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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走开,我有情流感-第4部分

小说: 走开,我有情流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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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她身边,看她疲倦的眼角和眉梢,看她修长的脖子上的折皱。唯一不变的是她眼神里隐藏着倔强,酷似我回忆中母亲的眼神。她们焦虑、忧郁、委屈、怨愤……
而我,也是她们的延伸,这个家族的女性的延伸。我知道自己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家族的共性,我们都是一样的,母亲、兰若还有我。
兰若等到了她要等的人,矮胖的老年华侨,他的拐杖敲击着地面,笑容慈祥。她搀扶起他,走向检票口。
我狠狠地叫了她一声:“兰若……”
仿佛她没听见,仿佛她又听见。她略略回了一下头,嘴角努力上扬着。
我目送她走向一个不属于她的国度,她身边的男人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一次博彩。她输不起了,她比谁都清楚这点。
我掏出包里的小圆镜,收拾好妆容。我的子牙出国深造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来了,他们拥上去。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人。子牙淹没在那堆人里面,他的样子模糊不可辨认。
我们追求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子牙和我。但是,我们失去了彼此。
他成了这个国家最有才华的青年作家之一,我是他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可是我,我要离开他了。
子牙啊子牙,我要离开你了。
22岁的子牙喜欢文字,他堆砌起它们,用情感的宣泄来填充平淡的生活。他写了很多的字,我是他第一个读者。我给他改错别字,改标点符号,改这个改那个,我对自己的更改那么自信。即使我越改越错,子牙也只是笑着接受。他俯在桌子上写字,数年后,我们拥有了第一台电脑的时候,他还是改正不了俯身的姿势。他是弯曲着的,这个姿势虔诚极了,是对文字的虔诚。我喜欢他的这个姿势。
他完成了生命里第一个长篇小说的创作,他对我说:“橙子,我很快就要名扬四海。”

第12节:双重的自我(4)

他好天真。
我点着头,我也好天真。我们抱在一起,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渴望能改变现状。他的怀抱温暖如许,我冰凉的手缠绕在他的后背,他的手缠绕在我的腰际。我们像两只大虾,弓着身子,寻求妥帖的抚慰。
他亲吻着我的嘴唇,局促不安。我的嘴唇很干燥,舍不得买一只润唇膏。我拒绝着,不是因为我不愿意贡献自己的嘴唇,而是我怕他会厌恶它的粗糙。我们感知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需要进一步的探求。
我强迫他停止,跑去厨房找那罐蜂蜜。粘稠的蜂蜜甘甜清凉,我把它涂抹在嘴唇上,忐忑地甚至害羞地躺回子牙身边。我的左手撑起自己半边身体,右手抚摩着他的胸口。我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他惊慌中故作镇静。他的手重新揽上我的腰,16岁少女细细软软的蛇一般的小腰。那双手渐渐有力起来,扣进我的皮肤。
我如此专注地吸吮着他的嘴唇,闻着他口中烟草的气息。
他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我们的呼吸声有如惊涛骇浪。我微微闭上双眼,他忽然跳下床去。他尖叫了一声,冲进卫生间。
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在这个冬天的夜晚。
我点上一支烟,开了窗,趴在窗台上吹着同样冰冷的风。
是北风吗?北在哪里?南又在哪里?
子牙,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安全而彻底地拥有彼此?
子牙走出卫生间,潮湿的头发伏帖着,他不太自在地笑笑。我说:“子牙,我学会抽烟了。”
他说:“橙子,我学会洗冷水澡了。”
“来,子牙,快指给我看,哪里是北方?哪里是南方?”
“傻瓜,南方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湿润而狭隘;北方吗?去北方需要跋涉遥远的路程,需要越过无数的山,那片土地干燥而宽厚。我们是要去北方的,我要带你去。那里的冬天很冷很冷,你怕吗?”
我扔了手上的烟头,扭头冲进卫生间,反锁上了门。脱光了衣服,拧开了花洒,仰头,跺脚,是一头发疯的小母兽。子牙敲打着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我的名字。我不管,我要证明我不怕寒冷。我完全可以跟子牙一样,为了守侯他,我可以吃任何的苦。
冷水渗透进每个毛孔,每个毛孔剧烈地收缩着。我咬着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我张开手臂,让冷水充分流经我的每寸皮肤。我要记住这感觉,忍耐着的寒冷和凄凉。
是的,凄凉。兰若说的对,我是凄凉的。可是兰若,我不害怕凄凉。我把身体裸露在冷水里,我没有恐惧和畏缩过。
子牙撞开了门,拿了大毛巾包住我不断战栗的身体。瘦小的身体,苍白的身体,虚无的身体,空乏的身体。他隔着毛巾抱我:“你傻不傻?傻不傻呀?”
“子牙……”我的牙齿“咯咯”作响,“你做的……你做得到……我……我一定也要做到。我不怕……冷,我要跟你……去北方。”
“你真是个孩子。”
“不是的……我……是你的妻子。”
他抱起我,抱起一只小猴子或者小婴儿那样。他的表情是可爱的,生怕他抓不住我似的。
我们再次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除却了对方,我们一无所有。
内心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改变现状。去北方,确切地说,我们要去北京。
北京,北京,北京。我梦见了北京,它是红色的,红彤彤的,火辣辣的。它不寒冷,火炉一样炽热。我出了很多的汗,我说:“子牙,你说谎,北京很热……火山爆发了……”
清晨,子牙拼命叫醒我:“橙子,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的身体滚烫得像个火炉!”
“北京是火炉……我不是……”
从此,子牙再不敢让我沾染一点冷水,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
我们不能生病,身体经不起折腾,钱包也经不起折腾。贫穷的子牙和子夜,潜藏在暗夜里的两只困顿的野兽,我们要健康地活着。每天,都要睁得开眼睛,拿得动写字的那支笔。还要,还要有足够的力气来拥抱彼此。
5

第13节:双重的自我(5)

关于身份的问题,我要求母亲给我一个交代。我幻想着自己亲生父亲的模样,他该是温柔的人吧。那么,他是不是也在P城生活着呢?他是不是悄悄在我身边藏匿着,而我没发觉呢?
母亲没交代,什么也没交代。对于自己年幼的女儿,她有足够的威慑力要求我闭嘴。
她掐掉了我幻想的线索,她干脆说:“他死了。你的父亲死了。现在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当他是你的父亲。就如同我把他当成丈夫一样。否则,我们只能是孤儿寡母。你要做没父亲的孩子吗?你不觉得那样很悲惨吗?我需要丈夫,你需要父亲。至于别的,一点也不重要。橙子,到你懂得这些道理的时候,你也就长大了。”
我12岁,刚刚确定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母亲的话于我就是乱线一团,千头万绪我不知从哪里开解。我去找兰若,至少我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是怎么死的,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
兰若一语道破:“你的亲生父亲叫查士德,谦谦君子,两袖清风。你母亲那般的性格,迟早会找机会让你们父女重逢。你安心等着吧,我的小可怜……”
13岁,我升了初中,遇到了班主任查士德。
他站在讲台上,藏青色的西装映衬着他白净的皮肤。阳光班驳地透过窗帘洒射在他手上,他捏着一根粉笔,刚劲有力地黑板上写他的名字。第一个是“查”,我没在意。第二个是“士”,我发出了一声惊叫。
他和新同学们一样都把目光转向我,他的眼光代替了他的话语。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是在对我说:“是的,橙子,我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别怕别怕,这个秘密只有很少人知道。”
我红着脸,他转身继续把名字写完。
血缘这个东西很神奇,我很相信他就是我的父亲。他是知道我的,他肯定在关注着我的成长。查士德!查士德!查士德!我在本子上写过很多遍他的名字。在我安心等待他出现的日子里。
他下了讲台,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停留了3秒钟。仅仅3秒,仅仅是3秒。我和他相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用血缘来感应对方的存在。
我的名字应该叫“查橙子”而不是“林橙子”。母亲应该是“查夫人”而不是“林夫人”。我们一家人应该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我和母亲应该是教师家属。所有同学都必须对我另眼相看,我的父亲是他们的老师。
我的老师是我的父亲。
我接受了这个现实,愉快而迅速。
如兰若所说,这一定是母亲刻意的安排。我去那所中学上课的第一天,她给我穿上了我最好看的衣服,帮我扎好头发。她亲手给我端了牛奶,看我把它喝完。她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她忽然说:“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呀,橙子。”
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你的老师是你的父亲——显然,她吞咽下了这句话。她太聪明了,聪明的女人总是有秘密。
放学路上,我雀跃不已,沿途哼唱着歌曲。我的父亲,不,我是说姓林的那位父亲。姓林的那位父亲坐在单位派给他的车子里,他开了车门,身体仍然安稳地靠在座位上:“橙子,上车!”
我没抵抗过他,一次也没有过。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很不光彩。我望见了马路对面骑着自行车的查士德,他怔怔地看着我将要上的黑色小汽车。我想叫他过来,两位父亲可以进行一次合理的较量。或者什么较量也不需要,我也会跟了查士德走的。如果汽车里父亲不肯放我走,查士德可以去告官啊。不行不行,汽车里坐着的这个父亲不就是官吗?
我失望了,因为查士德跨上自行车,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林秉坤,汽车里威严的男人。他以父亲的身份,以我母亲的丈夫的身份,他毫不客气地拉住我的手。
我和林秉坤没那么亲密过,从小到大。
他佯装出的亲切多么吓人,阎王爷假扮成圣诞老人一般。他问我:“新学校可好?教你的都是些什么老师呀?橙子,其实这所学校很一般嘛。对不对,小王?你发表下看法嘛。”他的司机小王坚决有力地附和着:“很一般,很一般,非常之一般。”
“特别是师资力量,据说相当薄弱。这里的老师都没什么水平,哎……没水平嘛。橙子,爸爸要送你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哦,都联系好了,在L城,一所贵族学校。你怎么不笑,你应该高兴才对。橙子,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啊,你别给我哭!小王,你帮我哄哄橙子!”
我哭了。断了线的珠子从眼里掉出,滚落在的林秉坤真皮坐垫上。他松开我的手,重新恢复皱眉撇嘴的样子。小王拼命安慰我,我没听清他说的是些什么,就这样,我一路哭回家。
然后,林和母亲开始吵架,隐约中我听到了“查士德”这个名字,这是他们以往的争吵中没有的内容。一定是母亲的刻意安排暴露了,所以林秉坤发怒了。
战争以母亲的“割腕自杀未遂”结束,她不肯去医院,父亲叫了当医生的小姑来抢救母亲。母亲的脸上半分痛楚也无,她一直笑着,很明显,她胜利了。她的自我摧残,换来了我和查士德的相逢,父女相逢。自然,还有相处。
我需要带着母亲去投奔查士德,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想。

第14节:腐烂的玫瑰(1)

第四章 腐烂的玫瑰
你写风花雪月,朝思暮想和春心萌动——可是你没有爱情。
1
她姓的是梅。
幽雅的梅,高贵的梅。
她双名“娉婷”。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
她天生就应该是姿态美好,轻盈温柔的女子。
然而她是一朵闷骚而孤独的梅,她的娉婷是她的原罪。
梅娉婷是我的母亲,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我说的“岁月的痕迹”和皱纹无关,是指那种沧桑感。她没有沧桑感,她的眼里多半是天真好奇的神色。听说她生下我后,第一次从护士手中接过我,她居然吓了一大跳。这个皱皱巴巴的小婴儿,真的是她梅娉婷的孩子吗?
她拒绝母乳喂养,她害怕自己身材走样。
梅娉婷是某所著名大学中文系出来的才女,她写的东西唯美生动。唯美的如同她的长相,生动的如同她的神采。她写风花雪月,朝思暮想和春心萌动——可是她没有爱情。
美丽的才女,她并无爱情。
兰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母亲就是读了太多书了,读傻了也读痴了。”
梅娉婷喜欢读书,这是我从她身上继承下来的唯一优点。我没能遗传并发扬她的美丽,也没能继承并发挥她的才气。我好比她捏的一个奇形怪状的泥人,看了我不顺眼的人,轻易就能把我摔烂。
我像的是查士德,从我见到他并了解他之后,我坚信了这点。我们父女俩皆眉色浓重,而且长的是连心眉。仔细看,两条眉毛是连在一起的,在鼻子正上方纠结缠乱。我们一生气或者一发怒,连心眉就特别明显,像一条挣扎着的被围困在水沟里的弯曲的龙。而我们的性格懦弱得如同小虫,谁都能捏死我们。
家里有很多闲书,林秉坤是这样概括的——小说就是闲书,只有闲人才会去看。闲人是最无用的,最可耻的。他扬言要烧了家里的闲书,好几次整理出来放在院子中间。他撇着嘴看着梅娉婷:“我要烧了,马上要点火了!”
梅娉婷指着那堆书,圆睁杏眼:“你烧吧,你把‘四大名著’也烧了去……”
“你瞎说,闲书里没有‘四大名著’。”
“你知道什么是‘四大名著’?”梅才女对丈夫另眼相看起来。
“不就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马列主义》……还有……还有……”
才女恼怒了,嘲笑讥讽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一本叫做《资本论》的,你怎么忘记了?”
“对的,对的,还有《资本论》。”
梅娉婷坐在那堆闲书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要么,连我和书一起烧;要么,你把这些书搬回原位。”
林秉坤继续撇嘴,但老实了很多。他知道妻子是较真的女人,她说往东就不会往西,她说去跳楼就不会去投河。她生命里第一次妥协,也是唯一的一次,就是答应了和他结婚。他该是多么地感谢上帝,她是他的妻子。尽管,她再没妥协过他。相反,连他抽烟的习惯也被她剥夺,连他的女儿也是个野种……

第15节:腐烂的玫瑰(2)

这样把书搬来搬去的游戏,是他们之间最有意思的事情了。至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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