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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奥利弗的故事-第23部分

小说: 奥利弗的故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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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了一副手套。货色当然考究非凡,但是我心里却不大痛快:玛西送我的礼物,只能戴在有一臂之隔的手上。那也未免太见外了。

(“这么说你倒宁愿我送你一只貂皮里子的护身?”事后她这样问我。

“对——我就是那儿冻得最够呛!”)

最后一件,也是只能垫底的一件,是爸爸给我的,年年都是这张老面孔:一张支票。

欢乐播四方……

威克斯先生的电风琴奏得劲头十足,我们随着这列队行进的乐曲进了教堂,向我们坐惯的座位上走去。教堂里早已坐得满满的,尽是跟我们差不多人家的人,也差不多一样都投来了打量的目光,不失稳重地在那里细细打量我们家的女客。(“她不是咱们本地的人,”我管保他们一定都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没有人会看得把脖子都扭了过来,公然不讳地盯着瞅个够,唯有罗兹家的老奶奶是例外,老奶奶已是九十几的高龄——据说已是九十好几了——所以自可破格允许堂而皇之瞅个够。

可是教堂里大家都在注意罗兹家老奶奶脸上的表情呢。他们不会不看到,老奶奶对玛西作了滴水不漏的观察以后,脸上透出了一丝笑意。啊,这刁老婆子都满意了!

我们文文雅雅地唱了颂歌(可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扯起了嗓门直嚷了),牧师林德利先生主持了礼拜,可是我们听到的只是一片嗡嗡嗡。爸爸念了一段经文,平心而论,他念得是好。逢到逗号才顿一顿透口气,不像林德利先生那样,念不了几个字就要停一停。

一听讲道,天哪天哪,原来我们的这位牧师先生还挺跟得上世界形势呢。他提到了东南亚的战火,要我们趁圣诞佳节期间好好反思一下,这干戈不息的世界是多么需要和平王子①啊。

①指耶稣基督。

天幸林德利牧师在发气喘病,所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讲道讲得很短,真是功德无量。

赐福完毕,仪式结束,我们都退出大堂,来到外边的台阶上。这一幕,可说就是每年哈佛一耶鲁大赛后的校友大团聚的重演。不过今天早上谁的嘴里也闻不到一丝酒气。

“杰克逊!”“梅森!”“哈里斯!”“巴雷特!”“卡伯特!”“洛厄尔!”

老天乖乖!

说话里提到一些老朋友的名字时,声音都是一清二楚的,这里边到底说些什么,就都咕咕哝哝难闻其详了,反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吧。妈妈也有些朋友得招呼,不过她们那边甭说就文静多了。

后来冷不丁听见一个嗓音大吼一声,喊的分明是:

“玛啊——西亲爱的!”

我倏地转过身去,看见我的女朋友跟个什么人拥抱在一起。

那要不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家伙,我早就打落了他的牙齿逼着他往肚里咽了,管它什么教堂不教堂!

爸爸妈妈也马上赶了过来,看看到底是谁跟玛西的招呼居然打得这样亲热。

把玛西紧紧搂在怀里不放的,原来是斯坦迪什·法纳姆老爷子。

“哎呀,斯坦迪什大叔,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跟你幸会!”

妈妈似乎顿时来了劲。玛西真是他的侄女?这可是“我们同道”中的一位名流啊。

“玛啊——西,像你这样一位久居大啊都市的大啊小姐,怎么也会到我们这个蛮荒之地来?”斯坦迪什发“阿”这个音时嘴巴张得可大了,大得可以吞下整个波士顿港。

“她在我们家作客,”妈妈插进来说。

“噢,艾莉森,那敢情好,”斯坦迪什说着,向我这边偷偷挤了挤眼。“你们可要好好看着她啊,小心别让你们家啊那个漂亮小伙子打啊她啊的主意。”

“我们把她在玻璃罩里罩着呢,”我挖苦了他一句。斯坦迪什老爷子却哈哈一笑。

“你们俩是亲戚?”我当下就问,心里只巴望斯坦迪什快把手放下,别老搂着玛西的腰。

“可以说情同骨肉。法纳姆先生和我的父亲当初是合伙人的关系,”她说。

“不是合伙人,”他却一口咬定,“是兄弟。”

妈妈“噢”了一声,看得出来她是巴不得通过这条新的线索,能多摸到一些情况。

“我们合伙养过一些赛马啊,”斯坦迪什说。“后来她啊父亲去世了,我也把马啊都卖了。再也提不起劲头来玩那啊玩意儿了。”

“是吗,”看妈妈圣诞礼帽下的那副脸色,可知她的好奇心已经成了一座十足的维苏威火山了。(因为斯坦迪什还只当我们家的人都清楚玛西的爸爸是谁。)

“有空的话啊下午到我这边来坐坐,”法纳姆老爷子临分手时说。

“我得就回纽约去,斯坦迪什大叔。”

“啊——你这个小妞儿倒是个大啊忙人哩,”他开心得哇哇直嚷。“嘻,没羞!偷偷摸摸溜到波士顿来,活像个小偷。”他向玛西飞了个吻,又扭过头来对我们说:

“可得让她啊多吃点哪。我记得不错的话啊,我的小玛啊——西一向是个节食派。祝大啊家圣诞快乐!”

他刚要走,忽然又想起点什么,于是就又喊一声:“你干得不错,玛啊——西,好好干下去。我们都为你而感到脸上有光呢!”

爸爸开了妈妈的面包车送我们回家。一路默默无语,那意味是深长的。

圣诞午宴开席了,爸爸开了一瓶香槟。

妈妈提议:“为玛西干杯。”

我们都举起酒杯来已玛西只是沾了沾嘴唇。这时我做了一件对我来说是一反常态的事:我竟会提议,为耶稣而干杯。

席上一共是六个人。除了我们原有的四个人以外,又多了两位客人:一位是妈妈的侄子杰弗里,从弗吉尼亚来,还有一位是海伦姑奶奶,她是爷爷的妹子,是位老姑娘,我一看见她就会想起玛土撒拉①,想当年,她还跟爷爷一起在哈佛念过书呢。老姑奶奶耳聋,杰弗里又像肚子里有条线虫似的,只管埋头吃他的。所以席间的说话都是些老生常谈。

①《圣经·旧约》中的长寿老人,据说话了969岁(《创世记》5章27节)。

我们都称赞那火鸡烤得太好了。

“别夸我,你们夸弗洛伦斯去,”妈妈谦虚地说。“为了烤这火鸡她天一亮就起来忙乎了。”

“特别是里边填的作料,那味道简直绝了,”我那位纽约的相好吃得兴高采烈。

“到底是伊普斯威奇的牡蛎,不是一般可比的,”妈妈真是得意非凡。

我们尽情享受,菜道道都是那么丰盛。我和杰弗里简直是在比赛,看今天谁能当这头名老饕。

这时候,怪了!爸爸竟又开了第二瓶香槟。我脑子迷迷糊糊,心里却还是有点儿数的,在那里喝酒的似乎就我和爸爸两个。我喝得最多,所以才这么迷迷糊糊的。

最后又是弗洛伦斯的拿手,年年都有的肉馅饼。席散之后就退到客厅里去用咖啡,这时已是下午三点了。

我还得等上会儿,才能跟玛西一起动身回纽约去。得等我肚子里消化消化,脑子里清醒清醒。

妈妈问玛西:“咱们去散散步好不好,玛西?”

“太好了,巴雷特太太。”

她们就散步去了。

老姑奶奶早已在打她的吃了,杰弗里也上楼去看电视转播的橄榄球比赛了。

这就剩下了爸爸和我。

“我倒也很想去换换空气,凉快凉快,”我说。

“去散散步也好嘛,”爸爸回答说。

我们把上衣一穿,来到了屋外朔风凛冽的空气里。我心里很清楚:这出来散步的主意实际上是我向他提出的。我本来也满可以躲到楼上去,跟杰弗里一样去看橄榄球解闷。可是我不想那么办,我想说说话。想跟爸爸说说话。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爸爸也没等我问他,开口便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看这也正是我想要跟他谈谈的话题。

“多谢你,爸爸,”我答道。“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她好像……很喜欢你。”

我们这时已走到了小树林里。四下都是枯叶尽脱的树。

“我……也好像有点喜欢她,”我好半晌才说。

爸爸一个字一个字的辨着我这话的味道。我这样好说话儿,他以前可还没有怎么见到过。这些年来我是跟他顶撞惯了的,所以他无疑还有些担心,生怕我随时可能一言不合,便跟他谈肘。不过现在他渐渐看了出来,瞧这情况不会。因此他就大着胆子问我:“你这是认了真的?”

我们一路走去,半晌没有作一声,最后我才对他望望,轻声小气地回答:

“我要是能说得准就好啦。”

尽管我的话说得含糊其辞,简直像打哑谜一样,爸爸却还是看得很明白:我没有说瞎话,我眼下的心情确实就是这样。一句话: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他问。

我望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

怎么就明白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呢。

“奥利弗,你至今心里还很难过,这也应该说是人之常情。”爸爸的眼力这么厉害,倒叫我吃了一惊。可会不会他只是想说两句……来劝劝我呢?

“不,这不是因为詹尼的缘故,”我就这么回复他。“不瞒你说,我倒是已经准备好要……”这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他也没来追问。他只是耐心地等着我把意思表达完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你不是说有一件为难的事吗?”

“是她的家庭让我为难,”我告诉他。

“噢?”他说。“她们那边……不大愿意?”

“是我自己不大愿意,”我回答他说。“她的爸爸……”

“怎么?”

“……就是那位已故的沃尔特·宾宁代尔。”

“我懂了,”他说。

就这样简短的一句话,结束了我们爷儿俩一生中最贴心的一次情感交流。

第33节

“他们喜欢我吗?”

“依我看他们是已经让你的迷汤灌醉了。”

我们已经驶上了马萨诸塞高速公路。天色早已黑透。公路上看不到一个出门人。

“你满意吗?”她问。

我没有接口。玛西巴不得我们能谈个滔滔不绝。可是我却两眼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大路。

“怎么啦,奥利弗?”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又忍不住开了口。

“你这不是在故意奉承他们吗?”

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也会惹我恼火。

“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发了一顿小小的脾气。“可你这又是图个啥呢,混蛋?你这又是图个啥呢?”

沉默了片刻。

“因为我想要跟你结婚,”她说。

幸亏车子是她在开。她话说得这样赤裸裸没这没拦,当下简直把我给惊呆了。不过话也要说回来,她讲话可是从来不扭扭捏捏的。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来奉承我!”我说。

只听见风声飕飕,伴随着座下车行如飞。过了会儿,她才回了句:“难道我们俩之间还需要来求爱这一套?我还以为这个阶段早就过了。”

我只是含含糊糊“哼”了一声,叫人也根本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要是一声不吭的话,怕会被误会沉默即是同意。

“你倒说说,奥利弗,我们现在到底已经到了哪步田地了?”她反问我。

“现在嘛,离纽约只有三个来钟点的路程了,”我说。

“我到底干了什么啦?”

过了斯图尔桥,我们停了一下,在“霍华德·约翰逊记”饮食小店喝杯咖啡。

我真想回她一句:你还嫌不够吗?

不过我还是冷静了下来,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火辣辣的话都硬压了下去。

因为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一听见她嘴里吐出的这结婚二字,顿时就乱了心曲。这样心烦意乱,是绝对无法作出合乎理性的答复的。

“你说,我到底干了什么啦,惹你这样生我的气?”她又问了一遍。

我很想说:不是你干了什么,是因为有些事你没有做到,所以我才生你的气。

“不提了,玛西。我们俩都很累了。”

“奥利弗,你在生我的气。你与其这样生间气,何不就索性摊开来说说清楚呢!”

这话她说得算是在理。

“好吧,”我就说了起来,一个指头在那层压塑料的桌面上尽自画着圈圈儿。“我们这一阵子有两个星期没在一起过了。尽管我们两人都很忙,可我却总是做梦也盼着你回来……”

“奥利弗……”

“同床共枕这只是一个方面。我更迫切需要的是你得守在我身边。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哎呀,得了,得了,”她说,“在伊普斯威奇过了个圣诞节,得了神经病了。”

“这个周末在一起还不够,得天天都在一起。”

她对我看了一眼。我虽没有提高嗓门,却还是不免面有怒色。

“啊,怪来怪去又要怪我这前几个星期老是在外地东奔西跑。”

“不,不是这几个星期的问题。是今后一千个星期、一万个星期都得在一起。”

“奥利弗,”她说,“我觉得我们俩所以能产生感情,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我们彼此都尊重对方还有为事业而奉献的精神。”

她话是说得不错。不过只能在理论上成立。

“嗨——早上三点钟,冷冷清清一个人,你倒去尝尝这种‘为事业而奉献的精神’是怎么个味道!”

我只当妇女解放运动的大棒就要劈头盖脸打来。但是我估计错了。

“告诉你,我尝了,”她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尝过多少回了。”

她按住了我的手。

“怎么样?在旅馆里孤衾独枕,是怎么个滋味?”我问她。

“不好受哪,”她回答说。

我们总是这样:就好比打橄榄球,每次都攻到了球门区附近,却就是得不了分。这一回,可不是该她说“我输了,换一盘”了么?

“夜里孤单寂寞,你是怎么对付的呢?”我问。

“我就对自己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自己相信吗?”

我隐隐闻到了一股火药味,两种生活方式的大决战眼看已是一触即发。

“你希望一个女人能给你的是什么,奥利弗?”

口气是很温和。问题却大有深意。

“爱情哪,”我说。

“也就是说,你要女人做你的附属品?”

“我只要她能好歹留在家里,陪我多过上几夜,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想跟她讨论什么哲学问题。也不想让她再牵出这个夫妻关系应该如何的题目来做什么文章。詹尼当年毕竟也是个职业妇女啊,可不是吗?

“我本来以为我们俩结为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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