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西映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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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穿着华丽的水蓝色流仙裙,鎏金点翠花篮坠耳,一根简单的梅花玉簪束发,带着一脸精致的妆容,跪为未央宫前冰冷的石板地上,木然的听着穿着四品补子的公公尖声细气的念道:“江扬郡碧洲璃氏日尧,贤良聪淑,温婉大方,知书明理,敬孝尊礼……先今赐八百石,封为良人。钦此。大汉玺皇,玺和XXX年七月十四。”
(注:“玺和”为年号。)
“璃良人,恭喜了,接旨吧!”
含烟抬起头,勾起唇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接过圣旨,站起身,从腕上褪下一串白玛瑙手链,塞到面前气势凌人的公公手中,灿烂一笑:“日尧以后还要请公公多多照应。”
公公满意的笑笑,点点头:“跟我来吧。”
说着,兰花指一翘,浮尘一挥,轻步向前走去。
含烟咬着唇默然的跟在后,带笑的脸庞忽然便落泪,打花了她颊上的绚丽胭脂。举手一抹,胭脂便全散了。
引路的公公觉有异样,便停下步子,回头望她:“呦——璃良人,你哭什么啊?脸上的妆都花了,这可怎么见圣上啊!”
含烟忙堆起笑脸,拿出帕子拭着泪,抱歉的说道:“有劳公公了,日尧这是想着马上要见到皇上,太高兴的缘故。”
想是这公公刚收了好处,见含烟这么解释,也就笑着应道:“呵——原来是这样啊。璃良人快别哭了。赶紧的,跟我回宫里补补吧。”
含烟道了谢,一路无心风景,随着公公快步而行。
走了半时,到了一座由镏金纹龙朱红长廊围绕着的红墙小宫殿前。
公公回头对含烟笑道:“璃良人,这便是你以后住的祥悦宫了。”
含烟点头,提裙而入,随意的四处打量起来。
很简易的家具,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含烟明白,这只不过是宫中随处可见的低嫔居住的下等宫殿。
见含烟一脸平淡,公公安慰她道:“璃良人莫灰心,以后只要尽心的侍奉皇上,得到皇上的宠幸,为皇上生下个一儿半女,还愁没有荣华富贵。”
含烟回过神,赶忙对公公谢道:“公公说的是。日尧记下了。以后必定会好好服侍皇上。”
公公一脸的满意,从一旁的小柜中取出胭脂水粉递给含烟,缓缓道:“璃良人真是好福气,多少妃嫔等了一辈子,也没有见到皇上。璃良人有福,刚一进宫,皇上就翻了璃良人的牌子,点名要璃良人去侍寝。好好准备一下吧,若是今晚让皇上满意了,璃良人的好运也就来了。”
心中一寒,手中的胭脂险些抖落,含烟点头笑道:“紧记公公教诲。”
“好,那璃良人先准备着,奴才下去了。二个时辰后,自会有人来接良人。”
朱红班驳的宫门“吱呀——”闭上。
站了一会,含烟把手中的胭脂盒用力的仍出去,砸向了梳妆台上的昏暗铜镜。随着巨大刺耳的咣当声,含烟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了来。
——铜镜里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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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生生世不离(四)
“璃娘娘——”
含烟正哭的悲切,忽听有人唤她,便抹了眼泪,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黛青色袍子的清秀小太监,表情却干净的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手中紧紧的攥着一个黑红交错的漆器托盘,上面零零碎碎的放了些日常的洗漱用品。此时,他怯怯的,也正望着她。
“你几时进来的?”也许是被人看见了自己的软弱,心中一时慌乱。含烟皱了眉,狠狠的训问道。
小太监压低了头,恐慌的眸子中竟透的要滴出水来。
含烟提着裙子站起来,轻轻柔柔的走到小太监面前,愣了一下,便轻轻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稍稍抬了头,看了含烟一看,却红着脸,把头埋的更深了,握着漆器托盘的双手紧张的冒出了汗。
“你能否抬起头看着我。”含烟放缓了语气,温柔道。
良久,小太监才畏畏缩缩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含烟,双眸是星辰般的明亮。“奴才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大家怎么叫你?”含烟歪头笑笑,纤长白皙的小指随意把粘入唇间的碎发勾出。
只这一笑,小太监便又红了脸,正要低头,却听见含烟说:“你若真无名字,便叫碧城,可好?”
小太监惊诧的抬起头,看着含烟温柔的笑靥,狠狠的点头,眼中竟迸出几缕泪花。“好。”
“那么碧城,你可否帮我个忙?”
她一笑,他的心便满了。点点头,灼灼的目光带着义无返顾的坚定。
含烟从一旁的小包袱中去出一锭金子,交给碧城,淡淡的笑着:“你去把这金子叫给未央宫的高公公,告诉他,日尧今日信期到了,不能去侍奉皇上,请他多担待着。”
碧城收了金子,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但也多问,恭敬的行了礼,转身便退下了。
等碧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含烟点了蜡烛,坐在窗边,拿着支紫檀杆的紫毫小楷,专心写着字。
碧城小心的走过去,挑了跳了已经快灭掉的灯心,局促的站在一边,望向那笔尖舞动的地方。
洛阳纸上是很娟秀的小字,一排一排,十分整齐。碧城出神的盯着,一时间,竟没听见含烟唤他。
“碧城,你会写字吗?”含烟转头问他。
碧城顿顿神,便失落的摇摇头,就连明亮的眼眸上也似蒙了一层薄雾。
“那我教你,你可愿学?”
碧城欣喜的点点头。
含烟笑笑,提笔在纸上用小篆工整的写了两个字,告诉他:“这便是你的名字——碧城。”
自此以后,来宫中的半个月内,皇上再没有宣召过含烟,而含烟带着碧城住在祥悦宫,两人倒也乐得个清静。
含烟便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领着碧城在窗边写字。
她写一遍,把着碧城的手写一遍,碧城自己再写一遍,写好了,再拿去与含烟看。
若是错了字,含烟便笑一下,提笔在错字上画个圈。
有时候,碧城为了看含烟笑,就故意写错。她后知了,也不恼,把碧城叫到一边,少顷才说:“你若是真想看我笑,便好好写吧。写好了,我每日便都高兴了。”
他点点头。自此,再没错过一字。
一日暮后,他依旧坐在窗边练字,她依旧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却不知怎么了,她忽然就觉得恶心,趴在漆盆上吐了半天,半晌才倚在塌上,苍白着脸,冒着满额的冷汗,恹恹的。
碧城跪在她的塌边,举着一杯茶,担心的望着她,惊慌失措。
“娘娘,您……您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含烟无力的点点头,笑容依旧恬静。
碧城放下茶盏,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了含烟的脉上。
忽一惊,碧城急忙缩回的手就撞到了几上茶盏,滚烫的开水应声落在了胳膊上。一小片灼热的红晕。钻心的疼。
碧城的声音在凛冽的夜风中微微发抖:“娘娘,您……已有了两月的身孕。”
含烟挣扎的坐起,激动的拉住碧城,她是那么用力,以至于长长的指甲竟陷进了他的胳膊。泪水模糊,含烟奄奄一息的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懂得什么医术?”
碧城抿着嘴,硬是没有叫一声痛,就任由她掐着。
直到碧城的眼泪滴到含烟的手上,含烟才回过神,松了手,一下瘫倒在塌上,听见碧城小声的说:“奴才以前就是在医药房当差的,挨了不少打,也学了一点医术。”
含烟呆在那里,把手轻轻的放在还未突起的腹部,低下头,温柔的就笑了:“碧城,我能信任你吗?”
碧城刚想点头,就掉了眼泪。
含烟抚着他的脸,让他贴在自己的腹部,轻柔的说:“碧城,你听见了吗?那小小的心跳声?”
碧城揉揉红肿的眼睛,点点头笑笑。
含烟拉起碧城,直视着他的双眼,微笑着伸手为他擦干眼泪:“你是值得我信任的,对不对?”
见碧城点了头,含烟低着头,温柔的看着自己腹部,轻声道:“碧城,你去想办法帮我找一碗红花水。”
碧城大惊。
含烟闭了眼,泪水便涌了出来:“我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没有能力养它。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它。”
含烟象是一下就崩溃了,她睁开眼,伏在碧城的肩上,颤抖了身子,泪水涟涟,肝肠寸断:“碧城,碧城,实际上,我好舍不得它……碧城,可是为何,我竟一点关于它的记忆都没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怀上它……碧城,你得帮我……你得帮我……”
碧城象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他拥着她,轻柔的抚着她的发丝,眼神坚定:“有碧城在,娘娘不要怕。”
在碧城的安抚下,含烟蜷着身子,渐渐哭着睡去。
半梦半醒间。
含烟仿佛听见门被推开了,一个模糊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坐在塌边,抚着她的脸颊,小心的替她拉好被子。
“是……碧城吗?”含烟揉着溢满泪水的眼眶,吃力的睁开眼睛。
却听见木碗掉地、汤汁溅洒的哐当声响,和那句惊慌的“吾皇吉祥。”
吾皇?含烟猛的睁开眼,从塌上坐起,看见正襟威坐在塌边,气势凌人的陌生英俊男子。
男子的不远处,正是垂头跪地的碧城,而碧城的身边,一碗洒了的黑色汤药散发出特有的浓郁刺鼻气味。含烟明白,那便是碧城为她找来的红花水。
含烟连忙下了塌,带着满脸的泪痕和蓬乱的头发。跪在地上,行了礼,低头道:“吾皇吉祥,奴婢不知皇上架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抬起头来。”
含烟吸口气,想着,不要牵连到碧城才好,便小心的抬了头。
一双凌厉的黑色凤眸,带着逼人的气势,挺立的鼻梁,刚毅的线条,消瘦的脸旁。黑色的华服,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绾在顶上,用一根青玉纹龙簪固定住。虽不言不语,却依然散发出一股冷漠的骇人气质。
就在这时,那冷漠的脸庞上突然出现一抹调谑的淡淡笑容。
“朕还没有看你,你到有胆量打量起朕来?”
含烟忙低了头,心中默默念着,这便是玺皇刘络了。
一双用上等的黑色锦缎和金丝线精心缝制的缎鞋出现在了含烟的眼帘。
“朕说过,朕还没有看见你脸。”
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含烟的下巴,挑起含烟的秀脸。
“对,我是就是玺王刘络。”
含烟低惊一声,抿住唇。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男子并不理会含烟的惊异,松开含烟的下巴,端坐在塌上,随口说道:“都起来吧。”
碧城赶忙上前扶起含烟。两人还未站稳,便听见一句没有任何语调的低语:“今夜,朕就留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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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生生世不离(五)
浓郁刺鼻的红花水不断的刺激着含烟的每根神经。
烛台上即将流尽的红蜡使空旷的宫殿越发的幽暗。
含烟僵在原地,低头听着自己的剧烈的心跳,不知如何是好。
***
新的蜡烛被点了起来。
一小片的微弱亮光。
有纸张被翻阅的沙沙声。
“分飞大雁忘归途,缘也散了的,人也忘了,到头只是一场空的。长相守,青鸟落泪,听风雨满楼。空长叹,鸳鸯绣落,一点点死去。《生生世不离》这词是你写的?”是络没有太多感情的沉闷声音,但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含烟竟听出了一丝的怜悯,或者,是叫悲伤的东西。
——这词是你写的?
含烟歪着头,努力的想着。
——是我写的吗?
摇摇头,一小束光线打到含烟的侧脸上,熠熠发光。“我不知道。”
“不知道?”冰冷的脸上有了小小的弧度,络紧紧抿着唇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真的不知道吗?”
“是啊。真的——不知道。”含烟皱起眉,似乎更用心的在想着。
突然,她象是想到了什么,黑眸炯炯,高兴的说道,“不过,我会唱。这首词,我会唱。”
“那你就唱吧。朕以前,到也常听一个人唱它。”
含烟点了点头,撩起案上的绢丝白布。
玉指轻拨,白玉琴悠扬声起,含烟便咿咿呀呀的唱开:
分飞大雁忘归途
缘也散了的
人也忘了
到头只是一场空的
长相守,青鸟落泪,听风雨满楼
空长叹,鸳鸯绣落,一点点死去
***
碧城晃着神,看着地上散落的红花水,一脸的迷茫。
***
等到次日清晨,含烟揉揉眼睛从塌上坐起的时候,络已经不见了。
垂下头,心中是无比的沮丧。
——为什么要沮丧呢?
——是因为不记得那首词是谁写的吗?
——这有那么重要?
抚着腹中微微跃动的小生命。
含烟温柔的笑笑:“小宝贝,和娘亲一起去走走吧。”
这个时候,凤舞应该也已经在散步了吧。
也许是入秋的关系,清晨的风变的格外的刺骨。
含烟拉拉身上的白色斗篷,推开门,看着不远处的落败花园,微微发呆。花园中三三两两的公公正低头清扫,一下一下,发出寂寞的哗啦声。
“呦,看见没,昨晚皇上就是在她那过夜的。”
含烟侧过头,看见对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群与自己同时进宫的良人们。
“哎呦,也不知她是从哪学来的媚术,什么时候也教教咱们呀——”
“就你,还想和人家比?人家没进宫之前可是相思坊的头牌呢!恩客都不知有过多少了,你学的了吗?”
“是啊,你学的了吗?人家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个了,谁象你,还是处——”
“另一个玉妃?”
“呵呵,是诶,另一个玉妃——”
一阵窃窃的笑声随着清冷的秋风迅速扩散到每个角落。
就连园中用心清扫的小公公,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听着那一声声娇媚的笑语,若有所思的抿嘴笑笑。
***
——那些话,璃良人都听见了吗?
——璃良人可要好好听哦。
——因为,那就是说给璃良人听的。
***
碧城听了这话,赶忙扣了门,把含烟拉进屋中。
“娘娘,您快进来,不要听她们乱嚼舌根。”
含烟站在门口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碧城恍惚而脆弱的微笑:“碧城,玉妃是谁?她们为什么要说我是另一个玉妃?”
碧城用力咬着唇,直到唇间有了浓郁的血腥味,才模糊了眼眶,小声的说:“玉妃就是渊王的母妃。大家都说……玉妃是妖女……是祸水……”
含烟抱着双腿,卷缩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玉哥哥的母妃……是……妖女……”她觉得自己双唇已经干到要粘一起,她小声的,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玉妃是于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