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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龙年档案-第60部分

小说: 龙年档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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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消息挺及时嘛。”白宝珍说:“要听你当场的。”魏国说:“罗成今天召开

了现场会,今天下午就下通知,停百分之八九十的煤井煤窑。”

白宝珍居中坐在龙福海的位置上,睁大眼:“那开发区整个就垮了。”

魏国说:“是那个意思。罗成说,开发区有没有必要在原来的意义上存在,这

个问题就提出来了。”

白宝珍及一屋人都有点傻了。

白宝珍说:“那我们的事算怎么着了?”

魏国低头挠了挠头顶,抬眼说:“我没有办法。他把领导组和几个副市长都叫

去了。”白宝贵说:“他是不是有点越权?这事不汇报请示龙书记和常委,罗成就

敢定了?”一屋人有些嘈嘈。白宝贵说:“煤井都关掉了,开发区的体制还不就是

空壳子了?”魏国说:“所以,黑三角开发区很多人要写信告罗成。”

白宝珍说:“这两天市里早就又有匿名信举报他了。”

正说着,龙福海回来了,偶尔坐一回中央座大当家的白宝珍立刻站起让地儿。

龙福海瞥了一下今天人不在就被白宝珍占了的座位,颇有些不满。他格外威着

趟过客厅,来到自己的中央座坐下,问:“谈什么呢?”魏国说:“谈黑三角呢。”

龙福海一下坐起:“有什么情况?”魏国说:“罗成下午召开现场会,决定关闭开

发区百分之八九十的煤井煤窑。”龙福海还不知道,立起眼:“这开发区不是明存

实亡了吗?”魏国说:“罗成还提出问题,问黑三角开发区有没有必要存在?”

龙福海一拍沙发扶手,腾地站了起来:“真是反了。”

一屋人噤若寒蝉,过一会儿又都嘈嘈着配合起来。

龙福海背着手在客厅急急踱了几个来回,回到座位站住:“他哪儿来这么大权?

真是违规操作。”他虎虎地坐下了:“罗成他人呢?”魏国说:“今天可能也回市

里,洪平安已经把车调过去了。”龙福海阴着脸说:“不骑车了?”魏国说:“这

次可能算是骑完了吧,我看他也没少累着自己,说话嗓子都有点哑。”

龙福海冷笑一声:“哼,真到要摊牌的时候了。”



一路回天州,罗成一上车,就晕晕乎乎把自己交给别人了。他在汽车的颠簸中

做了一些很英雄其实也很累的梦。车开在路上,他呼呼睡着了,几个拐弯,他歪倒

在一旁叶眉的身上。叶眉将摩托交别人开着跟在后面,她陪着罗成。叶眉调整了一

下身体,让罗成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肩上,伸手摸他的额,烫得吓人,呼吸像牛一

样粗。洪平安坐在司机旁,用矿泉水湿了一条手巾,递给叶眉。叶眉用手巾擦了擦

罗成的脸。罗成略有知觉,微微摇了摇头。叶眉擦完,将毛巾敷在他头上。

走到天黑的时候,罗成醒了一下,问:“到哪儿了?”洪平安说:“路过太子

县小龙乡了。”罗成含糊不清地说:“上东沟村看看村村通汽车路和学校修好没有。”

洪平安说:“以后再去吧。”罗成说:“不。”很快到了东沟村,车灯照过去,司

机就高兴了:“路修好了。”一踩油门,汽车一直爬上坡,开到了村里。东沟村刚

修好村村通汽车路,看见大晚上就有汽车开进村来,都很新鲜。

两辆汽车一辆摩托在小学校门口停下,很快就围上一群人。

陶兰、郭小涛也来了。校门口添了一盏很亮的路灯。陶兰见洪平安、王庆从前

后车里出来,问:“是不是罗市长来了?”洪平安走到后面拉开车门看了看,对陶

兰说:“罗市长下乡太辛苦,睡着了。”

陶兰说:“我们看看他行吗?”

洪平安让开车门。

陶兰和郭小涛站在车门口往里看。司机亮了车内灯,罗成还枕在叶眉肩上昏睡

不醒。叶眉用手指嘘了一下,轻声说:“他病了。”陶兰伸手摸了摸罗成的手,手

发烫。她看看罗成,看看叶眉,眼泪像珍珠串一样挂了下来。停了一会儿,她说等

等,跑回屋里拿来一条围巾,递给叶眉:“这是给罗市长打的。天凉了,骑车下乡

可以围上。”又把一束野花放到车上:“这是郭小涛采的,我们想着村里路修好了,

学校盖好了,罗市长肯定会来看看。”

洪平安又在东沟小学门口停了一会儿,看看罗成睡死着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就

和村民们招招手,开上车走了。

到了市郊,罗成醒了,看见自己又歪在叶眉身上,坐直起来:“真不好意思。”

而后眨眨眼问:“东沟还没到?”洪平安告诉他:“早过了。你一直睡着没醒,不

忍叫你。”叶眉将毛围巾递给他:“这是陶兰给你打的,说天凉了,你骑车下乡可

以围上。”又把那束野花递给他:“这是郭小涛给你摘的。村村通修到东沟了,学

校也修好了,他们这两天就等着你去看呢。”

罗成遗憾了:“你们刚才应该叫醒我。”

洪平安说:“别应该不应该了,你现在应该休息。”

罗成看着车窗外:“这是到哪儿了?”洪平安说:“这是北郊三塔寺。”罗成

说:“看守所不就在这儿吗?”洪平安说是。罗成说:“开过去停一停,看看严富

道服刑走了没有?没走,我趁这机会看看他。”

车在电网高墙的天州看守所前停下了,洪平安下车去联系。过了一会儿,从里

面迎出几个人来。罗成出了车,看守所一个胖胖的副所长领着几个人上来招呼:

“罗市长。”罗成说:“我今天不是市长,我叫罗成。”胖所长连连点头:“知道。”

罗成又说:“今天不是市长来视察监狱。我今天是个人行为,看望一个过去教过我

读书的犯人。”胖所长又点头:“明白。”罗成说:“方便安排吗?”回答说:

“已经安排了。”

罗成进了看守所,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里见到了多少年前在煤油灯下教他念书

写字的老师,那时叫严小松,瘦一些,现在叫严富道,也并不是很胖,额头很深的

横纹,一张忠厚的长脸。所长及看守们退了。

罗成伸手握严富道:“严老师。”

严富道拘谨地在衣服上擦着双手,伸不出来:“你真不该这么叫,太惭愧了,

我这手……”罗成说:“过去的脏是过去的脏,今后的手还是干净的。”严富道个

儿不高,双手握住罗成,斜低着脸感慨万分。六十岁的人不算老,老泪也落了几滴。

两人坐下了,严富道说:“听说你刚骑车下乡回来,还发着烧。”罗成一摊双手:

“偶感风寒。”

严富道说:“难为你来看我。”

罗成说:“应该的。”

严富道双肘撑膝前倾着身子坐着,有一会儿没话,而后感慨唏嘘地用手抹了抹

鼻子,抬脸说:“每天看报,知道你在天州干得很好,真是往事如烟哪。”停停又

说:“我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一点。”罗成说:“接到你的信,我问过了。”严富

道慨叹道:“天州制药厂十年前是个亏损企业,我去了扭亏为赢,每年交税几千万,

可我自己每月拿千数来块钱工资。”罗成听着。严富道说:“快六十了,怎么干也

该退了,老婆又是白血病,还是没医疗保证的,一个儿子要自费出国留学,一个女

儿还在上大学,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就糊涂了一下,心说,这就算是预先

发给自己的奖金吧。”他抬眼看着罗成:“我真是想过,凭我这干法和成绩,不该

拿几十万奖金?或者搞股份制我不该有点股份?或者我是承包,或者我是租赁,或

者我是贷款买断产权,我都该有这点钱哪。”

罗成没说话。

严富道叹了口气,又抹了一把鼻子和嘴:“我知道,什么是什么。”

罗成说:“应该这样认识。”

严富道接着说:“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话,更不是让你为我求情,我只是说不上

来的懊悔还是冤,说几句也就说过去了。”他解嘲地苦笑一下:“我当初还真想过,

我要以后得到一份我该得到的钱,就把这窟窿补上。我一生没干过不该干的事啊。”

罗成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严富道坐直身:“你时间宝贵,还是听你说几句。”

罗成说:“多少年前,还是我小时候,你告诉我,人活一口气,要挺住这口气。

我一直记着,现在把这句话送还给你。”严富道说:“我明白。”罗成说:“听说

你的爱人、孩子都来看过你。”严富道说:“是。”罗成说:“为他们,你也要再

活出一个头儿。”

16章 紧锣密鼓

第十六章紧锣密鼓



龙福海听说省委调查组回去做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中性报告,他一下万分踌躇。

接着又听到消息,报告对他有利,他又高兴得手舞足蹈,和马立凤吹了很长的牛。

又接着听到,调查组的报告其实对罗成有利,他的大盘脸晴转阴一天的坏气象。

最后知道,省委一时还不下结论,要再观察。

他看着办公室窗外的暴雨背着手踱来踱去,抖双手对马立凤说:“现在可真是

顶牛,看谁顶得过谁。”事关大局,马立凤总是很老实坐在一边,听任龙福海自己

刨思路。龙福海站住了:“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优势,罗成要不是夏光远对他三分偏

心眼,就早滚蛋了。现在要从四面八方合围罗成。”停了会儿,他坐下问:“罗成

怎么样了?”马立凤说:“他昨晚回到市里,先到看守所看望了那个教过他的严富

道,回到家就高烧40度,连夜送医院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医生怀疑他肺有恶性

毛病,拍了片子,又说可能没大问题,只是存疑。”龙福海眼睛溜溜转了几圈:

“想办法把片子调出来,我找人再看一看。”马立凤点头:“好。”龙福海又说:

“一个很有利的情况,这两天市里又出现告罗成的举报信,估计往省里去的也少不

了。”

马立凤说:“那省委也不会调查第二次了。”

龙福海说:“那要看你举报的内容增加多少新意,有多大分量。这次黑三角的

事情罗成又惹翻了多少干部,到一定时候不用再来调查,夏光远也会把罗成这个惹

事鬼调到省里坐冷板凳。”龙福海一指马立凤:“罗成一个市长,去看守所和一个

犯人叙旧情,这已经既成事实,要想办法好好利用一下。”

马立凤点头:“最好传到皮副部长耳朵里。”

龙福海说:“这有的是办法。”又叮嘱马立凤:“一定把罗成的X光片子调出

来,我再找人看一看。罗成肺上真的长块肿瘤,我也就不费这么大劲了。”又一摆

手说:“不能心怀侥幸,还是要调动一切手段掐住他。”

龙福海站到窗前看着外面大雨:“魏二猛怎么还没到?”

马立凤也站过来,一指院门处:“那不是来了?”

隔着雨雾,逐渐看清一辆白色大奔亮着车灯开进院子,划了一个弧线,停到楼

门前。龙福海首领地往转椅上一坐,摆手让马立凤也坐下。

魏二猛推开门送进笑脸,弓着身进来了。

龙福海迎面就问:“办得怎么样了?”魏二猛说:“您连夜吩咐,我还不是连

夜办,搞了一个通宵,都现成了。”说着,他从包里先拿出一份打印文件放到龙福

海面前:“现在是两条战线作战,这是第一条,正面作战,就是您吩咐的程序斗争,

我们黑三角开发区打给市委的报告。”龙福海嗯了一声,接过看。魏二猛弓在一边

指点介绍:“我们要求市委重新考虑领导组和市政府在黑三角现场会做出的决定,

黑三角开发区煤炭生产有足够的安全保证,还计划边生产边进行一次安全大普查,

我们的要求都写在了上面。”龙福海点头说:“好。”魏二猛说:“另外,第二条

战线,是程序外的斗争。您看,这是几封告罗成的信,先给您送过来看一看。行了,

我们也就漫天遍地寄出了。”

龙福海拿起花镜把几封信略扫了一扫:“我只管收信,写信是你们的事跟我无

关。”魏二猛弓在一边连连点头:“那当然。算我当了邮递员,信寄到您手里。”

龙福海翻着几封信的结尾:“都是匿名的?”魏二猛说:“署名也找得下人,罗成

要端大伙儿的饭碗,谁不想撸袖子跟他干?只不过我们觉得这样策略。”龙福海说

:“好,那我就把你们的报告上常委会了。”又指着魏二猛:“你们这阵关节眼上

可不许乱出岔子,别发生重大安全事故。”

魏二猛从龙福海桌上抽出烟递给他,又拿起打火机给他点火:“您放心,哪儿

有那么多事故?罗成那纯粹是虚张声势,吓唬老百姓。”

龙福海召开常委会,合围因病缺席的罗成。

罗成不在,龙福海真是一片天下全由自己当家说了算。他往椭圆会议桌顶端一

坐,茶杯一挪,材料一放,就把场面压得稳稳的。龚青琏不远不近坐着,透红的小

脸笑得灵活放光。纪简明那张黑黄的乡土脸也多了轻松。许怀琴坐在一边像个言听

计从的助手。马立凤也活泛了,坐下还有弹性地颠了颠。孙大治方着一张聪明脸,

扶扶眼镜笑笑,随和得很。贾尚文高高胖胖地一坐下,也搭讪地左右看看,有点找

不着北的二难受。市人大主任范人达坐在远处,他对面坐着市政协主席蒋政和,都

摆成驯服样听凭龙福海一统天下。

龙福海发现,少个罗成,天下大不一样。

真把这块硌人的骨头咽下去消化了,就万事大吉了。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面前的材料就开会了。他说:“罗成前几天到黑三角开发

区考察了一番,精神可嘉,螺丝拧得太紧了,把自己拧坏了,躺倒住院,也把黑三

角上上下下拧了一个怨天尤人。”他停停说:“我这话不是夸大其辞。他前天在黑

三角做出两项决定,一是让开发区大小煤井关井停产,二是提出讨论开发区体制有

没有存在必要。”他拍了拍桌上的材料:“黑三角开发区群情激愤,连夜送上报告。

报告我今天早晨已经请大家传阅了,讲得非常好,安全是必要的,生产更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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