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劲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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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怎样?误会解释清楚没有?”
“庄濮究竟为何会怀疑鸣王与庆彰之死有关?”
“问到庆彰被刺的过程了吗?”
众人围住尚再思,极盼尽快了解他带回的讯息。
凤鸣却对尚再思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刚才看见庄濮拔剑,我还以为他要杀你呢,幸好你平安回来了。”脸上浮现真心的欢喜。
尚再思没想到这关键时候,凤鸣首先对自己说的竟是这句,微愕之下,眼眸流露出感动。
“对了,”凤鸣好奇地问,“刚才你说了什么,惹得庄濮恼羞成怒,连剑都拔了?”
提及正事,周围众人安静下来,等尚再思说话。
尚再思思索片刻,才用极为冷静的语气道:“庄濮之所以发怒拔剑,是因为属下刚才在他面前,亲口承认庆彰被杀这件事,是由鸣王和庆离一起策划。”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人人都惊呆了。
周围死寂一片,只余逐渐变粗的,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凤鸣脑子嗡嗡乱响,好像要把脑子里面漫天飞舞的蜜蜂全部甩掉似的,狠狠甩了几下头,才把目光定在尚再思脸上。
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叫发怒,只是低声问,“为什么?”
容虎和几名侍卫则眼泛厉光,暗中握剑,一旦尚再思答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就立即将尚再思斩于乱剑之下。
临敌受遣,代替鸣王和庄濮会面,却贸然承认鸣王并未犯下的罪行,势必给予敌人充分的进攻借口。
这和亲自葬送鸣王有什么分别?
尚再思缓缓迎上凤鸣的目光,答道:“庄濮告诉属下,他和他的亲兵昨晚亲眼看见洛云杀死庆彰……”
“洛云?”凤鸣惊叫一声,转头去看容虎。
容虎沉默着,朝凤鸣摇了摇头,显然他对洛云的举止也并不知情。
“而且,”尚再思继续说出他从庄濮亲口说出的消息,“就在洛云即将被他们擒住时,萧圣师忽然出现,杀入重围救走了洛云。”
“我……我爹?”凤鸣又是一声惊叫。
乖乖我的娘!
他几乎已被调教出经验了───凡和他宝贝爹娘扯上关系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摆平的。
拽耳朵打耳光只是小事,被下毒,挨利剑都能列入正常行径了,可是这次,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惹来了同国大军?
他们的儿女,真不是人当的……尚再思等众人从震惊中平复少许,才继续道:“参与刺杀的两个人,都和鸣王有异常亲密的关系,而见证人则是庄濮本人,这是真正的证据确凿了。请问鸣王,在这种无可分辩的情况下,如果属下还一口咬定鸣王是被冤枉的,与庆彰被刺毫无关系,庄濮将会有何反应呢?”
凤鸣怔了片刻,把憋在肺腑的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来,点头叹道:“我明白了,你做得对。这种时候如果还勉强为我分辩,只会令庄濮更加鄙视我,认为我有胆做没胆承认,盛怒之下,说不定立即挥军进攻。嗯?不过我背了这个刺杀的罪名,也不会让庄濮高兴到哪去,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尚再思年轻的脸庞逸出一丝腼腆笑意,压低声音道:“属下在庄濮面前坦白认罪时,不是顺便多嘴了一句,把庄濮的储君庆离也拉下水了吗?”
猛然“啪”的一声,众人都吓了一跳。
转头去看,原来是曲迈兴奋地击了一记响掌,恍然大悟道:“真不简单,这一招和我们萧家刺客常用的拖敌挡兵道理一样,专用来对付被刺身亡者亲人朋友的报复。经你这么一挑拨,庆离王子和我们是一路的了,庄濮要为庆彰报仇,就要把庆离也干掉。不过这么一来,他就要背负杀害储君的罪名,够他头疼的!”
尚再思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迫于无奈下做出了这个选择而已。剩下的事情,还要靠鸣王主持。”
凤鸣想了想,抬起头来,环视正等待着他说话的众人,耸肩道:“既然已经把庆离拉下水了,那就不妨再多拉一个人下水吧。”
位于同国和西雷的交界处,离小城丘陵十几里的葱翠山林,正被破晓的日光温柔照耀。
鸟儿在百年大树繁驳茂盛的枝叶上跳来跳去,清脆嘤嘤,流水潺潺。
一切充满生机。
在这幽静安逸的环境中,却忽然响起一声不甘的低吼。
“岂有此理!”
苏锦超瘫坐在树下,恶狠狠瞪视正背靠在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对他不闻不问的绵涯。
也难怪他怒火攻心。
出身西雷贵族的他,从小被家人视为珍宝,生活可用锦衣玉食来形容,从吃饭到穿衣,哪一样不是被美貌侍女侍候得周周到到。
高人一等的家世,使他和多数权贵子弟一样,贵族高尚平民劣等的观念在脑中根深蒂固。以苏锦超的骄傲嚣张,现在竟然莫名其妙成为绵涯的阶下囚,叫他怎能不咬牙切齿,大声骂娘?
何况,眼前这个出身低贱的侍卫,居然胆敢对他高贵的身分毫不理会,把他当成普通囚犯一样,强押着他,迫他走了大半天山路。
直到现在脚底的水泡都磨出血了,才允许他在这山泉边停下休息一会。
不知尊卑的混蛋!
“喂!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苏锦超低下头察看自己的双脚。
脚底起了一串血泡,有几个磨开了,血水淌出,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可不是卑微的贱民,生有一双可以跋山涉水的双脚。
再这样走下去,绝对受不了。
他抬头打量坐在对面树下的绵涯,考虑了一会,开口说:“容恬不顾西里根基,擅自发布均恩令,现在已经是西雷的敌人了。你何苦跟着他找死?我苏家在西雷有头有脸,只要你放了我,自然会给你不少好处。”
他等了一会,看见绵涯优哉游哉地拔了一根草,放在嘴巴里嚼,这种只有平民才会干的事情令他一阵厌恶,皱起眉头,隔了片刻才勉强道:“这样吧,你放我回去,我不但给你一笔钱,还送你两个美貌的侍女,另外还给你一块肥沃的耕地。这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他受特权阶级思想的影响,早养成自负自傲的坏习惯,深觉天下只有贵族才是最优秀的,其他只该受他们驱使利用。
现在对绵涯这样毫无出身门第可言的侍卫耐着性子诱导一番,已是极为罕见。
不料绵涯置若罔闻,彷佛什么都没听见,一会闭目养神,一会随手摘草根咀嚼,全不把苏锦超试图沟通的努力看在眼里。
苏锦超当然知道他轻视自己,气得双手发抖,再也按捺不住地道:“贱民!你是聋子吗?我在对你说话!”
“你在对我说话?”绵涯这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似的,把头稍偏过来他这方向。
“哼,原来你不是聋子啊?”
绵涯嘴角毫无笑意地轻轻一扯,竟不理睬他的挑衅,从怀里掏出一包被大片的干净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把外面包裹的树叶剥开,在地上摊开来,赫然露出肉干和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的糯团。
苏锦超看得一愣,被勾起食欲,肚子顿时咕咕大叫起来。
从昨天深夜到现在,他已经被绵涯驱赶着在林中跌跌撞撞走了多时,早就饥肠辘辘,年轻人本来就食欲旺盛,累极时看见食物,肠胃自然而然在腹腔内抗议般的蠕动起来。
绵涯却似乎没瞧见苏锦超期待的眼神,拿起一块肉干,自顾自的撕咬起来。
咕。
幽静的山林中,两人相隔又近,苏锦超狠狠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传入绵涯耳中。
绵涯停下动作,朝那个曾经在同国国宴上大放厥词,整天口口声声贱民贱民的纨裤子弟瞥了一眼。
“你饿吗?”他忽然平静地问了苏锦超一句,捧起食物递过来。
苏锦超大喜,正想夸着贱民懂得规矩,不料才刚伸手去接,绵涯吸吸鼻子,猛然打了个喷嚏。
食物正被他捧在手上,全部被喷个正着。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谁都知道,这些食物上面,无一不沾了绵涯的唾沫水星。
苏锦超双手呆在半空,脸色忽青忽紫,愣了片刻,骤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贱民!你存心的!你耍我!”
绵涯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存心的,长路寂寞,不耍着你玩,要我消遣谁去?”
他这样坦然承认,实在是极大的侮辱。
苏锦超脸庞顿时挣得通红,大吼一声,朝绵涯直扑过来,一副要拚命的样子。
绵涯能被容恬挑选出来,身手几乎和子岩相近,哪里把苏锦超这种花拳绣腿看在眼里,何况苏锦超爬山之后又肚子饿,手脚无力。
冷眼看着苏锦超扑来,算准了他力道角度,身一闪,脚一提,窥空一脚踢在苏锦超屁股上,顿时把苏锦超踢得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苏锦超被他踢得发了狠劲,从地上爬起来,又再扑来。
绵涯又一脚把他踢翻,就如踢一头落水小犬。
两人一个扑,一个踢,倒了又爬起来,扑过来又趴下,连续十五、六次,绵涯倒没什么,苏锦超却累得气喘吁吁。
到后来,苏锦超再也爬不起来,倒在地上,恨得双手在泥土中一阵乱挠,咬牙道:“贱民!你这样羞辱我,一定不得好死!”
绵涯其实心里也暗暗称奇。
这苏锦超在西雷都城仗势欺人,早有恶名,不过就一个不思进取的纨裤子弟而已。这种人多数贪生怕死,可以欺压人时嚣张跋扈,被人欺负时立即卑躬屈膝,厚颜求活。
没想到这苏锦超嚣张是嚣张,却非此等货色,抓到他后,虽然逃不掉打不赢,还试图贿赂,却一直没低声下气求过一句饶。
真有点出人意料。
不过,这人虽有一点硬气,也不值得善待。
只凭他在同国国宴上说得一番侮辱平民的话,就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绵涯和子岩等侍卫,大多出身微贱,全靠真本领博得大王赏识,在他们心中,最痛恨的就是苏锦超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把他们不当人看的所谓贵族。
“贱民,有胆你就杀了我!不然以后我一定把你剥皮拆骨,叫你后悔做人!”苏锦超恶狠狠的咒骂。
“呵,你叫贱民还真的叫顺口了。那你这样高贵的公子,是绝不会看上贱民的东西了?”
“当然!”
“我的食物,你不会吃?”
苏锦超受这奇耻大辱,哪里还顾得上肚子,狠啐一口,“呸!我饿死也不吃你这狗杂种的东西!”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绵涯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他腰上,让他动弹不得,淡淡道:“那好,我的东西你不吃,我的东西你自然也不屑用的,脱衣服吧。”
“什么?”
绵涯似笑非笑,“当然是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啊。谁叫你苏副文书使有赤裸睡觉的习惯呢,当时我看你光溜溜的可怜,才大发慈悲取了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上。既然你不用贱民的东西,现在就给我脱干净,把衣服还我。”
压制苏锦超的脚尖移开,往他肋下轻轻一踢,“脱啊。”
他记恨苏锦超侮辱像他们这样的平民侍卫,故意言语挤兑,要让苏锦超窘迫难堪,以泄心头之恨,却也没想着真把苏锦超剥了衣服。
不料苏锦超从小被人娇纵,自傲倔强到极点,遭绵涯取笑奚落,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磨牙道:“脱就脱!这么酸臭的衣服,只有贱民才肯穿在身上!”
扶着树干站起来,居然真的动起手来。
绵涯借给苏锦超的衣服是最简单的出行装,和贵族华丽精美的繁琐套服截然不同。苏锦超脱一件扔一件,把衣服一件一件全朝绵涯劈头盖脸的扔过来,恨不得扔过去的是利剑,把眼前贱民刺个透心凉。
三下两下,脱得干干净净。
苏锦超立即犹如刚出生时一样,不着一缕。
他这个举动,连绵涯也大感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苏锦超也不知是硬撑的,还是对自己赤身裸体的身材极有自信,看似毫不在乎被绵涯瞪着,还挺起胸膛,冷哼道:“就算什么都不穿,也比穿这种低贱布料舒服。”
绵涯闷不吭声,忽然飞起一脚,把苏锦超“噗通”一声,踢入旁边的山泉中。
第二章
陷入重重包围的同安院,内外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凤鸣站在房门,看见从里面出来的师敏,连忙关心地问:“怎样?”
师敏泪痕满脸,显然刚刚又大哭过一场,声音也十分沙哑,叹了一声,低声道:“奴婢已将庆离殿下身故的消息委婉告诉了公主,她伤心得。。。。唉,别的不要再说了,鸣王进去吧,公主在里面等你。”侧身为凤鸣掀起通往内间的珠帘。
凤鸣也陪她叹息一声,才打起精神往里面走。
“公主。。。。。。”
长柳公主独自半倚在榻上,脸色白绢似的苍痩,还带着点隐约灰气,正看着窗外失神。
听见凤鸣进来,她才缓缓转过头,极低声地说:“鸣王来了?请坐吧。”怅然若失的样子,好像失了三分魂魄。
凤鸣上前坐下,瞧清楚她脸上形同心死的悲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又长长叹息一声。
“长柳该怎么办呢?”长柳公主又回过头去看着窗外,目光却没有焦距,轻轻道:“短短数日,所有至亲离我而去,庆离虽然待我不专一,却毕竟是我夫君。如今他一去,举目四望,我和我腹中的孩儿,竟连一个可以倚靠的人都没有。”
凤鸣大为头疼。
他在这种情况下,请师敏将事情转告长柳,并且亲自过来见长柳,实在是迫不得已。
外面庄濮大军随时攻入,若不快点采取措施,恐怕明年今日就是他和身边一干侍卫亲信的忌日。
只有长柳的配合,或者可让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可长柳这样可怜的样子,叫人怎么忍心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还逼她加入诡变莫测的危局呢?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长柳似乎比刚才清醒了点,缓缓道:“师敏已经把庄濮包围同安院的事情和我说了。这人忠诚王室,却不懂识人,不过听说武谦也在他那边?”
凤鸣忙道:“武谦其实一直都是帮我们的,若不是他,恐怕庄濮早动粗了。”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不得不当面承认是他们密谋干掉了庆彰的事,挑选重要的抓紧时间说了一遍,叹道:“现在乱成一团,同国人都以为是我干 ,真是糟糕透顶。”
“鸣王不必再说,我明白了。你是要我以王子妃的身份,助你说动庄濮。”
“呃。。。。是啊。”
长柳沉吟良久,凝视窗外的双眸渐渐有了焦距,最后,终于转过头,把视线静静投在凤鸣脸上,“好,那就请鸣王与我长柳定一个契约,我助鸣王渡过这个难关,鸣王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鸣精神大振,立即点头,“公主请说条件。”
长柳张口欲言,可一思索,又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