明白有什么事值得她天天哭而哭不腻,难道女人天生下来就没别的事好做,只有哭这项嗜好了吗?
正伤心的方霄被身旁这突然发出的人声吓一跳,哭声被张大嘴巴代替,转在眼眶边的泪水却仍止不住继续奔流。她知道这个人,是大少爷的捕快朋友,也是夫人的干儿子,嵇家的干少爷,人长的跟少爷一个样又高又壮,像戏里的项羽。
看她被他吓得只记得张大嘴盯着他看,司马浦安笑着摇摇头,抓过她的袖口,帮她在脸上抹了抹说道:“小妹妹,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会凸得像蜥蜴一样,很丑的,长得像蜥蜴以后长大就找不到婆家嫁不出去,那你爹娘就惨了。”边帮她擦着脸,嘴上不忘继续消遣她。
“要你管!”方霄气愤的扯下被他抓在手中的袖子,虽然才十三岁,但她却听得出这个人正说着话取笑她。“你这个人真讨厌!”可恶!吓了她不打紧,还取笑她会像蜥蜴,虽然是干少爷也不能这样任意取笑人家啊!人家大少爷就不会像他这样,这人明明就不是好人。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呢?你叫霄霄是吧?我是你嵇大哥的师弟,也可能算是你跟小姒丫头的大哥,你怎么可以对我没大没小的。”司马浦安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逗逗这一个小可爱也让心情放松放松。
“哼!”方霄嘟着嘴巴不理他,只是快速擦干脸上的泪痕——她才不要让他又有藉口取笑呢!
“瞧!不哭的脸蛋长的多漂亮动人啊,活像个小美人,你放心,小姒她很快就会醒来的,到时候你们两个又可以去那个鬼屋探险了。”不用问,他膝盖想都能想得到这小不点儿为什么在这儿哭。
“你鬼扯,小姒还昏睡着,哪能说醒就醒。”聪明的她可听得出他是在挖苦她跟小姒。“你不同情她还笑我们,你真的好坏好坏!”那两声好坏好坏骂在司马浦安耳里,却像是撒娇,他又被她逗笑了。
“我哪是笑你们,该说是万分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才是,真没想到连我都没胆去的鬼屋,你们两个小丫头竟敢跑去。还好嵇小姒有她老哥可以来个娶妻冲喜,若像我孤家寡人一个,被煞到的话也只好认命乖乖睡过去了。”这个司马浦安真枉费他活到二十岁,竟连一个小孩也不放过以捉弄她为乐。
“你……”方霄被他说的心头又一阵难过,刚平息的泪水又聚集在眼眶。“小姒……”
司马浦安一见苗头不对,连忙捂住怒嘴,慌乱的叫着:“好了,好了,你可别又哭了,我是真的怕死女人的眼泪,司马大哥告诉你,哭无济于事,反而不如睡觉要紧,你还是快回房睡觉去吧!再祈求老天爷让你快快长大,搞不好也可以嫁个殷家的鬼丈夫,再帮嵇小姒冲一次喜,让两家的亲戚关系更密一些,说不定她便能早点醒过来了。”明明是想止住她哭声,却又是一串嘲弄。
“你太坏了,臭捕头!”方霄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嘲弄,已经气的忘了泪水,紧握着拳头想一拳塞进那张大嘴巴。
“我臭?没关系,至少我没像嵇扬那么倒霉,身边有你们这两个麻烦精,才捣蛋一次就是莫名其妙娶了个鬼魂回来。公子我要去睡觉了,小不点儿,听我的劝以后别再哭了,再哭下去我跟你保证,连鬼兄弟都不敢娶你。”说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司马捕头竟一脸幸灾乐祸的逃往他的住所而去。
留下气得快冒火的方霄紧握着拳头,在他后头直叫嚷:“臭捕快!臭捕快!”
“哈……哈……晚安了!小蜥蜴。”司马浦安的笑声在他没入黑色中后乍然停歇,两眼换上一道犀利的目光。
奇怪!刚刚明明看见一道人影飘过,怎么一转眼便没了踪影,他明明紧追着那道飘影,到后来却像是平空消失。难道就是那晚闯入大哥房里的人?
司马浦安心中漾起一阵史无前例的警觉。
第四章
这是嵇扬在小姒出事后第三次来到殷家废墟,任何人在入夜后停立在空旷死寂的宅院中,都会有一阵莫名的寒意,嵇扬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寒毛竖起并不是因为恐惊,而是对这两三天来一种解谜的期待。
立在殷家大门外,嵇扬冷静的看了又看,这里除了在得知小姒被吓到当天他曾来察看那次外,另一次就是五天前的那次迎亲冲喜。说到冲喜,都已经冥婚拜堂五天了,小姒却仍像以往一样昏睡不醒,这下子母亲的泪水更像溃堤,冲喜已经是她最后一条路,没想到到头来小姒却一样没任何反应,她的心急可想而知。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决定将所有精神放在殷家大宅中,冥冥中就是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拉引着他前来,还有种预感,直觉在这殷家废虚应该可以找到一些包括解开小姒昏迷不醒的原因,和那道来去无踪白影的答案。
他心头另外也存着个骇人的想法——他竟期待在此找到那张既憔悴又带着深愁,多天以来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容颜,他心里敏感嗅出她应该是来自殷家,或许更跟他的“鬼妻”有关。
每想到那名女子的轻功,竟然高到他跟司马浦安几乎连看都来不及看就消失无踪,让他不得不试着想承认世上或许真有幽魂之说,既然假设她真是具界幽魂,就该由她可能来处查起。
他并不直接由废墟大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门翻过那近乎两人高的围墙,直接落到后院,小姒是在这儿被发现的,或许一切问题都由这儿为起端。
嵇扬一路慢慢地由后院向四方探察,他相信一定能在这儿找出些珠丝马迹,上回太匆忙,加上他一直不愿相信世上有所谓鬼附身之说,所以并没有仔细搜查,今天他决定多用点心。
踏入园子,一眼就让人想像的出当年殷家的财势,应该不比一般王公贵族差,光看这园子搭建就令人瞠目,四处散落的小桥、假山、亭阁更可窥出其盛世时的端倪,只可惜竟一夜之间变成荒坟。
嵇扬发现自己几乎是用一种漫游心境在游览殷家腹墟,他轻声细步踏过每一寸土地,在进入另一庭园回廊时,眼前一幕景物让他怔惊呆了半响。
前方是座干涸的池子,池内已被一片如人高的杂草所覆盖,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景象,倒是池子上方婉蜒回旋的九曲桥在月光中,还散发着象牙晶透的光泽,让嵇扬震惊的并不是这座象牙扶手的桥,而是在桥的另一端停立着的白色背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嵇扬一个飞身纵上池边,他并不想直接飞过池子吓着那人影,就隔着婉蜒曲折的九曲桥,他与那人影相望。
“在下嵇家庄嵇扬,敢问前方是何路朋友?”嵇扬礼貌报上姓名,依他所见那人是有备而来正等着他。
“朋友!”嵇扬再一提声打着招呼。
“你来了……”一声空荡无力的低语跃过空中传入他的耳中,伴着这声低语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转了过来。
“你是?”太远了,嵇扬只能隐约看到她轮廓却无法看清五官,但从那身形中他直觉认定这人应该是那晚小姒房里的女子。
“……你们不该扰人清静……”声音一样的空荡,但这句话中明显的透着无奈,淡淡的语音让嵇扬感觉到那语意中异常的凄凉,他的心头不又一怔。这女孩内心到底埋藏着多少悲凄啊!
“你是传说中殷家大宅中的幽魂?”他试着做出假设。
“咳……难得孤魂安身处,却让阳世人扰的不得清闲。”原本平淡哀怨的言语中,这回却透出不平的抱怨。
“你到底是谁?”嵇扬听不懂她到底意指何事,他只想弄清楚她的身份。
“……”没答案。
“那夜是你在舍妹房中。”嵇扬干脆挑明着问。
“是的。”这次她答的倒也干脆。
真的是“她”,嵇扬想起那张似魅似人的容颜,心头竟又开始怦动不已。他没跟鬼谈话的经验,在她这一声明确的答案之后,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往下接,两个人鬼之间就这样一阵沉默。良久,嵇扬才又回神记起今晚来意。
“小姒那晚夜探废墟也是被你吓到?”
“我很抱歉。”
“抱歉?”嵇扬不解她回这句话的意思。
“虽是幽魂,但我并不会存心吓人,那晚真的是意外。”这句话说的颇像正常人说话,嵇扬感觉到那“鬼”这次说话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轻飘飘的,变得实在多了。
“要怎样才可以唤醒她?”这倒新鲜,原来鬼魂也会因吓到人向人道歉,看来她可能是个善良的好鬼。
“很难,可能,可能得到明年中秋,藉由中秋月圆的灵气将她唤醒。”
“到明年中秋?那不就还得躺上一年?”想到让嵇小姒躺在床上一年,那母亲真的会疯了。“为什么?”嵇扬不禁提高声调。
“我真的很抱歉……”又是一声怯弱的道歉。
又来了,吓人的鬼接二连三的发出愧疚的歉意,嵇扬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人变得有点不耐烦。
“你到底是谁?”他再次询问。
“谢谢你帮我家人修坟。”那幽魂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向他道谢,这也就明白道出她的身份。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那并不是他的功荣,为与殷家联姻迎娶殷家女儿,他母亲觉得得先表示诚意,修坟是第一要务。“你……是殷水瞵?”嵇扬突然一问。他的确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名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殷家没有殷水瞵这个名字。”
“那你是……”
“殷玲!那晚你们一厢情愿迎娶的对象。”她的答话越来越有诚意,嵇扬有问她必答。
“真是你!”听她直截了当的承认,嵇扬反而有点惊讶。“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灵牌?”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鬼魂会自毁长生牌位。
“为自救!”
“怎么说?我又没要伤害你,怎么需要自救呢?”嵇扬口中边问着问题,脚下开始慢步往前移动着,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既是幽魂便习惯四处飘泊,怎能嫁入阳世接受祭拜,你们强行来娶亲会误了我的修行。”她说到这儿,嵇扬已经踏上桥头,一提气便往对岸跃去,他打算真真实实的看一眼自己“妻子”。
“你走吧!别再来打扰我。”看出嵇扬的企图,那自称是殷玲的鬼魂说到这儿,原先轻柔无力的说话语调换上急促凌厉的声音,在嵇扬跃起的同时也起身飞离原先站立之处。
“等等!姑娘……”发现自己的企图被视破,嵇扬连忙提气施出更上乘的轻功快速往她那方奔去。
“你走吧!”飞身而至的嵇扬,只感觉到空中漫着满天飞扬的青丝,及衣衫飘飘的白影,那原本停立桥头的身,影却已飞天而上,只留一声轻轻的催促。
“姑娘……”他不死心的又叫一声。嵇扬如愿的又见到那张令他辗转难眠的容颜,那殷玲在她踏风而去同时,不知何故又一回眸,若有所思的对他望了一望,那眼神像是充满了无奈的悲凄,以及永远解不开的惆怅。
“别再来找我了……”一语毕,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次在那张楚楚可人的脸上,嵇扬不再见着那夜的淡白青光,不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白,在惊鸿一瞥下的是一双带着灵气的黑眸及无语问苍天的无奈。嵇扬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他不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姑娘……姑娘……”他急起直追。
她并没因他的呼唤留下来。
“走吧……走吧……”风中仍留有这两个字不断的回荡……回荡着。
“别走……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