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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梅花烙-第16部分

小说: 梅花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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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已极,深受伤害的问:“你们没有一个人要去留他吗?”她走到王爷面前:“他是你唯
一的儿子,是不是?你就这么一条香烟命脉,是不是?”

    “不是。”王爷目光呆滞,声音机械化的:“我还有皓祯!”

    皓祯的身子摇了摇,使他不得不伸手扶住院中的一棵大树,他的眼光直直的望着王爷,
王爷的眼光不由得被他吸引,热烈的看着他了。父子二人,目光这样一接,二十一年来的点
点滴滴,全在两人眼底流过。谁说父子间一定要流着相同的血液?彼此的相知相惜,彼此的
欣赏爱护,不是比血缘更重吗?两人眼中,交换着千言万语,两人的眼眶,都迅速的潮湿
了。翩翩看看王爷,看看皓祯,看看拥抱在一起的吟霜和雪如,顿时明白到,真正的一家
人,正在这儿。她只是当初献给王爷的一个“寿礼”,一个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寿
礼”!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大门边,转身对门外大叫着:

    “皓祥!等我!你要到哪儿去?我跟你一起去!皓祥……皓祥……皓祥……”她追着皓
祥而去。吟霜的“白云庵”之行,就这样暂时打住。

    一整天,王府中又是乱乱糟糟的。下人们,议论纷纷,主人们,神思恍惚。王爷和雪
如,关着房门,“细说”当年往事。有无尽的悔,无尽的怨,无尽的责难,和无尽的伤心。
当这些情绪都度过之后,还有无尽的惊奇,是怎样的因缘际会,才能让吟霜和皓祯,竟被命
运的锁链,给牢牢的锁在一起!这样一“细说”,简直有说不完的故事和伤痛。说到日落西
山,说到没枯灯尽,依然说不完。而皓祯和吟霜,在东跨院里,默然相对,都不知此身何
在?忽然间,皓祯和吟霜的地位,已经易地而处。吟霜是王府的格格,皓祯才是无名的“弃
婴”。这种变化,使两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皓祯,他几乎被这事实给打倒了。他整日
神情木然,坐在那儿,长长久久都不说一语。

    深夜,他终于想明白了,抬起头来,他怔怔的看着吟霜。

    “我明白了,我在王府中,鸠占鹊巢二十一年,浑浑噩噩走这么一趟,目的就是领你进
府,让你这只失巢乳燕,仍然能飞回故居!”“你不明白!”吟霜盯着他,热烈的说:“冥
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我俩自幼不曾相换,以我王室四格格的身分,养在深闺,哪有机会和
你相遇?不论你是贩夫走卒,或是宗室之后,我们终此一生,都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上苍
为了结合我们,实在用心良苦!如果现在时光能够倒移,我仍然要做白吟霜,不要做四格
格!惟有如此,我才能拥有你这一份情!对我而言,这份情,比任何身分地位,都要贵重了
几千几万倍!”他瞅着她,在她那炙热的眸子下,融化了。

    “我明白了!”他再说:“我是贝勒,或是贫民,这都不重要!你是格格,或是卖唱
女,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无论我是谁,我也都爱你!”

    她点头,深深的点头,偎进了他的怀里。

    “有你这几句话,”她想着那青灯古佛的漫长岁月:“够我几生几世来回味了!”第二
天,吟霜还来不及动身去“白云庵”,王府被一队官兵直闯了进来,带队的是刑部的佟瑞佟
大人。手中拿着皇上的圣旨,他大声的朗读,王爷、雪如、皓祯、吟霜等都跪伏于地:“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额驸皓祯,并非硕亲王所出,实为抱养之子,却谎称子嗣,承袭爵
位,此等欺君罔上,污蔑宗室之举,已紊乱皇族血脉,动摇国之根本,罪行重大!姑念硕亲
王与福晋乃皇亲国戚,特免死罪,着即监禁两年,降为庶民,硕亲王府其余人等,一概军府
第归公,择日迁居。白吟霜斥令削发为尼。皓祯以来历不明之身,谬得额驸之尊,罪不可
赦,当处极刑!三日后午时,斩立决!钦此!”梅花烙27/3022

    王爷、雪如,和皓祯就这样入了狱。吟霜暂时无人拘管,因圣旨上未曾明示,何时削
发?何时为尼?

    王府中顿时一团混乱,官兵押走了王爷等人之时,顺便洗劫了王府。除了公主房以外,
几乎每个房间都难逃厄运,箱箱笼笼全被翻开推倒,衣裳钗环散了一地。丫环仆佣眼看大势
已去,又深怕遭到波及,竟逃的逃,走的走,连夜就散去了大半。一夜之间,偌大的王府,
变成一座空旷的死城。

    北国的秋,特别萧飒。银杏树的叶子,又落了满地,无人清扫。亭亭台台,楼楼阁阁,
和院院落落,再也听不到人声笑语,看不到衣香鬓影。苍苔露冷,幽径花残。长长的回廊
上,冷冷清清,杳无人影。只有层层落叶,在寒风中翻翻滚滚,从长廊的这一头,一直滚向
那一头。

    昔日繁华,转眼间都成过去。

    第二天,皓祥和翩翩回来了,看到府中这等残破景象,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等
到知道圣旨上竟是:

    “硕亲王府其余人等,一概爵撤封,府第归公,择日迁居……”

    皓祥就大大一震,愣愣的说:

    “怎会这样呢?难道我们进宫密告,都没有功劳吗?为什么把我革爵?降为庶民?我没
有欺君,我没有犯上呀!这太不公平了!”秦姥姥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抖着手,指着皓祥
说:

    “心存恶念啊!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阿克丹不知从何方冲出,伸手就抓住皓祥胸前的衣服,怒目圆睁的爆出一吼:“对!这
叫报应,你们害人害己,不仅是无福之人,更是王府的罪人!”小寇子也冲过来了:“你们
让王爷福晋入狱,让额驸判了死刑,你们于心能安吗?你们夜里睡得着吗?如今,金钱财
物,花园房舍,荣华富贵一起失去,你们就满意了吗?……”

    “你……你……你这个臭奴才!”皓祥又气又恨,对小寇子伸出了拳头:“我要你好
看!”

    “算了吧!”阿克丹把皓祥用力一推,推倒于地。“你已经被降为庶民了!省省你的少
爷架子吧!王爷和额驸垮了,你还有什么天下……你睁大眼睛看看,王府中还留下了什
么?”

    翩翩环顾四周,天愁地惨,一片荒凉。箱笼遍了,杂物纷陈……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整个人都失神了。就在此时,吟霜气极败坏的奔了过来,一见到翩翩,竟像见到唯一的救星
般,对翩翩就跪了下去:

    “侧福晋!请你救救大家吧!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从昨天到现在,我去了都统府,去了
悦王府,康王府,还去了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家里……大家听说是硕亲王府来的,就慌
慌张张的关上大门,根本没有人肯见我!连我那嫡亲的姨妈,都连夜出京避风头去了……我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进宫去见公主!侧福晋,我知道你才从宫里回来,你和公主,一
直走得很近,你和那崔姥姥,也很投缘。请你帮我,那宫门森严,我进不去!你想想法子,
让我和公主见上一同,让我去求公主……要不然,皓祯是死路一条,阿玛和额娘在牢狱里,
也是活不成的!我求求你……”她对翩翩“嘣嘣嘣”的磕下头去:“把我扮成宫女,把我扮
成你的丫环,带我进宫去吧!”翩翩见吟霜说得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心中不禁紧紧一
抽。毕竟,她在王府中已二十年,又何忍见王府瓦解凋零!她凝视吟霜,终于明白吟霜只是
人而不是狐,她进不了那座宫门,但是,进去又有何用?

    “那公主,”翩翩勉强的开了口,喉中涩涩的。“她恨你都来不及,怎会帮你呢?”
“不管她帮不帮,这是最后的一条路了!”吟霜悲喊着:“只剩两天了,后天此时,皓祯就
身首异处了!事不宜迟,请你帮我做最后的努力,请你!求你!拜托你……”她再磕下头
去,额头都磕肿了。“也罢!”翩翩看着那荒凉的庭院:“我立刻就去打点布置,看能不能
打通崔姥姥那一关!”

    这一布绪,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崔姥姥才同意了,愿带吟霜见公主。事实上,崔姥姥有
崔姥姥的想法,只有她最深的体会出公主对额驸的一番心。如今,额驸问斩,公主这一片痴
心,将系向何方?如能留下人来,则日久天长,一切仍然有望……而且,而且……

    于是,这天晚上,吟霜打扮成宫女,被崔姥姥从偏门中,悄悄带进了宫。这已是皓祯的
最后一夜了。

    公主她那寝宫之中,不住踱着步子,“花盆底”的宫鞋,踏在青砖地上,笃笃有声,敲
碎了那寂静的夜,也踩碎了公主自己的心。“公主!”崔姥姥带进吟霜来。“有人求见!”

    公主乍见吟霜,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怎……么!又是你!你连皇宫都进得来?你的法力越来越大了……”她慌乱的
回头喊:“崔姥姥!崔姥姥!”

    “是我带她进来的!”崔姥姥哀伤的看着公主。“现在真相都已经大白了,她根本不是
白狐,皇上不是对你都说过了吗?你再不用怕她了!你和她的心病,也应该解一解了,要不
然,你这一辈子,都要这样恍恍惚惚的度过吗?醒一醒吧!公主!”

    “不是白狐?不是白狐?”公主仍然神魂不定,怔忡的瞪视着吟霜:“我不知道,一切
都把我搅糊涂了!皇阿玛说我嫁的是个假皇亲,他要把他处死,好,那我不是成了寡妇吗?
你……”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吟霜:“你……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不去救皓祯呢?”“我如
果真的神通广大,如果真的法力无边,”吟霜悲痛的说:“我还会来求你吗?我早就去施法
了!”她往前一步,急促的抓住了公主的双臂,忍不住就给她一阵摇撼。“公主!请你清醒
过来!你一定要清醒过来!因为皓祯已到最后关头,明日午时,就要处死了!不管他是真皇
亲,还是假皇亲,他是真贝勒,还是假贝勒……他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丈夫呀!是我们两个人
都深深爱着的,唯一的,真正的丈夫呀!”

    公主大大的震动了,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呼吸急促的鼓动着胸腔,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盯
着吟霜。

    “公主,你的敌人是我,不是白狐!不要因为你自己的挫败,而逃避到‘白狐’的邪说
里去!你要站起来,跟我争皓祯,跟我抢皓祯,说不定,有一天你会赢过我!如果皓祯死
了,你就再也赢不了了!”

    公主脸色一动,眼中闪闪发光。她挺了挺下巴,又有了“公主”的权威。“你不要对我
用激将法,”她冷冷的说:“皓祯死了,你也赢不了了!”“哦!这就是你的想法!”吟霜
激动的嚷:“可见你的内心深处,仍然是清醒明白的!你宁愿皓祯死掉,我们两个都做输
家,也不愿意皓祯活着,却只爱我一个!你要用死亡来终止皓祯对我的爱!”她点着头,眼
光凌厉,灼灼然的逼视着公主。“你有你的骄傲,你的自尊,但,到了最后,你却走了一步
这样窝囊的棋!这步棋,让你这一生都输定了,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公主紧紧的闭着嘴
唇,不说话。

    “但是,”吟霜继续说,一句比一句有力:“你能不爱他吗?你能不想他吗?你能不希
望他有回报吗?大婚之夜,合卺之时……往日种种,难道都不曾在你回忆中萦绕吗?他的死
亡,能让这所有的相思回忆都一笔勾销吗?”她盯着公主的眼睛,急切的说:“我们谈一个
条件,好不好?只要你救了皓祯,我保证消失在你们面前,我用我的死亡来交换皓祯!没有
了我,你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来赢得皓祯的心!”

    公主牵动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你死了,”她眼神缥缈。“他的心会跟着你走,我才没那么傻!”“那么,我不死!
皇上已下令,要我去当尼姑,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再也不来扰你们。”

    “你当了尼姑,他会在尼姑庵前结庐而居!”

    “他不会,他还有父母要侍奉……”

    “他会。我已经太了解他了!”

    “那么,去问皇上求情,赦免了我们,和我共有他吧!你救了王爷和福晋,皓祯感恩,
我也感恩,让我们三个,和平共存!那总好过你为他守寡,是不是?”吟霜喊着,去抓公主
的手。公主神情一恸,挣脱了吟霜。

    “你走!”她简单的说。“我已经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了,你说任何话,对我都没有作
用了!你走!我不要见你!也不要听你!”吟霜绝望到了极点,她瞪视着公主,只看到一张
心灰意冷、毫无表情的脸孔。麻木不仁!是的,她已经无动于衷,麻木不仁了。“公主!”
她做最后一搏。“死亡没有办法结束人间的真爱,只能把它化为永恒,与天地同在……”

    “够了够了!”公主愤然的一把推开吟霜,激烈的冲着她喊:“我知道你们的爱崇高伟
大极了,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在!这么伟大的爱,还怕‘死亡’吗?他死了,你尽可跟着
他去!你走!我不管你是人是狐、是鬼是神、我已经受够了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吟霜的身子往后退,一直退到门边,然后,她坚决的、木然的转过身子,直挺挺的走了
出去。脸上,已没有来时的惶恐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是的,公主说
得好;这么伟大的爱,还怕“死亡”吗?

    同一时间,在宫中的大牢里,皇上特别恩准,让王爷、雪如与皓祯共进最后的晚餐。

    狱卒送进了佳肴美酒,叹口气说:

    “大限在明日午时,一早就得动身赴法场,这一顿请好好享用吧!”王爷和雪如,看着
托盘里那六碟小菜、一壶美酒,真是痛入心肺。皓祯走过来,斟了一杯满满的酒,就双手捧
着,对王爷和雪如跪了下去,诚挚的说;梅花烙28/30

    “阿玛,额娘,我糊里糊涂,当了你们二十一年的儿子,这二十一年来,我带给你们的
欢乐不多,带给你们的烦恼和痛苦却不少!原以为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承欢膝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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