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风云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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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拉起了白净中年人:“咱们走!”
眼看这趟要白来,不但白来,还受尽了屈辱,玉贝勒简直要吐血。
忽然——
“格格请留驾片刻!”李诗说了话。
中年旗装女子猛然回身:“你想干什么?”
“敢问格格,格格当年招额驸,不知道是先皇帝主的婚,还是太皇后主的婚?”
“多此一问,当然是先皇帝主的婚。”
“这草民就不懂了,当时既是太皇太后在,为什么不由太皇太后主婚?”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先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
“不是草民装糊涂,也不是草民不懂,皇上管的是朝廷政事,格格招额驸,这是皇家家务……”
“朝廷政事也好,皇家家务也好,都得听皇帝的。”
“太皇太后没有不高兴么?”
“你真是个百姓,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多少年来,历朝历代,皇律也好,家法也好,皇后、太后,甚至太皇太后,小事可以说说话,大事还是要听皇上的。”
“原来如此,多谢格格明示,那么草民就敢请格格看样东西了。”
他探怀取出了那把匕首,灯光一照,真是金光闪闪,霞光万道。
玉贝勒立即跪了下去:“奴才纪玉,叩见先皇帝。”
中年旗装女子讶然惊叫:“先皇帝的宝匕!”
李诗道:“格格认得最好。”
中年旗装女子忙拉白净中年人跪下,他俩一跪,额驸府的下人都跪下了。
李诗道:“格格,额驸请起,贝勒爷也请起。”
中年旗装女子、白净中年人、玉贝勒,还有额驸府的那些下人都起来了。
中年旗装女子惊异的道:“你一个江湖百姓,那来的先皇帝宝匕?”
“先皇帝所赐,要是没有这把匕首,草民一个江湖百姓,凭什么管皇家朝廷事?这也就是为什么草民见皇上不行大礼的道理所在,格格应该不会再怪罪草民无礼了吧?”
“你此时此地请出先皇帝这把宝匕来……”
“草民是想请教格格,凭这把宝匕,贝勒爷跟草民,管得了管不了眼事?”
中年旗装女子脸色大变,没有说话。
“格格、额驸请坐。”
中年旗装女子跟白净中年人像没有听见,都没有动。
“格格!”
中年旗装女子定过了神:“先皇帝宝匕当面,我们不敢。”
李诗当即把那匕首又藏入怀中,中年旗装女子跟白净中年人这才坐了下去。
“格格,请恕草民直言,额驸已是皇家人,皇家更是格格的根本啊!”
“你什么意思?”
“皇家在一天,格格你在一天,一旦没有了皇家,也就没有格格你了。”
“你、你何妨明说?”
“格格,你不能害自己的娘家。”
“你胡说!”她就要往起站,可是,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又收势,坐了下去。不错,她想起了那把匕首。
“格格,草民有没有胡说,您自己明白,也许,您只是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中年旗装女子脸色一变,旋即摇头:
“不,不可能。你不要想套我……”
“格格,您出身皇家,先皇帝跟当今,都是您的亲人,难道您愿意让亲人把江山拱手让人?”
中年旗装女子脸色大变,良久,她才颓然道:
“好吧,算我让你说动了,我在宫里听说皇上轻车简从,微服上五台去了,回来告诉了额驸,这不算什么啊!”
白净中年人脸色变了:“你……”
中年旗装女子道:“咱们是夫妻,这些话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除非……”
李诗道:“除非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额驸又告诉别人了。”
白净中年人忙摇头:“不,我没有告诉别人……”
李诗道:“先前额驸还说,根本就不知道呢,是不是?”
白净中年人脸色又一变:“我真没有告诉任何人。”
李诗忽然转话锋:“好吧,我问句别的,额驸有没有养鸽子?”
白净中年人未加思索:“有。”
随即脸色又一变。
“额驸不要后悔,要是额驸明明养着鸽子而不承认,连格格都会怀疑您。”
白净中年人没说话。
“额驸养了多少鸽子?”
“三对。”
“那不多,额驸养的鸽子,是那里来的?”
“朋友送的。”
“额驸养鸽子是做什么用的?”
“玩赏。”
“鸽子每天得放飞一阵,额驸是自己放,还是交给下人放?”
“他们放我不放心,我都是自己放。”
“要是草民没有料错,额驸养鸽子不是为玩赏,而是为飞鸽传书,送额驸鸽子的,也不是额驸的朋友,而是平西王府派驻在某处的那些人,额驸,草民说的对不对?”
“你……”
白净中年人霍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李诗道。
“自作聪明,一派胡言!”
李诗望中年旗装女子:“格格,当初额驸朋友送来的鸽子,是三对么?”
中年旗装女子忙点头:“不错,是三对。”
“额驸每天定时放鸽子么?”
“不,额驸不是每天放鸽子……”
“对,这种鸽子不能放,一放它就不回来了。”
白净中年人脸色又变了。
“要是我没有料错,额驸养的鸽子,已经不是三对了,不是少了一只,就是少了一对,对不对?”
“对!”中年旗装女子点头道:“听额驸说,他前两天放一对,就没回来。”
李诗额驸道:“额驸,草民请教,这些都怎么解释?”
白净中年人白青脸怒道:“我还是那句话,自作聪明,一派胡言。”
“额驸,到了宗人府也是要说,额驸为什么不选择草民这种客客气气,还把额驸当额驸的问话。”
白净中年人没说话。
“额驸,你也是将门虎子,怎么敢做而不敢当?”
白净中年人双眉一扬,似乎要动。李诗的右手适时搭上他的肩头:
“额驸,不要激动,请坐!”
白净中年人一怔,面有惊怒色:“你……”
李诗淡然道:“额驸以草民的情形,这应该不算什么,是不?”
白净中年人脸上的惊怒之色没有了,一句话没说,坐了下去。
“这才是。”李诗道。
白净中年人说了话:“李诗,你也是汉人。”
玉贝勒惊喝:“大胆!”
李诗道:“额驸,不错,我是汉人,但是请额驸自问,贤父子这是为了所有的汉人么?”
中年旗装女子一脸惊容:“额驸,难道你真……”
白净中年人大声道:“汉人的做皇帝,把满清逐回关外,不是为了所有汉人是为什么?”
玉贝勒勃然变色:“大胆!吴应熊……”
李诗抬手挡住玉贝勒:“贝勒爷……”
玉贝勒道:“你敢拦我,他该死……”
“他该死,那也该由宗人府来判……”
“李诗……”
“贝勒爷,难道草民说不得这话?”
玉贝勒脸色一连变了好几变,没再说话。
白净中年人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中年旗装女子惊得面无人色:
“吴应熊,你、你、你……我皇家待你们父子不薄啊……”
白净中年人道:“一样,要不是当年家父带你们人关,你们也不会有今天。”
“好好好。你父子犯了大罪。你还敢……”
“住口,什么叫大罪,我父子不过是想取回原本就属于自己 的,你们敢动我试试看,马上就叫你们西南半壁不保。”
中年旗装女子惊得站立不稳,一晃后退,两个丫头连忙扶住。
玉贝勒道:“李诗,你听了?”
李诗道:“贝勒爷,草民听见了,吴额驸这样,只是让宗人府在审判他的时候,加重他的罪而已……”
转脸向白净中年人:“吴额驸,请告诉我们,送您鸽子的朋友们,驻扎在什么地方?”
白净中年人没说话。
“吴额驸……”
“你多此一问。”
“额驸什么意思?”
“你想我会说么?”
“吴额驸,草民刚说过,把你送到宗人府,你还是要说。”
“未必。”
“额驸要不要试试?或许不必把你送到宗人府,只把你交给贝勒爷,你就会说了。”
玉贝勒叫道:“对,把他交给我,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作势欲往前。
白净中年人惊喝:“纪玉,你敢!”
“住口,纪玉是你叫的?”玉贝勒就要上前。
“纪玉。”中年旗装女子突然叫了一声。
玉贝勒停住了:“格格。”
中年旗装女子悲望白净中年人:“应熊,你就都说了吧,我进宫去求皇上,免你死罪……”
“住口!”白净中年人怒声道:“你把我当谁了,我吴应熊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中年旗装女子流泪道:“应熊,你我毕竟多年夫妻啊,难道你一点情份都不顾吗?”
“我……”
中年旗装女子痛哭:“应熊,我固然不能不为皇家着想,可是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白净中年人沉默了,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吧,我告诉你们……”
第 八 章
中年旗装女子又哭出了声:“应熊,谢谢你……”
“我只知道他们驻扎在张家口……”
“张家口什么地方?”李诗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
玉贝勒道:“那有这种事!”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玉贝勒又要上前。
“纪玉,非得这样不可么,不能看我的面子?”中年旗装女子悲声道。
“格格,他们父子要叛……”
“我知道,可是他总是我丈夫,纪玉,人非圣贤,都会犯错。”
这句话玉贝勒懂,他不说话了。
“不要紧。”李诗道:“只要有额驸的信鸽,不愁找不到地方。”顿一顿,道:“贝勒爷,麻烦把带来的人叫进来吧!”
玉贝勒走到厅门口,喝道:“来人!”
随听衣袂飘风声响动,从夜空中落下,然后玉贝勒带着四名黑衣人走了进来。
李诗向着白净中年人道:“额驸,请派个人去把您的信鸽抓来吧。”
白净中年人望长袍马褂体面中年人:“吴江,你去一趟吧!”
长袍马褂体面中年吴江答应一声要走。
李诗道:“等一等!”他叫住了吴江,然后向玉贝勒:“贝勒爷,请派两个人跟这位去一趟。”
玉贝勒一指四个黑衣人中的两个:“你们两个去。”
两个黑衣人躬身答应。
李诗道:“信鸽共是两对,小心了,绝不能让飞走一只。”
玉贝勒也知道严重性,道:“事关重大,千万小心,飞走一只,我唯你们是问。”
两名黑衣人再次躬身答应,然后跟着那个吴江出厅而去。李诗向中年旗装女子:“格格,贝勒爷跟我,必须要带额驸进宫,格格要是想去,可以跟着一起去。”
中年旗装女子道:“我要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格格,要不要准备准备?”
“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额驸呢?”
“也是一样。”中年旗装女子道:“不会怎么样,不必准备,会怎么样,准备又如何!”
李诗没再说什么。
吴江带着两个中年人回来了,两个黑衣人各提着一只藤编的方型笼子,里头各一对信鸽,雪羽金睛,一看就知道是异种健翅。
李诗道:“贝勒爷,咱们走吧!”这是李诗够意思的地方,他总把“重头戏”让给玉贝勒,除非必要,否则他不会站到前面来,只不知道玉贝勒能不能领会了。
玉贝勒向中年旗装女子微欠身:“格格,纪玉把吴额驸带走了。”
中年旗装女子含悲点头:“带走吧,我跟你们去。”
玉贝勒向两名黑衣人一示意,两名黑衣人走到了白净中年人两边,白净中年人一言不发,站起来往外行去,中年旗装女子带着两个丫头跟了去。玉贝勒带着两个提信鸽黑衣人跟在最后,不,跟在最后的应该是李诗。
出了后花厅,望着厅外的黑衣人,玉贝勒发了话:“你们留下,严禁任何人进出。”
十几名黑衣人森然恭应,李诗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提醒玉贝勒呢。
深夜进了宫,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李诗跟玉贝勒先见皇上,由玉贝勒先向皇上禀奏经过,当然,皇上很满意:“问出来,那些人的驻扎地在张家口?”皇上这是问李诗。
“是的。”
“吴应熊也不知道在张家口什么地方?”
“是的。”
“可信么?”
“不管可信不可信,只要有信鸽在,到张家口一放信鸽,不愁找不到他们驻扎的地方。”
皇上沉吟了一下:“这件事恐怕还要麻烦你一趟。”
李诗微一怔:“草民?”
“纪玉得留在京里办这件事,除了你跟纪玉,怕别人办不了,你原从张家口来,张家口你熟?”
“可是草民不能离京。”
“谁说的,五台你都去了。”
“那是追随皇上左右保驾。”
“现在是我请你去办事,一样。”
“草民斗胆,不一样。”
“我明白了,你是说你离我太远。”
李诗没想到皇上会当着玉贝勒这么说,他只好承认:“是的。”
“不要紧,有纪玉在,你尽可以放心。”
李诗更没想到皇上会当着玉贝勒这么说,可是他当他看到玉贝勒听了这句话,脸上浮现的奇异、复杂表情时,他明白了,这是皇上以仁德感他人的又一次应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已经收了效。他没有多说什么:“是,草民遵旨。”
皇上脸上有了笑意,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