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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醉杖门生-第29部分

小说: 醉杖门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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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以颜体是尚,颜筋柳骨,书法之宗。据说,宗柳体的人,方正不阿,拘谨固执,是真是假?” 



他大笑,说:“以书法相人,不无道理,但并不可靠。据说,宋代大奸秦桧,也写得一手好字。颜鲁公的字珠圆玉润,但死事之烈举世同钦。” 



“你呢?”姑娘笑问。 



“笑傲江湖,能屈能伸。姑娘,我这种人,字的好坏,根本无关宏旨。” 



“画又如何?” 



“小有涉猎,尚未入门。” 



姑娘指着李思训的画问:“李将军的画如何?” 



“大李将军北宗之祖,笔格遒劲,山水号称绝笔,自然没话说。” 



“但你的口气,似乎若有憾焉。” 



他笑笑,说:“不怕你见笑,小可认为他的画可称之为工笔画,似带匠心。在我这种心浮气躁的人看来,大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小可认为其中似乎缺乏灵性。” 



“那你……” 



“见仁见智,各有所好,我宁可欣赏泼墨。” 



“泼墨似乎难登大雅之堂哪!” 



“是的,但我认为其豪放奔腾之势,极为迷人。” 



“泼墨有哪些名家?”姑娘追问。 



“泼墨始于唐代王洽,擅其艺者有米元章,高房山;尤以米元章功力不同凡响。” 



“米芾号称草书之精,难怪他善泼墨。你草书尚王羲之,泼墨定然也炉火纯青了。”姑娘喜孜孜地说。 



“我喜欢看,不会画。”他品着香茗说。 



“印爷惜墨如金,是么?” 



“姑娘请勿误会……” 



“书房在后轩,请。”姑娘含笑裣衽说。她会作怪,不由右粯不入彀。 



“小可怎敢献丑……” 



“印爷,请。” 



他推不掉,只好笑道:“姑娘强人所难,小可的书画不堪入目……” 



“印爷如果真认为泼墨难登大雅之堂,大可藏拙。”姑娘用上了激将法。 



他上当了,豪笑道:“那是世俗的看法,姑娘别当真。请领路。” 



好美的书轩,右粯踏入室中,便被四壁的书画与橱中琳琅满目的书卷迷住了。 



姑娘一阵好忙,点起明晃晃的四枝巨烛,燃起三足鼎的檀香片,铺上上好的宣纸,文房四宝齐备。 



他忘了疲劳、忘了杀伐、仇恨、灵台一片清明,先洗手,润笔。将镇纸向上一推,虎目中神光闪闪。 



笔一下,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闯荡江湖的流浪汉,不再是争强斗胜挥剑杀人的亡命,而是一个书房中的学子。 



他运笔如飞,大胆地勾勒出一幅烟雨朦胧,波涛崩云裂石的夔门烟雨图。 



姑娘在一旁磨墨,有时看呆了,墨供应不足,经他举目一瞥,立即羞赧地一笑,继续研磨。 



画成,她在炉中加了两片檀香,低着螓首低声道:“印爷,此情此景,你想起什么典故?” 



他不假思地说:“红袖添香夜读书……哎呀!我该死,抱歉,小可失言了。哦!见笑方家,画得不好,幸勿见笑。” 



姑娘噗嗤一笑,说:“印爷真惜墨如金,没有款,没有识。……” 



“这……” 



“题嘛!”姑娘扭着小腰肢笑促。 



他顺从地蘸墨落笔,题了一首五绝。落款是:冯翔右粯画并题。大明成化年月日。 



姑娘好半天不说话,站在画前发呆。 



他洗净手,笑道:“有污姑娘尊目,小可献丑。” 



姑娘定下神,困惑地说:“印爷,字是龙飞凤舞,铁勒银勾宛若怒龙张爪,飞腾振鬣气势苍劲雄奇。画是力道千钧气象万千,大气磅礴……” 



“姑娘挖苦人了,见笑见笑。”他客气地说。 



“不,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抢着说:“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 



“我要表好挂在花厅内,明天爷爷将大吃一惊。”姑娘雀跃地说。 



他摇头笑道:“小心令祖将它丢入炉中引火,姑娘,天色不早,快四更啦!请安顿。” 



“哎呀!我真忘了,抱歉,我带你到客厢。” 



“不必了。” 



“你……” 



“权借书轩一角安顿,可好?” 



“这……” 



“不瞒你说,我不放心你。” 



“什么?” 



“你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不肖之徒闯来,岂不糟了?”他正色说。 



“你……” 



“我在书房看看书,也算是守夜。” 



“印爷,这……” 



“书橱中琳琅满目,小可想借阅,令祖不会见怪吧?”他满怀希冀地问。 



“印爷,明天你再看还来得及……” 



“明天?明天我一大早就得走。” 



“这……” 



“姑娘请安歇吧,不然我可要走了。” 



姑娘深情地注视着他,说:“好,我去替你取寝具来。” 



他在屋四周巡视一圈,方闭了门户回到书房,秉烛观书,直至破晓时分,方感到倦意袭来。 



他确是太倦了,伏在书案上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得好香甜,一阵鸟语花香,终于把他好梦惊醒,睁眼一看,明亮的光透窗而入。 



“哎呀!日上三竿了。”他惊叫,一蹦而起。 



接着,他又大吃一惊。他记得,昨晚宗姑娘送来寝具,衾枕铺在书案房的地板上,而他却是伏案入梦的,怎么这时却睡在被内? 



他心中暗惊,显然有人在他睡熟时,将他安顿在临时铺设的地铺上,他却一无所知,未免太大意了。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再疲倦,也不可能被人搬动而毫无所觉。 



靴袜皆整齐地放在一旁。老天爷!他怎么睡得这般沉?简直就睡死啦! 



他匆匆穿上袜靴,苦笑道:“昨晚我说要守夜,这就叫守夜么?羞死人了,怎好向女主人交代?” 



心中大感惭愧不安,自感无脸见人。侧耳倾听,听到后院中传来的杯盘声;显然,姑娘正在厨下准备饮食,似乎外面没有丝毫声息。 



“多难为情?溜之大吉吧。”他想。 



推开窗,他跳窗而出。 



蓦地,远处有人大叫:“有贼!快来捉贼哪!” 



他大吃一惊,往草深处一钻,慌不择路,急如漏网之鱼飞奔而走。 



主人家中宝物甚多,被人误会是贼,如被捉住,有口难辩。即使宗姑娘出面说明,但恐怕误会更深,人家只有一位大姑娘在家,传出去岂不难听?因此,他得赶快离开,免招是非。 



同时,他要追踪风扫残云,非走不可,留下来误人误己,毫无好处。 



一口气向山上逃了两三里,没有人追来,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山深处的一条小溪旁,建了一座仅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四周的小山野地,栽的全是竹。 



小溪水量甚大,建了一座水坝,一座碾房,水力推动大碾,制造纸浆原料。这座纸坊在岳州府颇有名气,出产多种纸张行销各地。 



纸坊主人姓郭,附近的皆知道郭大爷郭光很了不起,除了那些工人粗犷泼野之外,他养的十余名打手帮闲也十分令人头痛。因此,经常与附近村落的人冲突。 



纸坊的西面有座小山,早些年,工人曾经越山生事,与当地的人发生械斗,当时便有五名工人受了重伤。 



后来,打手帮闲来了一大群,提刀带枪要杀人行凶。最后,有八名最凶的打手被砍掉一手一脚,村民赶至纸坊,几乎把纸坊拆光,要不是郭大爷见机,请来了乡绅里正出面道歉,纸坊早就关门大吉了。 



后来在中人的劝告下和解,从此不许纸坊的人过山,这才相安无事,纸坊的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昨天傍晚时分,风扫残云带着胁伤和一身疲倦,狼狈地踏入小村的村口,立即碰上了麻烦。 



村口迎面站着两个敞开衣襟横眉竖眼的大汉,拦住去路不友好地盯着他问:“老家伙,你是干什么的?” 



风扫残云岂是个善男信女?鹰目一翻,冷笑道:“过路的,你有何意见?” 



“这里没有路。” 



“你这是什么话?” 



“老实说,这里不欢迎外人。” 



“你不让老夫经过?” 



“正是此意,你乖乖滚蛋。” 



风扫残云怒不可遏,手一扬,“叭叭”两声暴响,两记正反阴阳耳光捷逾电闪,把发话的人打得一声狂叫,跌翻出丈外,大牙往口外跳,满嘴是血。 



“狗东西!你该死一千次。”风扫残云大骂。 



另一名大汉大骇,扭头狂奔,狂叫:“有人行凶,快抄家伙。” 



纸坊已经收工,工人们正在家中准备晚膳,听到叫声,一个个往门外抢。有人抄起木棍、花枪、钯头……应变相当迅速。 



风扫残云已大踏步抢入,顺手捞起栅门旁的一根八尺长木棍,怒吼道:“谁再敢撒野,老夫要砸破他的驴头。” 



两名壮汉冲出,双棍齐上。 



风扫残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正苦无处发泄,这可抓住出气的机会了,一声怒吼,木棍一抖,“啪啪”两声暴响,两壮汉的两根齐眉棍断成数段。 



“哎……”两壮汉惊叫,虎口裂开仰面跌出。 



老凶魔一不做二不休,抢入抡棍便劈。 



眼看要有人肝脑涂地,喝声传到:“棍下留情。” 



风扫残云的棍,停在一名壮汉的咽喉上,将壮汉顶压住,抬头向排众而出的一名中年人冷笑道:“要留情可以,但条件你得接受。” 



中年人长了一张三角脸,穿一袭紫底花长袍,走近突然叫:“咦!是风老么?别来无恙?” 



风扫残云一怔,惑然问:“咦!你认识我?” 



“哈哈!小弟郭光,风老真是贵人多忘事。” 



风扫残云又是一怔,讶然道:“咦!你是神风羽士郭光?” 



“是呀。” 



“咦!你何时脱下道袍入世的?” 



“六年了,难怪你感到意外。” 



“哦!看样子,你混得不错!” 



“马马虎虎,此非说话之所,且到舍下一叙。” 



“老朽正需要衣食。你在此落业了?” 



“是的,脱离江湖之后,小弟便盘下这座纸坊,一晃眼,快六年了。哦!风老似乎狼狈万分,怎么一回事?” 



两人并肩向村内走。凤扫残云苦笑道:“一言难尽,老朽被一个狗娘养的小辈追惨了。” 



“哦!你从西面松月谷来?” 



“我不知道松月谷在何处。” 



“难怪。那儿住了几个艺臻化境来历不明的人,五年前,小弟几乎毁在他们手中……” 



“咦!你神风羽士威震江湖,手下无三招之敌,怎么在此地失手?奇闻。” 



“信不信由你,小弟确是栽得好惨,你……” 



“老朽栽在一个姓印名佩的小辈手中,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且慢!你说那人姓印名佩?” 



“是的,你……” 



“哎呀!舍下今早来了一位朋友,这人你也认识。” 



“谁?老朽该认识么?” 



“鹰爪王权。” 



“哦!雷振声的拜弟鹰爪王?” 



“是他。” 



“他来找你?” 



“找小弟至武昌,商量捉拿印小辈。想不到这小辈竟找上你了,岂不天赐其便?” 



“哼!你以为他请你出山,便可以捉拿印小辈了?” 



“你,我,他,加上我这些手下,够了么?” 



“算了吧,你知道这次老朽与哪些人给伙?” 



“谁?” 



风扫残云报出了八老魔的名号,最后说:“还有洞庭蛟,和他那近百名弟兄。” 



“胜负如何?”神风羽士紧张地问。 



“你已经看到老朽的狼狈相了。” 



“你是说……” 



“目下只剩下老朽一个人。”风扫残云泄气地说。 



这些泄气话出于一个目无余子的老魔口中,其严重的程度可想而知。神风羽士大惊,骇然道:“老天!印小辈真有那么可怕?” 



“信不信由你。”风扫残云悻悻地说。 



神风羽士陪笑道:“风老,不是小弟不信,请别生气。至少,咱们该好好商量,筹划对策。” 



“你真想出山相助?” 



“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你呢?” 



“我要看看鹰爪王的意思,如果雷堡主亲自出马,我或许助他一臂之力。不然,犯不着替他卖命。” 



“好吧,咱们这就前往会晤王兄。” 



第十四章 深山恶斗 



…………………………………… 



花厅中,堂开盛筵,展开了三巨头会议。上首坐着风扫残云和鹰爪王,主人神风羽士在下首相陪。遣走所有的下人,以便商讨机密大事。 



鹰爪王权是雷家堡老堡主霹雳雷振声的拜弟,年约半百,精光四射的鹰目深陷,眉骨突出,勾鼻瘪嘴,颊上无肉,一看便知是个阴险刻薄精明残忍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头食尸秃鹰,顶门秃得皮光发亮。 



暴雷的拜弟,决不是善男信女。 



风扫残云为了自己的颜面,把右粯的艺业说得高不可测,将章华台沼泽设伏的经过说出,当然免不了夸大喧染,以俺饰失败。 



鹰爪王权静静地听完,脸上神色一直表现得冷漠阴森,久久方说:“公冶兄,姓印的小辈,不是落魄穷儒的门人,而是酒狂的弟子。” 



“咦!那就怪了,他自称……” 



“自称并不可靠,目下江湖中,稍会两手拳脚,也自称是少林或武当弟子。” 



风扫残云惑然道:“怪事,论辈份,穷酸与酒狂相等,但论名望与艺业修为,穷酸要比酒狂差上一截。印小辈如果是酒狂的弟子,又何必自称是穷酸的门人?” 



“这件事,日后自会澄清。哦!公冶兄,你说你们已将穷酸捉住打入囚笼,是真是假?” 



风扫残云老脸发赤,迟疑地说:“这个……天残叟主持其事,我也不清楚。” 



“当然,以公冶兄八人之力,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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