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江湖笑谈录-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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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志蹬临点将台,当下便将筋疲力尽,伤病满营的义军整合在一起,跟着又将那些饥饿乏力,毫无斗志的宋军将士聚拢,随即动情地道:“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失去了父亲、儿子和兄弟。我也知道有很多人身负创伤,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可我现在想问的是,难道仅仅这样,就成为我们困守孤城的借口吗?难道因为悲伤和暂时的失利,我们就甘愿放弃生的希望吗?”
台下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不”声,王怀志觉得不够力度,于是又提高嗓门道:“是男人的就给我拿起武器,站起身来。”众义士和官兵受到激发,纷纷整肃而起,列队成型。
王怀志看着初成阵形的队伍,沉声道:“饥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沦为奴隶;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丧失了斗志;流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只能流泪。而现在,就是我们做出抉择的时刻。是流血,还是流泪;是打败敌人,还是沦为奴隶;是舍弃家园,还是告慰先灵。这一切,都将在今日揭晓。”
听到这番激昂的誓师宣言,众将士顿感热血沸腾,士气不由空前地高涨起来。呐喊声逐渐由稀松变得强烈,续而凝聚成山呼海啸之势。王怀志要的就是这股力量,也唯有这样的力量,才能摧毁强大的敌人。他心知打铁趁热的道理,于是率领众将士祭拜完天地,遂大开四门冲杀了出去。
宋军官兵及众义士个个舍生忘死,怀着满腔热血,如潮水般席卷向辽汉联军。王怀志更是一马当先,杀入了敌营之中。他将对乐隐娘的追思和愧疚,幻化成了无穷的力量,一路气势如虹,杀得敌人亏哭狼嚎。
混战中,王怀志陡见一个白马银枪的将军,在前方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他瞧清楚是石云飞,不由怒上心田,当即咆哮着冲了过去,大喝道:“无耻畜牲,还我夫人来。”
石云飞闻言一愣,随即揶揄道:“可笑,石某堂堂八尺男儿,几时拐了你的夫人?”王怀志将刀一横,恶狠狠道:“若非你们这帮畜生,隐娘便不会使出美人计,从而枉顾了性命。说你是无耻畜牲,还算是轻的。”石云飞何等聪明,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不由两眼一黑,翻身跌落马下。
王怀志抚摸着手中的宝刀,冷笑道:“你还是自尽吧!我不想污了这口宝刀。”石云飞挣扎着爬起身来,不由一阵莫名狂笑,跟着振臂高呼道:“苍天哪!枉我石云飞一世英明,竟被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我不明白,自己何以愚蠢到这步田地。老天爷,你告诉我,告诉我……”
王怀志睥睨着石云飞,不屑道:“因为你眼高手低,太过自命不凡。殊不知,将傲则愚,兵骄则败的道理。”石云飞闻言,赫然回首紧盯着王怀志,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过了片刻,他方才自嘲道:“道理虽浅,却能误人。即便你不杀我,云飞也无颜苟活在这世上了。”
石云飞脱下头盔,一甩逍遥巾,跟着留恋地扫视了一番战场,这才拔起银枪,调头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苦修炼的八十一路“梅花锁喉枪”,最后锁定的,却是自己的咽喉……
王怀志两腿一夹踏雪,看也不看地冲向了辽营。当他来到一处空地时,只见有堆烧黑的残骸,还在兀自冒着青烟。王怀志滚鞍下马,大步奔向那堆残骸,也不管烫不烫手,捧起一把灰紧紧捏在手里,仰天大叫道:“夫人,夫人啊!”一时悲从中来,声泪俱下。
平地卷起一阵寒风,吹散了王怀志手中的尘埃,却将一把精致的小竹梳,留在了他的手心里。看着完好无损的小竹梳,王怀志热泪盈眶,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只香囊,将它和小竹梳一同放在唇上,深深地亲吻着。可当他用鼻子轻嗅时,那香囊却忽然失去了芬芳,就如同王怀志现在的心情一样,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有诗叹道:爱到真时方恨少,情入深处不由身。春风有义绿千山,世人痴情总嗔恨。红颜为谁香消陨?落花溅泪已无味。感慨大爱竟如斯,此情不灭万古芳。
一场混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耶律休哥与王怀志再次狭路相逢,当即大战在一起。耶律休哥挥舞着“狼牙虎头棒”,一路大开大阖,当真如三头六臂的金刚。王怀志捏了个“辗”字诀,不去挡棒头,反而削向耶律休哥持棒的双手。耶律休哥也不含糊,当即抡转虎头棒,抖手砸向王怀志下颌。
王怀志一个后空翻离开马背,却一把拽住了踏雪的尾巴。踏雪心领神会,当下将王怀志甩向了耶律休哥。而王怀志正好借着这一甩之力,捻了个“劈”字诀,宝刀带起一抹幽蓝,当头硕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双眸一凝,跟着举起虎头棒朝王怀志捅来。随着一声金石交鸣,王怀志只觉有股大力反弹而来,险些连刀也拿捏不住,于是急忙一个后空翻,将力量卸去。耶律休哥的座骑吃不住巨大的压力,竟然一曲前踢跪倒在地。双方都吃了暗亏,不由各自惊惧对方的神力。
“再吃我一刀。”王怀志一时豪气万丈,又是招自创的“星光璀璨”劈来。耶律休哥只觉周身都笼罩在对方的刀光中,不由遍体生寒。可他毕竟身怀绝技,当下沉腰立马,把个“狼牙虎头棒”舞得是水泄不通,劲风嘶吼。只听得一连串的金石交鸣,两人刀棒相抵,竟是不分轩轾。
王怀志见还是不能拿下耶律休哥,于是手上起了个变化,陡然将刀一撤,跟着当胸一掌拍去。耶律休哥也不含糊,抬脚便踢向王怀志手腕。谁知王怀志只是虚晃一枪,却突然反刀削向耶律休哥下盘。
这耶律休哥也的确了得,竟是临危不乱。只见他把虎头棒猛地往地上一拄,整个人借势腾空而起,两脚直取王怀志脑袋。谁知王怀志并未打算收刀,而是一拧手腕,就势向耶律朽哥跨间削去。他这招的确够狠。耶律休哥没有信心踢死王怀志,却明白自己必会死于刀下,于是急忙收脚倒翻了回去。
“你赢了,本元帅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耶律休哥不想再与王怀志缠斗下去,于是认输道。王怀志见对手如此干脆,也不由心生起敬佩来,于是沉声道:“你也算是个英雄,但烧死我的妻子,总得给个交待吧?”
耶律休哥双眼一亮,跟着颔首道:“休哥生平从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但你这夫人却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令人肃然起敬。”他说着整了整衣冠,随即抱拳向天道:“你以柔弱之躯,败我二十万大军,请受休哥一拜。”说完,竟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又接着道:“你深入虎穴,救国家于危难,请受休哥二拜。”他又鞠了一躬,才接着道:“你为了爱郎,屈从人意,其心高洁,其志可嘉,请受休哥三拜。”耶律朽哥鞠完最后一躬,起身时,却见王怀志含笑挥泪而去,脸上竟是多了一丝欣慰。
这场战斗,最终以宋军完胜而告终。不过耶律休哥用兵有度,竟是败而不乱,得以保全大部分军队,悄然退回了雁门关。之后,赵匡胤又命王怀志为先锋,率军将刘汉政权围困在太原府长达月余。但在太原军民顽强的抵抗下,王怀志甚至掘汾河水灌城,也未能将其拿下。
得悉契丹又派韩德让、耶律斜轸率军十万来救太原,赵匡胤恐久战乏力,只好罢兵还朝。至此,刘汉的大片领土尽归宋所有,从而孤悬太原,再无力与宋朝抗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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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重返寒月第一节
更新时间2011…8…2119:59:05字数:4346
渌州,地处鸭绿江上游,长白山外重镇,离契丹东京辽阳府不足五百里。唐时,此地为渤海国西京,盛极一时。即便现在,也是个多民族积聚地,契丹人、女真回跋部、高丽人、靺鞨人、汉人杂居一堂,共同生息繁衍。城郭方圆十里,虽然不大,却是精致朴素不失繁华。石头砌的房舍,石板铺就的马路。虽没有雕楼凤檐,却另有一番塞外特色。只看那每家商铺前都扬着旌旗,挂着风灯。客人即便谈不上熙熙攘攘,却也算是络绎不绝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马粪便的味道。
一家冒着腾腾热气的酒肆中,肉味正香,烈酒正浓。七个塞北牧民打扮的人,正围在张桌子前吃着烤羊肉,喝着喷香烈酒。这七人四男三女,除去一对男女居长,余者皆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俨然像是一家子人。瞧他们一个个憨厚老实,带的包裹却是奇形怪状,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时至晌午,忽闻街上传来金锣开道,烈马嘶鸣声,只见一支队伍远远开来。当先一骑坐着个虬髯劲装大汉,燕额豹首,环目虎须,看上去十分剽悍。马后跟着两个鸣锣开道的喽啰,后面是六名持刀武士,再后面跟着顶八抬大轿,旁边伴着两名身穿蓝袄的丫环,轿子后又是六名持刀武士,最后还有名骑马的彪形大汉。瞧这阵势,轿中人必然非同凡响。
酒肆中的七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上了心。那轿子来到酒肆外,只听轿中传出一个柔美的女子声道:“停了,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再走吧!”这声音虽出自女子之口,但却娇柔中带着股威仪,令人不由生出三分敬意。
那马上大汉闻言,立刻招呼队伍停下,跟着滚鞍下马来到轿子旁抱拳道:“小姐,此店简陋腌臜,只怕污了您圣洁的脚。”轿中人也不搭话,又吩咐道:“画眉,扶我下来。”轿旁一名丫环立刻应声撩开了幔帘,抬轿的武士急忙压低了轿头。
只听得环佩叮咚,一双金缕鞋便缓缓伸出幔帘,踏在了石板地上,接着一只柔若扶柳的羊脂玉手伸了出来,腕上套着串玛瑙珠子。画眉急忙搀住玉手,扶着位妙龄少女低头走了出来。但看这少女年约二八,标致的瓜子脸皎白如玉,两腮如霞映澄塘。一双凤目俏而不媚,眸子明锐不失清灵。樱桃薄唇艳而不腻,整个仪态娇美却不失端庄。正所谓眉带春色,眼含碧淘,艳若桃李,贵比牡丹。
少女肩披一条狐尾坎肩,身穿紫貂裘袄小褂,里面裹着身鹅黄缎裙,胸前挂着串蕶苓香念珠,云鬓盘在只金孔雀上,隆起处穿着支碧绿的翡翠簪。这少女不但气质高贵,举止典雅。姗姗走来时,婀娜中自带着一股迫人的威仪,令人不敢生亵渎之念。
领头大汉冲进酒肆,看见里面有客人,于是大吼道:“此地征用了,闲杂人等给我滚出去。”有些胆小怕事的食客,见闯进来这么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壮汉,早吓破了胆,唯恐避之不及,又那里还有心思吃喝。唯有那七个牧民置若罔闻,依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大汉见状,走过去咆哮道:“你们几个没听到吗?还不快滚。”说着便想掀桌子,谁知居然掀不动。大汉“咿”了一声,跟着又加了把力,直弄得双手和头颈青筋暴露,却依旧撼不动桌子分毫。大汉见七人中只有个相貌奇特的男人将肘子放在桌上,正悠闲自得地啃着羊腿,其余六人皆默默举碗喝着酒,一副看戏的样子。大汉心知遭人戏弄,于是便想发作,却听身后少女道:“算了,咱们歇歇便走,甭去惊扰别人了。”大汉闻言,只得恨恨地瞪了啃羊腿的青年一眼,接着从旁边桌底拉出条凳子,自己则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那叫画眉的丫环对着板凳吹了吹,再从怀里掏出块丝巾工整地铺在上面,这才扶着少女慢慢坐下,嘴里说道:“小姐,您都快出阁了,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为何非要来受这份罪呢?”
少女淡淡道:“就是因为快嫁人了,我才要上寒月宫见见师傅。不然,将来恐怕就没有机会喽!”寒月宫三字一经吐出,那七个闷头吃饭的牧民不由为之一震,就好像说到了他们家似的。画眉接着道:“小姐若是想见师傅,可以派人传她去中京啊?何必非要自己来嘛!”
“行了,你们不懂。去给我打碗清水来,我渴了。”少女也不想跟丫头辩驳,自吩咐她们做事去了。画眉闻言,忙跑回轿子一阵鼓捣,拿出只薄得可以透物的玉碗,用白纱轻轻围着,然后捧在手心里跑了回来,朝店家叫道:“给打点水来。”
那店家几时见过这等高贵的客人,急忙应声从缸里搯了勺水,小心翼翼地倒进玉碗里。画眉举着玉碗平在眼前一看,立刻叫道:“不行,这水不够干净,重新打来。”那店家立刻慌了神,哭笑不得道:“这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您要说不干净,让小的上哪去给您弄琼浆玉液啊!”
画眉厉声道:“你这水面上漂了点灰尘,肯定是早上打的。我要你现在去打来,耽误了我家小姐行程,便要你店毁人亡。”
这话刚说完,便听一声冷笑,跟着响起个清脆的声音道:“哟!不就漂了点灰尘么,这也能叫不干净?那试问,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是干净的?既然这么怕脏,不吃岂不更省心?又何必为难人家店家呢?”
画眉闻言一怒,瞪着那七个牧民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撒野?”只见那群牧民中,站起个年青女子,嗤笑道:“你家姑奶奶爱说谁说谁,碍着你小骚蹄子什么事了?”画眉正待发作,却听少女淡淡道:“画眉,你过来。”画眉不敢违抗,只得回到少女身边垂手道:“小姐,她太放肆了。”
少女不怒而威道:“跪下。”画眉吃了一惊,还待辩驳,少女又说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画眉不敢忤逆,忙跪了下来,委屈道:“做人要谦逊,谨慎,有礼。强不惧,弱不欺,善不骗、恶不纵。可是小姐,她说话也实在太损了。”
“你最近越来越乖张,看来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喜鹊,家法伺候。”少女端过玉碗,见碗里水还算清爽,只是面上漂了点灰尘,于是轻轻抿了一口,跟着不冷不热地说道。
另一名丫环忙跪求道:“小姐,念在画眉姐姐是初犯,您就饶她这一回吧!”少女道:“怎么,你的翅膀也硬了吗?”喜鹊闻言忙道:“奴婢不敢。”她站起身来,从腰间解下一条花斑蛇