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迷香-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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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二人送饭的小弟子来了。
许是因为折腾了大半夜,将心里的郁积发泄了出去,看着早晨明媚的阳光和送饭的小弟子热情的笑脸,暗香依依半个月来,头一次不再自怜自艾,换了心情和心态去重新审视顾不迷与自己之间的问题。有些事情,不弄清楚,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也会不甘心。所以她决定不再被动地等待,而是主动去问个清楚明白。
小弟子是厨房的杂役,自然不会知道顾不迷的下落。如果连萧仁都不知道顾不迷的去向,那就只有郑长老知道了。
暗香依依静下心来用饭,仔细想了想,便决定去找郑长老。
和分舵一样,每日上午,管事以上必会齐聚议事厅商议。
总舵地域实在太大,从竹林寻到议事厅,几乎走了一座县城那么远。暗香依依不由得想,难道在总舵,每日议事也要用轻功飞来飞去那么麻烦?自来到总舵,暗香依依从未四下逛过,早先是受伤养病,后来是没心情,当下也是心中有事,如此走马观花,直闯入议事厅。
以她的身份,议事厅自可来去自如,当她进到议事厅的时候,已经迟了,议事厅空无一人。她问过守卫,方知众人已经散去,郑长老去了北殿。
九幽教历经数百年沧桑,总舵建于谷中,四面环山,共分北殿、西殿、南殿、东殿和中殿五个以方位划分的区域,每个区域方圆数里,占地极广且景色各异。当暗香依依稀里糊涂地寻到北殿时,已过了午时,刚入北殿后大门,便巧遇到了郑长老一群人。
郑长老迎面走来,温和地问道:“左护法,伤势可好些了?”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道:“郑长老,现下可方便?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你。”
郑长老稍一沉吟,便回头道:“我和左护法有些事情要说,你们不必跟来了。”
身后众人应是,不消片刻尽皆散去。郑长老道:“我还要去西殿,我们边走边说。”
跟在郑长老身侧,暗香依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起。见她低着头一直不说话,郑长老反而笑道:“你想要问的,是关于教主的吧?”
她点了点头,问道:“他去哪儿了?”
“此为教中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郑长老道,“教主带着张海、霍双等人去了洛阳追查下蛊毒者的踪迹。今日我刚收到消息,教主已经抓到了那个人,目前正在洛阳分舵审讯。”
“真的有人会下蛊?”她傻傻问道。
郑长老道:“确有其人。”郑长老又大略说了一遍蛊毒的来历,和暗香依依当初听萧仁说过的大同小异,不同的是,那个害死下蛊之人的女子也掌握了蛊毒之术,周禾就是被她害死的,至于顾不迷和郑长老为何会追查到女子的下落,郑长老并未和暗香依依提起。
暗香依依想问的事情太多,除了顾不迷的去向,还有红衣女子是谁,她受伤的时候为何顾不迷不来看她……可面对有些陌生的郑长老,这些话,她一时又问不出口,当下也只问道:“教主什么时候回来?”
郑长老不慌不忙地回道:“教主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蛊毒之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大,虽然抓到了下蛊毒的凶手,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左护法不是有伤在身,此刻追随教主一同处理此事就再好不过了。”
暗香依依自然听出了郑长老的言外之意,郑长老是想她伤势好后去找教主,如此便也没什么可再问的,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见她神不守舍地转身要走,郑长老忽然道:“教主也曾问起左护法伤势的情况。”见暗香依依驻足回眸,显然还想知道更多,郑长老微笑道,“想老夫直言,左护法和慕容宫主之间似乎关系匪浅,不知你二人有何渊源?”暗香依依闻言一怔,想起自己和慕容逸的渊源,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初曾是他的“小妾”,颇有些尴尬地回道:“我们只是朋友系。”见暗香依依不愿多说,郑长老也未强求,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举步远去。
暗香依依收回了视线,转头打算继续前行,可忽然瞥见转角阁楼上靠着的人,起先没有注意,待仔细辨认,顿时惊怔当场,若不仔细看,她已难认出,那个满脸胡楂,形容萧索的人竟是汤斩!
此外地处荒凉,他独自一人坐在阁楼之上,双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依靠着窗一动不动,似个死人。风吹起他凌乱的发,露出他紧抿干裂的嘴唇和望向远处无神的目光。这怎么会是汤斩,这怎么会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高傲冷酷不输顾不迷的九幽教右护法汤斩?!
暗香依依伫立在阁楼之下,心中的震惊久久难以平复。
回去的路上,她走得很慢,踏着枯叶,一步一声,轻轻的碎裂声仿佛自己的心里有一样东西也跟着碎了。汤斩的样子就像一个万念俱灰等死之人,她还清楚地记得,初来此间第一眼看到汤斩时的情景,他手拿一柄半人高的大刀,挥舞的瞬间血肉横飞。汤斩的性情其实和顾不迷有些介,大概是同出九幽教之故,同样冷酷,同样强大,也同样骄傲。
顾不迷……想到他,暗香依依忍不住微微心痛,他走时,红衣女子也一并跟着走了,这么长时间,只言片语也无,如果她就那么病死了,如果她被黑衣人抓走凌辱杀害了……他会不会悲伤,会不会心痛?
这世上,相爱的人并非都有美好的结局。
顾不迷,难道你就不怕?失去我,永远地失去我……从此再也没有人和你一起兑现相守一生的承诺,想到此处心底涌动的情绪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沉重的悲伤。
走了很久,她才走到自己所居的青竹海,远远看到林中青竹旁倚着一人,是慕容逸。
慕容逸似已等在林中多时。
阴影横斜下,他白衣如许,悠然自在,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远远便瞧着她了。接触到他的目光,她踯躅地停住了脚步。
一想到昨夜,她就忍不住退缩。
昨夜的事,慕容逸没错,错在她。她不应该失去理智,明知他对自己的心意,还不加约束地去鼓动。就算她有苦衷,可慕容逸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利用他的真心去试探、去伤害?
她不应该告诉他自己决定隐瞒一辈子的秘密,她更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来。昨晚的事,是她做错了。虽然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昨天自己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可说也说了,做也做了,此刻后悔已经没用。她知道昨晚的事让这许多日来对他的有意疏远全都白费了,她知道虽然慕容逸知道那个秘密也不会怎样,可无疑已经让他觉得,他在她心里有所不同。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个秘密,这定然让他心存希望,同时,也让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怯懦逃避,所以他一再接近自己,不让她逃避,不容她忽视他的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慕容逸一而再地舍命相救,怎能不令她动容?他待自已真的极好,或许也曾有那么一刻,有过动摇。可她心底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更想和顾不迷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哪怕他从不对自己笑,哪怕只偶尔才能看到他的一个温柔眼神,哪怕如今只剩无止境的思念……
察觉到慕容逸一步步地接近,她抬起了头,忽然想到百花谷峰顶他决绝而受伤的眼神,一想到他从那个时候起对自己的心意便是真的,她忽觉狼狈。她快步走进屋里,将房门紧闭,将他关在门外。
此刻,他就站在门外,不用说话,她也知道。
靠在门上,她控制不住地有些慌。
或许应该快刀斩乱麻,或许应该镇定自若地对他说她心里只有顾不迷一个人,告诉他不要再对自己费什么心思了!或许……应该如郑长老所言,去寻顾不迷,哪怕明知离开九幽教很可能会让自己再次身陷险境。
如此,她竟然真的忍住了饥饿,由始至终,没有说话亦没有开门。
直到夜半。
屋外传来风声和他的轻咳,他还在门外,她无法入睡。
想到他身体尚未痊愈,她挣扎犹豫,还是忍不住挨到了门边。
他似听到了声响,轻声在门外唤道:“依依,开门。”
她立在门边,望着只要他轻轻一撞便能打开的门,他们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并非只有这扇门。
她咬着下唇,几番挣扎,终于说道:“慕容逸,我爱的那个人不是你。”
门外久久无声,可她知道,他并未离去。而他也知道,她还在门的那一边。
天方渐白时,立在屋外的慕容逸方才幽幽道:“我明白了。”他甚至没有回屋收拾东西,便离开了九幽教。听到他远去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推开了房门,看着空荡荡的院落。
他走了,真的走了。
有种被困的解脱,也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垂眸间,看到院中地上他花了一整夜用石子排成的几个大字:相见时难别亦难。
心底的那份失落顿时变成了难以名状的酸涩和深深愧疚。
第三十章
就在这时,忽听院中有人道:“哎呀,我的曾祖奶奶啊,这九幽教真不是人来的地方,我花了一个月才折腾进来,可累死爷爷我了。”
暗香依依闻声望去,只见院门口有个灰突突的头从地下冒出来。
一堆枯叶顶在一堆杂草上,左动右摇,这要是别人,乍看到这一幕还不被吓个半死,可暗香依依看到这一幕,起初只是一惊,而后反应过来是谁,只剩下哭笑不得。先不说她所居竹林点地有多广,单九幽教外那君临山脉,他又是怎么穿过来的?一个月,也亏他有如此毅力。她真不敢想象,这天底下还有未默到不了的地方吗?其实以未默九幽教恩人的身份,自可自报家门堂而皇之地入得教来,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自地下偷偷刨了一个月找到这里来。
这时候,刚巧小弟子来送早饭,未默尚未看见暗香依依,一听远处来了人,倏地消失在地下。待小弟远去,他方才露出了头。忽然发现面前有一双绣花鞋,待爷仰头望去,他看见暗香依依,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带着哭音大声道:“依依,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送饭的小弟子不知慕容逸已经离去,自然送来了两人的饭,正好便宜了未默。见未默吃得狼吞虎咽,也不知有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原本心情不好的暗香依依也稍稍有所转变。
未默吃过饭,也不知道怎么,看着沉默不语的暗香依依,突然决定变身。咔嚓咔嚓一阵骨骼响,顿时引来暗香依依的注意,眼看他就快衣不蔽体,忙跑到了慕容逸所居屋子拿出他留下的衣衫扭头给未默披上。
未默一看是白衣,立刻嚷道:“我最讨厌白衣服了!穿这个还得洗澡!”
暗香依依忙道:“就只有这个,你先将就着穿吧。”
未默沉吟了一下,道:“等一下,我去洗个澡。”
而后只听嗖的一声,暗香依依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却只看见竹林内掀起一阵落叶,而未默却已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她听到林外驻守的弟子喊道:“什么人!”
暗香依依忙追了出去,这才安抚了众弟子,说来者是她的朋友,也是九幽教的恩人,名叫未默。
等未默回来穿戴整齐打理妥当,郑长老已闻讯赶来。
得知慕容逸刚走又来了个未默,郑长老并未过问太多,只是笑道问道:“不知未少侠是如何进得本教的?”显然,未默是怎么进来的,郑长老根本不知道。按理说,什么人过往君临山脉,都逃不过九幽教守山弟子的眼睛,也都会有详细记录,特殊人物来访郑长老自然会知道,可直到未默在九幽教裸奔才有人来通知他,这事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一句话顿时问得未默得意扬扬,暗香依依尴尬无比。
未默鼻孔朝天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上天入地,没有我未默不能的。老头,实不相瞒,我是从地下来的!”
暗香依依暗中踢了他一脚,小声提点道:“不是老头,是郑长老。”
“哦,郑老头。”未默立马又补了一句。
暗香依依顿时汗颜,不打算再浪费力气纠正他了。
郑长老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未默此人的能耐,他也略有耳闻,当下见他翩翩少年,行为举止毫无拘束,可以说随性也可以说放纵。不过,既是曾经救了教主和左护法性命的恩人,他自会以礼相待。
他又笑着问道:“从地下来?老夫相信未少侠有这个能耐,只是不知未少侠能否从地下出去?”
未默眼珠子一转,道:“自然是能的!”
“不知道入口在哪儿呢?”郑长老笑问。
未默道:“我还没挖呢。而且你看我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入地是吧,否则岂不可惜了依依给我亲手穿上的白衣。”
暗香依依心道:我只是把慕容逸留在这里的衣服丢给你,啥时候帮你穿了?
可当下看着郑长老来回在二人脸上逡巡的目光,再看未默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暗香依依担心郑长老再问下去,未默再口出什么惊人之语,忙道:“郑长老,我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这两日出教去洛阳找教主。”
郑长老点了点头,道:“好,我派人与你同去。”
“不必了。”暗香依依婉拒道,“人多行动慢,而且更容易引人注意。再说,如果遇到强敌,也不是人多就管用,反而人少更方便行事。”暗香依依尚未说完,未默便接话道:“对,对,我和依依一起去就行了,不需要其他人了!”
未默的言外之意,让暗香依依又尴尬了一下,她觉得郑长老现在每看她一眼,似乎都颇有深意。
郑长老却不容她拒绝,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暗香依依也未强求。可郑长老刚走,未默就开始怂恿她,“依依,咱们甩了那群人吧,就咱俩去洛阳,你说好不好?”
郑长老并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厉害,如果明目张胆的一大群人同时出九幽教,恐怕路上就会被人盯上,要是再遇那几个高手,人多也不一定管用。再说,九幽教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