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西映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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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含烟到相思坊的这短短一年中,代姬没有让她接过一次客,卖过一次笑。甚至,除了相思坊的人,没有人知道,在长安最灯红酒绿的暧昧欢场,竟还有这样一个美妙的可人儿。
一年中,代姬亲自关照她的吃穿住行,就算在相思坊生意最火的时候,别人也从未插过手。
她的衣服,是代姬亲自在越国的老师傅那里给她定做的,无论是样式还是料子,绝对都是独一无二的。房中的各个摆设和饰品,也都是代姬从各国带回的精品。
她沐浴用的,是每天送来的鲜羊奶。她的胭脂,是用上好的各色珍珠磨的。
每天,代姬还要请各地的名家来调教她的诗歌,书画,棋艺,烹饪,品位。当然,还有床上的功夫。
而含烟倒也争气。怀抱着心中不变的信念,她成为相思坊中最刻苦的一个。
她常常在老师离开的深夜,独自练琴,一练就是一个通宵,手指被琴弦割破也不觉得的痛,和着血,硬是把琴弦弹断了,才肯罢休。练舞时,在鞋跟上扎着针,只要稍不凝神,针便透过薄薄的舞鞋,穿到脚底。
学习书画和诗歌也直到深夜,只要微一犯困,便拿银针往手掌中刺去。
就这样,和着血和泪,只求再见他一面。
一年后的某个午后,代姬把含烟唤到帐房中。
帐房中,代姬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上,低着头,优雅的品着茶,犹如含烟初见她那样。听见有推门声,知是她来了,也不抬头,依旧品着茶。
含烟倒了乖巧,竟自站在那里,也不吭气。
半饷,代姬才幽幽的说了句话,却仍不抬头看她。
她说:“含烟,你可闻的出,这是何茶。”
“一生一代一双,是杭地三月份出的极品毛尖。”
代姬笑道:“你可记得,去年,你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相思坊的。”
“是。”
“现在,”代姬抬起头,对上含烟墨色的眸子,“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好。”含烟点点头,平静的回答道。
就这样,她一唱,就成了相思坊的红牌。
她唱歌,总是能唱出别人唱不的韵味。旁人问她是怎么唱的,她也不答,只是低头一笑,纤长的红指甲划过琴弦,便凄凄哀哀的唱开了:
“怕是江南风景旧好,何处化呢侬?”
代姬见了,在一旁笑骂道,“她经历的苦楚,又怎是你们旁人可以理解的?”
众人虽不解,却也不再问了。
夜色微暮,相思坊门前高挂的灯笼却早已散发出暧昧的红色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气息,花香,脂粉香,酒香,还有浅浅的欢声和笑语夹杂着诱人的呻吟声。
男人和女人们带着满身的模糊香气,细心打扮的精致面容,妩媚的扭着腰肢来迎接他们的又一场的夜宴。
永无止境。
朱红镏金的长廊,穿着大红薄纱的娇娆歌女们妩媚地在朱廊中穿梭往来。隐隐的丝竹之声从四周环绕而来。象牙酒尊,玉石箸,妖媚的舞姿,纤纤的楚腰,夺人魂魄的媚笑声,水晶杯中盛的是吐蕃的葡萄美酒。
含烟身着水蓝罗裙,无限臃懒的倚在漆红的栏杆上,羊脂玉的玉搔头斜斜的擦如蓬松的发暨中,染着凤仙花的红色指甲随意扶弄着琴弦,花瓣般娇美的唇中哼的是:
分飞大雁忘归途
缘也散了
人也忘了
到头只是一场空
“长相守,青鸟落泪,听风雨满楼。空长叹,鸳鸯绣落,一点点死去。姑娘的词,好象过于凄凉了。”
含烟听有人说话,神色一动,便扭头望去。
只见一张红木镂空雕花桌边,一美人亭亭而坐。本以为自己已算是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风华绝代。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第12章 惊鸿一瞥初识凤
含烟自视见过美人无数,但美到如此境地的,却就只有这么一个。
今日,含烟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
眼前的美人,消瘦而修长的身体,一袭男式的儒雅长袍,玉色的宽腰带束在腰间。墨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白色锦缎束起,松松垮垮的垂在肩后,几缕不老实的发丝在他消瘦的颊边调皮的晃动。
白衣胜雪,人淡如仙,白皙娇嫩的皮肤,干净细长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象涂了胭脂般,嫣红明媚。
一时间,含烟竟恍了神,分不清眼前飘飘若仙,极不真实的美人是男是女。
“请问,你是……公子,还是……小姐?”含烟羞红了脸,窘困的不知如何是好。
美人听了,并不恼怒。微笑着,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羞涩的小女孩。“怎么?难道我长相的,竟让姑娘分不清我的性别?”
含烟此刻已完全陷入了美人漆黑如夜空的眼神中。美人说的话,又哪里听的见。以往苦学一年的待客之道。瞬间,全被肢解,成为一纸空文。
“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美人拿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继续询问道。
“天啊!连喝茶都那么优雅!相思坊要是有她,只怕是别的姑娘都能回家了。”此刻的含烟满脑子都是美人的笑脸,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姑娘?”含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真的是姑娘啊!我就说,哪有男子,能如此美丽。和仙子一样的美丽。”
听了含烟的话,美人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如果,我是男子呢?”
“什么?”,含烟诧异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啊?”边说着,边不由自组的伸手去摸美人的胸部。
胸前平坦,并无女子特有傲人的柔软,已知眼前的美人的确是男子,顿时,脸象火烧般红烫,刚想收手,却感到美人变的僵硬滚烫。自知那是美人的身体对自己有了反应。只得急急收了手,低着头,呆立于一边,再也迈不动半步。
正在含烟窘到无地自容的时候,救命般的听见代姬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凤舞,你今日怎肯来相思坊?”语气虽是疑问,但还是掩不住代姬心中的易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原来,他叫凤舞。含烟在心中默默念道。凤舞九天的凤舞。只是不知道,哪位女子能有幸成为他的“九天”呢?
胡思乱想之际,脸变的是更加红烫了。
代姬看着眼前这一坐一立的两个害羞的人儿,竟也犯起了迷糊。
“怎么……你们俩?”
“姐姐,是我刚才夸含烟歌唱的好。含烟谦虚罢了。”美人解围的说道。
“是吗?”代姬虽有些疑惑,却也不再追问。只是不明白,含烟经过她的调教已是相思坊的红牌,有怎会因为旁人几句夸奖而脸红成那样呢?也许少女都是如此,见了凤舞,那有不脸红的?只是凤舞,怎么也会如此?代姬摇摇头,不管怎样,只要凤舞今日来了,便是好的。自己又何须想的太多。
“含烟,看样子,你和凤舞已经认识了。”
“是。”含烟低着头,仍不敢抬头望他。
“那你可知道?他是我弟弟。”
……
一整天,含烟的脑袋都嗡嗡的响着。而后代姬说的什么话,她也不知道了,只是不停的点着头。代姬以为她病了,让她回房休息,她也还是发着愣,点着头。直到服侍她的小丫鬟把她扶走,她也仍是如此。
晚上,她倚在花瓣飘浮的温水中,时有时无的往身上泼着水。脑中,是今天一幕幕的回放。
小丫鬟在边上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前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当小丫鬟说到“凤舞”两个字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
“你刚说……玉凤舞?”
“是啊。”小丫鬟撅着嘴,生气的回答道。显然,她对自己的小主人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很不满。
含烟听到小丫鬟肯定的回答,才又往身上泼了泼水:“那……你接着说,好不好?”
小丫鬟撇撇嘴,又兴高采烈的说起来:“他呀!是代姬姐姐的弟弟,长的好漂亮,象仙人一样的漂亮。漂亮到,让人分不清男女。”
“怎么?你也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啊?”
“什么叫……‘也’啊?”小丫鬟不解的问道。
含烟感到自己的脸又不由的烫起来。“那个……没什么。你接着说。”
“哦。而且,他还弹着一手好琴,谱的一手好曲。他是全长安城最有名气的乐师。只是,他不住在相思坊。”
含烟来了兴趣,转过身子,拉着小丫鬟的手,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他住哪呢?”
“住在南郊的竹林中。凤舞他不爱出门,一年也来不了几回相思坊。”
小丫鬟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很爱干净,很讨厌别人碰他,更不喜欢和人说话。”
“那我今天……”含烟咬着帕子,不安的问道,“他会不会讨厌我呢?”今天,她都没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看不会吧。凤舞今天不还帮你解围吗。凭他那么冷的性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呢。”
“是吗?”她微微的安心下来。她可不想得罪这样一个美人。何况,他还是代姬的弟弟。
“他是所有见过他女人的梦中情人呢。只可惜,他从小就站不起来。也许,这也是凤舞不爱出门和理人的原因吧。”
“什么?”含烟惊讶道,“怎么可能?”
“含烟姐姐,你没看见吗?他坐在轮椅上。”
“天啊!”含烟吸了口冷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凤舞正要举起扣门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放在膝上的左手握成拳,紧紧地。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憎恨自己残废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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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凤舞少爷,你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凤舞听见有人跟他说话,定了定神,着眼看去,原来是来给含烟加热水的丫鬟。
凤舞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原已约好今晚饭后到流烟阁来与含烟品诗论曲。含烟若是不愿也就罢了。但既答应了,又怎能如此侮辱于他,竟在他们相约之时,沐起浴来?这不是成心与他难堪吗?
心中一怒,感到一股血腥之气从胃中反出。低头一咳,竟呕出了血来。
“凤舞少爷,凤舞少爷,你怎么了?”这小丫鬟哪里见过如此的场景,原只知凤舞身体不好,但也从未想过会严重到如此境地。
凤舞痛苦的弓着腰,瘦削而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扯住丫鬟的衣袖,咬着牙,艰难的说道:“不要……让……姐姐……知……道。
就算到如今,他仍是想着含烟。凤舞知道,若是让代姬知道了此事,必定,是轻饶不了含烟的。
含烟听见门外有小丫鬟的呼喊声,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慌慌张的从水中出来,随手拿了件大红薄衣套上,连身子都顾不得擦就冲了出去。
门刚一推开,便把含烟身边的小丫鬟吓到了。
只见门外,凤舞斜倚在轮椅上,脸色泛白,额有冷汗,若有似无的呼着气,雪白的锦袍上落着斑斑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嘴角还余着几缕鲜血。
含烟大惊失色,赶忙叫丫鬟去叫代姬。凤舞却依旧死死的拉住小丫鬟,努力的向含烟摇摇头。
边上的小丫鬟急得不行,想要去叫人,却又苦于不能脱身。
含烟只当是凤舞不想让代姬担心,所以这样坚持。想起自己幼时曾和父亲学过几年医术,便让小丫鬟把凤舞扶进了屋。
凤舞半昏迷的躺在床榻上。含烟从柜中拿出一个黑木雕着小盒,打开盒盖,取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这是原来代姬从南国带回的,说是叫什么沁心丸,有化解燥热的作用。凤舞这情况,正好能用。
含烟转身回到塌边,让凤舞靠在自己肩上,把药丸小心的喂入凤舞口中。见凤舞咽下,才舒了口气。随即挥挥手,让小丫鬟们都回去休息。
丫鬟们见塌上的凤舞苍白绝美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知道已无大碍,见这儿有含烟照顾,便都放心的退出屋子。
含烟见丫鬟们都出去了,才感到一身的粘腻。刚才慌的连内衣都没穿,还没来急擦干的水气已把身上的衣袍浸湿。
感到怀中的美人缓缓传来的温热,少女的含羞渐渐浮上。她温柔的扶起靠在她怀中的凤舞,小心的让他平躺在床塌上,拉开自己平时用的鸳鸯纱被给他盖上,细心的把被角掖在他的下颚,然后站起身,从柜子中拿了条水蓝绣裙,转身走到屏风后面。
含烟没有看见,塌上美人眼中已有淡淡的湿意。
凤舞的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甜蜜。
含烟低头系着腰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刚一抬头,正对上凤舞凌厉的目光:“你今天为什么失约?”
“失约?”含烟被问的一头雾水,“什么……失约?”
看见含烟莫名其妙的表情,想到今天含烟奇怪的举动,顿时,释怀了一大半,原来,她根本没有听见啊!
想到这,凤舞微笑起来,没想到又引来一顿连串的咳嗽。
慌的含烟不知所措,拍着凤舞消瘦的后背,担心的一塌糊涂。
“你知道吗?你跟我的玉哥哥一样,身体都不好。玉哥哥也是,一弄就爱咳嗽。”
凤舞的身子僵住了:“玉哥哥?”
“是啊,我的玉哥哥。”含烟轻轻的说,眼底,是出现不多的幸福。
“谁是玉哥哥?”
含烟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象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长安城,琥珀色的月下。
含烟慢慢的蹲下去,卷缩在角落,昏暗的烛光隐隐的照在她出奇明亮的眼中。仔细看去,才知道,那明亮的光点,竟是滴滴的泪光。
“我的……玉哥哥。从小,玉哥哥就很疼我。犯了什么错,也是玉哥哥护着我,不让爹打我。有好吃的好玩的,玉哥哥也总是第一个给我。”含烟把头枕在膝盖上,胳膊将腿紧紧抱住,“一直以来,只要有玉哥哥在,我就觉得很安心。在玉哥哥的心中,我永远都是最好的……”
“你,那么辛苦,受尽千般委屈的坚持下来,就是为了等他?”
“是。”她平静的答到,泪水静静从她脸上滑落,绽放出晶莹的花朵。
“如果等不到他呢?”凤舞声音在花香袭人的空气中微微湿润。
“那我就等他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她答的坚定。
“若是,他已忘了你?”
“那也不要紧。我只要,再能看他一眼……就好。”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的湿湿亮亮。
“你,不准备,认他?”他诧异的看着她。
她单薄柔弱的身影在摇绰的火光中,显得那么无力和脆弱,象是在雨中飘零的小花般,楚楚可怜。
她埋着头,哭得抽抽咽咽:“我……哪里还有脸面认他。”
他移动轮椅,紧紧拥住她的肩膀。
“又何苦呢?”
她猛然仰起头,满脸的泪水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