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断的友谊-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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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里斯扬起了眉头。
“关于我的吗?不会的,如今我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虽然如此,列尼中午来到范里斯这里时,还是作了最坏的思想准备。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边观看悬挂在墙上的弓箭、棒锤和各种宗教管弦乐器,一边意外地问道。
“说我吗?”
第十六章
“是的,是指的您。我看到您那样谈笑风生,感到害怕。您知道吗,我甚至闪过一念,感到您的病又开始发作了。”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范里斯低声答道。
“范里斯,莫非……”
“不,不,好象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路上挨了雨浇,全身湿透,一连几个小时没烘干。昨天,在您来到前,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麦尔尚了。于是他掀起一阵骚乱,简直把我也吓坏了。他认为,只要一次重感冒,就足以使我旧病复发。我本不想使您知道这件事情。”
“那您没找列鲁检查?”
“我方才收到他的一张便条。他写道:‘昨天深夜,麦尔尚到我那儿去了,今天早晨要来看你。’真可笑,他们俩真喜欢小题大做呀。本来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其实,这一切早就出现了……”
“您确信是这样吗?”
“我确信我是个可怜的胆小鬼。千万不要对麦尔尚说。”范里斯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范里斯,您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
“为什么?为了使您到我这儿来以前能度过一个比较愉快的夜晚。”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是吗?由于我是一个胆小鬼,您就应该睡不好觉吗?瞧,列鲁来了,这是他按的电铃。只要他能稳住就行了,这些医生的心肠简直软到可笑的程度。按理说,他们本来是什么样的病都见过,对什么都该无动于衷的……您好,医生!麦尔尚真是多余,不该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来打……打扰您!我向您保证:我象头牛一样壮实。别走!列尼,您别走!”
精心检查和详细询问了范里斯的病情之后,列鲁坐进安乐椅里,胜利地微笑着,环视了一下朋友们。
“很好!没有一点危险的病兆。若是一年前您被雨淋透了,那后果会是严重的。请问,最后一次恶性发作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有三年吗?”
列尼回答:
“最后一次恶性发作是在三年半以前。那次以后,还出现过几次较轻的发作,但是自从我们从亚马逊河回来到现在,还一次没有发作过呢!”
“我的印象是,”列鲁说,“我敢断定,病已经痊愈了。”
范里斯默默地拿起一支雪茄,在手指间摆弄着。
“您认为他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列尼问,“今后永远不会再发作了?”
“若是不再得什么病的话。但他的身体也总不会特别结实。您要多注意!”他猛然转过身去,对范里斯说:“热带探险和作战,对您是禁忌的。至于在其他方面,当然,沉船事故也是禁忌的,那您将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是平安无恙。您要理智清醒一些,别再使自己的身体遭到新的创伤。总之,我想,可以认为您已彻底医好了。”
范里斯把雪茄烟放到嘴上,慢慢地吸起来,流露出一个人听到什么可笑事情的表情。
“是……是真的吗?上帝恩赐啊!您是何等喜欢嘲弄我们哪!总是创造些奇迹!而这次又是一桩什么新的奇迹。别的那些东西大……大概都使人感到腻……腻烦了。的确,我该多多地感谢您呢!大家都该向我祝贺,不是这样吗?是的,是这样的。我知道,您是十分繁忙的,医生,我不敢过多地占用您的时间!”
医生走后,门刚一关上,范里斯就狂怒地向列尼转过身去,并突然开始哆嗦起来。
“啊,列尼,请您……您也走开吧!让我一个人,哪怕安静一分钟……让列鲁和他的祝贺都见鬼去吧!”
他用异常坚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象炒爆豆似的说起来:
“您还记得吧,列尼,在帕斯塔莎河谷时,麦尔尚不是曾开导我,病情恶化时叫喊可以拯救灵魂吗?看来任何建议都是可以补充的。现在,当我知道一切都正常的时候,却掀起一阵不可思议的喧闹,这岂不是完全合乎逻辑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列尼唇边现出一丝几乎难辨的微笑。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发表一通气愤的长谈,是对友谊的最好证明。
“对我来说,能理解您的行为,真是难得的荣誉。”他说,“但是,这一次我真成了地道的傻瓜,因为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管怎么奇怪,我并没有体验到轻松的感觉,而是感到懊丧,使我十分气愤。我不得不整天鼓着勇气,可是到时候这勇气却派不上用场,使我很生气。”
列尼没有解释他究竟担心什么。范里斯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了,他看了列尼一眼,心想:“他说不定又要谈他小妹妹的什么事呢。真有意思,当一个人被宠爱得如掌上明珠一般,将是什么滋味呢?”
列尼打断了他的思路说:
“顺便说一句,您不觉得您对可怜的列鲁太不近人情了吗?”
“对列鲁?您指的是什么呢?”
“您对神的咒骂,简直把列鲁吓得目瞪口呆,您本来是知道的,这一切俗礼陈规他的颇为重视的。”
“我是想摆脱他。”
“我知道。但不管怎样,不该对那些不理解这些事情的人讲这些东西。凡是和您亲近的人,很快就会听进去的,当初,这些话也使我感到苦恼呢。”
“使您?可能吧。您不是有点怕我吗?”
“可是列鲁呢,照麦尔尚的说法,他几乎把您捧为神仙啦。难道这时您来说不是新闻吗?尽管您十分聪明,但有时却显得惊人的迟钝。”
“我和他也只有一面之交啊!我只在他那里看过病。”
“这又怎么样呢?……您和您的女房东不也是认识不久吗,但人们对我说,您去伦敦后,她还难过得流泪呢。她那个给您擦皮鞋的小儿子,特别珍惜您新年给他的铜币,怎么也不舍得花掉。您怎么看呢?普列尼咖啡馆为什么对我招待得格外执勤呢?那里的佣人都崇拜您,而贝蒂容故意告诉他们说我是您的朋友。”
“这都是些蠢话!列尼,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从来没有跟我打过招呼……”
“当然啦!他们都特别怕您。不管怎样,您的崇拜者绝对不少。”
范里斯哈哈大笑起来。
“‘噢,上帝呀,你的唯一的小丑啊!’现在很多人都喜欢我啦,…这只是因为我扮演了小丑,使大家开心欢乐。哪怕只要我一分钟恢复本来面目,大家就会立刻对我群起而攻之。”
“都是这样吗?比如说麦尔尚呢?”
“麦尔尚是个好人,他没把你放到显微镜下,可以说,那些搞活体解剖的人,在实验室外,对人都是非常善良的。是的,在你不信任他们并且不告诉他们你有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对你很好。”
“呶,就拿麦尔尚来说,他可是事先见到了这一切的。”
“别说了!不知怎么,我今天有点沉不住气……难道这个病真的永远不会重犯了?想得出来呀,这是永远哪!万一他错了呢?那我又该怎么办呢?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了!我再也忍受不住啦……真的,列尼,您该去赶晚班邮车了。把这束玫瑰给令妹带去吧!她在驿站那里等您呢!”
“您是什么时候弄到这束花的?”
“我派人今天早晨买的。花店里没卖那种暗红色绒瓣的玫瑰,就是据您说您妹妹最喜爱的那种,只好买这些白色的。”
列尼将玫瑰带进玛格丽特的房间,打开了花篮。姑娘妒嫉地看着他,心想:“这花还不知道是谁送的呢,列尼那样小心翼翼地挪动它。”
对列尼这位不相识的朋友产生的恶感,成了她经常痛苦的源泉。在玛格丽特的生活里,哥哥的钟爱,对她是唯一的欢乐和慰藉。今天,以至那整整十二年,她的全部希望都集中在她哥哥身上,直到去年夏天以前,她一直认为,她就是哥哥的一切。但是,当列尼回到家以后,使她感到,如今哥哥的心目中有了两个中心,又有一个人夺去了他的情感。这对玛格丽特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认为,爱不可能是无限的,对一个人有了情感,必然会削弱对另一个人的情意。从前,列尼只爱她一个,现在,他却把爱平分给她和范里斯两个人。这就是说…那位幸福的、大名鼎鼎的范里斯分得的那一份,远比他应得的报酬多得多。她无法理解,这种友情使她哥哥变得高尚,从而也使她自己变得高尚起来。
但是,若没有范里斯,她将永远失掉了列尼…关于这一点,她是不应该忘记的。她,痛苦地责备自己不该忘恩负义,但一想到那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支配她的时候,她便更憎恨他了。
若是玛格丽特知道范里斯是个病人,她也许会对他宽容一些。但列尼认为对任何人都不能谈起这件事…他意识到,范里斯的病同另一个秘密悲剧是紧密相关的。他本能地害怕在自己的记忆里重温在帕斯塔莎河谷他所发现的秘密。但玛格丽特却认为,范里斯除了“稍有些瘸”以外,在生活里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因此,她憎恨这个一切都挺走运的人,所以就讨厌这个人送给她的花束。只因为怕伤哥哥的心,她才勉强地把这些玫瑰留在自己屋里,而没有把它扔出去。玛格丽特看着这些高贵而短命的美丽花朵,不断地自言自语:当一个人身体健康和飞黄腾达的时候,走进花店为一个残废订购一束贵重的玫瑰,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
怕使列尼难过,玛格丽特没有向哥哥流露出她对他朋友所抱的态度。而列尼,这个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妒嫉的的人,根本没有猜到他妹妹的心理活动。他总以为,凡是他所喜爱的人和感到可敬重的人,他妹妹也应该感到喜爱、可敬才是,哪怕她还不认识他。他根本没有想到,爱他的人意会不爱范里斯,并不是因为范里斯救了他的性命,而是因为使他的生命充满了希望。
夏天终于来临了。玛格丽特仍不顾一切地固执地寄托着希望。经过十一个月的挫折和失败之后,她坚持着不让哥哥泄气。亲人们来信劝她放弃这种无益而令人痛苦的斗争。为了说服她,侯爵专程来到里昂。但她只是固执地摇着头,咬着牙,坚决地说:“只要博尼大夫不放弃治疗,我就不放弃!”
比这一切更难办的是列尼不得不再次和妹妹分手,而且要别离整整两个月。他被推荐去法国北部担负一项工作,虽是临时性的,但收入相当可观。长期治疗花费很大,因此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玛格丽特这次同意让姨妈来替换哥哥。
秋天,列尼回到里昂,立刻了解到这段治疗很有成效。首先,在这段时间里,妹妹的病情有明显好转。过一个月后,大家都看出来,这个顽固的病魔终于要被征服了。治疗过程的痛苦也越来越减轻了。随着病情的好转,病人的整个身心状况也都在好转。
“再过几个月,”博尼说,“您就会彻底康复了。”
“还要几个月哪!而我以为……”
玛格丽特沉默了,但她的下嘴唇却还在颤抖呢。
“忍耐吧!这段时间我还不准您的腿活动,今后,您还得重新学走路呢。”
“您已经忍耐了这么长时间了,亲爱的妹妹,”列尼轻声地说,“就再忍耐一些时候呢!”
“好几个月呀!”病人重复着,抬起眼睛看着哥哥,“就是说,明年我们总可以在巴黎租所房子啦。”
范里斯的工作进展得也很顺利。他的自我感觉非常好,作为一名天才的新闻记者,已誉满巴黎和伦敦;在这两个首府里,他结识的朋友很多,而树敌,并不比任何一位官运亨通、飞黄腾达的人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发现,在列瓦雷士堂皇尖刻的笔锋下,隐藏着大量的独到的见解。有一次在宴会上,列瓦雷士遇到了一位学识渊博又十分健谈的红衣主教,他们就希腊教会神父的书函展开了争论,使与会者大为震惊。那位红衣主教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记错了日期。
“我认输了,列瓦雷士先生。若是我不怀疑您如此纯熟地精通‘金口’先知圣约翰大师著作的话,我或许会更慎重些。”
“恕我不该在您…大主教阁下面前班门弄斧。我忘了,这‘金口’应该属于它合法的继承人。”
红衣主教微微一笑。
“我确信您具有一位奉承家的‘金口’。”
“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啊,列瓦雷士?”红衣主教走后有客人问。
范里斯耸了耸肩膀。
“这没什么…就是东翻翻西看看呗!”
看来,他的交往是很广的。有时,他若是遇到一个有风趣的人,他会放弃那种常用的轻浮的开玩笑的口吻。比如,在他留住巴黎的第二个冬天,有一次在一处讲究的上等沙龙里,遇到一个长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的意大利人,是个安详的矮个子,他常带着一副疲惫的面孔。
“这位是朱塞佩先生……”女主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给他们相互引见了一下。
听到这个著名的政治流亡者的姓名后,范里斯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位新相识,并且立刻用意大利话讲起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他刚开头说了几句话,那位政治流亡者就吃惊地盯住这位对话者。
“您可是个意大利人?”
“噢,不是。我只会说几句意大利话罢了。”
范里斯有意在谈话中犯了几个语法错误。
朱塞佩先生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很快就把话题由一些琐事转到了意大利国内政治形势上。
一小时后,女主人再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看到他们还在谈论着。其他一些客人也参加了他们的议论。他们讲起了法文。
“噢,您们这里真是一场政治辩论会呀!”她恍然大悟地说。“先生,您今天晚上若不到我这里来呀,也就不会发现这里对意大利如此感兴趣。”
意大利人抬起了眼睛,认真地微微一笑。
“我自己听了也很感兴趣,女士,遗憾的是,我的同胞中也很少有象列瓦雷士先生这样熟悉、了解我们意大利形势的人,虽然这些和他们的休戚相关的。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他转过身去,对着范里斯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们交换了名片。几天以后,朱塞佩先生来到列瓦雷士家里,继续那次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