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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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马援都在无怨无悔地为稳定陇西,跟羌人捉迷藏,打游击。马援中箭受重伤,刘秀亲自慰劳他,赐他千羊数千头。马援把这些财物,全分给了宾客。
在别的同志看来,马援是个肯干活不图报酬,不爱财物的好同志。这样的同志,可畏可望而不可及,无不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刘秀看来,想干活,能干活的同志,当然是好同志。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马援这个老同志身上,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一想到马援身上的弱点,刘秀就睡不着觉。隐约之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打心里欲腾腾冒出。
二、马援的梦
马援这辈子,他的人生哲学,只有八个字:浪荡江湖,四海为家。据说,哲学和人的气质性格有相当关系。就像超人哲学,只会出现在尼采这种,长年被疾病困扰得都要发疯的人身上,而绝不会在死板而死气沉沉的康德身上,或者理性思考的黑格尔身上闪现。
马援十二年早孤,离开家乡,去边郡放牧。我仿佛看到,在那遥远的苍茫大西北,马援就像一个孤独侠客,仰望星空,韬光养晦,苦练神功。多年以后,他终于告别他的牛羊,于隗嚣,公孙述以及刘秀之间游走自如,名震天下,惹得天下豪杰无不引颈仰望,自叹不如。
在马援的身上,有纵横家的气质。纵横家这个称呼,换到现在,可以称之为外交家。当马援在公孙述及刘秀等人之间自如游走的时候,我们仿佛看到了战国时代的苏秦奔波六国的影子。然而,在我看来,马援不仅是个优秀的外交家,还是个出色的军事家,但他绝对不是个卓越的政治家。
政治家,喜欢在刀锋上游走和计算,趋利避害,实现利益最大化。而且,政治家会有特定的圈子。没有圈子的政治家,那是不可思议的,如果没有圈子,无论多漂亮的政治构想,都无法实现。但是,马援没有圈子。如果说有圈子,就是以他自己为中心,花钱养一大堆宾客,整天跟他喝酒侃大山。
马援从来都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而不是空手套白狼。他的忠诚,意志,本事,都是经得过刘秀的考验的。只要刘秀欣赏,他不需要为别人而活,也不需要跟别的权贵有何来往。
早年孤独侠客的气质和思想,仍然在他身上蒂固根深,茁壮成长。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事情,可马援从来没有想过。
马援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活到老,打到哪。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我马援的影子。于是,搞定了陇西之后,他回到长安,屁股还没坐热,又被拜为伏波将军,远征交趾郡。交趾,即今天的越南河内市江北北宁府。马援的敌人,是两个女人。
公元40年,二月。交趾郡女子徵侧及妹妹徵贰,率领众人起兵,反抗东汉政府。这场造反,导火线是交趾郡郡长苛政,逼他们拔刀而起。事实上,苛政只是一个借口,从一开始,这场造反运动,就带有强烈的政治目的。
在两个强悍的越南女人呼喊下,男人们激情万丈,打仗攻城特别卖劲。很快的,他们就拿下六十五县。接着,徵侧打破男人极限世界,自立称王。
越南女人果然猛啊。中国男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做了,而且还真做成当了王。但是,马援马上就以铁与血,告诉这个叫徵侧的女人,想在男人权力世界上,站得住一只脚,就做梦去吧。
伏波将军马援南下,沿着北部湾,见山开山,见水搭桥,直直向前推进一千余里。终于,他们遇见了那个越南女子。这场战争,没有一点悬念,马援斩杀徵侧姐妹。
马援平定交趾郡后,顺道追杀,平定岭南,唬住了故南越国土著人。两年后,马援终于胜利还师。但是,马援打战仿佛上了瘾,他在洛阳呆了不到三个月,身上又痒了,主动请求刘秀批准他,去北方追杀匈奴。
老实说,匈奴这个问题,自从王莽上台硬要跟他们撕破脸皮后,他们跟中原从来没好过脸色。匈奴就像狼灾,除此之外,还有乌桓部落,鲜卑部落等,屡屡攻击汉朝边境。沿边五郡,数千公里,荒凉萧条。抬头不见袅烟,低头不见牛马。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似乎只是遥远的传说。
此时,汉朝连边郡都顾不上,就别说西域了。西域是汉武大帝发现的,但是真正全盘接管的,是汉宣帝刘病已。刘病已在西域设置都护后,西域算是汉朝的管辖范围了。但是,汉朝内战不止,国力萎缩,无法伸展到西域。于是乎,也就不再设置都护了。
刘秀平定中原后,西域诸国纷纷派王子到洛阳城当人质,强烈要求汉朝再设都护,打理西域。他们认为,西域诸国没了汉朝,国将不国,国民幸福指数迅速下降,民怨遮道。
西域诸国之所以叫苦连天,是因为他们那里冒出了一个黑老大,叫莎车王。莎车王认为,汉朝自身难保,不如自己统一西域,当西域老大得了。于是乎,他就放兵到处攻打诸国,打得鸡飞狗跳,诸国不宁。
刘秀这辈子,从来不轻易言弃。但是,在西域这个问题上,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当他看着西域诸国使者和他们的王子,带着贵重财物,千里迢迢前来拜见,求派西域都护时,他心里都不由替自己悲凉了。
刘秀委婉地告诉他们,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们带多少东西来,就带多少东西回去,我顺便再送你们些好东西回去吧。
西域诸国使者一听,心都凉了。他们无不悲哀地告诉刘秀,如果汉朝不帮西域,我们就只好投匈奴去了。
刘秀说道: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汉朝现在的确很困难,找不出人,更没有军队给你们派去。不好意思了,向西,或者向东,就随你们的便了。
刘秀是铁定了心要放弃西域。没办法,他没有精力,没有军力,没有时间,没有心情,王莽留下这个烂摊子太大了,他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
马援要做的也很有限。刘秀只给他三千骑兵,他在边境逛了一圈,没啥收获,无趣返程了。但是,马援回到洛阳城后,又呆不住了。公元48年,七月。武陵郡(湖南省常德市)蛮夷部落造反,刘秀派人平反,没有成功。于是马援就跳出来,请求出征。
刘秀只是笑笑,摇摇头,不同意。理由很简单,马援老了。
岁月不饶人哪,刘秀二十八岁造反,好像只是一晃眼,他就五十二岁了。马援还长他十岁,胡子早白了。回头一看,在刘秀的老战友中,死的死了,退休的退休了,只剩马援还赖着不动。
马援似乎已经看出刘秀心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就以为不中用了。
刘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马援说,不管如何,武陵郡这活儿,我接了,谁都没想抢走。
刘秀问,你真还能打吗,那你骑个马给我瞧瞧。
马援两话不说,牵出马来,麻利地跳上马去,雄纠纠地看着刘秀不说话。
刘秀又一笑,叫道:好你个马老头,竟然还这么精神。好吧,武陵郡这活儿就让你了。
到此,相信还没有人看出马援毛病。但是,刘秀看出来了。马援最大的弱点,只有俩字——好功。
人有本事是好事,可本事用错地方了,本事就成了累赘。马援的毕生梦想,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此中理想,看上去很美,但是刘秀看来,怎么都觉得别扭。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赵王派人去考察廉颇,是因为赵国无人,才会想到他。但是,刘秀还活着,能战的人也不在少数。廉颇想救国而救不得,马援却时刻警惕人家要抢了他的大活儿。所以,马援和廉颇比较,不是一码事。
马援并不知道,世界是他们的,也是年轻人的。老的不下来,小的就上不去。老的打出马革裹尸的光荣称号,阻断了诸多年轻武将的出头之路,老的可是爽死了,可年轻人能爽得起来吗?
想想,邓禹等人都愿意退了,马援为什么就不愿意退下来呢?突然之间,刘秀好像明白了。马援自他出道以来,一直都很顺,似乎从来没吃过败仗。好像只要马援出马,没有搞不定的敌人。
马援想战死沙场是吧,他想马革还尸是吧。好吧,成全他吧。
马援此次出征,率军四万,副将有耿舒等人。耿舒,即猛人耿弇的弟弟。大军行到下隽(湖北省通城县)时,马援就和耿舒吵了起来。他们吵架内容,只有一个事,即选哪一条进攻路线更实在。
进攻武陵蛮夷,总共有两条路可走。马援认为,从壶头山(湖南省沅陵县东北)进攻,路途很险,但很近,可以减少粮食消耗;耿舒却认为,走充县(湖南省桑植县),路是有点远,但路好走,较安全。
应该说,对付边远山区蛮族,马援是专家。可马援想拿专家吓唬人,耿舒却不吃你这套。于是,俩人争执不下,最好只有一个办法,各自把路线向洛阳打报告,刘秀批准哪个,就按哪个的走。
报告打上去后,刘秀很快就回复了。马援赢了,刘秀批准了他的计划。事实上,马援并不知道,他已经跳进了自己挖的坑。
三、死局
马援得到刘秀批复后,即率军开进壶头山。一进了壶头山,他发现自己已经跳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首先,蛮兵迎战热情,超出想象。他们据险守要,一幅蛮的不怕横的玩命样子。其次,壶头山里水流湍急,战船无法前进。
更可怕的是,正逢天气酷热,瘟疫横行,大批战士病死。更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马援也被传染了瘟病。这下子,马援的远征军,就像一艘开到陆地的战船,欲进不行,欲退也不能,活活卡死在壶头山里。
山上的蛮兵,都看到了山下那一幕。于是,他们都乐了,摇旗呐喊,向马援发起了攻击。
此时,马援已经被安置在溪岸边的一个石洞里。洞里一片潮湿黑暗,他静静地躺着,目无寸光。就像一盏枯灯,仿佛一缕轻风,即可捻灭。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像瘟疫一样,死死地掐着马援的咽喉。他没想到,平生跟蛮夷无数次较量,从来没有输过。可是这次,史无前例地要输了。
马援还没有放弃。每当听到蛮兵喊杀声,他都要叫人扶他起床,挣扎着爬到洞口观察敌情。战斗,以英雄的名义,只要有一息生气,就要战斗到底。看着马援那悲壮的英雄背影,左右侍卫,眼泪都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马援就要倒了,不是所有人替之忧愁。我们却看到,有一拨人正在准备鸣炮前进,准备一脚把他踩到底。
而第一个跳出来要踩马援的人,是副将耿舒。
耿舒给哥哥耿弇写了一封信,大吐苦水。在耿舒看来,马援老了,思想也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愎自用,听从他的建议,远征军就不会困在山里。现在好了,你马援不行了,他也要跟着远征军,一起搭上全部。
于是耿舒在信里,数落了马援二宗罪: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意见,导致计算失败,选错了进攻路线,这是其一;思想保守,当蛮兵集结时,没有果断出击,反而像个西域小商贩似的,每到一步,都要驻营,错失歼敌机会。这是其二。
最后,耿舒又加上一条:当初我就预测,走壶头山可能会爆发瘟疫,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耿舒这封信,当然不是倒倒苦水就完了。耿弇收到信后,他什么都明的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它转交给刘秀。
很快的,刘秀就表态了。刘秀的意见,的确叫人意外——发誓要追究马援责任。
自刘秀造反以来,很少追究将领责任。当年,吴汉屠杀成都城时,刘秀隔空拍桌大骂吴汉不义。可结果如何,吴汉还军后,他赏赐甚厚,一点都没有问责的意思。再往前看,邓禹屡屡不听诏,对赤眉发起攻击失败,刘秀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邓禹的封邑,还是最大的。
刘秀要拿马援这等大将开刀,在他的政治生涯中,这是开天辟地的。有人可能就想不通了,刘秀向来不挺好说话的吗,这一次怎么的下狠心,连个老将军都不放过。
事实上,刘秀这个动作,耿弇不觉得奇怪,邓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李通等人,更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刘秀好说话,但他做事也是底线的。只是可惜,马援已经屡屡突破了刘秀的防守底线。
刘秀的底线是什么,就是诸将不要太过贪功。基于此理,只要是稍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马援好功,刘秀迟早是要收拾他的。
在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诸位,这一次,刘秀不是骂骂过嘴瘾的,他是要动真格的了。
亲爱的刘秀粉丝们,想想一下,纵观刘秀一生的军事生涯,自昆阳之战后,他做出过极大错误的军事决策吗?没有。相反,他置身战场之外,还能运筹帷幄,做出准确判断,成功地指挥前线将领作战。这一点,相信邓禹和吴汉,是深有体会的。
在一个没有卫星定位,没有电话线的古老战场上,刘秀屡屡胜算,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这样的军事奇才,你不服都不行。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当马援和耿舒报告打到洛阳后,刘秀这么一个军事天才种子,竟然批准了马援的方案。难道刘秀就没看出,马援的方案,存在致命漏洞吗?
我认为,刘秀看到马援报告的时候,心里早就在阴笑了。纵横江湖N多年,他的决策从来没有失过手。但是,这一次,他要失手。假装失手,为马援,也为自己。
在政治的搏弈场中,技术居重,与道德无关。避开道德不谈,刘秀要洗掉马援这张老牌,实属技术上的取舍衡量。马援必须出局,不然,若干青年俊杰,将无法出头。
比如,那个姓窦的,还有那个姓梁的。姓窦的,叫窦固;姓梁的,叫梁松。脸孔很陌生,可他们的能量,却一直都徘徊在牛A与牛C之间。窦固,窦融弟弟的儿子;梁松,梁统的儿子。
诸位是知道窦融的,可有人可能会说没听说过梁统,就更别提梁松了。梁统,马援老友,字仲宁。早年,梁统闯荡江湖,即被拜为酒泉太守。赤眉兵起,向北要抢他们的地盘,他和窦融一道出兵保境有功,被拜为武威太守。隗嚣造反,梁统又与窦融一道与刘秀会师,亦有功。隗嚣兵败,窦融被召往洛阳,梁统也跟而随去。融吃大肉,统吃小肉。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