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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龙年档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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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干部就看这两条。问我有没有不同意见?”安世芬记完,说:“他冷不丁和你

提这两条什么意思?一个市长和副市长这么讲话,也少有。”魏国说:“我也纳闷。

在这之前,他先问知道不知道找我谈什么?我没沉住气,以为他就是问龙少伟戗浙

江人生意的事,就先把龙少伟说出来了。但我看他的意思不在这里。”安世芬眯着

眼想了想,说:“往下呢?”魏国说:“往下,他好像是在屋里走了走,然后就说,

希望我第一要廉洁,第二就是好好工作。”魏国敲着自己脑袋说:“接着就讲来天

州两个月,听说了很多民间故事,什么‘日进一万是开张,日进十万是平常’,问

我听说过没有?”

安世芬说:“这话是说咱们吗?”

魏国说:“我当时一听就有点毛,这话咱们过去不是听人背后说过嘛。”

安世芬说:“我要日进十万倒好了。”

魏国说:“往下的话用意最深。他说,你要是廉洁过了关,就要在工作上下功

夫。还说让我和不廉洁的人和事划清界限,拉开距离。”安世芬说:“这话好像不

是指咱们哪。”魏国说:“我也这么理解呀。我搞不清,他是让我和谁划清界限?

是白宝珍、白宝贵,还是龙福海,或者龙少伟?”安世芬说:“我看你有点懵。”

魏国说:“我当时表面上若无其事,脊背上衣服都汗透了。你还不知道罗成这个人?

真要落到他手里,那可不是一般哪。”安世芬疑惑地看了几遍记录:“不对。他这

话绕来绕去,旁敲侧击,还是针对咱们的。”魏国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抓住什么

没有?”

安世芬说:“我说你怎么不想吃饭,还想杀了罗成。”

魏国说:“我是说杀人的心是很容易起的,想让罗成死的人肯定不是我一个。”

安世芬说:“你就别提这碴儿了,说你怎么对付这事吧。”

魏国说:“听他的意思,主要是让我好好工作。说穿了就是站在他这一边,别

在龙福海那儿抬轿子吹喇叭。”安世芬说:“那你就顺着他呗。”魏国说:“顺着

他,真把龙福海扳倒了,咱们也跟着倒霉。我现在的方针只有两条:一个,绝不能

让罗成扳倒龙福海;二个,我个人绝不得罪罗成,让他觉得我顺心顺眼顺着他。”

好像商量清楚了,安世芬看着记录又觉得不对了:“他又说要去省纪委讲天州

的民间故事,这不就是整个冲咱们来的吗?”魏国说:“那他也犯不着先给我打招

呼啊?”安世芬说:“这叫敲山震虎,让你露马脚。”她瞟了一眼丈夫:“那些存

折都怎么办?”魏国说:“还是我管我的,你管你的。”安世芬问:“你那里一共

多少?”魏国说:“顶多一个整吧。”安世芬问:“一千多万?”魏国连着拍了几

下茶几:“你这么说话不忌讳呀?”安世芬说:“零碎的我都管着呢。一共三十多

张,加在一块儿也没你的多。存的不是咱俩名,有我姐的,有我妹的,一多半我都

放在别的地儿了,不在天州。你说要不要再采取点什么措施呀?”

魏国说:“你刚才不是说人家是敲山震虎让你露马脚吗,你现在动什么?”

安世芬像皮球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说:“我也起了毒死人的心了。”

魏国一直不停抽烟,这时站起来说:“别说疯话了。该死保龙福海,死保龙福

海。该小心侍候罗成,小心侍候罗成。”安世芬也一拍沙发扶手跳起来:“不行,

一定要让罗成早日滚出天州。”



龙福海近日经常想到戏中“咬碎钢牙”这个唱词。

一想到罗成人高马大地堵在眼前,他就要咬碎钢牙了。

拖欠教师工资问题,居然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要召开全市庆祝大会,同时将

那本非法教材书款如数退给全市二十万小学生。龙福海不想出席这个会,又必须出

席这个会。都知道拖欠教师工资问题是罗成跑遍全市抓的,龙福海就是以市委书记

身份出席大会,也很难将这份成绩通吃。至于非法教材退款,他再在主席台中央冠

冕堂皇讲话,也有点打自己嘴巴的意思。收上来堆积如山的非法教材上,明明显显

龙福海题的书名。大会的横幅在主席台上高高悬挂,“庆祝天州拖欠教师成为历史

暨非法教材退款大会”,整个是在为罗成脸上贴金挂彩。

他当然拿得住场面,云山雾罩讲了一片。

罗成没多讲话,却博得比龙福海长久得多的掌声。

龙福海像尊石佛坐在那里,挂着悲悯众生的淡笑:这算哪门子事,一点点小恩

小惠,就蒙了这些芸芸众生,真是没教化。几个乡里村里来的教师,上台感恩涕零

地讲话,说:“拖欠几年的工资如数拿到手,心里像过年烧开的滚锅,开着花。”

有个男教师说着居然哽咽起来。

龙福海真觉得这台戏糙得看不下去。

文思奇老学究似的主持着大会。他讲起话来有点像喊口号,还不时凑到罗成耳

边请示什么,简直光天化日下当开罗成的马屁精了。龙福海居中坐在主席台上泰然

不动,倒是罗成坐在一旁,还算二把手地侧过身来,对自己介绍情况。罗成说:

“解决掉这两件事,咱们也算卸掉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龙福海说:“这主要是

你来天州抓出的成绩。”罗成说:“你亲自通过的大政方针,我不过是具体实施操

作。”

龙福海说:“你的操作不同寻常啊。”

龙福海看到满会场活动的照相机摄像机,知道今天晚上天州的电视新闻不好看。

散会了,成群的记者蜂涌围上罗成,晾了龙福海一个冷落。罗成讲了几句,就

把记者让到龙福海这边。懂规矩的,便佯装热情凑到龙福海这儿来。不懂规矩的,

趁机更围死了罗成。龙福海气势饱满地和眼前这些就此而又顾它、心不在焉的记者

说道了一通,多少有些悻悻然地在马立凤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会场。

龙福海心中窝火,让司机开车走。他坐上马立凤开的车,溜溜街。

龙福海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说:“一本书,也就是没正式书号,内容也不错,当

个小学教材有什么不可以?闹得这么大惊小怪。”马立凤开着车说:“还不是罗成

和叶眉联手干的,专门就是恶心你龙书记的。”龙福海说:“我在天州这么多年,

没被这么恶心过。”又说:“我现在倒想关心关心了,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马立凤话中有话地说:“想让他们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龙福海说:“编这种闲言碎语没太大用,摆不到桌面上。”马立凤说:“这也

是生活作风问题嘛。还有那个田玉英,天天往罗成家跑,就和长在他们家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电视主持人叫刘小妹的,在咱们天州也算个人人脸熟的女孩,也跟着罗成

转。”龙福海说:“那是人家罗成社会办公,接受舆论监督。”马立凤哼了一声:

“我看监督过头了吧。”龙福海说:“罗成是单身,周边花着点也是人之常情。”

马立凤说:“我为你说话,你倒胳膊肘朝外拐,替他强词夺理了。”

龙福海目光阴沉地看着街道:“要有点有根有据的事,才好下嘴呀。罗成现在

肯定是里外吃素,荤腥不沾。他野心大着呢,不会随便玩花的。”马立凤说:“要

那么多证据干什么?叶眉花瓶似的拴在罗成身上,省委书记家的儿子夏飞会高兴吗?

有两句不高兴的话撂到他爸爸耳朵里,就够了。”

龙福海瞟了马立凤一眼,抽出烟卷叼上,思忖不语。

马立凤拔出点烟器,递给龙福海点着了。

车到市委市政府大院门口,看见院子里雪片一样飞着数百只白鸽。

龙福海说:“这又是罗成的形象工程,得来全不费功夫。”

马立凤把车缓缓停在路边,隔着警卫把守的院门看着院子里白鸽的停落说:

“这算什么形象,搞得一点都不严肃了。”龙福海说:“你那说法跟不上形势了,

这确实挺装样子的。怎么早以前你们谁都没替我想到过?漏洞也太多了点。”马立

凤说:“以前满院子都是上访告状的,谁能想到养一群鸽子在这儿和平。”

鸽群飞飞落落围着一个女人,她正抛撒着喂鸽子。

龙福海问:“那个女人是谁?”马立凤说:“田玉英的妈。早就退休了,现在

管养这群鸽子。”龙福海说:“罗成也就这三五个算不上数的人头。吃饱了撑的,

让他们干吧。”

车开了。马立风说:“孙大治一直跑着调省里。他走了,关云山有没有可能提

政法委书记?”龙福海说:“没太大可能,关这个人不听话。”马立凤说:“那你

也要给他个盼头。”龙福海说:“抻着他?”马立凤说:“罗成在天州呆不长,就

这一阵吃紧,干部稳一个是一个。关云山这样的人还不都是过河的垫脚石,你能踩

一脚就踩一脚。”龙福海显得心不在焉:“是不是多此一举啊?”

龙福海转够了,马立凤把他送到家门口。

龙福海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戏曲道白:“过五关斩六将,一马平川看还有谁敢挡?”

便让莫名其妙的马立凤走了。他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么。

进到家里,看见白宝珍、白宝贵、魏国一客厅人,龙福海又有了当家做主的壮

气。他将外衣脱下交给小保姆,很家长地问:“你们说什么呢?”白宝贵指着魏国

说:“罗成前两天把他叫去,大讲了一顿廉洁奉公。”龙福海说:“是吗?”魏国

连连点头说:“是。他说他一看廉洁二看奉公,笼而统之地敲打了我一顿。”龙福

海拖长腔调说:“讲得好哇。你们一个一个要好好廉洁奉公,千万不要让人抓住小

辫子。”

白宝珍说:“我看罗成自己小辫子就不少。”

龙福海在给他空着的中央座位上坐下了,叼上白宝贵递上来的烟,就着了魏国

打着的火,很舒服地连烟带话吐出来:“都什么小辫子啊?”白宝珍说:“个人风

头主义。”白宝贵说:“称王称霸。”魏国说:“专横跋扈。”

龙福海吞烟吐雾了一阵:“有什么能摆到桌面上的?”

儿子龙少伟笔挺着西装来到客厅坐下,他说:“任何零敲碎打的说法,只要把

它系统化,就能摆到桌面上。”龙福海和一屋人对龙少伟这种说法都不解,他说:

“具体讲。”龙少伟自顾自点着烟,徐徐地抽了几口,才在一屋人的等待中开了腔

:“想搞成一个人,想搞败一个人,其实都是做一个项目。做项目,讲的就是策划。

同样一个房地产,策划不同,广告词不同,编的故事不同,效果就完全不同。只要

善于系统化,每一个人,包括在坐诸位,也包括罗成,你既能根据他的一些言行把

他说成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化身,也能把他说成一钱不值。”

白宝贵奉承地说:“少伟这话说得就颇有些深奥了。”

魏国说:“别开生面。”

龙福海一伸手说:“年纪轻轻的,别净给他戴高帽。”他对儿子说:“你接着

讲。”龙少伟说:“我讲得很清楚了,把有限的事实系统化,给它几个画龙点睛的

口号,就成了一个可以卖出去的策划。做生意的,卖给市场,卖给下家。搞政治的,

卖给上级,卖给下级。搞成一个项目,不过如此。”

白宝珍向来听不明白儿子的话,满脸费解地想张嘴。

龙福海一伸手打断她:“少伟的话已经非常明白了。”他指着白宝贵、魏国等

人:“你们也都明白了吧?”白宝贵、魏国等人半明白半不明白地都点了头,赞叹

龙少伟说得透。龙福海说:“古人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当然是一句

反面的话,我们也可以反其意正面用之。我们要揭露一个害群之马,总能找得下足

够的说辞,拿一个大一点的放大镜照照它。你看他表面上光明正大,其实漏洞多得

很。说是社会办公舆论监督,走到哪儿让记者跟到哪儿,这种做法不仅是风头,而

且是风头主义了。我看他除了讨论人事、研究财政,差不多的事情都让记者参与。

政府不成政府,犯忌讳的事情多得很。好了,不多说了,你们也要善于系统化,再

画龙点睛,搞成一个好策划,这项目就做成了。”

一屋子人拍手大笑。

龙福海威风凛凛,抬手一指白宝珍吩咐道:“打电话给公安局长关云山,让他

现在就来我这儿一趟。”白宝珍站起,打电话。

家里却又来了一个人,是西关县委书记孔亮。聪明伶俐的年轻人一坐下,就有

些紧张地说:“罗成明后天要去西关县做全面考查。”



孔亮在县委等罗成。等了半天,却等来叶眉。

孔亮往窗外张望说:“罗市长到了?”叶眉手里提着头盔说:“不知道啊?”

孔亮说:“你不是为他打前站的?”叶眉说:“哪儿是哪儿呀,我又不是他的马前

卒。怎么,他也要来西关县?”孔亮说:“他说今明两天来。我这一上午在办公室

没敢挪窝,等着他。”叶眉说:“他不打招呼可能来,打招呼倒不一定来。他不喜

欢看节目单上准备的节目,喜欢出奇不意。”孔亮一摊双手:“那我就不一定这么

干等着啦,先陪你吧。想看成绩,还是想看问题,随你挑。这一条我同意罗市长的

方针,欢迎舆论监督。”

叶眉说:“听说你这儿干得不错。我来主要想看成绩,问题算其次的。”

孔亮笑着说:“这我倒有些意外了,真是不胜荣幸。”

叶眉说:“好像我就是专挑毛病的?”孔亮说:“罗市长说了,工作就是发现

问题,解决问题。”叶眉说:“我只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他的事。”孔亮说:

“那好,我陪你去转,一边转一边给你介绍情况。你摩托车就停这儿,回来再开上。”

叶眉说:“我还是开上自在。想什么时候分手,就什么时候分手了。”

两个人刚出办公室,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拿着遥控器从走廊那边追着一辆遥控

玩具汽车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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